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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DD 1993年:彼得向一位遇到困難的女士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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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彼得向一位遇到困難的女士伸出援手

「說定了。」彼得感到很開心。很好,開心真好。最近這幾年,很多時候他都開心不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因為無數個夜晚,在302號公路從這兒至北康韋之間的酒館里待得太晚,喝得太多嗎?就算如此,也不是全部原因吧?也許還有其他原因,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這位女士要去赴一個約會。如果她去成了,賣掉了房子,說不定彼得·穆爾會走大運呢。而且即使不走大運,他也一定能幫助她,他感覺到了這一 點。
「我當時還有時間,所以就到藥店隔壁的小店喝杯咖啡……咖啡因,你知道,頭痛的時候,咖啡因有緩解作 用……」
「不過我帶有行車證,還有一些文件……以及各種證件,所以我想,也許,只是也許,你能幫我配一套新鑰匙,我就可以趕過去。這筆生意對我太重要了,先生貴姓——」她已經忘了。他沒有生氣。穆爾這個姓幾乎與史密斯或瓊斯一樣平常。再說,她正難過著呢。丟了鑰匙的人都會這樣。他已經見過幾百次 了。
「對,我買了一瓶阿司匹林。後來,我發現時間還很充裕,就——」
「你好。」她說,但是並沒有自報姓名,她叫特里西。「我在弗賴堡有個約會,只剩下——」她瞥了一眼掛鐘,在午後漫長的時間里,彼得總是密切關注那隻掛鐘——「只剩下四十五分鐘了。是與一位客戶,他想買房,我想我有合適的房源,如果能談成的話會有一大筆傭金,可是……」她的眼淚涌了出來,她咽了一口唾沫,強壓住不由自主的哭音。「……我卻把該死的鑰匙弄丟了!那該死的車鑰 匙!」
於是彼得又點了一盤煎扇貝,在接著喝另外兩紮啤酒時,還蘸著調味醬吃了幾個扇貝。後來他晃悠到另一家以前不常去的酒吧,但在去那兒之前,他給住在馬薩諸塞州的瓊西打了個電話。可瓊西和卡拉這天晚上正好難得外出,接電話的是保姆,問他要不要留個口 信。
「不是,」她回答,「我在威斯布魯克上班,丹尼森房地產公司,有燈塔的那幢建 築。」
「哦,你知道——時間過得真慢。」她轉向淺黑膚色的女人,說,「很抱歉,女士,我又到處找了一遍,可還是沒 有。」
夢想只屬於孩 子。
不過,他還是將今年為期兩周的假期中的一周花在華盛頓特區,每天都去斯密森國家航空航天博物館,幾乎所有時間都泡在那兒,臉上掛著驚羡的微笑,流連於各種展品中間。他最感興趣的還是月岩,總是邊看邊想,這些岩石所來自的地方始終天空漆黑,永遠寂靜無聲。尼爾·阿姆斯特朗和巴茲·阿爾特林從那個世界帶回了二十公斤東西,這東西就在眼 前。
「它們不在那兒!所有的過道我都找過了,取阿司匹林的那個貨架也看過了,我還問了櫃檯邊那位姑 娘——」
「這很可能行不通。」她 說。
彼得正想說不要,話到嘴邊又改變了主意:「就說彼得打過電話了。告訴他彼得說SSDD。」
「我是從那兒來的。不過我在布里奇頓藥店停了一會兒,好買點兒阿司匹林,因為每次談大生意之前我都會頭痛……是因為緊張,哦read.99csw.com天啊,這會兒已經像有鎚子在錘 了……」
「你沒戴結婚戒指,」他脫口答道,儘管他還沒有看過她的手,起碼是沒有仔細觀察,「再說,我只不過是在說煎扇貝、涼拌捲心菜和草莓脆餅,而不是終生承 諾。」
「你打開車門。你手上拿著提包……鑰匙……阿司匹林……巧克力糖……一大堆東西……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就在這個時 候……」
「哦,這太難辦了。在這種天氣里,顧客多得要拿棍子趕才 行。」
「沒關係,」特里西說道,勉強笑了笑,「這位好心的先生答應送我去赴 約。」
在位於布里奇頓的麥克唐納汽車公司的展廳旁,彼得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手裡轉動著鑰匙圈。鑰匙圈上刻有四個藍色的字母:NASA。
迪克·麥克唐納從一堆發票中抬起頭 來。
彼得與這位淺黑膚色的女士——特里西——出了門,穿過小路,走了約四十步,來到大街上。他們左邊的第二棟建築就是布里奇頓藥店。剛才的毛毛雨變得密集起來,差不多是真正的雨了。那女人用新圍巾包住頭髮,然後瞥了光著頭的彼得一眼。「你會濕透的。」她 說。
凱西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點了點 頭。
「舉手之勞。好了,別忘了,五點半在『西碼頭』。那兒的煎扇貝是本州這一帶最棒的。」把幻想維持下去吧,有時候你不得不維持下去,不管內心感受如何。雖然這一下午的歡樂消失了一部分,但還有幾分留了下來。他看到路線了,這總是讓他覺得很好。只是一個小把戲而已,但是知道自己如此這樣真是太好 了。
「哦,跟汽車推銷員打交道時,千萬不要來這樣的開場白,」彼得說,「我們喜歡挑戰。我叫彼得·穆 爾。」
「不是,我的車裡有一瓶礦泉水。」她指著窗外的一輛綠色福特汽車。「我是隨礦泉水服的葯。但車座里我也找過了,嗯——彼得。我還檢查了點火裝置。」她不耐煩地看了彼得一眼,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女人真 笨。
「可以,好的,但 是——」
彼得同情地點點頭。他知道頭痛的滋味。當然,他的頭痛大多是啤酒所致,而不是因為緊張,不過他知道那種滋 味。
「我的約 會——」
彼得聳了聳肩:「也許吧。我是找東西的高手,一直以來都 是。」
「是 的。」
「噢,他很安全的,女士,」迪克說,「既不是性|虐待狂,也不會亂飆車。如果說他有什麼企圖的話,也就是向你推銷新車而 已。」
「對我來說這就行了,」他說,「不過我想,你會自己開車去的,所以我會等你。五點半行 嗎?」
「哦,是的,」彼得回答,「他會明白 的。」
她淺褐色的眼睛里滿是淚水,望著他,絕望地哭出聲來。「真見鬼!真見 鬼!」
夢想比做夢的人要老得快,這是彼得隨著歲月流逝,在生活中發現的真相。不過,最後的夢想往往很難消失,簡直是難得出奇,它們一直用低沉、痛苦的聲音,在你的腦海深處尖叫。很久很久以前,彼得的卧室里貼著各種各樣的圖片:阿波羅、土星運載火箭、宇航員、太空行走(用專業人士的話說,就是出艙行走)、太空艙及其在重返大氣層時被巨大的高溫燒得黑乎乎的整流罩、月球探測飛船、航海家太空船,還有一張關於出現在80號州際公路上空的圓形發光體的照片,下面的緊急停車道上站著許多人,一個個都手搭涼棚仰望著,照片下的文字是:此物體於1971年被攝於科羅拉多州阿瓦達附近,始終懸而未解。一個真正的不明飛行 物。九*九*藏*書
「我還去了街對面的雷尼商店,買了一條圍巾……因為下雨,你知道……」她摸了摸頭髮。「然後我回到車旁……可是那狗娘養的該死的鑰匙卻不見了!我又沿路返回去……從雷尼商店到咖啡店再到藥店,可哪兒都找不到!現在我的約會要泡湯 了!」
「拿著呀,」他說,笑容收斂了些,「拿著吧。你知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主要是靠推理。我很擅長這一套。喂,你以後迷路時最好有我在車上,我可會找方向 了。」
彼得所等的不僅是今天的第一瓶啤酒,他還在等十一月的到來。四月份的華盛頓之行挺不錯,那些月岩真是令人震撼(直到現在,只要一想起它們,他仍然感到震撼),可他當時是獨自一人。獨自一人可不太好受。到了十一月,休第二周假時,他就可以與亨利、瓊西和比弗相聚了。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讓自己大白天也喝個痛快。置身於森林,與朋友們一起打獵時,大白天喝酒就不算什麼。實際上這還是一種傳統。只 要——
她一時沒有去接鑰匙,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彷彿他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施展了什麼巫術——他自己也覺得,也許這真的是一種魔 術。
露餡了,她沒有自報家門,他卻脫口叫出了她的名字。不過她正在傷心呢,沒有意識到還不曾自我介紹,所以也不打 緊。
「迪克,幫我留心一下電話,好嗎?」彼得又 說。
「嗨,彼得。」櫃檯后的姑娘打招呼 道。
「你還有四十分鐘時間,」他說,「暑期的旅遊高峰過去了,開車只要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弗賴堡。我們可以花上十分鐘,看能不能幫你找到鑰匙,如果找不到的話,我自己開車送你 去。」
特里西看了看櫃檯后的凱西,凱西聳聳肩膀,似乎在說,誰知道 呢?
彼得走上前,輕輕扶住她的肩膀。「等等,特里西,請稍等一 下。」
她打開提包,在裏面亂翻一 氣。
門開了,一位皮膚淺黑的漂亮女人走進來。她身高大約五英尺十英寸(彼得喜歡高個子女人),年齡在三十歲左右。她看了看展廳里的樣品(那輛暗紅色的新「雷鳥」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探索者」也不賴),可似乎並沒有買車的打算。這時她看見彼得,便朝他走 來。
「我現在要干一件事兒,可能會有點古怪,」他說,「不過你別為這個擔心,好嗎?只是一個小把戲,就像把手指放在鼻子底下來止住噴嚏,或者在回憶某個名字時輕捶額頭一樣。好 嗎?」
「你好,凱西,一切都好 嗎?」
「我姓穆爾,不過九*九*藏*書叫我彼得也 行。」
「……你把鑰匙弄掉 了。」
她這才接過鑰匙,動作很快,也很小心,避免碰著他的手指,他馬上明白她後面不會來見他了。不需要什麼特別的本事,也能看出來。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行了,那眼神與其說是感激,不如說是恐 懼。
「好吧,」他說,「當時你進來了……」他的視線緩緩移動,彷彿看見她正在進來,「你走到櫃檯邊……」他的視線轉向櫃檯,接著說:「你可能問了一句,『阿司匹林在哪一排貨架?』反正是類似的問 題。」
「穆爾先生?」特里西的聲音有些不安了,「穆爾先生,也許我 該——」
「你是從哪兒來的?」他問,「我是說,你不是布里奇頓本地人,對 吧?」
「我是在北部長大的,」他說,「對這種天氣我們是久經考驗 了。」
「你說話最好小心點兒,寶貝。」彼得笑眯眯地對她說。接著他看了看鍾。他覺得,時間的步伐好像加快了。很好,這是一種不錯的變 化。
米爾特把酒遞給他,並對他說:「你得吃點東西墊墊胃,彼得。」
「五點半。」她附和道,可當她拉開車門時,那回頭一瞥就像是對著一條只要一鬆開皮帶就會咬你一口的狗。她很慶幸自己不用與他一起開車去弗賴堡了。不需要很懂心理學,彼得也能看出這一 點。
她將信將疑地望著 他。
她的聲音又漸漸有了痛苦之意,她的視線再一次落在掛鐘上。他覺得是「漸漸」,而她可能覺得是「突然」。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彼得想,起碼是不同之 一。
彼得又點了點頭。亨利才是精神科醫生。不過,彼得不止一次告訴過亨利,要想在推銷中取得成功,你就得對人腦的作用機制有相當的了解。他看到面前的新朋友這時稍微平靜了些,不由得暗暗慶幸。很好。他知道自己能幫她,只要她允許的話。他能感覺到那輕微的「咔嗒」聲迫不及待地要響起。他喜歡那聲輕響。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會讓他發財,但是他喜 歡。
半夜時,他醉醺醺地待在新罕布希爾一家不知道是叫馬蒂拉德還是拉蒂馬德的酒館里,對一位跟他一樣醉醺醺的小妞說,他曾經真的相信自己會成為第一個登上火星的人。那小妞雖然一邊點頭一邊說是呀是呀,可他心裏清楚,她滿心想的是在酒館關門之前能讓他再為她買一份咖啡白蘭地。這也沒什麼。沒關係。他明天早晨起床後會頭痛,可還是會去上班,也許能賣掉一輛車,也許不能,但不管怎樣,生活還是會繼續。也許他會賣掉那輛暗紅色的雷鳥,再見吧,寶貝。生活曾經很不一樣,但現在總是老一套。他想他可以接受。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SSDD,所以其他一切都去他媽的吧。你長大了,成了一個男人,對一些不那麼稱心如意的事情你得適應;你發現夢想機器上已經貼有一個「出了故障」的大牌 子。
「告訴這位女士,我開車送她去弗賴堡很安全,免得她不放 心。」
「我就知道會這樣!」特里西說,她再也不想掩飾自己略帶沙啞的哭音。「哦,天啊,我就知道會這樣!」她背過身去,十分傷心地哭了起 來。
「我知道,你就去隔壁的克里斯蒂咖啡店喝了杯咖九*九*藏*書啡,然後又去了街對面的雷尼商 店。」
不得打球,不得玩耍,他心裏想,我知道這個,女 士。
彼得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把手放下來。他的視線越過她,看向門 外。
彼得產生了一個奇特的念頭:她看起來就像他多年前認識的一個姑娘。也不是很熟,他們跟她交往不多,但有過交往,起碼是救了她一命的交往。喬西·林肯霍爾,她叫這個名 字。
「回到車上,」他現在是自言自語了,「回去用礦泉水服阿司匹 林……」
「當然,好的。」她滿臉疑惑地 說。
他彎下腰,把手探進街溝的流水中,水一直淹及他的手腕。他掏出一樣東西,魔術師般一揮。鑰匙在陰暗的天色中閃閃發 光。
「沒有,」他說,「這會兒還沒 有。」
她微微一笑,說:「我可不容易動心,不過我看你是個好 人。」
「謝……謝你。」她說。這一轉眼間,她就在謹慎地把握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想讓他靠得太 近。
他們走進藥店,門鈴響了兩聲。櫃檯后的姑娘從雜誌上抬起頭來。這是九月底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已經是三點二十分,所以藥店里非常冷清,只有他們這三個人以及處方櫃檯后的狄勒先 生。
「你認為你能找到鑰匙,對嗎?」她 問。
她看了看鍾:「彼得……穆爾先生……在這種時候,恐怕我絲毫沒有調情的興緻。如果你願意送我一程,我會很樂意與你共進晚餐。可——」
「我知道『西碼頭』。」她說,儘管很苦惱,還是顯出幾分愉悅。櫃檯後面的凱西甚至懶得假裝看雜誌了,這場面可比雜誌里的內容要精彩,精彩多了。「請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沒有結婚 的?」
等到十一月,他就會與朋友們一起去打獵,這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不僅如此,也許待會兒回到車上時,還能與這位醉醺醺的小妞痛痛快快地樂一樂呢。不斷地期待是醫治頭痛的良 葯。
他穿過人行道,緩緩來到福特車旁。那女人跟在後面,眼中的焦慮有增無減,似乎還多了幾分驚恐。
「你拿了糖,然後才去拿阿司匹林……」這時,他抬起頭,看著第二排貨架,「然後你付了錢,走了出去……我們到外面去一會兒吧。再見,凱 西。」
「我們可以幫你配新鑰匙,但恐怕起碼得花二十四小時,甚至可能是四十八小時。」他 說。
可此刻他卻在這裏,坐在辦公桌后,手裡轉動著刻有NASA字樣的鑰匙圈,不時地抬眼看鍾,一整天沒有賣出一輛車(人們下雨天往往不願買車,而彼得所在的地區從一大早就飄起毛毛雨)。每到下午,時間就過得很慢,而快到五點時似乎過得更慢。五點是他喝第一瓶啤酒的時間,五點之前他可不喝,絕對不喝。大白天里喝酒,也許你得留心自己喝了多少,因為酒鬼都這樣。不過如果能等一等……一邊玩著鑰匙圈一邊 等……
「是的,我——」
「別著急,」他說,「稍稍鎮靜一會兒,聽我說。我們這就回藥店去,我和你一起去,去找你的車鑰 匙。」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他說,「如果我找到車鑰匙,你願意與我共進晚餐嗎?我可以在『西碼頭』等你,那地方九_九_藏_書不遠,從這兒過去,順 路——」
他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對著旁邊的一間辦公室喊道:「迪克!喂,迪克·麥!」
「你知道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情況嗎?」她 問。
「哦,」凱西說,「彼得呀,馬馬虎虎吧,不過換了我的話,才不會說他好心 呢。」
彼得順手將刻有NASA字樣的鑰匙圈放在桌上的記錄本上,站起身,迎到辦公室門口。他這時已經擺出燦爛照人——說有兩百瓦可是毫不誇張,夥計——的職業性笑容,並伸出手來。兩人握手時,彼得感覺她的手涼絲絲的,但是很有力,不過她心不在焉,好像有什麼煩心 事。
「是的,」她褐色的眼睛睜得很大,「你是怎麼知道 的?」
約翰·戴曼那傢伙就在後面,他會樂意幫忙的,不過那樣的話,她弗賴堡的約會就泡湯了,這一點毫無疑 問。
他站在雨中,看著她從略有坡度的停車位上倒車,當她開走時,他像個快樂的汽車推銷員一樣朝她揮了揮手。她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指作為回應。他雖然不抱什麼希望,還是於五點半鍾準時來到「西碼頭」,而她則不見蹤影。一個小時過去了,她仍然沒有露面。不過他還是待了一陣子,一邊坐在吧台旁喝酒,一邊留意302號公路上的往來車輛。大約五點四十分,他覺得自己看到她沒有減速就過去了:一輛綠色的福特車在雨中疾馳而去,這時雨已經下得很大;一輛綠色的福特車,後面可能拖著也可能沒拖著一束淡淡的黃光,那黃光剎那間便淹沒在昏暗的天色 中。
彼得出了門,沒有理睬門鈴的叮噹聲,也沒有理睬那已經變得密集的雨點。那抹黃色位於人行道上,但是有些黯淡,雨水將它掩住了。可他仍然看得見,並因為看得見而感到高興。那種「咔嗒」的感覺。真美。這就是路線。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清晰地看到路線 了。
彼得回頭望著特里西:「你最先來的是這兒,要買阿司匹 林。」
「你不是隨熱咖啡服的阿司匹林 吧?」
「不過你還買了別的東西,」他能看見糖果架上那抹耀眼的黃色,猶如一個黃色的手印,「是巧克力糖吧?」
得過且過,過了作數,他想,可現在快樂已經消失,傷感再度回來,這種傷感有些自作自受的意味,是為某種沒有完全忘懷的背叛所付出的代價。他點燃一支煙——過去,還是個孩子時,他常常假裝抽煙,而如今他再也不用假裝了——又叫了一紮啤 酒。
彼得閉上眼睛,將一隻手微握成拳頭舉到面前,然後豎起食指,在臉前來回擺 動。
彼得點點頭,一副聽懂了的模 樣。
「你能幫幫我嗎,穆爾先生?要不,你們服務部有誰能幫我 嗎?」
「再找一遍也沒有壞處,」他說,一邊推著她朝門口走去,他的手輕輕地貼著她的背心,使她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他喜歡她身上的香水味,更喜歡她的頭髮,非常喜歡。既然下雨天都這麼漂亮,太陽出來后一定會更動人 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了。
「S……S……D……D……」她一邊記一邊說,「他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