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柔聲說道：「相公，十娘今生最後一次叫你相公。和你相處的日子，是十娘最快樂的回憶。若有來生，你對我說，繡花鞋真好看，我便知是你來尋我了。」

「李甲，看到了么？這是我畢生積蓄，當初你要贖我，青樓歡客，哪有真情實意？為驗你對我真心，我瞞下不說。你為我吃苦，我看在眼裡，記在心頭。本想後半生侍你如君，卻被柳遇春污了身子。」杜十娘抓起一把珍珠撒入河裡，「也罷，我對不起你在先，你食言在後，皆是報應。」

「這時候你還有hｔtｐs://rｅａｄ.9９csｗ.ｃｏm心思想任務？」

清晨，初秋的江水透著些許寒峭，天陰地暗，天地交接處，雷聲隆隆，烏雲滾滾，似乎在為即將上演的人間悲劇做謝幕的伴奏。

孫富滿臉肥肉抽搐地扭曲變形，尖聲對雜仆吼道：「還不快去撈！」

說罷，杜十娘懷抱百寶箱，縱身躍入江中。江水滾滾，水花化作波紋，盪到岸邊，浸透了李甲衣衫。

孫富心中暗喜，這個書獃子眼看就要瘋了，正好人財兩得。

孫富腳邊堆著白銀，手裡舉著賣身契九-九-藏-書隔船喊道：「李公子，我來接十娘了。」

杜十娘凄然一笑，掀開箱蓋，頓時珠光寶氣四射，箱內滿是稀世珍寶。

李甲胸口劇烈起伏，瘋了般吼道：「你這個婊子！我真心對你，四處籌錢為你贖身，受盡嘲笑，你卻背著我和柳遇春做出這等下賤之事！如今還有臉問我？婊子！婊子！」喊到最後一聲，李甲嗓子破了音，宛如厲鬼嚎叫。

李甲嘴角掛著痴傻的笑容，胡亂說道：「嘿嘿，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你收拾孫富，我處理柳遇春。九*九*藏*書」

「我懂。」

「你確定那個東西就在百寶箱里？」

李甲縮在船艙角落，低著頭不敢正視杜十娘。

李甲一聲哀嚎衝出船艙，摔在岸邊，雙手摳著濕泥號啕大哭。

「轟！」

鳥瞰人間的烏雲再也忍不住，傾盆大雨，如淚。

一炷香的工夫，杜十娘身著青樓盛裝，腳穿繡花鞋，懷抱深紅色檀木小箱，濃妝艷抹地立在船頭。

「十娘，李公子昨晚已經將你賣予我，跟我走吧。」孫富哈哈笑著，油肥的肚子忽忽顫動。

「能和娘子共度良宵，等一時又何妨。」孫富高聲九九藏書回話，隨即低聲對李甲說，「看到了沒？這就是青樓女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孫富，你娶妻時，也說過對她一片真心這句話吧。」杜十娘冷笑著，「世間男子，都是豬狗！」

「孫富，等我片刻，盛裝嫁你！」

杜十娘極慢地轉過身，艱澀地問道：「你……你把我賣了？你為了銀子把我賣了？」

李甲痴痴地望著杜十娘：「十娘，你真好看，就如初次見你。」

李甲仰天狂笑，披頭散髮跌跌撞撞走了：「繡花鞋真好看，繡花鞋真好看……」

「好……好……好個今生不負我，來ｒｅad•9９ｃｓw.ｃom生還娶我。」

樹林里，兩個人影一閃而逝。

「好！」

杜十娘慢慢地癱坐，原本艷麗的容貌蒙了一層灰氣，長長的睫毛顫動著，蘊出兩顆晶瑩的淚珠。

杜十娘驚醒，掀開窗帘看得真切：「相公，這是怎麼回事兒？」

孫富見到滿箱財寶，大驚失色，踏入江里急道：「娘子，我對你一片真心。莫做傻事，跟我回去。我休了家中婆娘，娶你做正室！」

「你真美，」李甲嘴角淌著涎水傻笑，「繡花鞋真好看。」

「對了，我不反對你把這件事記錄下來，能不能把杜十娘寫得好一些？她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