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病之餘，經常進山採藥，偶爾還拎著牛角、馬蹄、獸骨出山，隨手丟在河邊。時間久了，竟堆出一座獸骨墳冢，每當山風吹過，「嗚嗚」聲宛如鬼泣，搞得村婦們結伴才敢在河邊洗衣。

他冷笑幾聲，拗斷一根獸骨，骨刺扎進掌心，鮮血滴在人皮上面，「嗤」地滲了進去，如同蜘蛛網爬滿整張人皮。男子把人皮合攏，雙手呈火焰狀緩緩舉過頭頂，神色肅穆地念著薩滿咒語。人皮接縫處竟然自動愈合，獸骨「咯咯」作響，散發著幽綠的光芒，拼接在一起。

男子把小丫頭抱到床上，對著她光潔的額頭九九藏書輕輕一吻，凝視了很久，才從床下拖出一個沾滿蛛絲的木箱，取出兩張淡黃色的整張人皮，七枚核桃大小、刻著鬼臉花紋的青銅鈴鐺，拓著一行歪歪扭扭文字的粗布。

兩村族長看不過去，找男子商量把獸骨搬走。男子那張燒得滿是紅肉的臉沒有絲毫表情，取出一張地圖，講了兩村百年來水火不容的原因。

復讎！

時間不能治愈疾病，卻能讓人們遺忘心病。幾年後，她有了兒子，破落戶當爹轉了性子，日出耕種，日落回家，日子雖然清貧，倒也不失滋味。

男子盯著馬家族長的背影，ｒｅａｄ.9９ｃｓw.ｃｏm僵硬的嘴角微微抽|動。小丫頭拉著他的手：「爸爸，你怎麼了？」

早已入睡的村民，渾然不知這個從地獄歸來的男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獨臂男子雖然相貌可怖，卻精通岐黃之術。兩村人有個頭疼腦熱，兩三副草藥就能痊癒，更何況小丫頭著實可愛，逢人未語先笑，人們也就接受了這對父女。

族人們忘記了她當年帶來的瘟疫詛咒，或許是因為她的家境敗落，族人的仇富心理得到了平衡。

兩村族長聽得懵懵懂懂，哪裡相信這些？男子咧嘴一笑：「信與不信皆隨心意。如果沒有hｔｔps://ｒｅａd.99csw•ｃｏm算錯，這股怨氣在幾年前曾經帶來一場瘟疫吧？」

她安心拉扯孩子，早已把小男孩小小的影子，遺忘在那棵老樹的樹蔭里。只是每次到河邊洗衣服時，她從來不看那塊曾經記錄著兩人愛情和背叛的大青石。

牛家族長這才相信，千恩萬謝地走了。倒是馬家族長臉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急匆匆回了村。

「成了。」男子踏著河水向馬家村走去，牛頭馬面緊跟其後，「跟我來。」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男子攤開人皮，按照人體形狀擺著獸骨，「當年你答應我，要一生一世在一起https://read.99csw.com。呵呵……」

「你覺得爸爸是壞人么？」

「爸爸為了救媽媽，差點被燒死，」小丫頭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怎麼會是壞人？」

他單手顫抖地捧著粗布，長嘆口氣揣進懷裡，把鈴鐺別在腰間，直奔河邊的獸骨墳冢。

男子晃動腰肢，青銅鈴鐺響著不同的音符，又是一陣骨骼碰撞的聲音，兩具人皮包裹的獸骨僵直地站立起來，像兩個無頭殭屍垂手立在他的兩側。他從墳冢里取出兩副牛馬頭骨，安在殭屍脖頸處，只見人皮邊緣長出數百條白色肉絲，緊緊纏繞住頭骨。他對著牛頭馬面的天靈蓋重重一拍，兩道濁氣從嘴九九藏書裏噴出，發出牛馬的嘶吼。

這年秋天，一個滿臉燒傷，相貌醜陋的獨臂男子，帶著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住進了說書人留下的草廬。

牛、馬兩村都是半圓形，合起來正好是個整圓。河道位於中間，由南蜿蜒至北。從山上鳥瞰，兩村恰似太極圖，河道正是陰陽分界線，這種格局必會導致陰陽相抵，兩村也由此爭鬥不休，死傷無數，導致怨氣極重，妨了運勢。獸骨墳冢位於太極圖的正中央，以煞克陰，歷經三個寒暑，方能徹底消了怨氣。

「可是，爸爸有件事情不得不做。」男子摸著小丫頭的脖頸，輕輕一摁。小丫頭晃著身體，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