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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解僱他。檔案里沒有記載,這是我去林業局之前發生的事。」
「弗里茨可以告訴你。」
「恐怕不行。」凱爾西說,「我想參与屍體的初步檢查。你去找弗里茨談。他那麼害怕肯定有原因。」
「這個時候做決定不太好吧。」
「我不認為你能在這裏找到那把刀。」
「被人捅死了。除了你家裡人,還有人能進你家嗎?」
凱爾西放聲大笑,笑聲里明顯帶著譏諷的意味。普爾維斯窘了一個大紅臉。他吃力地走向墳墓,拾起鐵鍬。
凱爾西語氣冰冷,而且一副不解的樣子。他說起恐懼時似乎自己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想,或許他做火災調查員是出於一種解惑的需求,想弄明白是什麼讓弗里茨這種情緒類型的人犯下如此激烈愚蠢的罪行。
「你想跟我說什麼?他死了?」她眼神中的陰鬱即將化為恐懼。
「他可能不知道這就是他自己的墳墓。」我說。
我沿著小路向下,從灌木叢中燒出來的一條路穿過去。推土機在與小路基本平行和小路的下方推出一條防火道。有些地方的火跳過防火道,但是到了城市的那一邊就被撲滅了。回首望去,中心火場似乎遠在山邊,正在向東邊移動。
「那個金髮女孩是頭號嫌疑人。」我根據經驗推斷。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他具體犯了什麼罪?」
「他又回來了,闖進了你的家。昨天晚上,我發現他死在你丈夫的書房裡。」
「他的後台很硬。布羅德赫斯特上尉夫婦為他說了好話。林業局沒讓他當消防員,而是培訓了他一陣https://read.99csw.com子,給了他一份開推土機的工作。實際上,那條小路是他幫著修的。」凱爾西指著那條從懸崖邊通向峽谷的小路,「弗里茨和他的同事們幹得很漂亮,已經過去十五年了,那條路依然完好。不過,他在林業局待的時間並不長。說得委婉一點,他有太多個人問題。」
「這麼說弗里茨還在你的懷疑名單上。」
「法定強|奸。我對這個事特別感興趣,是因為這種性侵犯事件時常發生在縱火犯身上。我不是說弗里茨是縱火犯,我沒有證據。在營地的時候,他對救火產生了興趣,還幫著撲滅了兩起發生在偏遠地區的火災。」
「虛脫了。不過,紀堯姆醫生說她的恢復能力很強。」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沒有,一個都沒有。」她在盡量理解第二起死亡事件,「他的屍體還在我家?」
「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我說。
「園丁可能在工具上撒了謊。他可能來到這裏,自己用了工具。別忘了是他把車借給那個女孩的,他在那件事上也撒了謊。」
「現在才來管這件事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認為鎬頭造成的傷還在其次。有銳器從一側刺入他的身體,很可能是一把刀。」
「刀找到了嗎?」
「那麼你對九九藏書整件事怎麼看?」普爾維斯問我,「是誰拿刀捅的他,把鎬頭夯進他的後腦?又是誰為他挖的墳墓?」
簡試圖保持一種談話風格,但她的努力卻令我沉默不語。我們站在那裡尷尬地看著彼此,彷彿有什麼心虛的事令彼此心照不宣。
簡看著它過來,彷彿懼怕它的到來。當他們把擔架放在貨車的后擋板上時,她卻邁著堅定的步子向它走去,毫不畏縮地低下頭去看那雙蒙塵的眼睛。她把死者的頭髮捋到腦後,彎下腰去親吻他的額頭。這個行為升華了現實,她彷彿一個飾演悲劇角色的女演員。
我告訴普爾維斯和凱爾西,我在斯坦利北嶺的家發現了一具屍體。凱爾西說他會聯繫阿爾尼·施普斯塔德。一直默默聽我們說話的普爾維斯助理突然慷慨陳詞:
「沒有,已經被抬出去了。我報了警。但書房像個屠宰場。」
「他活蹦亂跳的。」我告訴她我在什麼地點什麼時間見到的他。
「凱爾西先生剛找到一個助理驗屍官。不過,斯坦利不在乎,我也覺得沒什麼。」
在貨車的那一邊,越過被剝光的樹,我看見一個穿制服的人正在挖地,凱爾西在一旁觀看。兩個人中間隆起一個土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不禁產生一絲本能上的懷疑,似乎這種埋了挖,挖了又埋的事將從此每天都會重複下去。
「你的意思是沒有任何好消息。」
普爾維斯一臉困惑。「他為什麼要自掘墳墓?」
「也許她會讓我進去。反正,我想找她談談。北嶺的那個死人,阿爾·斯威特納上個星期從斯諾太太那裡拿了錢。」九*九*藏*書
「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致命傷是什麼,普爾維斯先生?是鎬頭擊打造成的嗎?」
我說我不敢肯定黑手黨介入了這個案子。凱爾西則巧妙地假裝沒聽見他說什麼。
「她可能有同夥,也可能是斯坦利·布羅德赫斯特自己挖的坑。是他從園丁那裡借的工具。」
「我本來希望能給你帶來更好的消息。」
「你不會認為他想殺死自己的兒子吧,」普爾維斯說,「就像《聖經》里亞伯拉罕對以撒那樣?」
「他有前科?」
山邊的小路上散落著燒黑的木棍和灰色的餘燼。我小心翼翼地踩著火災的殘留物,向山下布羅德赫斯特家的山屋所在的那塊大岩石走去。除了幾個彈簧床面、一隻爐子和一個發黑的錫質洗碗槽,那間木屋幾乎燒得什麼也不剩。
「多少錢?」
等他走遠聽不見我們說話時,凱爾西說:
「他們是因為個人問題解僱他的?」
灌木叢中掘地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響停止了,簡轉向那個突然空出來的地方。挖地的人幾乎消失在洞里。他像一個費力要從地里長出來的人那樣站起身,懷裡緊緊地抱著斯坦利的屍體。他和凱爾西一起把屍體抬到擔架上,然後穿過光禿的樹木,抬著他向我們這邊走來。
「她還記得這個嗎?」我朝那個挖地的人做了個手勢。
「我不相信。」普爾維斯說,「這是灰質黏土地,硬得跟磚頭一樣。那個洞大約深四英尺。我不相信哪個女孩能挖這麼大一個洞。」
「可是,為什麼他們要把他帶走呢?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昨天晚上我看到羅尼了九*九*藏*書。」我說。
「我很納悶他們居然要了他。」
她在丈夫身邊停留了一會兒。凱爾西既沒問她問題,也沒打擾她。他把我介紹給助理驗屍官。這個一臉嚴肅的小夥子叫沃恩·普爾維斯。
「暫時還沒搞清楚。這個案子比較複雜,牽涉到很多人,其中至少有一個人是有罪的。你還記得昨天那個去你北嶺家的人嗎?」
「這裏面有象徵意義,」凱爾西的語氣很嚴肅,「別把我的話告訴消防員,實際上,我自己也做過消防員,但消防員和縱火犯有時是一對兄弟。他們都對火著迷。顯然,弗里茨·斯諾對火非常著迷,從營地出來后他就去林業局上班了。」
「不太清楚。醫生囑咐我不要提讓她痛苦的事,所以,我們的談話內容註定很有限。」
凱爾西撓了撓白色的短髮。「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我查了一下他的犯罪記錄。」
「是啊。但沒那麼容易。昨天下午,我想再找他談談,但他母親不讓我進屋。她像野貓一樣保護著那個不可救藥的兒子。」
「他們讓我來辨認一下斯坦利的屍體。」
「那個要錢的人?我怎麼會忘了他呢?」
「也不算前科,不過,我認為意義重大。弗里茨在十八九歲時犯過猥褻罪。不過是初犯,至少大家都這麼說,法官考慮到他還是個青少年,就把他送進了郡林務營。」
「不知道。那個案子是在青少年法庭審理的,檔案已經封起來了。我是聽法院的老人們說的。」
一側貼著治安官驗屍官印花的廂式小貨車,停在通往山脊路的一條小徑上。車裡有人,但上午的強光打在擋風玻璃上,我看read.99csw.com不清裏面坐著的人究竟是誰。
簡·布羅德赫斯特從貨車上下來,向我揮手。她還穿著昨天那身時髦的衣服,在燒焦的樹林這個非現實的背景下,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迷失的寡居的科隆比納。她素麵朝天,連嘴唇都是蒼白的。
他上了車,把車開回門口。我則朝向反方向走,去了校園的西邊。
「他強|奸的那個女孩是誰?」
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既理性鎮定,又局促不安。我想告訴她,我看見她兒子了,但我不知道怎麼說才不至於嚇到她。我問她婆婆怎麼樣了。
「我們得去問她。」我看了一下表,「現在是十點半。十一點我們在她家門口見,怎麼樣?」
「看起來是個陰謀,很可能是黑手黨所為。」
一條小路從台地邊緣朝著被大火燒焦的灌木叢的方向蜿蜒。我看見那裡停著一輛廂式小貨車,兩個男子在車周圍轉來轉去,從遠處看人很小。其中一個人動作笨拙,好像是凱爾西。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說,「我決定不再回那個家了,永遠。」
「死了?」
「沒有,不過我會進一步調查。」
我路過那個原本是馬廄的地方。斯坦利那輛燒壞的敞篷車暴露在野外,沉入這座房子的灰燼里,好似一處古代文明的遺迹,被流逝的歲月損毀而縮小,如今又被從天上落下來的灰燼掩埋了一半。
「至少他沒死,而且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受到了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