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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李爾王 三十一

草原上的李爾王

三十一

「我是在告訴您。人們說,她是一個非常嚴厲的女人……真是一位女司令官!她管轄成千成萬的教徒!要是我能夠逮捕所有這一類的聖母多好……可是空話有什麼用?」
我那位調解人是這樣說的……然而我相信,我看到了葉芙蘭皮亞,我遇見了她。事情是這樣的。
「這是什麼堡壘嗎?」我問我的同伴道。「您知道吧?」
維庫洛夫狡猾地眯了眯眼睛。
「就有這回事。也許,您聽說過一種分裂派-鞭身教徒,就是不要神父的教徒嗎?」
蕭珊 譯
「一所古怪的建築物,對不對?它可以使本地的警察局局長得到不少的收入呢!」
我向調解人打聽葉芙蘭皮亞·九_九_藏_書馬丁諾夫娜的消息,——我才知道,她一離開家,就無影無蹤地消失了,而且,「也許,現在她早已歸天了。」
「您說什麼?」
「唔,這就是他們女教主住的地方。」
這就是我要講給你們聽的我的草原上的李爾王、他的家庭以及他的行為了。
「是啊——女教主;照他們的說法:聖母。」
「怎麼一回事?」
我跟安娜·馬丁諾夫娜重逢以後大約四年光景,我在彼得堡附近小鄉村穆利諾過夏天,這是中等階級所熟悉的避暑地方。那個時候,在穆利諾附近打獵倒很不壞——我差不多每天都帶著槍出去。我有一個同伴,一個出身小市民家庭的維庫洛夫。他是一個非常聰明、和善的小夥子,可是他本人卻喜歡把自己說成一個品行很不端的人。這個人有什麼地方不曾去過,又有什麼事不曾干過呢!簡直找不出一件可以使他吃驚的事情,他什麼都知道。可是他只喜歡打獵和喝酒。且說有一天read.99csw.com,我跟他一塊兒回到穆利諾去,我們一定要經過一所坐落在十字路口、四周有又高又密的圍籬的孤零零的房屋。我看見這所房屋不止一次了,它每次都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裡有一種神秘的、與世隔離的、陰鬱的、靜穆的樣子,有一種叫人聯想到監獄和醫院的樣子。我們在路上只能看見它那漆成暗紅色的尖屋頂。整個圍籬上只有一扇大門,就是這扇大門好像也是牢牢地鎖住的;那裡面永遠傳不出一點聲音來。然而我們還是覺得,一定有人住在那所房屋裡面:它一點都不像荒廢的住宅的樣子。恰恰相反,那裡的一切全是非常堅固,結實,牢靠,好像它即使受到圍攻,也可以守得住。
講故事的人沉默了——我們又閑談了一會兒,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他在喚他的彼加希卡,這是一條出色的獵狗,嗅覺非常敏銳,可是一點兒也不懂得踞地作勢。維庫洛夫不得不綁住它的後足掌,使它不至於那樣狂跑。九_九_藏_書
「聽說過。」
我老是記住他的話。為了可以經過這所神秘的房屋,我常常故意繞道。再說,有一天,我正走到它的前面,突然——哦,真是奇迹啊!大門的門閂大聲響起來了,鑰匙在鎖孔里發出了「軋軋」的聲音,然後大門慢慢地打開了,一個雄偉的馬頭伸了出來,在彩色的馬軛下面露出它那打成辮子的鬃毛——於是一輛小型的馬車緩緩地趕到路上來了,就是馬販子、訓練馬的商人們經常乘坐的那一種車子。離我近一點的馬車的皮墊上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相貌俊美、堂堂儀錶的男子,他穿一件乾淨的黑色農民外衣,一頂黑色的無檐帽壓在他的額上;他小心謹慎地駕著一匹養得肥肥的、背部像爐子一樣寬大的馬。他的旁邊,馬車的那一面,坐著一個身材高大、身子筆挺的女人。她頭上圍了一條貴重的黑披巾;身上穿了橄欖色天鵝絨的短上衣,系了一條深藍色梅里諾羊毛呢的裙子,兩隻潔白的手莊嚴地交叉放在胸前。馬車拐到左邊路上來了——那女人離開我只有兩步的光景;她微微轉過頭來,我認出了是葉芙蘭皮亞·哈爾洛娃。我馬上就認出她了,我一點兒也沒有遲疑,而且也不會遲疑的:像她這樣的眼睛,特別是這種弧形的嘴唇——傲慢而肉感的嘴唇,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別的一個女人的臉上看到過。她的臉長了些,瘦了些,皮色變黑了些,也現出了一些皺紋;然而特別是臉上的表情變得厲害!它變得那樣自信,那樣莊嚴,那樣驕傲,我簡直沒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的面貌的任何一部分都表現出來她的權力——這不是單純的穩定的的權力,而是無限的權力;她埋下眼睛,不經意地掃了我一眼,——她的眼光說明她多年來就習慣了只受到人們那種崇敬的、默默的順從。顯然,這個女人並不是生活在一群崇拜者的中間,卻是一直生活在一群奴隸的中間。顯然,連她本人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她的命令或者願望會不馬上被執行的!我高聲叫她的名字和她的父名;她微微顫動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這不是含著驚恐,而是含著一種輕蔑的憤怒:她似乎在說,誰敢來擾亂我?——於是她微微張開嘴,發出了一個命令的字。坐在她旁邊的男人跳起來,揮動韁繩打馬,馬就用快步子向前奔跑,——馬車就消失了。https://read.99csw.comread.99csw.com
以後我再沒有遇見葉芙蘭皮亞了。馬丁·彼得羅維奇的女兒怎麼會成了鞭身教的聖母——我簡直不能想象;可是誰知道呢,也許就是她創造了可以稱為「葉芙蘭皮亞希納」的這個教派呢,可能這個教派現在已經用她的名字來命名了?什麼事都會發生的,什麼事都會出現的。
「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