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拉萊繼續往前走。不值得去爭論什麼。
軍官離開主廳走向一個房間，示意拉萊應該跟著來。他們進到一間十分寬敞且裝飾精美的房間里。房間中心是一張紅木書桌，當然還有坐在它後面的那人。從他的制服和佩戴的肩章來看，拉萊面見的是一名很高層的蘇聯軍官。他們走進來的時候，他抬了抬頭。
「謝謝，但是那兒經常有軍官在，嗯……我看見他們還是覺得有些害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在等你嗎？她現在在哪裡？」
拉萊從她手中輕輕拿過手鏈。「不是現在，」他說，「今晚六點到麵包房。成交？」
拉萊把口袋裡的東西倒在櫃檯上，女士們都圍了過來。
拉萊吞了吞口水。他不敢想象，一個如此恐怖的地方竟然不為人所知。
那晚，拉萊和弗雷德里奇接上女人們，她們都按照要求在麵包店前等候。她們都穿著優雅得體，精心梳妝打扮過。按照約定，拉萊付給她們珠寶和現金，弗雷德里奇在一旁也沒怎麼仔細看。
「我不想醒來發現自己和你的某位同事躺在一起，我發現他們之中有幾個對我們帶來的女孩不感興趣。」
「這是弗雷德里奇。他會成為你的看守。如果你想要逃跑，他會開槍打死你。」
「不用了，謝謝。」
「我們這裏的圖書館相當好。」
他們握了握手。
夜幕降臨，拉萊還在繼續走。他能看見前面小鎮子的點點燈光，便加快了腳步。這個地方遍地都是蘇聯士兵，儘管他們都沒搭理他，但他還是覺得一定要繼續往前走。鎮子的郊外有一座火車站，他趕快走過去，想著沒準能找到一張長椅可以躺下幾個小時。他走上一個站台，發現旁邊停著一節火車，但似乎毫無人氣。他對此內心充滿了不祥的預感，但還是抑制著內心的恐懼上前里裡外外查看。車廂。這是設計來載人的車廂。附近車站辦公室的一盞燈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著燈光走過去。辦公室裏面，有位站長坐在椅子上晃來晃去，向前耷拉著頭，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睡著。拉萊從窗邊後退幾步，假裝咳嗽，假裝很有派頭地再次靠近辦公室。站長現在醒了過來，來到窗邊，打開一條小縫僅僅能聽清彼此說話。
拉萊從外套里掏出襪子，從裏面拿出兩顆鑽石遞給他。他拿鑽石的時候，左胳膊的袖子往上聳了聳露出了他的文身。站長接過鑽石。「最後那節車廂，在那兒沒人會打擾你。但這列車明早六點才會離開。」
「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
拉萊遞給她五馬克，她接過來塞進胸罩里。
「好的，先生。我認為他會做得很好。」
「我是個斯洛伐克人。我曾在一個集中營待了三年。」
「嗯，不是葡萄酒；我們有整整一酒窖。食物的話，廚師會買。他們知道需要些什麼……」
他們的第一站是藏著小金庫的書房。弗雷德里奇和另一名軍官看著拉萊拿了一部分現金，點過後記在了賬簿上，接著他拿了幾件珠寶首飾和一些單顆的寶石，這也都記在了賬上。
「找身你能穿的看起來還不錯的衣服。那邊過去應該有浴室。」他伸手指了指，「去洗乾淨，我過會兒回來。」
「我能幫你做什麼？」
「好吧？」拉萊小心翼翼地說。
「瑟琳娜，你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但恐怕我已心有所屬。」
「她叫吉塔，我承諾過她。我愛她。」
弗雷德里奇把東西裝進口袋裡，然後摸摸拉萊身上，伸手進口袋裡檢查。
「我不知道她眼下在哪裡，但我會找到她的。」
「我沒有。」
「只有些我妻子做的三明治，但壺裡的咖啡還是熱的，很濃。」
拉萊若無其事地坐進吉普車，頭也不回地駛離別墅。到了村子里，他在主路的路口停下車，將鑰匙留在鑰匙孔里，然後下車走開。他看見一家商店外面靠著一輛自行車，他不動聲色地推起它，跳上車騎九九藏書出了城。
「不完全是。我想和你們所有人聊聊。」
「是的，弗雷德里奇調走了，當然希望他不是被調去前線了。」
「你住在別墅里？」另一名顧客問。
「你的意思是和別人一起？」拉萊問。
「想自己活動活動，是不是？」
高級軍官傾身向後靠，似乎正考慮這個提議。「那就帶他去工作吧。找個人守著他，如果他試圖逃跑就一槍打死他。」拉萊被帶出房間的時候，高級軍官又補充說：「讓他洗乾淨，穿身好點的衣服。」
拉萊的雙手在衣櫃里的西裝和襯衫中滑過，有休閑的和正式的，還有配套的所有配飾，這能讓拉萊恢復往日的光彩。他挑選了一套西裝在身前比畫，欣賞著鏡子里的樣子：這幾乎完全合身。他把西裝扔到床上，很快又挑出一件匹配的白襯衫。他從抽屜里選出觸感柔軟的底褲，乾淨整潔的襪子和一條光滑的棕色皮帶。他在另一個櫥櫃里找到一雙鋥亮的鞋子，和西裝很相配。他赤腳穿上它們。完美。
「我要買什麼？」
「噢，好吧。那你自便吧。」
那晚，拉萊往他的戰時小金庫里添了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突然一股濃烈的思鄉之情湧上心頭。他在床上呆坐了許久。他對家的記憶被戰爭的噩夢攪得面目全非。他所關心的所有事和所有人現在都籠罩在痛苦和損失的陰雲之下。他從這種心情中抽離出來重新振作起來，把這幾星期私藏在襪子里的寶石倒在床上數了數。接著他挪步去了陽台。這裏的夜晚愈漸溫暖，幾個聚會常客在草坪上閑逛，幾個在相互追逐打鬧。卧室門口傳來的敲門聲嚇了他一跳。從到這裏的第一晚起，他在不在屋裡都會把門鎖好。拉萊跑過去開門，看見床上的寶石還在，便迅速拉起床單蓋住它們。他並沒留意到那顆剛剛得到的紅寶石掉在了地板上。
「你不是我的菜。」
「等一下。今天多拿點兒。今天下午我們有兩位很高層的官員從莫斯科過來。給他們買最好的姑娘。」
「只要你能保證把沒給出去的東西還回來就行。」負責賬目的軍官說。
「我們會給你東西來吸引她們。」
他關上身後的門。拉萊環顧房間。房裡有張很大的四柱床，四周罩著厚厚的床幔，上面堆著各式各樣各種大小的枕頭；一個純色的烏木五斗櫥；擺放著薄綢燈的小桌子；還有一張綉著精美紋理的躺椅。他多麼希望吉塔此刻在這兒。他抑制繼續想下去的慾望。他不能承受想她的後果。現在還不行。
拉萊從他口袋裡拿出幾張現金和幾件珠寶遞給弗雷德里奇，他看起來似乎很滿意這次完美無誤的交易。
拉萊看了看那個男人。他胳膊上的肌肉撐起了襯衫袖子，胸口的肌肉也似乎隨時都會衝破紐扣的束縛。從他薄薄的嘴唇看不出笑意也看不出厭惡。他對拉萊的點頭示意也毫無反應。
剩下幾個女孩仔細挑了珠寶，選了她們想要的。拉萊付給每人五馬克。沒有討價還價。
拉萊把錢放進一個口袋，把珠寶放進另外一個，他跟著弗雷德里奇來到別墅的一個超寬敞的車庫。弗雷德里奇啟動一輛吉普車，拉萊坐進車裡。他們驅車幾公里到了昨天拉萊路過的小村莊。僅僅是昨天嗎？為什麼我已經覺得如此不同了？一路上，弗雷德里奇跟他說，晚上他們得開一輛小卡車來接女孩們。那可能不太舒服，但那是唯一能夠載12個人的交通工具了。他們開進村子，拉萊問：「那我應該去哪兒找合適的女孩呢？」
「你的俄語說得很不錯，」軍官說，「還會說其他語言嗎？」
拉萊小跑著跟在他身後進到別墅的門廳。接著他停住，震驚于面前的富麗堂皇。一個大樓梯，還有藝術作品——每面牆上都掛有繪畫作品和掛毯——還有些他從未見過的質量上佳的傢具。拉萊走進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世界。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
九九藏書這簡直讓他痛苦萬分。他們到達斯洛伐克邊境的時候，天亮了。一名官員朝拉萊走來請他出示證件。拉萊捲起袖子，給他看自己唯一的身份證明：32407。
「滾開。」其中一個人說，他們接著向前行進，有一個人路過他的時候還猛推了一下。他又多站了一會兒，更多士兵從旁路過，並沒理睬他。拉萊認清了他們的冷漠，就繼續走下去，偶爾會有人瞥他一眼。他決定和他們走相反的方向，推斷蘇聯人很可能向前去和德國人交鋒，所以儘快遠離他們是很明智的。
「不。你已經證明了自己可以被信任，將軍對你印象很深刻。就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事，大家都離開這裏的時候，你甚至可能得到一些獎勵。」
騎了幾公里，他被一隊蘇軍巡邏的士兵攔住。
「大概一個半小時。」
拉萊瞥了一眼站內的表。還有八個小時。
「我把你放在街口。你去每家商店看。售貨員還是顧客都可以，只要她們年輕，當然最好漂亮一些。談好她們的價錢，給她們看看報酬——如果她們想要預付，就只付些現金。告訴他們我們六點會在麵包店門口接她們。有些人來過的。」
幾個小時后，他被一陣從陽台門飄進來的笑聲和閑聊聲吵醒。他走出去看著女孩們登上卡車回家。大多數看起來都喝醉了，但沒有人感到難過。他又回去睡覺了。
「為什麼你鎖著門？」弗雷德里奇問。
「這是誰呢？」
拉萊舉起雙手走到路上，這讓一隊士兵十分驚訝。他們立即舉起步槍。
女士們彼此看了看。幾名女士咯咯笑了笑，然後一名店員問：「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你是在給你的妻子挑禮物嗎？」
最終，一輛吉普車靠在他身旁停了下來。坐在後面的一位軍官仔細打量著他。「你到底是誰？」
她在他面前擺了擺手上鑲著鑽石和珍珠的戒指，說：「再加上十馬克。」
拉萊面無表情。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里，拉萊和弗雷德里奇每天兩次往返小村子。他在那裡已經很出名了，就連從沒來過別墅的女人們都知道他是誰，路過的時候都會和他打招呼。精品店和咖啡館是拉萊最喜歡的兩個地方。很快，女孩們會聚在那裡等著他按時到來。常來別墅的女孩經常會親吻他的臉頰迎接他的到來，還會邀請他加入那晚的聚會。他從來都不曾出席，這似乎讓她們真的很不高興。
「哦對了，我今天會比平時晚點回來，已經批准了。」
「噢，她還活著。你有沒有過那種就是知道的感覺？」
「嘿，小心點。」拉萊說，「我跟你還沒那麼熟。」
「讓我們看看你帶了什麼。」一名顧客說。
「她愛上你了，拉萊。不管那些蘇聯豬有多少錢，她都不想跟他們。」其中一位顧客補充說。
「拉萊，你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有這個嗎？」
「那我現在給你五馬克，今晚五馬克，你再挑一件珠寶，怎樣？」
「小心咖啡館里的奶奶們。」其中一個女人咯咯笑著說。
「我可以等。路上要多久？」
拉萊看著紅寶石，一臉訝異。
現在，那家咖啡館在哪兒？拉萊在走向咖啡館的途中叫住了三位年輕女人，其中兩位同意參加聚會。他在咖啡館里又找到三個。他想，她們剛剛過三十歲，但還是任憑誰都想和她們在一起的漂亮女人。
「三年來我都是德國人的囚犯。我來自斯洛伐克，我現在要回家。」
「捷克語、德語、法語、匈牙利語和波蘭語。」
「好的，玩得開心。」
弗雷德里奇帶拉萊下樓，給他介紹了兩個廚師。他告訴他們他更願意在自己的房間用餐。弗雷德里奇告訴拉萊他不可以去二層以上，即便是在二層，他也只能進自己的房間。他說得很清楚明了。
「他會在這裏看著你，還會每天帶你去村子里買東西。你明白了嗎？」
吉普車行駛在read.99csw.com坑坑窪窪的路上，一路顛簸地開回來時的方向。又往前開了幾公里，他們經過了一個小村莊，之後轉到一條土路上，向著坐落在山頂俯瞰著秀麗山谷的一間大別墅駛去。他們開進一條很大的圓形車道，那裡停著幾輛看上去價值不菲的汽車。大門看起來很莊嚴，兩邊都站有看守。吉普車剎車停下，司機趕忙跑下車，為後座的軍官打開車門。
「你看，」最開始提建議的那人說，「你在街上遇到的女人都可以問問看。我們都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們有很多人都需要美食和酒水，即便我們得和那些醜陋的蘇聯豬一起享用。這裏沒剩下什麼能幫我們的男人。我們做的都是我們必須做的事。」
拉萊看了一圈。一共有兩名售貨員和四名顧客。
「是的，是的，我是。你們之前去過嗎？」
「然後呢？」
「你說的『奶奶』是什麼意思？」拉萊問。
拉萊點頭。「我們走吧。」
弗雷德里奇思考了一下。「我想也不會。」他把它裝進口袋，「那我把它送回金庫。」
服務員笑了笑。「那可就倒霉了。」
「那你想要其中一個女孩嗎？反正都付過錢了。」
拉萊想要將手伸進珠寶罐，但看守在那之前就關上了它。
「你們好，女士們，你們今天過得怎麼樣？」
拉萊正想往最後一節車廂走，站長叫住了他，他跑過來遞給他些食物和一個熱水壺。
那個蘇聯人抓住車把，強制拉萊下車。拉萊下來轉身背對著他想要離開，屁股上收到了狠狠踢來的一腳。
一扇門通向浴室。金色的裝潢將牆壁和地面的白色瓷磚映襯得閃閃發亮；傍晚的陽光透過一扇敞亮的彩色玻璃窗投射出淡黃色和深綠色的光束。他走進浴室，靜靜地站了很久，享受著這充滿期待的光芒。接著他在浴盆里泡澡，讓自己沉在水中，盡情享受著溫暖直到水漸涼。他加了些熱騰騰的水，慢慢享受著三年以來第一次熱水澡。最後，他爬出來，用一條掛在旁邊架子上的柔軟毛巾擦乾身體。他回到卧室，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感受著棉麻的柔軟質地和羊毛襪子的手感。沒有一絲瑕疵也沒有不合，這套衣服和拉萊乾癟的身體很貼合。顯然這些衣服的主人很苗條。
士兵們互相交換了眼神。
「真的嗎？」
「我明天要被調走了。所以從現在開始，早上去找人，晚上去接人要你自己來做了。」
他們聳了聳肩。
軍官笑了。「和弗雷德里奇一起去吧。他會帶你到處轉轉。你可以在廚房或你的房間用餐——告訴廚師就好。」
「不是，我是斯洛伐克人。但是我現在代表的是蘇聯軍方。」
「你還是走走路吧。現在快滾。」
那女孩翻了翻，挑出一條珍珠手鏈。「那我要這條。」
他伴著一陣道別聲走出門。
有一天在咖啡館，服務員瑟琳娜大聲問：「拉萊，戰爭結束后你願意娶我嗎？」其他女孩在旁邊咯咯直笑，年長些的婦人嘖嘖不已。
「那你從來沒愛過。晚些見，姑娘們。六點。別遲到。」
「我要怎麼說服她們？告訴她們你們都是玉樹臨風的小夥子，會對她們很好？」
「是的。」
拉萊醒來的時候感受到了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他的衣服已經幹了一些，他能聽到河流在他身下流動。他趴著爬過藏身一夜的樹林，爬到一條路邊。蘇聯士兵正沿著路巡邏。他等待了片刻，害怕會有交火。但是士兵都很放鬆。他決定加速回家的計劃。
「我也一樣。」拉萊告訴她們，「非常感謝你們。期待今晚見到你們。」
第二天早上，早餐放在桌上時的叮噹聲喚醒了拉萊。他不記得他鎖沒鎖門。或許廚師有鑰匙，嗯。前一晚的空托盤和酒瓶都被收走了。從頭至尾也沒聽到一句話。
「你會告訴我，我這是加入了什麼地方嗎？」
「我拿的可能比需要的多一些，畢竟是我第一次做，我不清楚行情如何，好九九藏書嗎？」他對邊上的兩個人說。
「家，回斯洛伐克。」
拉萊跟著這名軍官。我不知道他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但是如果能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他們穿過門廳上樓，走上了二樓樓梯平台；拉萊發現上面還有兩層樓。他們進了一間卧室，那名蘇聯人走向衣櫥打開它。女人的衣服。他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進到旁邊另一間卧室。這次，男人的衣服。
「誰？她叫什麼名字？」瑟琳娜憤憤地問。
讓拉萊鬆了一口氣的是，其中一名店員問：「你是來這兒問我們想不想參加今晚的派對，是嗎？」
「不，你並沒有。我有份工作給你。上車吧。」
拉萊看了看曾經去過別墅的那個女孩。
「弗雷德里奇每天早上會帶你來這裏，你帶著錢和珠寶給女孩子。我們每晚需要八到十個。你就給她們看看報酬，如果必要，可以提前付給她們一小部分。告訴她們到了別墅會得到剩下的部分，晚上結束后，她們會安全無恙地被送回家。」
拉萊想逃跑，但根本沒有機會，所以他還是爬進車坐在副駕上。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拉萊問道，試圖轉換話題。
「你還是自己去弄清楚吧。盡你所能達成最划算的交易。明白嗎？」
三個人下樓走進另一個奢華的房間，軍官打開牆壁里通向一個寬敞地下室的門。看守走進地下室拿出兩個金屬罐子放在桌上。一個裡面裝著現金，另外一個都是珠寶。拉萊能看到地下室里還擱著許多類似的罐子。
「這裡是波蘭。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我是斯洛伐克人。」他說。
「你們已經定好價位了，是嗎？」他問。
「跟我來吧。」軍官說。
拉萊離開商店，靠在牆上休息一下。一個商店，已經找到了所需要的半數。他看向街道另一邊。弗雷德里奇正看著他。他朝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布拉迪斯拉發。」
「謝謝你們，女士們。在我離開之前，你們能告訴我還去哪裡找到更多和我們『志趣相投』的美女呢？」
「你有錢付嗎？」
拉萊接過食物和咖啡，他垂下肩膀，再也忍不住向外涌的眼淚。他抬頭看見站長回身走回辦公室時，雙眼中也滿是淚水。
「你理解得很到位。」
「我是個斯洛伐克人。我曾被囚禁在奧斯維辛三年。」他拉起左袖露出文身號碼。
「我不確定。」
「差不多吧。回頭見。」
「你是蘇聯人嗎？」一名顧客問。
「我覺得他對我們會有用處。你知道的，和那些當地人溝通。」
拉萊微笑。
「跟我來。」
過了幾個小時，拉萊收到了一餐配有濃郁奶油醬汁的羊肉。胡蘿蔔煮得很軟爛，浸滿了黃油。整道菜點綴著鹽粒、胡椒和新鮮的歐芹。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否可能失去了欣賞豐富口感的能力。事實上他並沒有。他所失去的只是享受擺在自己面前食物的能力。吉塔不在身邊和他一同享用，他怎麼可以？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挨餓？他不知道……但是他不再繼續想下去。他現在在這裏，他必須做他不得不做的事，直到找到她。盤子里的食物他只吃了一半。總是要省下些；過去三年裡他就是這樣活下來的。搭配著餐食，他喝了大半瓶葡萄酒。他花了些力氣脫下衣服，撲通一下倒在床上，沉入醉酒後的夢鄉。
這讓軍官更仔細地審視他。「那你覺得你這是往哪兒去呢？」
「我去過。別那麼害怕。我們都知道你想要什麼。」
「那我怎麼知道她們是不是已婚了？」
「調頭，回總部。」軍官命令司機道。
「你每天早上要去村子里覓些有興趣晚上花時間和我們待在這裏的漂亮小妞。懂嗎？」
他的看守笑了。「是的，我們過得很好。這個總部比我們前線的那個舒適多了。」
第二天早上，拉萊淋浴過後穿上挑好的衣服，包括四條底褲和三雙襪子。他把裝著寶石的襪子放進外套口袋裡。他最後九*九*藏*書看了看他的房間，然後走去小金庫。拉萊拿了和平時同樣數額的現金和珠寶，正要離開的時候會計叫住了他。
「我能坐它走嗎？」
拉萊拿了額外的現金和珠寶。「我今天上午可能要晚一點回來。我還想去趟圖書館，看看能不能借本書。」
廚房一定得知了他的歸來。拉萊進房間不久，晚飯就送到了。他吃過後走到陽台上。他靠在陽台欄杆上，看著車輛來往穿梭。時不時地，樓下聚會的聲音還會傳到他耳朵里，他只聽到了笑聲和說話聲，這讓他很欣慰。回到房間后，他脫衣服準備睡覺。他在褲腳邊翻了翻，找到他放在那裡的一小顆鑽石。他從抽屜里拿出一隻襪子，把鑽石藏了進去，這才躺下歇息。
「你可以去離這裏隔了幾個門臉的那家咖啡館，或者圖書館。」其中一個建議道。
拉萊走進車庫跟正在忙著洗車的服務員點頭示意。「今天天氣不錯，拉萊。鑰匙在吉普車裡。我聽說你今天要自己去了。」
房間里又只剩下拉萊自己。這次他確保鎖好門，把床上的寶石收在一起重新放回襪子里。他從衣櫃里挑出一套最好看的衣服放在一旁。他把襯衫、幾條底褲和幾雙襪子平鋪在桌子上，又把一雙鞋子放在桌下。
「從來沒聽說過。」
「你知道的，老年婦女——她們里有些人都三十幾了！」
「謝謝。」他泣不成聲。
「我們能得到多少？」
「成交。」她說。
早餐過後他沖了個澡。弗雷德里奇進來的時候他正在穿鞋。「準備好了嗎？」
「看起來你過得很不錯。我可發現不少好東西。」
「當然，你們想要用香腸的價錢買到優質的牛肉。」拉萊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
「你覺得如果我拿了它，會放在地上讓你找到嗎？」
「你上次得到了多少？」
「你怎麼確定她還活著？」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等他的看守回來。然後他決定再仔細看看這個房間。他拉開厚重的窗帘，看見法式窗戶外的小陽台。他激動地打開門走到外面。哇，我在哪裡？一個精心修剪的花園在他眼前延伸開來，草坪鬱鬱蔥蔥伸向遠處的森林。他擁有極佳的視野，能夠看到下面圓形的車道，還看見幾輛車靠邊停下，從裏面走出一些蘇軍軍官。他聽到房間門開了，轉身看見他的看守和另一位軍銜較低的士兵站在門口。他站在陽台沒有挪步。兩個男人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向外面。
「我明白了。你是個帥氣的小夥子。你要知道，如果你有這樣的傾向，他們會很大方地獎賞你的。」
「我把剩下的帶走。」弗雷德里奇站在拉萊身邊說。
「一定是夾在我口袋的內襯裡了。」
一名年輕的軍官問他：「你這是要去哪裡？」
「這輛火車，它是去哪兒的？」
「那我就是你們的皮條客了？」
「所以剩下……」
「他稱自己做了三年納粹的囚犯。我懷疑他是個猶太人，但是我認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會講俄語和德語。」軍官說。
拉萊朝附近一家精品店走過去，希望今天沒有丈夫或男朋友陪著他們的伴侶一起購物。他進門的時候每個人都看著他。他用俄語打了招呼，緊接著才想起來自己在奧地利，所以又換成了德語。
「找樂子。」
「什麼樣的東西？」
「很不錯，你覺得呢？」拉萊的看守說。
「歡迎回家。」
這時，弗雷德里奇的目光被地毯上一點閃爍的光芒吸引住了。他彎下腰撿起紅寶石。「那這是什麼？」
「看你離開我感到很遺憾。我很享受和你在車裡的聊天。照顧好自己，外面的戰爭還沒結束呢。」
他看著她們進入別墅。她們手牽著手，面無遲疑，偶爾還會笑一笑。
「她們會拒絕，我是這麼覺得的。她們也有可能朝你扔東西，所以做好隨時躲開的準備。」拉萊下車時，他又接著說：「我會先等等看。別著急。別做什麼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