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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米克馬克族古葬場 45

第二部 米克馬克族古葬場

45

等埃莉覺得舒服點了,雷切爾牽著她到洗手台幫她洗臉。埃莉臉色慘白,眼下出現黑眼圈。
「埃莉,你夢見什麼了?」
雷切爾企圖抓住思緒並加以整理。凱奇之死引起的哀痛之外,這趟逃亡般的長途旅行之外,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嗎?埃莉到底對那個劉易斯第一天上班時死掉的年輕人知道多少?
「埃莉沒事。」雷切爾說,「我想是劉易斯有事,不然就是要出什麼事了。媽媽,看著埃莉,我去打電話。」
「接受吧。」賈德森說。
埃莉猛吸了一口氣。「沒錯,維克托!他說他叫維克托·巴克斯考!媽咪,你也夢見他了?」
幸好女廁所里沒有人。雷切爾把埃莉帶向其中一個隔間,一面在皮包里掏零錢準備投幣開門上的鎖。她這時才發現——感謝上帝——三間的門鎖都壞了。
出機場時,埃莉絆到自己的腳跌坐在地上。她坐在地毯上不站起來,下機乘客從她身邊走過(有人勉強用同情的表情看看她),雷切爾只好把她抱起來。
「寶貝,誰穿短褲?」
「飛機上?」賈德森的聲音似乎變得尖銳了些。「雷切爾,你在什麼地方?」
突然間,有個冰冷的念頭冒了出來,她立刻再度拿起話筒。難道劉易斯打算自殺?他是不是打算自殺,所以才把她和埃莉哄走?而埃莉有種……有種……哦,該死!難道埃莉有超自然感應力?
「什麼?」雷切爾對鏡中的埃莉說,「寶貝,你爹地會有什麼問題?」
「埃莉,你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
「你還記得別的事嗎?」
「一點點,」埃莉說,「媽咪——」
「叫你們先去是不是他的主意?」
「媽咪,這裡有女廁所嗎?我要吐了。」
「今天?雷切爾,我想沒有,不過我一早就到布魯爾鎮去採購了read.99csw.com。整個下午又都在屋子後面弄菜園。有什麼事嗎?」
「埃莉,你夢中那個人告訴過你,他的全名嗎?」
「這個……沒錯。老賈,有什麼問題嗎?一定出了什麼事,你一定知道點什麼。」
「巴克斯考?」恐懼如閃電般擊中雷切爾。這名字,這名字為什麼聽起來很熟?她好像曾經聽過,可是記不得是在哪裡聽到的。「你夢見有個叫巴克斯考的人帶你去寵物公墓?」
雷切爾低頭,看見自己的一隻手像鐵鉗似的鉗住埃莉的手腕。
「我講的就是巴克斯考。」
埃莉不回答。她們穿過候機樓,走向行李轉盤,雷切爾瞥見她爸爸媽媽站在那裡等她們。雷切爾朝他們揮手,古德曼夫婦走上前來。
班上同學聽了這句話后都敷衍地笑了笑。
「雷切爾,怎麼回事呀?」多麗問道。她握著雷切爾的另一隻手,但雷切爾的手冷得讓她身子一縮。「埃莉怎麼了?」
「他準備周末來。」雷切爾說道,現在她很難保持語調平穩,賈德森的語氣讓她十分不安。
她站在原地望著電話出神。
「巴克斯考說他是被派來提出警告的,但是他不能干涉。他說他曾經……我不記得了……曾經跟爹地很接近,因為當他的靈魂脫……脫——我記不起來了——他和爹地在一起!」
「也許你應該先把你女兒的夢告訴我。」賈德森隔了片刻才說,「我希望你能說給我聽。」
雷切爾迅速拉開門,埃莉正捧著腹部呻|吟。埃莉嘔了兩次,但吐不出東西,只是神經性的乾嘔。
「對不起,先生,是接受還是拒絕?」
「我也不知道。」埃莉說,「可是,爹地告訴我要去旅行以後,我就覺得怪怪的。所以是他的問題。」
「你夢見的那個人全名叫什麼?」九_九_藏_書
「老賈,你今天見到劉易斯沒有?」
「脫離軀殼。」雷切爾低聲自語,「哦,上帝,是脫離軀殼這幾個字嗎?」
「不大好。」
「請您稍候再撥吧?」接線生說。
「是不是叫維克托·帕斯考?」
「賈!老賈,我是——」
雷切爾說:「不是巴克斯考,是帕斯考。」
「覺得舒服點了嗎?」多麗問。
「不需要,去拿行李吧,你認得我們的箱子。我們沒問題。」
「好的。」雷切爾說完掛上話筒。
雷切爾放下雙手,慢慢轉頭望著埃莉。
「嗯,他說他的名字叫巴克斯考。而且——」埃莉的眼睛突然睜大。
帕斯考說他是被派來提出警告的,但是他不能干涉。他說他曾經……曾經跟爹地很接近,因為當他的靈魂脫……脫——我記不起來了——他和爹地在一起!
雷切爾說:「寶貝,我想你夢見寵物公墓,是因為你還在想念凱奇。我相信你爹地在家裡好好的。你覺得放心了嗎?」
「哦,也許沒什麼,不過埃莉在飛機上作了個噩夢,我想打個電話確認好讓埃莉安心。」
她們無法擠近行李轉盤,雷切爾只能看見她父親戴的那頂插著羽毛裝飾的帽子。多麗坐在靠牆處,還替她們佔了兩個座位。
這下子,雷切爾對巴克斯考這名字似乎有點印象了,她覺得雙膝發軟……但那印象頃刻間又消失無蹤。
但這裏不是心理學教室,沒有日光燈,沒有寫滿黑板的艱澀術語、也沒有耍帥的助理教授天馬行空、喋喋不休。這裏出了可怕的問題,而且你知道——你感覺到了。我不知道這一切和帕斯考、凱奇或啾吉有什麼關係,但一定和劉易斯有關。是什麼呢?難道……read.99csw.com
「他穿短褲。」埃莉突然冒出一句。
雷切爾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兩次才把零錢塞進公用電話投幣孔。這次她打到學校醫務室,喬安妮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接了這通受話人付費的電話。她說沒見到劉易斯,又說如果劉易斯今天來上班才是意外呢。雷切爾請她如果見到劉易斯,叫他打電話到雷切爾的父母家。劉易斯知道電話號碼——雷切爾這樣回答喬安妮。雷切爾不願表示自己父母住得很遠(也許喬安妮早就知道了,雷切爾覺得這位護士不知道的事情很少)。
埃莉什麼都不知道。雷切爾在自己心裏堅決回答。你不讓她知道,凡是與死亡有關的事你都不讓她知道——哪怕是埃莉那隻貓總有一天會死這件事。記得我們那次的爭吵嗎?你不讓她知道。因為那時候你很害怕,現在你仍然害怕。他的名字叫維克托·帕斯考。雷切爾,目前的情況有多糟?多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告訴過我,可是我記不得……媽咪,你把我捏痛了。」
埃莉轉頭對著雷切爾,話還沒說完,雷切爾卻突然坐得筆直,兩手合攏捂著嘴,臉色發白。雷切爾想起來了,全都連起來了。她應該馬上就想到的,但她曾經竭力想把那件事忘掉。
「呃。」賈德森說。
「夢見我在寵物公墓。」埃莉說,「巴克斯考帶我去的,他說爹地要去寵物公墓,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劉易斯,你隱瞞了什麼?你在隱瞞我們,我看得出來,連埃莉都看出來了。
雷切爾這次打電話給賈德森·克蘭德爾。電話鈴響了五下……六下……七下,她正要掛電話時,聽見賈德森氣喘吁吁的聲音:「喂?」
「媽咪,你—https://read.99csw.com—」
「哦,天啊!」雷切爾拉著埃莉的手絕望地說。幸好候機樓有女廁,雷切爾急忙帶她過去。
雷切爾掛上電話,覺得自己全身發熱並不住顫抖。
「來。」雷切爾說,「我們到外公家以後,就給你爹地打電話。」
「不放心。」埃莉低聲說,「媽咪,我怕。你怕不怕?」
聯合航空四一九次班機在芝加哥的俄亥俄機場著陸,乘客下機時是美國中部時間三點十分,埃莉·克里德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雷切爾則驚慌萬分。
「不怕。」雷切爾帶著笑直搖頭——但其實她很害怕,怕那個聽起來好熟的名字。她好像在幾個月前,也許是幾年前,聽過一樁和這個名字有關的駭人事件,那緊張的感覺就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隨便碰埃莉肩頭一下,她會被嚇得跳起來,同時睜大兩眼瞪著你。她整個人不停抖動,好像渾身是電。在飛機上做噩夢已經很糟了,現在又這樣……雷切爾根本無法應付。
「埃莉,你怎麼啦?」雷切爾問。
「巴克斯考」埃莉說,「在我夢裡,他穿的是一條紅短褲。」
「我相信一切都會沒問題的。」雷切爾告訴埃莉,「去找外公外婆好嗎?」
「劉易斯沒跟你們一道去?」
雷切爾起身走向公用電話亭,在皮包里摸索兩角五分的硬幣。零錢不夠,於是她撥對方付費的長途電話,可是那頭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我不知道。」埃莉說,「是夢,跟凱奇有關,不然我就是夢見凱奇,我記不起來了。我不知道。」
雷切爾覺得體內有某種東西——就像懷胎一樣,逐漸膨脹,好像即將爆開。她必須阻止某件可怕的事物。是什麼事情?什麼東西?
「好吧。」埃莉無精打采地說。
多麗看著女兒和外孫女,覺得這兩個人似乎都快瘋了。
埃莉只是在別的地方聽過帕斯考的名字而已。拜託!你不可能把孩子養在玻璃缸里,像養……倉鼠或什麼動物一樣。埃莉可能只是在廣播里聽到什麼事情,或是學校里的其他孩子提到,然後她就記在腦子裡了,就算是她會講些自己也不清楚的東西,像「脫離軀殼」這種拗口的詞彙又怎樣?那隻證明了周日報紙副刊說的沒錯:潛意識就像一張黏得要命的捕蠅紙。https://read.99csw.com
「他們告訴我們不要去出入境門口等。」多麗說,「所以我們就……雷切爾?埃莉怎麼樣?」
「芝加哥。」雷切爾說,「埃莉和我回娘家住一陣子。」
「雷切爾,要我一起去嗎?」多麗問。
「請等一下。」接線生說,「你願意接這通克里德太太的受話人付費電話嗎?」
雷切爾記得一位大學心理學教授曾經斷言:在理想狀況下,你的記憶力能讓你記得自己曾見過的每一個人的姓名、每一頓飯吃下的食物以及每天的天氣狀況。這位教授告訴學生,人的頭腦就是計算機,裏面有無數晶元,不過每片的容量可不止十六K、三十二K或六十四K,也許是十億K。而每片「有機」晶元究竟能儲存多少容量?沒人知道。不過他說,因為腦子裡晶元很多,所以無須把任何一塊洗掉重複使用。事實上,理智會決定關掉某些晶元,以免信息過多而讓人陷入瘋狂。這位心理學教授說:「你可能不記得你的襪子放在什麼地方,但附近的兩三個記憶細胞中,卻可能儲存了整套《大英百科全書》。」
「好了,請通話。」
雷切爾發現自己這一整天都很緊張,好像在等著即將承受某種打擊。她覺得自己就像月經來前的兩三天那樣緊張煩躁,隨時會哭或笑,或者突然頭痛發作,但兩三小時後頭痛又消失了。
「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