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被他們抓住的。回頭你要佛萊格默也好，要古姿也好，我都給你買！」

「喂！綾乃，你不要緊的吧？」我擔心綾乃被洗腦，小聲提醒她。

「喂！今天是……2001年……誒？是2001年還是2002年啊？」綾乃馬上就進入角色，開始吸引日高的注意力。日高彎下腰，開始教綾乃怎麼填表。

「虎魚我知道，不過，跟河豚魚有什麼關係呢？」

為了防止搞錯，我先到一層擺放信箱的地方確認了一下。只有4層的信箱上沒寫著公司的名字，從投信口看了看，也沒有信件。順著樓梯爬到4層，門上也沒有寫著公司的名字，但是，樓道里有幾個用繩子捆著的破紙箱，紙箱上胡亂寫著「蓬萊養生水」幾個大字。

「別多問了，幫幫忙。你填寫分期付款申請表的時候，多問幾個問題，把那小子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知道了，你當心點兒啊！」綾乃叮囑了我一句，繼續向門外移動。

「你根據區域碼不是可以知道大致方位嗎？每個區域碼對應的電話局都是固定的。」

「撒謊！」

「促銷活動哪天搞？」

「啊？」

「智慧？」

「叫你說你就說嘛。填寫分期付款申請書的時候寫假名字假地址假銀行帳號。」

「這位先生真會買東西。好，送您兩條！」

「不是蟑螂。我想起來了，讓對方把地址教給你！」

「現在倒是不疼，天一涼就經常疼。」

日高的效率手冊和手機放在桌子上，離他有20公分，是可以找到機會的。但是，根據剛才的經驗，效率手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字，要想整個翻遍從中找出蓬萊俱樂部總公司的地址是不可能的。

正如我剛進來的時候注意到的，看不到蓬萊俱樂部的保健品擺在哪裡，也看不見紙箱之類的東西，除了免費發放的「蓬萊養生水」以外，什麼都沒有，但會場一角用屏風隔開，商品可能都在屏風那邊。

「我吃過幾次河豚魚，但在這個季節里還是第一次吃到。」櫻終於吃到生河豚魚片了。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到處都鋪著床墊，蓬萊俱樂部的推銷員們拚命推銷著，我認為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我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日高的動作，一邊掀開了日高的效率手冊，沒有全掀開，而是停在了60度角。裡邊胡亂寫著一些我看不清楚的字，好像沒有什麼對我有用的情報。

接著，我們品嘗了五顏六色的藥片，牛肉乾似的食品以及所謂的保健飲料，我聞起來都是臭烘烘的。也許是心理作用吧，吃了以後渾身像被火烤。

「我說這話來著？」

「要是掌握著一門技術就好了。裁縫，英語，鋼琴……干這些工作收入都不少。可是我什麼特長都沒有，只能幹捏飯糰這種低收入的工作。」櫻第三次嘆氣了，一邊嘆氣一邊用食指把沾在酒盅邊上的口紅抹去。

的確如此。

「是不是有人在家裡等著你呢？」

「打電話讓對方告訴你。」

「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啊。」

「有毒的魚都好吃，女人也是一樣。」

「肯定露餡兒，所以咱們要在露餡兒之前溜走！」

「不，不是……」我彎下腰，按著肚子。

「沒有不舒服，沒關係。」我給他讓路，等他上去以後繼續下樓。

「這公寓夠破的吧？」我縮著脖子點燃一支煙。

車停在我的光明庄公寓前，我對司機說了聲請等一下，就帶著櫻下了車。

我跟櫻相視大笑。

收音機里正在轉播廣島隊對巨人隊的棒球比賽實況。第7局結束的時候是8比9巨人隊落後，但車開到明治大道的時候，已經變成16比9巨人隊領先了。巨人隊贏球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可是這種平淡的比賽我不大喜歡。

我終於甩開了野口的手，從褲兜里把電話掏了出來。

「真的嗎？」

「今天去不了啊。」今天是星期六，我休息，所以跟麻宮櫻約好一起吃午飯，吃完午飯一起開車去兜風。

老頭兒回過頭來撇了我一眼，沒說話，只用墩布在地上蹾了兩下，那意思是說，這還看不出來呀？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對方不願意告訴我。」

「那還不當場露餡兒啊？」

總算輪到我和綾乃了。我接過幾粒黑仁丹似的東西，被告知那是用海藻、朝鮮人蔘、蜂王漿和海洋深層水精製而成。我先用鼻子聞了聞，聞到一股嗆人的臭味。

「哪句話？」

日高手舞足蹈地越說情緒越高，他的效率手冊和手機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對了，吃河豚魚的季節不是冬天嗎？」櫻歪著頭問。

「哦？你還什麼都沒買呀？」野口把眼鏡往上託了托，看看我的臉，又看看我的手。

「我們倆從來都睡一個被窩，一套足夠了。」綾乃微笑著說。

我不由得歡呼起來：「你太聰明了！」

「三軒茶屋！」我大聲對司機說。我簡直成了他們倆的翻譯。

「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在世田谷區。」

「你怎麼了？」

在殺人般的暑熱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我得到了蓬萊俱樂部要在崎玉縣搞促銷活動的情報。那是8月24號早晨，我照常5點起床，鍛煉身體以後吃早飯。正在享受飯後一支煙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但是，如果做一個調查，你會發現根本就不重新設置密碼，一直使用0000的人多得不可勝數。不看使用說明書，嫌麻煩，忘了……數不清的理由使人們這麼不小心。正如不管警察或銀行呼籲多少次不要用自己的生日做銀行卡的密碼，但還是有人那麼做。正如用手機佔座，在日本這個國家裡，覺得自己是最安全的人太多了。

他說，現代社會被嚴重污染，空氣被污染，土地被污染，水源被污染，蔬菜里都是農藥，魚裡邊蓄積著環境荷爾蒙，肉等於泡在抗生物里，不知不覺中您的身體已經被腐蝕了，就算您能活80歲，可沒有健康陪伴您，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說到這裏他笑了，也許是因為沒有空調在自我解嘲吧。這個醫學博士肯定是蓬萊俱樂部的人偽裝的。故意穿了一件白大褂，反而讓人覺得做作，名字也像假的。但是，我得承認，野口英雄博士的口才不錯。

「跟你開個玩笑。有人托我幫他查一下。」

「那我就教給你一個他不願意告訴你也得告訴你的小竅門兒。」

「說到夏天的河豚，一般是虎魚。」

「不，可是，的確很難夾嘛。」

「粘性大是新鮮的證據，不費點兒力氣是夾不起來的。」我把筷子順著盤子邊一插，像小鋼鑽的鑽頭似的鑽到魚片下邊，一下子夾起來十來片。

我把攥在手心裏的手機配件裝進褲兜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日高手機上存儲的數據已經全部被我偷過來了。

「看什麼哪？」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回頭一看，一個穿西服的傢伙走了過來，胸卡上的名字是「日高」，可能是蓬萊俱樂部的人。

「我糊裡糊塗地……」

「我請你吃了飯，你得聽我的話！」我半開玩笑地壓了一下她的氣焰。

「哎喲！討厭！你聽見沒有？他叫我太太，太太！」綾乃哈哈大笑，拍著日高的胳膊說。

第二天晚上，我跟櫻見面了。

「先生！這回該您試試了。」

但是，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配件。如果把它插到別人的手機上，就會把所有數據偷出來。我現在就是利用它的這個危險功能偷取日高手機里的數據。

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用拇指和中指打了個響亮的榧子，把嘴巴湊到「渡邊」的耳畔問：「您想不想賺點兒外快？」

「我家？」櫻愣住了，指著自己的鼻子問我。

「就是嘛，要聽男朋友的話。」善於察言觀色的司機也打諢說。

「你家在哪兒？」

我把車停在了17號國道邊上的一個飯館前邊，這倒不是為了節約汽油，我的車是品川車牌，開過去恐怕太招眼了。

目的地是一片旱地的正中央的一座長條形建築物，傾斜度不大的石棉瓦屋頂，兩側有很多捲簾門，像個倉庫。旁邊有一塊跟建築物同樣大小的空地，已經有很多車停在那裡了。

「我頓頓吃面。」

「打攪一下可以嗎？」門外傳來女侍者的聲音。

「我愛撒謊，也是小偷，人們不是常說，撒謊是成為小偷的第一步嘛。」

我的小計策失敗了ｈttｐs://ｒｅad•９9ｃｓw.ｃｏｍ，趕緊轉移進攻方向：「不，我才是傻瓜呢。你所說的走著去找是什麼意思我沒弄懂，我太傻了。」

「今天免費贈送羽絨枕頭一對，換洗用被罩一個！」

「那麼，我們為什麼在8月里能吃上河豚魚呢？冷凍的？」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特別放鬆？」日高問躺在床墊上的綾乃。

「感覺那麼好啊？」綾乃抬起頭來看著我。

「啊，沒什麼。」

「我也不是什麼美食家，吃這麼好的東西合適嗎？而且還是這麼高級的料理店，真叫我覺得不好意思。哎呀，我這麼說話，等於叫你買單。」櫻用手捂住了嘴巴。

掌聲過後，野口英雄博士大聲說：「保健品免費體驗現場會現在開始！請大家到這邊來！」就好像是一聲令下，他的話音剛落，20世紀70年代流行過的迪斯科音樂驟然響起，屏風被撤走，各種保健品出現在人們面前。

如果我對她的感情已經很深，一旦她真的自殺了，我會悲痛萬分的。

「從夏威夷回來的時候還得拜託你去機場接我們。」

「好，絕對不告訴他。對了，你的新工作怎麼樣？」看來剛才信口雌黃編的這套謊話發揮了作用，我趕緊換話題。

「不用說這種安慰我的話。正如你看到的，破爛不堪，所以我不想帶你來。裡邊就更慘了，簡直進不去人。下次好好收拾一下再帶你進去。對了，我的房間是那個，裡邊可沒有女人在等我。」我指了指黑著燈的3號室。

如果我會攀岩的話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破窗而入，不巧我沒有這種技術，也沒有靠偷辦公室的東西為生的朋友。窗戶在高高的4樓，更主要的是我看見寫字樓入口處貼著保安公司的標籤，輕舉妄動肯定是不行的。

「我說阿清，你的偵探素質比我還要高嘛！」我跟阿清開了個玩笑。我有點嫉妒他，由嫉妒而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趕緊又問了一遍，「今天？」

「至少有一次機會。」我知道，申請分期付款以後要通過電話審查名字和銀行帳號，我們就趁日高打電話的時候溜走。

「嗯。」

「三軒茶屋。」櫻小聲說。

「那還差不多。」

那座建築物的捲簾門卷上去一個，門口站著兩個穿西裝的人。

「我有啊。」

「博士，您等等，電話，電話！」

為了防止被人看出有東西插在手機上，我用手捂著那個500日元硬幣大小的秘密武器，等著數據傳輸結束。

「這個嘛……你讓我想想啊。」我曖昧地笑了笑，把煙放在煙灰缸上。

「可是學兄，錯過了今天，下次什麼時候能碰上很難說！」

我把一片帶著淡淡的櫻花紅的薄得透明的生河豚魚片放進嘴裏，越嚼越有味道，不禁發出由衷的感嘆。

「白金。從古川橋上明治大道，四之橋方向。」向司機說明目的地之後，我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聽起車上已經開著的收音機來。

「一套就一套吧，請您到這邊來。」日高拿著效率手冊站了起來，走到剛才野口英雄博士演講時用的那張桌子前。已經有幾個人趴在桌子上填寫分期付款申請表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去？」櫻好像是為了躲開我似的，身體懶懶地靠在車門上。剛才是那麼積極地要到男人家裡去，現在男人要去她家了，她卻躲躲閃閃。真叫人搞不懂！

「對，櫻的智慧。」

「我以前好像在哪兒說過這句話。」我摸著太陽穴說。

「我一點兒都不在乎。」櫻看著別處喝起茶來。

「那就一邊喝茶一邊聊聊天。」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順著樓梯往樓下走，走到兩層樓之間的平台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剛接到朋友的電話嘛！」

「啊……」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的話音剛落，女侍者就靜靜地進來了。她把一個小爐子擺在矮桌中央，放上一個有盛著半鍋高湯的砂鍋，水開之後，放入河豚的魚雜碎，撇掉漂浮著的沫子之後，放入野菜，等到煮得恰到好處的時候，就給我和櫻每人盛上一碗，然後適當添加高湯和材料，調節火力大小。由於侍者在場，跟櫻的對話暫且告一段落。我在心中默默地賜予了這位侍者「救命女神」的封號。

「請您把鞋脫了，裝進塑料袋裡自己拎著。」其中一個茶褐色頭髮的年輕人對我們說。

車子跑起來以後，司機問道：「世田谷什麼地方啊？」

「如果對方不願意告訴我呢？」

「工作很累嗎？」

「習慣了嗎？」

「知道啊。」

我們按照他的吩咐脫了鞋，裝進他遞過來的塑料袋裡拎著，踏上了鋪在地上的粗糙的席子。走進去以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是，裡邊沒有擺著羽絨被和按摩椅之類的保健用品。迎面是一塊白色的塑料板，上面寫著：

讓我感到驚奇的是，品嘗過的人馬上就提出要買一些，緊接著，好幾個人我也買我也買地大聲喊起來，簡直就是巨人隊奪得冠軍之後的商店大降價時的情景。有的肯定是蓬萊俱樂部雇的托兒，有的則是被野口英雄博士的演講洗了腦，陷入一種被施了催眠術的狀態。

「讓你很失望吧？」櫻站在門前，低著頭說。

收音機里轉播的棒球實況巨人隊以18比9戰勝廣島隊結束的時候，我跟櫻乘坐計程車到達了三軒茶屋。

「這位太太，您是不是有時候腰疼啊？」

「你想吃什麼？」

「忘啦？」

「今天實在是對不起，明天怎麼樣？白天晚上都可以。」

「我去你家做吧。」

「等等！鞋！」綾乃指了指桌子下邊。

「四層的公司有多少人？」

「你拜託誰呀？你也一起去！」

「真的沒有。」

「什麼時候去？」

「虎魚？」

在宣傳「蓬萊養生水」的過程中，野口英雄博士的話越來越抽象。

「你怎麼了？」

「拜託了！」我拍拍綾乃的肩膀，跟她一起回日高那邊去。

「對。」

「你幹什麼哪？快上來幫幫忙！」一個50歲前後胖胖的女人越過樓梯的扶手看著我們喊道。她穿一身跟「渡邊」完全一樣的工作服。

「那太好了，我愉快地期待著。」

「哪有那種事。」

「你家裡肯定有人在等著你！」櫻的脖子伸得更長了。

「那咱們就隨便吃碗蕎麥麵。」

「你這種小孩子式的吃法犯規。請你一片一片地夾！難是難，可你這種吃法太浪費了！」櫻尖叫起來。

「您每天都上班嗎？」我笑著問「渡邊」。

「啊？我不行，我抗不住花言巧語強賣東西的傢伙，去那種地方保准上鉤，要是強賣給我一條100萬日元的羽絨被怎麼辦？」

「被你看穿了？」

「哪裡，挺好的嘛。」櫻輕輕擺了擺手說。

「知道了，就今天去！」跟麻宮櫻的約會改在明天也是可以的。

「哦，肚子不舒服啊？廁所在這邊。」野口拉著我往裡邊走。我的手腕被他緊緊地抓著，不便使勁兒掙脫，只好跟著他往裡走。這時我可以看見日高正站在屏風後面，一手拿著綾乃填好的分期付款申請表在打電話確認。日高滿臉笑容，看來還沒發現綾乃表上填的內容都是假的。可是，離露餡兒的時間不會有多長了。

「一層有幾個房間？」

我發現蓬萊俱樂部職員在說明商品的使用方法的時候，就把手上的效率手冊順手放在桌子上，我想拿起來翻看，但根本找不到機會。

我沒跟綾乃詳細說明來這裏的目的，只說是受朋友之託，看看蓬萊俱樂部的商品是否值得信賴，也沒有提久高愛子的名字。綾乃雖然是我的親妹妹，也不能告訴她詳情，對朋友講義氣嘛。大概綾乃受到了我這個哥哥的影響吧，對什麼事都不刨根問底。但是作為交換條件，她跟洋子去夏威夷旅行的時候，我得開車把她們送到成田機場。

在使用我的所謂秘密武器讀取手機里儲存的電話號碼的時候，需要把密碼設為0000。也就是說，如果日高把手機買到手以後重新設置了密碼，我就無法讀取，只有把密碼重新恢復到0000才行，但恢復到0000則需要日高設置的密碼，而那個密碼可不是能夠簡單破解的。

「先生！先生！」

「拜託！」

「打掃，從1層到5層都打掃。」

「對不起了您！他呀，有點兒頭暈，想靠在這車上歇一會兒。你不要緊的吧？」綾乃先向那個人解釋一番，然後看著我的臉問道。

綾乃緊咬著嘴唇走在我身邊，好像在生氣，我也一言不發。我們兄妹並沒有九*九*藏*書吵架，只是不想說話而已。雖說天氣涼快下來了，那也只是早晚。白天在太陽底下走上15分鐘，誰都會不高興的。

「活著真好！」

「凈說孩子話！」

沒有回答。

「剛才有個人在這裏承認過自己愛撒謊。」

我對綾乃耳語道：「這回你可幫了我的大忙了。」

「讓你猜著了。」

「請進！」

別！別高興得太早了，現在我只能說是剛剛征服了一道山嶺，到達頂峰不知道還要經過多少艱險的路呢，而且前面被濃霧包圍著，連路都看不清楚。

「先買一套用用看，用著好的話再買。」我做了個笑臉。

「你一直都穿得很講究的嘛。」

「我是個傻瓜，沒有智慧。」

「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今天我請客。沒關係，我有人贊助。」

「不行！」

「你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呀？」櫻好像對我的話題有興趣。

「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謊我是不撒的。」我假裝平靜地把長發向後攏了攏，用橡皮筋重新紮好。

「是不是好東西太多拿不定主意買哪個呀？來，我給你詳細介紹介紹。」野口說著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什麼差不多，典型的跟蹤狂！」

「對了，我親自下廚房給你做好吃的。」

我掐滅香煙站起來：「好，我帶你去！」

「真叫人嫉妒啊。不過，這是小雙人被，你們晚上做多麼劇烈的運動也不要緊。」日高猥褻地笑著。

「我真的是小偷，舉個例子吧，那天在銀座的咖啡館……」

「你哪兒不舒服嗎？」

我迴避著，端起茶杯喝茶。

「你這人真討厭！」綾乃佯裝嗔怒。

「你瘋啦？你沒聽他說呀？一套100萬哪！」綾乃瞪大了眼睛。

「有蟑螂？」

我從小缽子里夾了一些河豚魚皮絲送進嘴裏，又從四角形盤子里夾了一些炸河豚魚肉送進嘴裏，鼓著腮幫子大嚼起來，真好吃！

我躲開她的視線，看著屏風說：「我有一個叫阿清的小弟，不是我親弟弟，但我把他當親弟弟看待，正在我上過高中里讀書。這小子晚熟，看上了一個比他歲數大的大家閨秀，可是又不敢向人家表白，好不容易把人家的電話號碼搞到手了吧，又不敢打。於是呢，為了多看人家幾眼，就想通過這個電話號碼查到人家的地址，到時候在人家家門口蹲著去。可是呢，他無法查到地址，就哭著來求我幫忙。」

就在這時，救命女神降臨，我褲兜里的2號手機響了。

得給麻宮櫻打個電話。為了追查蓬萊俱樂部總公司的所在地，我把跟麻宮櫻約會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應該向她道歉。

在節奏很快的音樂聲中，9折優惠啦，買一套送兩套啦，只剩最後一件啦……蓬萊俱樂部職員的喊聲此起彼伏，客人們也是爭先恐後地競相購買，不僅有人買100日元的抗菌襪子，200日元的涼鞋，也有不少人買1萬日元的暖腳器，2萬日元的低周波治療儀。

「4層公司的辦公室也都打掃嗎？」

「以前是那樣，可是，早晨公司的事情都很忙吧？那時候打掃衛生簡直就是添亂，所以就改成下午了。」

最後的結論當然是：只要使用蓬萊俱樂部的保健品，健康就會回到您身邊。但是他不直接把結論說出來，而是頻繁地穿插噱頭並開一些下流玩笑，還不時問現場某個客人一個問題，要是回答不上來呢，就不失時機地輕輕挖苦兩句，然後再奉承兩句讓其擺脫尷尬，簡直賽過電視上的三野文泰。會場里充滿了笑聲和讚歎聲，就像電視購物直播現場。

配有長條桌的座位基本上被佔滿了。沒有空調，只有幾台電扇搖著頭在轉。帶著扇子的人一個勁兒地扇著自己的臉。我和綾乃被安排在靠後面的座位上。

我當然沒有忘了我此行的目的。我一邊假裝熱心地聽蓬萊俱樂部職員關於保健品的說明，一邊伺機四處觀察。

「越小心越容易破。第一次吃生河豚魚嗎？」

「真是的！你早些告訴我嘛！哪怕昨天晚上也好啊。」我一邊嘆氣一邊咂舌。

「跟我約會就不重要是嗎？」

從調查開始到現在過去了整整兩個星期，終於找到了蓬萊俱樂部的老窩，胸中油然升起一種成功感。我四處查訪，跟蹤監視，甚至來了一次伊森·韓特式的冒險。我真想握緊雙拳，雙臂伸向蒼天，大叫一聲「快哉！」

平城寫字樓位於前幾年因醫療事故被媒體大肆報道過的都立廣尾醫院附近，是澀谷川沿岸的一座5層樓。世冢那邊的寫字樓也是5層樓，但澀谷這邊的大多了。

我無計可施。如果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她，也許會得到她的諒解。但我實在不願意隨便說出別人的秘密。跟愛子有君子協定，不對其他人說這件事。雖然我是一個吹牛撒謊不臉紅的人，但還是非常重義氣的。

「一般。」

「令妹綾乃不是挺有閑工夫的嗎？」

「所以嘛……那個嘛……嗯……對了……」我不知所云地對櫻說。

是因為把她跟別的女人區別對待嗎？當然，她跟那種在拉皮條網站認識的女人的確不一樣。跟櫻在一起說話覺得有意思，心裏也覺得安詳，花2萬5千日元請她吃河豚魚也不覺得心疼。跟這種女人不需要肉體關係，只要在一起聊聊天兒就覺得幸福。

「大姐，您說的太對了！的確是有點兒硬。但是，硬一點對身體有好處。睡太軟的床墊傷腰。您看，這床墊表面凹凸不平對吧？這些凸起物正好可以刺|激您背部的穴位，睡覺的同時您也接受最有效的按摩。凸起物裡邊是永久磁石，可以發出高達兩千高斯的磁力，促進血液循環。您再看看這床單，素材特別值得注目。它是用含有氡氣的特殊纖維織成的，氡氣，聽說過吧？就是氡氣溫泉那個氡氣，化學元素符號是Rn，可以產生天然負氧離子，可以使身體放鬆，消除疲勞。怎麼樣？躺了一會兒就覺得輕鬆了吧？更主要的是這種床墊可以治療疾病，有一位患風濕性關節炎在床上躺了15年的老太太，睡了半年就能下地走路了！」

「沒有。」我忍不住笑了，電話那頭的櫻也笑了。在這種氣氛下掛斷電話還可以。

我知道，她是為了讓蓬萊俱樂部的人高興，故意那麼說的。

「眼睛凸出，嘴巴扭曲，魚脊上豎著山似的棘，一種很奇怪的魚。」

還是因為，櫻曾經自殺未遂，我在下意識地躲著她呢？

「周六周日休息？」

「上班時間呢？」

「萬分感謝！下次好好請你一頓，想吃什麼考慮好了，加上今天賠罪的份兒，不管多貴都沒關係！」

「博士，您別走那麼快，我肚子疼得厲害，跟不上。」我索性蹲了下去，但野口還是抓著我的手腕不放。

寢具，按摩椅，烹調用具，裝飾品，衣服，食品……擺得滿地都是，簡直就像一家破產之前大甩賣的小百貨店。大部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品牌，一看包裝就知道是便宜貨。也有迪斯尼等著名商標的圖案，分明是違法仿製的。

我所能看見的蓬萊俱樂部的職員有12個人，他們拉開同等間隔的距離靠牆站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被他們包圍著的壓迫感。

「崎玉縣的什麼地方？」

「什麼？」

我的秘密武器，不是通過英國M16諜報機關搞來的特殊工具，而是在廉價商店買的一種手機配件。它可以存儲手機里的數據，萬一手機丟了或壞了，可以把它裡邊存儲的數據傳輸到新的手機里去。這是它本來的用途。

「不是故意的？」電話里女人的聲音變得不愉快起來。

「粘住了，夾不起來。」櫻手上的筷子抖動著。

8月26日星期一下午，我站在了敵營前。

「以後也絕對不要告訴他！」櫻緊緊地抿著嘴唇，使勁搖頭。

走到入口處時，站在那裡的兩個年輕人一起威嚴地大聲喊道：「歡迎光臨！」倆人都把頭髮染成了茶褐色，穿一身西服，腳上卻是球鞋，顯read.99csw.com得不倫不類。

「不，還是不打攪了，明天早上還得早起。」我揚起手來向櫻道聲再見，鑽進了計程車。其實我每天早上都早起。

「只不過是個小遊戲。怎麼才能通過電話號碼查到地址？」

再看那些職員，其中幾個人的手上拿著效率手冊，那裡邊也許寫著蓬萊俱樂部總公司的地址，但是，我有機會打開她們的筆記本嗎？

「對了，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智慧。」

「我不能讓一個喝醉了的女人一個人回家。」

總算到達出口了。我撓著頭皮走到外邊，收起手機，然後把塑料袋裡的鞋倒出來穿上，一溜煙地追綾乃去了。

但是，說不上為什麼，眼下我還想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什麼亂七八糟的！」櫻的聲音越來越憤怒了。

回家以後立刻把竊得的日高的電話號碼轉送到我的2號手機里。

「你讓我干這麼危險的事情，去夏威夷旅行，你得為我們餞別。」綾乃縮著脖子說。

「快告訴我！什麼竅門兒？」

「真的沒有？」

這個配件的缺點是傳輸速度太慢，一秒鐘只能傳輸兩三個電話號碼，如果手機里存儲的電話號碼太多的話，就得用很長時間。要是在傳輸過程中被日高這幫人發現了，不被他們打斷一條胳膊才怪。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汗水順著脊樑往下流，心裏一個勁兒地祈禱著，日高和別的推銷員千萬別注意到我的行動。

「每天都不一樣，多的時候十幾個，少的時候兩三個。」

櫻這才不說話了。

「沒有按照電話號碼的大小順序排列的電話號碼簿嗎？」

「偶然的。」

我一時語塞：「下次吧。」

我的運氣不錯。手機都設有密碼，例如，為了防止別人使用自己的手機，可以把鍵盤鎖起來，解除的時候需要密碼。還有，要把存在手機里的所有電話號碼刪除的時候，要打開需要保密的電話號碼的時候，也需要密碼。總之，重要的操作都需要密碼。密碼是4位數，賣出的時候設為0000，買到手以後，用戶可以隨意變更。

「我也覺得不太合適，所以你教我的那個方法我還沒告訴他。」

「好！您辛苦了！請您稍等！」日高對綾乃說完，轉身拿起他的效率手冊和手機，向房間的角落裡走去。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馬上就要打電話確認。

他還是不理我。

「噢，惡寒？大姐，今天您算是來對了！我們專門為您這種體質的帶來了這種商品！」日高說完把我們領到一個蓋著棉被的床墊前，掀開棉被，「大姐，躺下試試看，別客氣！只有今天才能試用，平時您想試都沒有機會。」

「別這麼說嘛。想吃點兒什麼？壽司？法國套餐？」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怎麼了？」

「傻瓜！不知道地址我往哪裡走啊？」

「坐上計程車一個人也是安全的，而且我也沒有喝醉。」

「我用電腦檢索過，我想查的那個電話號碼根本就沒上電話號碼簿。」

「那待會兒我跟你回家看看去怎麼樣？」

「不用了，我在減肥。」

「只不過不想讓你看到那些扔在洗菜池裡的臟盤子臟碗，還有扔得到處都是的臟衣服。」

「把你送到家，這是紳士風度！」

「對，今天下午1點。」

櫻不說話。

麻宮櫻的手機接通之後，一個很不高興的聲音傳了過來。

「真的不是？」櫻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添亂？您的意思是說，您除了打掃樓道和樓梯以外，還要打掃辦公室嗎？」我心中暗喜。

跟櫻的關係冷它一段時間也好，不過就這樣掛斷電話過後想起來就會覺得不痛快。於是我說：「那麼見面的事以後再說吧。不過，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這裡是赤坂的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檜木柱子上的黑漆閃著黑亮的光，牆上掛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山水畫，木製屏風上雕刻著歲寒三友松竹梅，紅漆矮桌前，我跟櫻相向而坐。這是個大包間，20多平方米的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真是夠奢侈的。

「我看你的樣子有點兒奇怪，」櫻往前探著頭盯著我的眼睛說。

「哪裡，絕對想不到是冷凍的。」

推銷員的話還沒說完，客人們就涌到了發放保健食品的地方。由於負責發放的只有兩個人，很快就排起了長隊。分明是故意製造的效果。

「我說小虎，你在搞什麼鬼呀？」

「嗯——肚子吃得脹脹的時候被問到這個問題……」

一陣微風吹來，被悶熱的空氣包裹著的身體感到爽快了許多。跟一周前比起來，天氣發生了很大變化。

「小虎，你不拍手大家會覺得你是個怪人。」綾乃保持著那種叫人噁心的笑容對我說。我點點頭，也拍起手來。

我想，要是認真聽講被洗了腦子可就雞飛蛋打了，於是一邊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著，一邊觀察起會場的情況來。

「千萬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捏飯糰也是一種特長嘛，不是誰都捏得好的，至少我就捏不好……」說到這裏我忽然停住了，看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對不起，突然遇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小聲說。

我再次心中暗喜的時候，上邊有人說話了。

「進來喝杯茶吧，別嫌我的房子窄。」櫻有些害羞地抬起頭來看著我。

「『伊東家的餐桌』沒教給你嗎？通過電話號碼查地址的小竅門兒？」

「好，師傅，麻煩您再跑一趟世田谷。」

「哼！我才不相信呢？」櫻用一種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的眼神看著我。

「吃好了，謝謝！」櫻很有禮貌地對我雙手合十，隨後端起白瓷茶杯開始喝茶。

「這個嘛，嗯，怎麼說呢？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有個問題弄不明白，怎麼跟你說呢……」其實我根本沒有什麼想問的事情，只不過想比較平和地結束對話，故意延長通話時間。就在這時，我忽然想到一個話題。

「你看，又撒謊！」櫻噘著嘴說，「你想知道誰的地址啊？」

「假裝是宅配便的，說有包裹需要送去，但標籤上的電話看得清，地址看不清。」

「對，電梯啦廁所啦外邊的垃圾站啦，都要打掃。」

「什麼話？說吧！」

「不是早問過你什麼事了嗎？」

「是不是想給伊東家的餐桌投稿啊？」

「那就相信你自己的舌頭。其實夏天也捕得到河豚魚，只不過個兒不大。雖然趕不上冬天的河豚魚脂肪豐厚，但肉質很緊，越嚼越有味道。我們吃牛肉或豬肉的時候，不是有嫩老之分嗎？一個道理。」

來電話的是麻宮櫻。本來我想在來這裏的路上給她打電話的，可是只顧了設計怎麼深入虎穴了，把打電話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就我們兩個。」

「啊，弄好了，快走！」我拉著綾乃悄悄退到牆根，背靠著牆，邁著螃蟹步向出口移動。

矮桌上擺著河豚魚套餐。小缽子里是用開水焯過的細細的河豚魚皮絲，四角形的盤子里是炸成狐狸皮色的河豚魚肉，都很好吃。但是，這裏的壓卷之作無論如何都得說是我們正在吃的這道菜——生河豚魚片。帶著淡淡的櫻花紅的透明的薄片，以開放的菊花的形狀精細地擺放在1尺7寸的青瓷大盤裡。

最聰明的辦法是到蓬萊俱樂部去打工，在為他們工作的過程中摸清他們的底細。可是，有哪家公司會馬上錄用一個突然跑來要打工的人呢？

「你怎麼了？」電話里傳來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不安。

「這個嘛，見面的時候……」

「這個嘛，今天就不打攪了。剛才我說過不進家，而且說得那麼斬釘截鐵。」

「我知道了！」櫻拍著手說，「肯定是給哪個女人拍馬屁的時候說過，在酒吧里！」

他說，法國的露德水，是在聖母瑪麗婭引導下發現的包治萬病的水；德國的諾登瑙水，是可以讓失明少女重見光明的神秘的水；印度的納達納水，用它洗澡能read.99csw.com治好各種皮膚病；墨西哥的特拉克特水，可以使人永葆青春，健康長壽。但是，世界上這些名水，都比不上「蓬萊養生水」。「蓬萊養生水」的鍺含量和活性氫的含量都高於其他名水。鍺有抗癌和增強免疫力的功效，活性氫則可以消除對人體有害的活性氧。另外，「蓬萊養生水」還可以把劇毒二惡英分解成對人體無害的物質。

「是個大款。」我已經把今天請客要花的錢算在愛子的賬上了。

「身體不舒服了嗎？」

「你的新工作怎麼樣？」

綾乃吃了一粒以後說：「哎呀！我好像覺得渾身是勁兒！」

「啊，馬馬虎虎吧。」櫻嘆了口氣說。

往下走了3個台階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里閃現。我趕緊回頭衝著老頭兒的後背問：「請問，您是這裏的清潔工嗎？」

他的名字叫渡邊庸一，5年前從一家電器公司退休，退休金不少，足夠他和老伴兒花的。可是，40年來他只知道辛勤工作，沒有任何興趣和愛好，養養花打射門球吧，沒幾天就堅持不下去了，只好每天窩在家裡看古裝劇，每天都要看老伴兒的臉色。這樣的生活實在沒意思，為了健康，為了防止患上老年性痴獃，當然也是為了賺倆錢兒買香煙，於是就到這座寫字樓里當了清潔工——以上是我關於他的想像，名字當然也是我給他起的。

「誒？下午1點？一般打掃衛生不都是一大早嗎？」

不管怎麼說，我成功地得到了跟蓬萊俱樂部有關的電話號碼。

這回可不是裝的了，我的肚子真的疼了起來。

電話是阿清打來的。他說：「我有一個住在崎玉縣的朋友，來電話告訴我說，家裡收到了蓬萊俱樂部塞在信箱里的宣傳品。」阿清也通知了他所有的朋友，一旦有關於蓬萊俱樂部的情報就跟他聯繫。

「走到那家飯館有多遠你不知道嗎？光著腳跑得了那麼遠嗎？柏油馬路又曬得滾燙滾燙的。」

我覺得我喜歡上麻宮櫻了。倆人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般的朋友是不會這樣的。

我追上去，繞到他面前，掏出3張一千日元的鈔票塞到他手裡：「下班回家的路上去哪兒喝一杯吧！」

最後，侍者把一些米飯倒進剩下的高湯里，再打上蛋花，做成「雜炊」，作為今天的河豚魚套餐的收束。

為什麼我非要把蓬萊俱樂部的電話號碼搞到手不可呢？因為可以通過電話號碼查到地址。日高保存的電話號碼里確實有蓬萊俱樂部總公司，那個電話號碼跟廣告上印的不一樣。當然，我不能直接打電話問他們地址，因為他們是一群騙子，不會輕易告訴我的。於是我決定上網，使用那種通過電話號碼查地址的軟體檢索，那樣的話，只要輸入電話號碼，用不了一秒鐘，蓬萊俱樂部總公司的地址就能被我查到。

「捏飯糰也是一種特長嘛，不是誰都捏得好的。」在並不遙遠的過去，我好像對誰說過這句話。

「在家從來都是運動衫。」我邊說邊挽起了義大利名牌「喬治·阿瑪尼」襯衫的袖子。

「每層都是只有一個大房間，裡邊用隔板隔開。」

「可是，兩個大男人一起去參加這種保健用品體驗會，你不覺得有點兒奇怪嗎？要是兩個女的還說得過去。要是你無論如何需要一個人跟你一起去的話，不應該找男的，應該找女的，最好是裝成一對夫婦。」

我吃了一驚，直起身子一看，是那個穿白大褂的野口英雄博士。

「不用勉強了。您那麼忙，特意抽出時間來陪我，我可不敢當。」

「請喝水！這是我們蓬萊俱樂部特製的負氧離子礦泉水——蓬萊養生水，喝過之後生機無限！」日高拿著兩隻杯子和兩瓶水走過來，放在了我們面前的桌子上，「蓬萊養生水市價兩萬日元，是世界上最高級的水，今天免費贈送每位一瓶，以表示我們對各位冒著酷暑前來參加我們的免費保健講座的感謝之情。」

糟糕，又說走了嘴。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為了表示對我的輕蔑，櫻沒說話，默默地把筷子伸向青瓷大盤。我縮著脖子喝起酒來。

「一套？一套怎麼睡啊？」日高貪得無厭。

我們順利地逃到17號國道路邊那個飯館前，沒有人來追我們。天黑之前回到東京，除了綾乃的腳底板有些擦傷以外，沒有任何損失。這時我才想到，讓脫鞋的意圖也許是為了使人們不方便離開會場。

「倆人一起去，互相監督，保證不會上當。還有，按照我計劃好的作戰方針，沒有兩個人是沒法實行的。」

「走吧！」我把她推進計程車里，自己也坐進去，然後問她，「你家呢？」

櫻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我常常鬧不清你說的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櫻聳了聳肩說。

理論上是這樣講，實際上是有很多例外的，因為那種通過電話號碼查地址的軟體是根據電話公司的電話號碼簿做的，如果蓬萊俱樂部在安裝電話的時候不希望把總公司的電話號碼登在電話號碼簿上，肯定是檢索不到的。

綾乃誇張地大聲問道：「什麼東西啊？」

「我沒有什麼想說的。」

我們走到青山路，攔下一輛計程車。因為今天要喝酒，我沒開車來。

「我去拿，你先出去，能走多遠走多遠，先光著腳堅持一下。」

「啊……不……沒看什麼……那個……」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聽見日高的叫聲，我趕緊把手縮回來，效率手冊恢復了原狀。

我把右手插|進褲兜，握住了我的秘密武器。當我確認日高和其他推銷員都沒注意的時候，左手按住日高的手機，右手迅速從褲兜里抽出，把秘密武器插在了日高的手機的外部接續端子上。

「沉住氣。」我笑著給她的酒盅斟滿冰鎮日本酒。

「怎麼？你不喜歡一般人做的家常菜？」

我的任務是確認久高隆一郎的死是否跟蓬萊俱樂部有關，至少要搞清楚虛無的羽田倉庫管理公司是否就是蓬萊俱樂部。為此必須徹底搜查蓬萊俱樂部，可是，我怎麼才能進去呢？

「真是杞人憂天。」

「你跑得動嗎？」

「哦？這麼說，是您的男朋友？真夠親熱的呀。那就叫您大姐吧。大姐，您的腰啊，肩膀啊，有時候是不是覺得疼啊？」

野口英雄博士的演講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了，我身旁的綾乃也在使勁拍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拍一會兒手之後還雙手合十，對野口英雄博士表示尊敬。

「溜得掉嗎？」

我戰戰兢兢地扭頭一看，是一個白頭髮瘦老頭兒，穿一身淺綠色工作服，手上拿著一把墩布。

「我不是告訴你我是傻瓜了嗎？」

我回到剛才綾乃填寫分期付款申請表的桌子前，悄悄蹲下去伸手把裝鞋的塑料袋提起來。桌子上還放著那兩瓶號稱價值兩萬日元的水，那玩意兒我就不要了。我半彎著腰，慢慢向後退。

「分期付款也不要，有那錢還買輛車呢，這回買輛大點兒的。」

「你不是問我通過電話號碼查地址的方法嗎？」

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呢？且慢，在考慮下一步之前，還有一件必須趕快處理的事呢。

綾乃給我使了個眼色，躺到床墊上去了。這時我才明白進來的時候為什麼讓脫鞋。

「不願意告訴你？」

「有人贊助？」

「我家？我家嘛……」綾乃的臉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啊？」

「沒問題！」

「你到底欠著多少錢哪？啊，對不起！剛才的話撤回！」我趕緊擺了擺手，又慌慌張張地往她的酒盅里倒酒。我這不是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嗎？勾起她的傷心事，說不定又得自殺。

「男人們總是這個借口。」

「對。」很有禮貌地回答了我的問話之後，「渡邊」上了一個台階。

「你別看虎魚長得樣子很難看，肉可是鮮美得很哪。富有彈性的口感，淡淡的甘甜，非常像河豚魚。因為虎魚盛產於夏天，所以被稱為夏之河豚。」

蓬萊俱樂部的日高也是其中之一。我這次一發命中，概率相當於買彩票中末等獎。

「那走著去找。」

櫻的地址如果表達更正確一點應該說是三軒茶屋旁邊的太子堂公寓。我讓司機稍等一會兒，陪著櫻下了車。

「對不起，給我們點兒時間開個家庭會議好嗎？」我從羽絨被裡爬出來對日高說。

噢——這就是久高隆一郎用來泡假牙的高級水呀。標籤上只寫著「蓬萊養生水」幾個字，既沒有標明採集地區，也沒有標明經銷商是哪家公司。不是把超市賣的礦泉水換了個標籤，就是灌的自來水——我之所以確信如此，是因為沒進九九藏書來之前就知道蓬萊俱樂部的惡行。

最近，經常發生公司辦公室的保險柜被盜的案件。強盜們利用深夜破門而入，抬起保險柜就跑，等保安或警察趕到，強盜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強盜們的動作為什麼這麼快呢？因為他們白天假裝去公司找工作，利用接受面試等機會事先摸清了保險柜的具體|位置。

我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就像那天被野口英雄拍了一下的時候一樣，嚇得肝兒都涼了。

是因為認識的時間還太短嗎？不，不是，我是跟女人見面的當天就可以跟她上床的那種男人。

大概是由於親眼看到了實物的緣故吧，櫻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我說小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誰說要到你家裡去了？把你送到門口我就回家。」

「世田谷什麼地方？」我又問了一遍。

「紳士不會深更半夜的到女人家裡來！」

「要是有1千人分頭找的話，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累倒是不累，就是沒意思。掙錢太少了。」櫻又嘆了口氣。

「我一定加倍補償你。現在實在脫不開身，晚上給你打電話。對了，謝謝你在關鍵時刻給我打來電話！」

「早晨幾點上班？」

「不怎麼樣。」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阿清又說話了——

「平時都賣300萬一套，今天是優惠價，100萬，而且不收消費稅。」

對了，就算他不錄用我，只要能進去，說不定就能蹚出一條路來。

「啊，還沒有。」

「怎麼可能呢？」我笑了。

「沒關係，不要那麼認真嘛。」

「不不不，不是拍女人馬屁。」我笑著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本庄。」

「還有幾個清潔工？」

「沒關係，肯定是分期付款。」

「你不是說，那不是偷，而是教育嗎？」

「不必客氣。」我也吃飽了，抽出一支煙點上。

客人有四五十個，多半是老年人，不過，正如久高愛子所說，年輕人也不少，甚至還有一個因過敏性皮炎紅腫著半邊臉的穿水兵服的孩子。一想到蓬萊俱樂部連這麼小的孩子都騙，我就義憤填膺。

「所以才把虎魚叫做夏之河豚嘛，吃河豚魚的季節要是夏天，幹嘛還要送虎魚一個夏之河豚的稱號呢？」

日高給我蓋上一床被子：「怎麼樣？這羽絨被很輕是吧？或者說根本沒有重量，對吧？簡直就是仙女的羽衣！這種被子使用的是原產保加利亞的羽絨。說是羽絨被，實際上用的不是羽毛，而是天鵝胸前的絨毛！真正的羽絨被是用絨毛做的，我們公司的羽絨被用的是百分之百的絨毛！您想想，一隻天鵝胸前的絨毛能有多麼一點點啊，而且是手工挑選過的，絕對沒有一根雜毛！別處賣的羽絨被用的是雞毛，您摸過雞毛吧，硬硬的，做成被子又重又不保溫。蓋那種被子，肩膀會痛的，氣會喘不上來的。我們公司的羽絨被輕吧？不只重量輕，我們還做了防霉處理，絕對不會造成皮膚過敏。您再看這被罩，含有精細陶瓷的白金纖維，永遠放射著遠紅外線，冬天不管多冷都會暖到您心裏去！我們的遠紅外線跟您烤魚的那種遠紅外線可不是一回事，我們的遠紅外線的波長是10微米左右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騙子們的地址沒能檢索到。

「為什麼要失望呢？咱們是一家人嘛！」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澀谷區惠比壽2丁目平城寫字樓3號樓4層——這是我吃午飯的時候假裝宅配便打聽出來的地址。保安的工作結束以後，開著我的迷你車飛奔而來。

「名字寫平假名還是寫片假名啊？哎唷，我家地址太長了，寫不下呀，寫到欄外可以嗎？寫在這邊，還是寫在這邊？」綾乃的表演很出色，日高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過去了。

這時，那個叫日高的傢伙搓著手湊過來：「我來向二位介紹幾件值得買的東西怎麼樣？」

「渡邊」把3千日元裝進自己的口袋裡，回答說：「下午1點上班。」

「噢，那個呀……」我一邊往自己酒盅里倒酒，一邊想應該怎樣回答她。

外面已經星光燦爛了吧？我們走進這家日本料理店的時候是晚霞滿天。可是走到外邊一看，除了摩天大樓的霓虹燈以外，黑乎乎的夜空一片混濁。

「您真夠忙的呀！」

過了沒多久，白色塑料板前面出現了一個35歲上下的小個子男人。

「啊，好多了。可能有點兒中暑了，走了那麼遠的路……」我用手捂著額頭，使勁兒喘著粗氣，裝成頭暈的樣子。

「下次我請客。」

「今天。」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嚇了一跳，耳朵離開手機，轉向野口，「實在對不起，我們店裡好像打架了，在這兒聽不清楚，我先到外邊去一下。」說完用一隻手向野口作著揖往後退。

「上高三的時候，在東京市運會上我跑過八百，現在也經常游泳鍛煉，沒問題！」

「哎呀！又夾破了……」

「不要了！」

「真的不是。」

「有話在電話里說不了嗎？現在就說吧，什麼事？」

「問這個問題很奇怪嗎？」

「等等！」我拽住正要往捲簾門方向走的綾乃，觀察起停車場上的車來。果然不出我所料，停車場里的車，車牌多數是熊谷的，還有一些大宮和群馬的，品川車牌的只有一輛大型客貨兩用車。我湊近那輛車，看見裡邊有很多羽絨被和紙箱子——肯定是蓬萊俱樂部的車！有沒有什麼地方寫著蓬萊俱樂部總部的地址呢？我把額頭頂著車窗玻璃往裡看。

「剛才看了你住的公寓，說老實話我鬆了一口氣。如果你住的是帶庭園帶池塘的豪宅，或者是30層的豪華大廈，我就沒有勇氣跟你來往了。」櫻雙手捂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我覺得這床墊有點兒硬。」

「差不多吧。」

「歡迎大家光臨我的免費保健講座！大家出汗了吧？多出點兒吧！汗水可以把體內的有害物質衝出來。出完汗請大家喝蓬萊養生水，喝完了再出汗，出完汗再喝，喝上一個月，早晨起來您就會覺得精神倍增！喝上半年，您晚上幹事兒就會勁頭十足，盡享性福！」

請麻宮櫻幫忙？既不耽誤約會又不耽誤偵查，一舉兩得。可是，我跟她認識了才幾天啊？如果已經認識了十年八年了，也許會覺得新鮮甚至覺得刺|激，高高興興地跟我去，這麻宮櫻可就很難說了，她很可能會說，比起沒滋沒味的保健食品來，我更喜歡吃赤坂的乳酪蛋糕！對了，那次在東京都飯店裡見面，由於我說話不注意，曾經惹得她很不愉快。

那是一座木造的二層樓，看上去比我住的白金的光明庄好一些，但也是很落伍的建築物，恐怕也沒有衛生間。

「豪快地吃一下子不也很瀟洒嗎？」我把切的碎碎的蔥末撒在扇形的生河豚魚片上，再蘸上橙汁醋送進嘴裏慢慢咀嚼，酸味里湧出陣陣淡淡的甘甜，我又大聲讚歎起來。

「你說你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一個多小時了，真叫人難以置信！」櫻提高嗓門叫了起來。

「她也是這裏的清潔工？」我問「渡邊」。

「請先品嘗保健食品，不要客氣，隨便吃，不要錢！」

「毛巾被呢？」

「還有誰呀？莫非我還會打聽人家司機師傅的家在哪兒嗎？師傅，您說是不是啊？」我笑著對司機說。

「原來如此。」蓬萊俱樂部總公司的電話號碼的前幾位是：03-3444，如果找到管轄3444的電話局，在那個區域內轉著找，就能找到蓬萊俱樂部的總公司。可是，誰知道一個電話局管轄著多麼一大片啊！

我把綾乃拉到離日高遠一點的地方，對她耳語道：「跟他說買一套。」

「啊……是啊，我也試試。」我勉強笑了笑，躺在了床墊上。

「是嗎？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不是，家裡太亂了。」

我去敲開蓬萊俱樂部的門，問他們需不需要人手，尋機確認文件櫃的位置，然後找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用撬棍撬開蓬萊俱樂部的門，再像聖誕老人似的背一個大口袋，把文件一古腦兒裝走，在警察趕到之前腳底抹油——我做得到嗎？

她說，我救了她以後，她的人生觀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可是，人生觀的形成基於長年人生經驗的積累，是今天想變明天就能變的嗎？逼迫她自殺的原因如果不徹底根除的話，說不定哪天還會自殺。我聽說有所謂「自殺癖」。

「啊！」櫻突然大叫一聲。

「這不成了跟蹤狂了嗎？」

「不好吃嗎？」

「這可不太好，趕快進去吧，裡邊為您準備了冰水。」日高領著我們向入口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