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沒當回事，只是那幾人著實太扎眼，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看到滿桌的菜品，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大冬天的，哪裡有點一桌冷盤的理兒？

所謂陰人，為橫死之人，怨氣不散，于死地三丈六尺範圍內飄蕩。此地若陽氣充足，陰氣不能成形；若陽氣不足，陰氣大盛而化成人形，做生前最後一件正在做的事情。但是陰人不能接觸陽氣之物，比如筷子（與嘴接觸故陽氣足）、鞋子（湧泉穴為腳底陽氣之根本）等物品，只能用陰物代替。這種特別長的筷子，稱為「冥筷」，隨死者下葬，意為「快離苦海，長此方休」。交叉夾菜更是陰人特有，意為「陰陽顛倒」。

可惜的是，經此一事，這家飯館再沒人敢接手，慢慢破落荒廢了。

陰人常出現於長期霧天、人煙稀少、無月之日的子時這幾種陰盛陽衰的時段和地點。這幾天特大霧霾，正好給陰人提供了最好的時機。

我正感慨著「時代進步到底是文明的進步還是對文明的毀滅」，月餅看了看天色：「九九藏書霧霾沒那麼嚴重，這種冷有些不正常。」

汾陽位於山西腹地偏西，位於呂梁山東麓，雖然面積不大，歷史卻極為悠久。春秋時期的晉國，戰國時期的趙、魏、韓三國，就是如今的山西，故此又稱為「三晉」，自古便屬於人傑地靈，民風豪邁之地。

月餅倒是很有雅興，走走拍拍發個微博：「既來之，則安之。做人一定要有耐心。」

「我可沒你那麼好的興緻，為了完成石林任務還特地學了半年琴棋書畫。」我縮著脖子跺著腳，「怎麼才九月底，就冷成這樣？」

月餅這麼一說，我才回過味兒，打開手機看了看溫度，20.5°，雖然溫度不高，可也不至於冷得凍骨頭。

這件事雖說轟動一時，卻沒有人為的縱火痕迹，時間久了就不了了之。

更奇怪的是，這些人不用店裡的筷子，變戲法似的一人一雙極長的筷子，年長那人先下筷把盤裡的菜夾了個遍，其餘人才開始動筷。這些人用筷子的方式很獨特，並不是慣常的一根動一httｐｓ://ｒｅad.9９ｃsw•ｃom根止，而是剪刀狀交叉夾菜。

回了寢室，我們查了不少資料，得知這個飯館十幾年前生意就很興隆，結果半夜廚房跑火，店老闆一家五口葬身火海，屍骨無存。當晚廚子回鄉探親，躲過一劫，回來后重建飯館，接手了生意。

我們覺得事有蹊蹺，半夜又摸回飯館。透過窗戶望去，餐廳擺放財神的台位換了五個靈牌，店老闆燒著紙錢念叨著「當年如何財迷心竅，臨走時打開煤氣開關，在灶台抹了白磷，造成失火假象。請這一家五口原諒，趕緊托生，不要總是在陰天、半夜出現」云云。

「月餅，咱是不是來早了？」我苦著臉捧手呵著熱氣，還是凍得直哆嗦，「杏花開在四月清明，咱這九月底來，難不成要等半年？」

那桌一共五個人，男女老少看著像一家子，坐得板板正正，面色白得就像泡過一樣，臉龐浮腫，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很怕燈光。老闆多少有些勢利眼，看他們點得菜多，就先連珠炮似的先給那桌人上了菜九九藏書。

而現在的店老闆，就是當年的廚子。

提到山西，第一印象首先是煤礦和揮金如土的煤老闆，不過這都比不上汾陽的名氣。古時汾陽稱為「秦晉旱碼頭」，是陝西進入中原的重要城鎮。汾陽不僅交通便利，更是全國著名的「酒都」，汾酒、竹葉青產地，中華名酒第一村——杏花村就在汾陽。盛唐時期，這裏以「杏花村裡酒如泉」、「處處街頭揭翠簾」成為酒文化聖地，杜牧一首《清明》更是給杏花村做了流傳千年的廣告。

從我暫居的城市到山西汾陽也就是個跨省高速，月餅車技沒得說，一路開得風馳電掣，我昏頭睡了一覺，再睜眼就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仿古建築和現代化氣息的小城，呼嘯而來的汽車和鑽縫而過的電動車比比皆是，要不是滿是城市味的空氣里多少還透著些許酒香，真難想象這就是聞名遐邇的千年酒都。

我心裏一動，想起上大學時遇到的一件事——

大一的時候，連續一周特大霧霾，我都快蔫成缺少光合作用的植物，整天https://read.99csw.com無精打采。要不是月餅實在太懶每天催我打飯，我寧願餓著也不想出門。

月餅用手機錄了視頻，當晚找了個辦法送到警局。店老闆被抓時，居然面帶微笑，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總算解脫了。」

中國有許多傳統古文化，流傳至今已經很少有人知曉來龍去脈。比如筷子的標準長度是七寸六分，代表人的七情六慾。一雙筷子分別代表太極陰陽，使用時活動的一根為陽，不動的一根為陰。拿筷子吃飯是控制七情六慾，起到陰陽相濟的效果。

然而，如同「騎著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一個道理，或許是來的時機不對，也有可能是到的地方不合適，杏花村別說杏花了，連棵杏樹都沒見著。

這天我去學校後街飯館子要幾個小炒，捎幾瓶二鍋頭準備祛祛寒氣，估計是來的比較早，館子里還沒有顧客。我點了餐，悶頭玩手機，忽然感到遍體發寒，我以為老闆把空調開成了冷風，抬頭一看，空調壓根沒開，倒是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桌人。

想明白九-九-藏-書這一層，我頓時冒了一身冷汗，偷偷瞄著他們腳下，屋子裡雖然日光充足，可是影子淡得幾乎看不見。

山西煤業發達，帶來的不僅僅是經濟發展，隨之而來的還有嚴重的霧霾天氣。自打下了車我就沒見過太陽，眼前灰濛濛一片，喘口氣都覺得肺里塞了二兩灰，毛毛刺刺的，很不舒服。

警方自然不相信「陰人討債」之類的無稽之談，認為店老闆常年承受巨大壓力導致精神出了問題。倒是學校流傳起「飯館鬧鬼」的段子，校園網還專門開了個討論貼，同學們討論的口沫橫飛，繪聲繪色，彷彿都是親身經歷。

我小炒、二鍋頭也不要了，撒丫子就往寢室竄，結結巴巴講了這件事，月餅這個千年之懶二話不說，穿褲子套衣服去了飯館。那一家子陰人早已不見，倒是老闆神色慌張往抽屜里塞著錢。我打眼一瞅，是一摞冥幣，心裏有了計較——這幾個陰人是來討債的。

「霧霾天氣，人不見影，」月餅摸了摸鼻子，「呵呵，很適合陰人陽走。還記得後街飯館么？」

我遇到了「陰人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