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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碰巧知道他母親腰纏萬貫。他說他今天管她要錢,今天晚上給我。」
「照片為什麼會破損?」
「他說她需要吃點東西,找個地方休息,希望我給她做頓飯吃。我給她做了。但她幾乎什麼也沒吃,只喝了幾口豌豆湯。」
他冰冷的眼不相信他的嘴正在說的話。我猜他坐過牢,在監獄里待得面色蒼白,光天化日之下顯得如此局促不安。他的身體緊靠著牆,似乎需要什麼東西來控制自己。
「跟我的話不多。她和羅尼聊了。」
我把賓士車從車庫裡倒出來,把我的車開到原來賓士車的位置。去書房的路上,我聽見簡又在和她婆婆講電話。
我把打開的筆記本給她看。「你認識羅傑·阿米斯泰德嗎?」
我說:「你來得有點早吧?」
他對我壞笑了一下,轉身走了。我跟著他來到房子的一角,目送他開著一輛黑色的舊大眾車走了。車的前擋泥板已經不見了,車牌髒得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麼。
聽他的口氣好像是來找麻煩的。我向前邁了一步,橫在他和簡中間。
我環顧了一圈膠合板裝飾的牆壁。空空的牆上只掛了一張日曆,上面的日期還停留在六月份。
「你不知道,誰知道?」
「我明白了。你想和我談什麼?」
「我猜他父親有很多錢?」
「她話多嗎?」
「你說他父親是在他十一二歲的時候離開的。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今天晚上這裏沒人。」我說,「要不你留下你的姓名和地址,我們和你聯繫?」
「我也納悶呢。」
「又不能通過電話付錢。」
我把這個地址記了下來。「沒有電話嗎?」
「斯坦利怎麼會跟這種人打交道?」
「你丈夫睡在哪兒了?」
「我是誰是我自己的事。」他說,「我來要我的錢。你最好跟他聯繫上,把我的話轉告給他。你就說,今天晚上我要炸了這個地方,把我的錢拿走。」
「你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你把羅https://read•99csw•com尼帶走了,她沒說什麼嗎?」
「沒有。」
「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嗎?」簡說。
「奇怪在哪裡?」
「都是些廢話,真的。她給他講了一個很瘋狂的故事,說一個小女孩整晚被單獨留在一個山上的小屋裡。她的父母被魔鬼殺死了,小女孩被一隻神鷹一樣的大鳥馱走了。她說這是發生在她身上的真事,當時她和羅尼一般大。她問我兒子希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當然,這隻是幻想,但裏面有醜陋的東西,她試圖把她的歇斯底里宣洩在羅尼身上。」
「那個女人是誰?」
「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帶她回家?」
我說:「你有檔案櫃的鑰匙嗎?」
「斯坦利經常睡在這裏嗎?」
「負擔不起。我們欠了他母親還有其他人一大筆錢。他變得很沒有責任感,我只能勸他別辭職。」她沉默了片刻,看著空空的四壁,還有那張幾個月沒翻頁的掛歷。
「恐怕不在。」簡有些心神不安。
「如果您允許我過去和您聊幾句,我就告訴您。」
「我聽說是。」
簡急忙伸出一隻手制止我。「請不要大聲說話。」她似乎知道葡萄藤那邊有人在偷聽,「他編的故事很荒唐。她不可能是他的老同學。我跟你說過,她至少比他小六七歲。而且,他在聖特雷莎讀的是私立男校。」
「他不在。」
「那輛賓士車價格不菲。看來,斯坦利的老同學是個有錢人,要麼車就是她偷來的。」
「北嶺,不過,我正在去聖特雷莎的路上。也許,我們可以談一談。」
那個人並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露出強烈而平靜的憤怒。他揚手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他的臉頰上立刻現出四條紅得發燙的手指印。
「不知道。他的信來自全國各地。我從來不看他的信。」
「也許您就是布羅德赫斯特太太?」這個人故意表現得很有禮貌,但語氣里暗藏挑釁。
「有機九-九-藏-書玻璃盒裡,這樣就不會破損。」
「您是阿米斯泰德太太嗎?」
「你是幹什麼的,阿徹先生?」
「她說她叫蘇,至少她是這麼和羅尼說的。」
「你比我了解斯坦利。」
「不知道。我想,斯坦利也不知道。」
「在哪兒能找到他?」
「她的丈夫會為了一個女人拋家舍業?」
「你對他母親了解多少?」簡把聲音壓得很低。
「斯坦利保存了一份有關他父親的檔案——他能查到的所有關於他的資料,其實資料並不多。還有所有的錯誤線索——為了找到他父親,他向幾十個人當面詢問過,或者給他們寫過信。這兩年這已經成了他的主業。」她苦笑道,「至少我知道他晚上在哪兒。」
「這個周末布羅德赫斯特出城了。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書房裡。」
「這您得去問羅傑。我把車給您開過去,好嗎?」
「這是敲詐嗎?是羅傑讓你這麼乾的?」她的聲音因憤怒和受傷顫抖著。
「知道了。她的聲音更小更弱了,「那輛車是羅傑給她的,還是她偷的?」
「羅尼聽了以後什麼反應?害怕了嗎?」
我跟著她回到廚房。她打開一個碗櫃,從釘子上摘下那把鑰匙。我用這把鑰匙打開了車庫的門。賓士車的鑰匙還掛在上面。我沒找到行駛證,但在儀錶板後面發現了一張皺皺巴巴的抬頭寫著「聖特雷莎新月街十號羅傑·阿米斯泰德先生」的車險發票。我把那個人的姓名和住址抄寫在黑色的筆記本上,然後從車裡鑽了出來。
「他母親有。」
「聊什麼了?」
「你了解她什麼情況?」
「我想把車要回來。車在哪兒?」
「這要看你找他幹什麼。」她說。
我們走進屋子。我請求簡允許我再用一下書房的電話。我想和賓士車主聯繫一下。聖特雷莎問訊處給了我阿米斯泰德的電話號碼,我撥通了他的電話。
「他父親是什麼樣的人?」
「是。」聽她的口氣九九藏書好像準備掛電話。
「她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
「不認識。不過,新月街是個好地段。」
「已經改變一段時間了,不是嗎?從六月份開始。」
「我丈夫沒那種錢。」
「發現什麼了沒有?」簡說。
「我從來沒見過他。」
「她開了一輛綠色的賓士車。顯然,這輛車是您丈夫的。」
「你認為他和那個女孩通信嗎?」
「那是個什麼地方?」
「十八九歲。」
「我找阿米斯泰德先生。」
「見面再說吧。」
「沒直說。但這也是在傳遞某種信息,不是嗎?我當時嚇壞了。我應該採取行動,立刻把她攆走。」她抬頭望天,空中飄滿灰塵。「我想,她也害怕了,我明白她在想什麼。當然,我很心煩。斯坦利的做法很反常,把她帶回家就像帶回來一個娃娃新娘。我意識到我的生活將發生改變,但我無能為力。」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給傳個話就行了。如果今天晚上能拿到錢,我希望是個千位的整數。不然,我就把這個地方炸到天上去。你告訴他。」
「不知道。斯坦利和他母親從來不談這個話題。我只知道布羅德赫斯特先生和那個女人跑到舊金山去了。六月份,我和斯坦利在舊金山住了兩個星期。斯坦利拿著他的照片到處走。在放棄這個想法之前,他幾乎走遍了舊金山市中心的大街小巷。我費了好大工夫才說服他和我們回去。他想辭掉工作,繼續去灣區找他的父親。」
「他父親的檔案。」她說。
「是的,我就是布羅德赫斯特太太。」
「我懷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想知道結果必須給他測個謊,而且很可能通過不了。」
「私家偵探。」
她放下電話告訴我,斯坦利、羅尼和那個女孩在布羅德赫斯特太太不在的時候去過她家。「園丁給了他們山屋的鑰匙。」
「不知道。她有麻煩了?」
她變了臉色。「晚上他要整理檔案。他不想打攪我。」
「蘇九九藏書是個漂亮的女孩,金色的頭髮,個頭和我差不多,五英尺六英寸。身材很好。體重大約是一百一十五磅。眼睛是藍色的。眼睛是她的五官中最漂亮的地方,真的,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算你走運。你叫什麼名字?」
「我正在追蹤一個小姑娘。一個金髮的——」
「假設他找到了父親會怎麼樣?」
這似乎激起了她的興趣,她插話道:「星期四晚上她是不是在聖特雷莎碼頭過的夜?」
「有。放在廚房裡了。」
「沒有。只有一把鑰匙,在斯坦利手裡。他把翻蓋書桌也鎖上了。他不想讓我看他的信。」
「沒有。他有點被她迷住了。可是我沒有。我打斷他們的談話,讓他回屋去。」
「恐怕不知道。」
「談談那個金髮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麼。您知道嗎?」
「你問了很多私人問題。」
「我讀不懂它們。」她說,「說不清她是絕對的天真,還是絕對的冷酷、沒有道德原則。而且,這不是我事後才有的想法,這是她和斯坦利剛進門時我的第一反應。」
一輛車轟鳴著停在門口。有個男子出現在房子的一隅。皺巴巴的黑外套里包裹著局促不安的身體。他的臉很長,面色蒼白,眼皮上有疤。
「他父親的檔案?」
「我想看一眼那輛賓士車的行駛證。你有車庫的鑰匙嗎?」
「早來有早來的好處,不然我怎麼知道他出城去了呢。」
我拉了一下文件櫃最上面的那個抽屜。抽屜上了鎖。
「如果我告訴你,是不是就賣不出去了?」他用那種半奸半傻從來搞不清楚自己的智商有多高的人才會有的狡猾眼神看著我,「告訴他,今天晚上我還會回來。到時候他要是不給錢,我就把這個房子炸到天上去。」
「她多大?」
我再次翻開筆記本。「給我描述一下她的樣子。」
「她家後面山上的一個小木屋。那裡著火了。」
「您預計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拿給別人看。他還保留著九-九-藏-書幾張他父親打網球、打馬球和開遊艇的照片。」
簡·布羅德赫斯特跟著我走進房間。「至少他沒和她睡在一起。」
「那是我的車。干那件事的遊艇也是我的。她把賓士車撞壞了?」
「他從你那裡買過什麼東西嗎?」
「我在。可是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談。不過,」她加重了語氣,「車是我的,我得要回來。我可以付給你一筆合理的酬勞。」
「這裏裝的是什麼檔案?」
「你丈夫最後一次撕書房裡的掛歷是在六月份。」
「我也說不清楚。很奇怪,別看資料這麼多,可是——」她敲著檔案柜上的金屬邊框。「斯坦利根本不談他。對於這個話題,他長時間保持沉默。他母親沉默的時間更長。不過,我知道太平洋戰爭時期他曾是步兵上尉。斯坦利有一張他父親穿軍裝的照片。他是個美男子,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
「相當有錢。至少布羅德赫斯特太太很有錢。」
「斯坦利今年二十七歲。十五年前。」
「您應該知道大致的時間吧。」
她將好似黯淡夜空的目光低垂。「我們是在六月份去的舊金山。你為什麼說是六月?」
「阿徹。」
他從車道那邊向我們走過來。「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在家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我問阿米斯泰德太太是否還在聽。
「你會習慣的。他肯定經常睡在這裏。」
「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他辭掉工作能負擔得起生活嗎?」
他考慮了一下我的提議,最後說:「你可以去明星汽車旅館找我。在沿海公路托潘加峽谷下面。你就說找阿爾。」
「好像是。」
「他把他父親的照片放在哪兒了?」
「不知道。」
她帶我去看一樓的那個小房間。房間里有幾個書架,一張蓋子合上的翻蓋書桌,還有一張沒有恢複原狀的沙發床,床頭立著一個紀念碑似的灰色的鐵檔案櫃。我轉向這個女人。
「你說的是什麼錢?」
一個女人很不耐煩地接起電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