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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昆斯區之前,我們得到西第五十七大街的施拉夫糕點店拿結婚蛋糕。喬伊斯說她來開車,因為布萊恩和我在戴蒙德·丹·奧羅克沙龍太熱衷敬酒了,她和艾伯塔則為晚上的慶祝會保存了體力。她在施拉夫糕點店對面停下。布萊恩要去拿蛋糕,她說不。但是他堅持要去,躲閃著汽車就去了。喬伊斯搖了搖頭說他要被撞死的。艾伯塔叫我去幫幫他,喬伊斯又搖了搖頭,說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布萊恩從施拉夫糕點店裡出來,懷裡抱著一個大蛋糕盒。他再次躲閃著汽車過馬路,這時,一輛計程車在路中間的分界線上從他身邊輕輕擦過,蛋糕盒掉在了地上。喬伊斯把頭抵在方向盤上。哦,上帝,她說。我說我去幫伴郎布菜恩。不,不,艾伯塔說,我去。我說這是男人的活兒,不想拿她的性命去冒險,去對抗第五十七大街瘋狂的計程車。我去幫布萊恩。他正保護著被撞壞的蛋糕免受賓士而過的汽車碾軋。我和他一起跪下,從盒子上撕下一塊硬紙板,把蛋糕鏟回到盒子里。到處都是蛋糕碎屑。新郎和新娘的小人像看上去很傷心,我們把它們擦乾淨,重新插回蛋糕上,可不是最上面一層的蛋糕,不知道最上面一層跑到哪兒去了,可能我們為了安全起見把它放到某個地方了。喬伊斯和艾伯塔在汽車裡嘁我們,叫我們最好在警察到來前離開,否則會被撞死。她們等煩了,快點。我們上車后,喬伊斯叫布萊恩把蛋糕交給艾伯塔保管,但是他很固執,說了聲不。經歷了那麼多磨難,他要抱著蛋糕直到我們到達公寓。他做到了,即使他的腿上、西服上到處都是奶油和綠色、黃色的小花飾。
走上一小段路就到了戴蒙德·丹·奧羅克沙龍。我們和朋友們——弗蘭克·施維克和他的妻子簡,吉姆·柯林斯和他的新婚妻子希拉·馬隆一起喝酒、吃三明治。之後,布萊恩和喬伊斯會開著大眾車帶艾伯塔和我到昆斯區去,他們要在那兒為我們舉辦一個慶祝會。
計程車停了下來。我從擠了三個人(我,希拉和艾伯塔)的後座上爬下來。吉姆從副駕駛的座位上下來,來到人行道上我站的地方。他打算對我說晚安,然後上車和希拉一起走。但是,艾伯塔把車門關了,計程車開走了。
和大多數老師一樣,他有五個班,而語read.99csw.com言障礙矯正班的學生經常缺課,因為他們為口吃、為努力讓別人聽懂他們因齶裂而含糊不清的話而羞愧。斯坦利做了鼓舞人心的演講,說他們和其他人一樣優秀,可他們還是不相信他。有一些學生在我的正常英語班上課,在作文中寫道,說話沒有問題,加伯先生是個不錯的傢伙,但他不知道你走到女孩跟前邀請她跳舞,卻說不出一個字,會是什麼樣子。哦,是的,加伯先生在班上通過唱歌來糾正他們的口吃,這很好,但當你去跳舞時,這又有什麼用呢?
喬伊斯說去煮咖啡,艾伯塔說那很好,但是布萊恩說我們應該再敬新婚大婦一杯。我同意了,可是艾伯塔很生氣,把戒指從手指上擼了下來,扔出窗外。但是,她突然想起來那是她祖母在這個世紀初戴過的結婚戒指。可現在,那戒指已經在窗外了,上帝才知道它在昆斯區的什麼地方。她該怎麼辦呢?這都是我的錯,嫁給我就是個大錯。布萊恩說我們得找到那枚戒指。我們沒有手電筒,只能用火柴和打火機照亮夜色。我們在布萊恩家窗戶下面的草地上慢慢爬著找,直到迪特里希喊道,他找到了戒指。大家都原諒了由他惹起的和那個別克大塊頭的麻煩。艾伯塔拒絕把戒指戴回到手上,要把它放到錢包里,直到她對婚姻有了信心為止。她和我以及吉姆·柯林斯和希拉一起打了一輛計程車。他們會在布魯克林區我們的公寓旁將我們放下,然後前往曼哈頓。希拉沒有和吉姆說話,艾伯塔也沒有和我說話。但是當我們拐入斯塔特大街的時候,我抓住她,對她說:我想今天晚上就洞房。
布萊恩看了看我,揚了揚眉。
站在小禮拜堂門口的官員問他們是否準備好了。拜倫問我是不是今天結婚,是否介意拿著他的傘,因為他發現我和他一樣,除了那間小屋之外沒地方可去。路的盡頭,哥們兒,路的盡頭。我祝他好運,但是他搖搖頭說:媽的,我們為什麼都敗成這樣呢?
我對拜倫說對不起。我要去見朋友。他們要為我舉行一個慶祝會。
幾分鐘后,他們回來簽署文件。新娘滿臉微笑,可拜倫卻一臉鬱悶。我們都再次祝他們好運,然後跟著官員進了屋。他笑著說:都到齊、齊、齊了嗎?
斯坦利在教師自助餐廳https://read.99csw.com里待的時間比別人都長。一看見我,他就坐到我身邊,喝咖啡,抽煙,自言自語。
施維克請我喝了杯酒,柯林斯和布萊恩也請了。酒保敬了我們一圈,我請他喝了杯酒,還給了很多小費,他大笑著說我應該每天結婚。然後,輪到我請施維克、柯林斯和布萊恩,他們還都想再請我一杯。喬伊斯小聲對布萊恩說了些什麼,我知道她擔心我們喝多了。艾伯塔叫我慢點喝,理解今天我結婚,可現在還早,我應該尊重她,尊重後面慶祝會的客人。我說我們剛結婚五分鐘,她就已經在告訴我該做些什麼了。我當然尊重她和客人,一直都很尊重,都厭倦尊重了。我叫她走開。氣氛如此緊張,柯林斯和布萊恩過來勸解。布萊恩說這是他的活兒,伴郎就是干這個的。柯林斯說他認識我的時間比布萊恩長。但布萊恩說:不,不是,我和他一起上大學。柯林斯說他不知道這件事。邁考特,你怎麼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和麥克菲利普斯一起上過大學呢?我對他說,我不覺得有必要告訴全世界我和誰一起上過大學。不知怎的,我們都笑了。酒保說看到人們在結婚那一天開心高興是件不錯的事。想起大舌頭和綠傘,還有艾伯塔叫我尊重她和客人,我們笑得更開心了。當然,結婚這天我尊重她,直到我去上廁所,想起她曾經因為另一個男人而拒絕過我。我正要出去面對她,就在戴蒙德·丹·奧羅克沙龍黏糊糊的廁所地板上滑了一下,腦袋狠狠地撞到一個巨大的小便池上,疼得我忘了被艾伯塔拒絕過這件事。艾伯塔想知道我的夾克後面為什麼會濕。我告訴她男廁所漏了,可她不相信我。你摔跤了,對不對?不,我沒有摔跤。那兒漏水了。她不相信我,說我喝得太多了。我很惱火,甚至想出去和一個芭蕾舞|女一起住到格林威治村的閣樓里。這時,布萊恩說:哦,快點吧,別傻了,今天也是艾伯塔結婚的日子。
看看他,喬伊斯說。看見布萊恩下巴擱在胸前打瞌睡,我也開始打盹了,妻子們繼續悲嘆大多數的愛爾蘭人,特別是今天。艾伯塔說:大家都警告過我,愛爾蘭人是約會的好對象,但是絕不能嫁給他們。我本可以為自己的種族辯護,說她的美國佬祖先對待愛爾蘭人的方式沒什麼可驕傲的,到處懸https://read.99csw.com挂「愛爾蘭人不允許申請」的牌子。只是拿著拜倫的綠傘由一個大舌頭主持婚禮,又作為新郎在戴蒙德·丹·奧羅克沙龍招待客人之後,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如果不是這麼疲倦,我會提醒她,她的祖先如何到處絞死會巫術的婦女;思想是如何骯髒;一提到性,他們就驚恐地轉動眼珠,在法庭上聽著歇斯底里的女清教徒聲稱魔鬼以各種形式出現並在樹林里和她們調情,她們如何深愛著他以致喪失禮義廉恥,他們卻在兩條大腿間開心。我本可以告訴艾伯塔,愛爾蘭人不會這樣舉止失常,在整個愛爾蘭的歷史上,只有一名女巫被絞死,而她可能是英格蘭人,罪有應得。作為證明,我本可以告訴她紐約第一個被絞死的女巫是愛爾蘭人,因為她不停地用拉丁語祈禱。
艾伯塔輕輕搖了搖頭,對我做了一個「不」的暗號。
官員說:你們保證彼、彼、彼此相愛,彼、彼、彼此尊重,彼、彼、彼此珍惜嗎?我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怎麼才能從這場由這麼個大舌頭主持的婚禮中倖存下來呢?我得想個法子控制自己。就是它了。我手裡的那把傘。哦,上帝,我要崩潰了。我被夾在大舌頭和雨傘之間。可是我不能笑。在我們的婚禮上大笑,艾伯塔會殺了我的。你可以喜極而泣,但是絕不能笑。我被保證這個保證那個的大舌頭弄得渾身無力。紐約第一個胳膊上掛著一把傘結婚的人。這是讓我不笑的嚴肅想法。儀式結束,戒指戴到了艾伯塔的手指上,新郎新娘互相親吻,得到布萊恩和喬伊斯的祝福。這時,門開了,拜倫進來了。夥計,你拿了我的傘嗎?你幫我拿傘了?拿到這兒來了?想喝一杯嗎?慶祝一下?
艾伯塔說:好吧,好吧。我們來到曼哈頓的市政大樓。雖然沒有規定要有伴郎伴娘,但我們還是邀請了布萊恩·麥克菲利普斯做伴郎,他的妻子喬伊斯做伴娘。我們的結婚儀式被推遲了,因為前面那一對吵架了。她對他說:你要胳膊上掛著那把綠傘和我結婚嗎?他說那是他的傘,不想把它放在這間辦公室讓人偷走。她衝著我們點了點頭,對他說:這些人不會偷你那該死的綠傘的。對不起,在自己結婚的這天說髒話了。他說他並沒有指控什麼人偷什麼東西,但是他媽的,他在錢伯斯大街花了很多錢從一個偷九*九*藏*書傘的傢伙那裡買的這把傘,他不會為了什麼人而放棄它。她對他說:好吧,那麼,和你那該死的傘結婚吧。她拎起包,走了出去。他告訴她,如果她現在走,一切都完了。她轉身面對著我們四個人、坐在桌子後面的那名婦女,還有從小禮拜堂里出來的官員,說:完了?你在說什麼哪,夥計?我們同居了三年,你卻和我說這就完了?你沒和我說這就完了吧?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告訴你,那把傘不能參加我的婚禮。如果你堅持,南加州有某個團體,某個人的前妻想知道你在哪裡,我會很高興告訴她,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某個尋找贍養費和撫養費的團體。所以,你自己選擇吧,拜倫。是不帶傘和我到那間小屋裡去呢,還是帶著你的傘回到南加州去,站在法官面前。他會說:全部付清,拜倫,撫養你的妻子和孩子。
萬能的上帝啊,柯林斯說,這就是你他媽的新婚之夜,邁考特。你的新娘哪兒去了?我的新娘哪兒去了?
人都到齊了,大家有吃有喝,還跳舞。可不論結婚與否,伴侶之間都有誤解。弗蘭克·施維克不和妻子簡說話;吉姆·柯林斯和妻子希拉在角落裡吵架;艾伯塔和我,布萊恩和喬伊斯之間很冷淡。另外幾對也受到了影響。整個公寓里到處都是緊張的島嶼,那個晚上可以說是毀了。除了我們,誰都反對到外面跳舞。
她說,哦,和我的屁股洞房吧。我說,那也行。
艾伯塔在樓上哭,說我把整個晚上都毀了。我怒火中燒,說我只是想當個和事佬,即使被隔壁那個狒狒打倒在地,也不是我的錯。另外,我是在幫她的德國朋友,她應該表示感謝才對。
一九六一年夏,艾伯塔想在布魯克林高地的格雷斯新教聖公會教堂舉行婚禮,但是我拒絕了。我說我情願在市政廳,而不是在某個蒼白無力地模仿救世主、聖堂、古羅馬基督教、天主教和使徒教會的地方結婚。新教聖公會教徒們讓我很惱火。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停止那些該死的胡說八道呢?他們在那兒,和雕像、十字架、聖水,甚至是懺悔在一起,為什麼就不能打電話給羅馬,對羅馬說他們想回歸呢?
我們爬樓梯來到我的公寓,在冰箱里找到一包六罐裝的舒立滋啤酒,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印第安人在約翰·韋恩的子彈中倒下。
你很走運,哥們兒。你有朋友。read•99csw.com我和薩爾瑪出去吃三明治,看電影。我不介意,電影讓她安靜,哈哈哈。謝謝你照看我的傘。
接下來的路途中,我倆的妻子在汽車裡對我們都很冷淡,只是自己說話,評論愛爾蘭人:不能讓他們做類似拿著結婚蛋糕過馬路這樣簡單的事;這些愛爾蘭人在婚宴開始前一定要喝一兩杯才心滿意足。哦,不,他們得說話,得一輪接著一輪互相敬酒,直到喝到不能去雜貨店買一夸脫牛奶。
如果喬伊斯沒有進來叫大家到桌子旁切蛋糕,我們還會繼續爭吵下去。喬伊斯掀開罩布,布萊恩笑著親了親她,誇她是個藝術天才。經過她的處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蛋糕是不久前從街上鏟回來的。新郎和新娘小人像都固定好了,儘管新郎的頭搖搖晃晃,最後掉了。我告訴喬伊斯新郎昂著頭躺著不舒服。大家都唱起來:新娘切蛋糕,新郎切蛋糕。儘管不能把蛋糕漂亮地切好,只能大塊大塊地放在盤子上,艾伯塔的臉色還是緩和多了。
拜倫和薩爾瑪走了。我笑著靠在牆上。艾伯塔努力在這種場合下保持一點尊嚴,但是當她看見布萊恩和喬伊斯放聲大笑時,也綳不住了。我告訴他們綠傘這個東西如何挽救了我,讓我沒有對那個大舌頭髮笑。但是我說得越多,就越無助,直到我們手挽著手坐電梯下樓,來到八月的陽光下揉眼睛。

我睡著了,沒有說這些話,直到艾伯塔搖了搖我說,我們到了。喬伊斯把蛋糕從布萊恩手裡拿了過去,擔心他摔倒在台階上,把蛋糕全壓爛了。她還是希望把蛋糕重新擺好,起碼有一個類似蛋糕的東西,人們就能唱:新娘切蛋糕。
艾伯塔的朋友,一個叫迪特里希的德國人開著大眾車到外面再買些啤酒來,倒車回來的時候撞到了一輛別克車上,和車主起了衝突。有人告訴了我外面的麻煩事。因為我是新郎,就得由我去講和。別克車主是個大塊頭,正要揮拳往艾伯塔朋友的臉上打去。我站在倆人中間,他一個大拳頭就掄了過來,胳膊繞過我的頭,一拳打在迪特里希的眼睛上。我們都倒在了地上,一個拽著一個,扭打在一起,直到施維克、柯林斯和麥克菲利普斯趕來將我們分開。別克車主威脅要把迪特里希的頭擰下來,我們把德國人拖進屋子。我發現自己的膝蓋破了,流血了,右手指關節也在地上擦破了,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