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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湘女進疆 一、王慶國:父親的信一直追到了新疆

第一章 湘女進疆

一、王慶國:父親的信一直追到了新疆

沒過幾天,父親決定把全家搬到長沙去。他說,這裏不能住了,遇到的這個解放軍連長很講道理,假如遇到一個莽撞些的咋辦?長沙那地方大,有事的話,可能要好辦一些。
我趕緊對同學說,你千萬不要告訴她,不然讓我回去,明天我就走不了啦。同學點點頭,對我母親說,她沒見到我。
但沒過多久,我突然收到母親一封莫名其妙的來信。母親在信中說,我在老家訂了婚,別人現在在向她要人,逼得很緊,揚言見不到人就要打官司,說我不回去不行。因此,請我務必在某月某日趕到南京某地。
後來,我在《新湖南報》上看到了新疆軍區到長沙招兵的消息。我把那消息反反覆復地看了好幾遍,特別注意「不論家庭出身好壞,一律歡迎」這一條。我覺得自己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你不辭而別,從軍西去,的確讓全家揪心。父一介軍人,戎馬近三十年矣,極少落淚,今亦不禁傷心泣零。母更是悲痛欲絕,茶飯不思。新疆路途之遙遠,地方之窮僻,生活之艱苦,非你所能想像。你尚未成年,自幼少歷磨難,怎能經受塞外風雪,西域苦寒?切望吾女收悉此信后,能念父母哺育之恩,即刻還鄉……
白天的酷熱裹著我,汗水滲得傷口鑽心般疼痛。永不停止的高音喇叭的喧囂使這種酷熱更難抵擋。
他看后,笑了一笑。
他們先對我進行了一陣拳打腳踢,用軍用武裝帶抽我,用木棍打我,打得我渾身皮開肉綻,好幾次暈倒。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我承認自己是「美蔣特務」。我死活也不承認。最後,他們見我死不投降,就叫道,把她拉出去槍斃算了。接著,我就聽見了拉槍栓、推子彈上膛的聲音。
慶國吾女:
我沒有給父親回信。
我看完信后,半天沒摸著頭腦,母親的信滿紙謊言,因為我從未與任何人訂過婚。我左思右想,只想是母親想念我了,想見我,才不得不撒了個謊。其實,是母親也要帶著兄弟姐妹去台灣了,這是她臨走前的來信。她是希望我能從信中讀出她的真實意圖,與她一起到台灣去。但我哪知道這些?也沒給母親回信,就擱下了。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在大陸再沒有一個親人。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去承受,去奮鬥了。
解放軍兵臨長江北岸,國民黨政府一片混亂,往台灣撤退時,父親不願意去,但又不能直接拒絕,他說,我一家大小十多口,你們這麼多人擠飛機,我還去擠幹什麼。來通知他的軍官揶揄地說,那給你一架專機行不行?父親脾氣暴烈,這也是他一生不很得志的原因,他大聲對那位軍官說,不要說一架專機,就是給一艘航空母艦我也不去。1948年下半年,父親帶著全家從南京回到湖南老家。
啊,太好了!唐天忠高興得叫了起來。然後,她又擔心地問道,假如你家裡不同意怎麼辦?
剛回老家不久的一天清晨,全家人從睡夢中被驚醒了,只見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突然包圍了整個院子,人數九-九-藏-書不少於一個連。全家人當時嚇壞了。我心想,他們肯定要槍斃父親了,先槍斃了父親,然後是母親,再是哥姐弟妹和自己,全家人恐怕都活不成了。想到這裏,我害怕得流下了淚。
我在暑假參加過青年學員隊。長沙所有中學的中學生都集中在周南女中,主要是進行政治思想教育。我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完完全全的是一個剝削階級的子女。所以,我也希望自己參軍后,能減輕家裡的罪行。
我沒有什麼好考慮的。我平靜地說。

我把信給大隊長看了。大隊長說,如果你想回去,我們也不強迫,這裏回家還很容易,到了新疆,要回來就難了,所以你一定要想好。

聽她那麼說,我感到十分慚愧。我說,既然這樣,我還是去吧。
好,為了建設邊疆,保衛邊疆,就應該這樣,我也沒有跟父母說。
我在心裏長嘆了一聲,心想,我剛剛三十歲就完蛋了,我倒沒有什麼,只可憐了我的三個孩子——他們最小的才四歲。但願他們以後能知道,我是想憑自己的微薄之力捍衛真理而死的。
我先不告訴他們。

槍沒有響。
我這人心直口快,我說,共產黨也是我的共產黨,何況,我考上中專還沒念就當兵了,也不算知識分子。
回想起來,我能活到現在,真是幸運,這可能是母親在一直為我祈禱吧。1980年,我們母女在香港見了面,那已是三十年之後了。1984年,母親曾回長沙定居,后終因想念台灣的兒女孫子,回到了台灣。四年之後,她像是要補償與我數十年的母女分離,要求回到我的身邊,我把她接到新疆,直至九二年病逝。母親飄搖一生,最後終老天山,在這個遙遠的地方,埋下了我第一個親人的骨殖。記得詩人周濤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只要沒有個死去的親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是這地方的人。看了這句話,我就想,難道母親從大海中的島上來這萬里之遙的地方,就是要用自己的骨殖給我換取一塊故土嗎?

1950年徵召進疆的湖南女兵有一千多人。看著列車掠過我熟悉的故鄉山水,我的眼中噙滿淚水。我不知道,我這一去,就再也難以見到親人了。
我把留給父母親的信託一位下一批出發的同學轉交后,就毅然踏上了西進之路。聽那位戰友講,父母在接信后十分震驚。他們沒有想到年僅十五歲的女兒會走上這樣一條漫長的道路。父親流著淚對我同學說,我拜託你去把她給我叫回來,我會永遠感激你。我的同學搖搖頭,說,伯父,慶國已經上了火車了,現在已來不及了。
我只好跟母親撒謊。我說,媽,今天晚上我要參加青年學員隊的活動,要很晚才能結束,如果太晚,我就住同學家。
母親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就走了。我躲在一個姓湯的同學家裡,到了半夜,我聽見了母親呼喚我的聲音,母親一邊敲著湯家的門,一邊問道,慶國在你們家嗎?
我知道母親會在整個晚上尋找我。我又哭了。從那以後的幾read.99csw.com十年時光里,我的腦海里總會響起母親在長沙街巷裡的腳步聲,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們還沒有開槍。
聽他這麼說,我便留下了。
任何工作其實都是充滿艱辛的,遠沒有文學藝術中所表現的那麼浪漫。但我從此卻愛上了教書這一行。沒想到五八年我被下放勞動了。想當初,我自己要下去勞動,科長不讓,如今卻被趕到了工地上,心裏很是迷茫。但我很快就振作起來,我發誓要當青年突擊手。那時,兩個禮拜才能休息一天,工友們知道我當過教師,對我很是尊重,他們照顧我干最輕的油漆活兒。我不領情,主動要求去打混凝土,因為我認為打混凝土創造的價值比刷油漆高,創造的價值高,才可能成為突擊手。我最終如願以償,我的照片——滿懷革命豪情的照片被貼到了光榮榜上。我被評為兵團優秀團員,我所在的團支部被評為先進團支部。
我被押解到地下室,這些年少的學生有些我曾經教過,平時他們是好孩子,好學生,但現在,他們的獸|性全都被引誘了出來,如同打開了的「潘多拉」盒子,讓整個時代、整個民族被妖魔鬼怪所充斥。
科長是個老紅軍。他身經百戰,渾身帶著十多年戰爭的傷疤,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從文工團到工程處的有八九人,他把我留下來,自然不想讓我下去,就問我,你下去工作,有什麼技術啊?
但母親離開大陸不久,我就被從文工團清理出來了,到了軍區工程處宣傳科。我想這可能與我的家庭出身有關,也有可能與我的家人都去了台灣有關。而我糊裡糊塗的,也沒多想,就樂呵呵地到工程處去了。
我來新疆后,每年都能收到一兩封家人寫給我的信,這些信都是從澳門轉過來的。1955年,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寄自日本大阪的信。拆信看后,嚇了我一跳。信中稱我為王慶國將軍,要我為他們服務。我既害怕,又生氣,當天上完課後,我就從學校往工程處趕,當時兩地相距好幾里地。街上的塵土一踩,揚得老高。我小跑著,身後留下了一長溜塵煙。到了保衛科,找到孫科長,我上氣不接下氣地把信交給他,說,報告孫科長,我這裡有一封信,你看看吧,信里的東西可嚇人了。
去!我當即答應。
因為我父親曾到延安考察過,所以我有幸被列為「可教育好的人」。但批鬥者似乎不管這些。有一天,我正在給同學上課,來了幾個紅衛兵,剛走出教室,他們就把我的頭蒙起來,嘴裏堵上毛巾。我十分清楚地記得,那天是7月20日——武漢「七·二○」事件正好在那天發生。
學校的校園很大,四野文工團當時就住在學校里。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地接觸解放軍。我發現他們之間團結、友愛,也沒有官兵界限,覺得與國民黨部隊不同,這使我十分感動,也從內心對這支軍隊萌生了敬意。以後接觸多了,我就產生了一個想法,要是自己也能參軍該多好啊。但因為自己的家庭出身,我也只敢想一想而已。
我來到新疆后,被分在新疆軍區文工團。不久,我領到了軍屬證https://read.99csw•com,那天,我特別激動,比剛換上軍裝時還激動,因為我的全家都是軍屬了。我把它十分慎重地寄給母親,每年母親可以憑此去居委會領一袋米,兩斤肉。
我帶著背包,坐著一架馬車去學校時,心裏十分高興,因為電影中的女教師也是坐著馬車去上班的。
我聽母親後來說,他們是經政府同意後去台灣的。我一直沒有搞明白,是否有這回事,但我想母親一個弱女人,拖家帶口,要憑別的途徑,是走不了的。
他們一直矇著我的頭,用繩子牽著我,在學校里轉來轉去,轉了一陣,問我願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罪行。我不吭氣。然後他們讓我站定,槍栓響了,我睜著眼睛,希望能感覺一絲一線透過布紋的太陽光線。
第二年我調到印刷廠當校對,六○年初又調到建新報社,但我仍想教書,六二年,經過我的一再要求,我終於調回了學校。即使在「文革」,我也堅持上課,哪怕教室里只有一個學生,哪怕有時一個學生也沒有,我也願意對著空蕩蕩的教室,把我要講的課講完。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作為教師唯一可以用來抗議愚昧無知的方式。
不想到了蘭州,父親的信又跟了過來。我不知道那信是怎麼寄到的。事隔多年以後,我才從母親處得知,自從父親知道我離家以後,就馬上寫了信,先後寄給他在西安、蘭州、迪化的部屬或朋友,托他們幫他找到自己的女兒,設法把信轉交給我,以期用父女之情把我召回去,可父親的良苦用心我當時並不知道。
我瞞著家人去報了名,很快就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那個時刻,我真是激動。但出發之際,我又不想去了。的確,那是個我連做夢也沒夢到過的地方。我一次次看著地圖,看著阿爾泰、天山、昆崙山三大山脈之間大片的荒涼,看著那遙遠而曲折的道路,想著就要離開故鄉,離開親朋好友。我的眼淚止不住「簌簌」流了下來。最主要的是,我父親已沒了官職,也就沒了薪俸,全家人的生活越來越拮据。我想留下來當一名小學教員,以緩解家中面臨的困境。
他們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小心翼翼地把蒙在頭上的套子取了,摸回家已是夜裡十二點多了……
到了迪化,我收到了兩封父親託人代為轉交的信,一封信是寫給我的,另一封是寫給陶峙岳將軍的。父親在信中說——
我態度堅決地說,我既然已經踏上了進疆之路,就決不會返回的,請大隊長放心吧!
但沒過多久,我看了蘇聯電影《鄉村女教師》后,又夢想去當一名教師,我跟科長講了,他嘆了一口氣,用無奈的口氣對我說,你們知識分子的想法就是多,但去教書育人,可能是我們新中國更需要的,我既然留不住你,你就去吧。就這樣,我到工程處第二子弟學校當了一名教師。
我在學校開始時教體育課和音樂課。那時,小學的孩子大多是從口內農村接來的,有的十五六歲才啟蒙。我那時扎倆小辮,個子還沒學生高。學生們野慣了,根本不聽我的話,一上音樂課,他們就瞎哼哼,南腔北調。上體九九藏書育課時,他們就跟我比個兒,一說要罰他們,他們就順著烏魯木齊河跑。我不顧一切地追,他們跑得比兔子還要快。我一個女孩子,要追上他們自然非常吃力,但我發誓一定要追上他們,不然,他們下一步會更不聽我的話。
在西安休整時,我忽然收到了父親託人轉給我的來信——父親的信後來一直追到了新疆——
我說,我什麼技術也沒有,但我可以學,不行的話,當工人也行。
我父親王作凡畢業於黃埔陸軍學校第五期,後到南京陸軍大學深造,畢業后留校任教官,1939年曾去延安考察過。后出任國民黨軍五十七軍副軍長、代軍長,中將軍銜,參加過中緬邊境對日作戰。抗戰結束后,五十七軍解散,他任中華民國國防部高參,名分不錯,但是閑職。父親思想僵化,但也不主張中國人打中國人,反對民族內耗。淮海戰役打響后,國防部以給他提升兩級為條件,要他參戰,他不去。他說,你們不用升我的官了,就這高參我都不想當了,我想解甲歸田了。
我說,你還笑,我都嚇得不行了!
這時,同學唐天忠剛好來找我。她興奮地對我說,她準備報名參軍,到新疆去,還有好幾個同學也要去,問我去不去。
他們又揪著我轉,其中有三次停下來,拉了三次槍栓。
我猶豫著,徘徊著。這使唐天忠很生氣,唐天忠那時已是青年團員,覺悟很高。她氣哼哼地說,以前說好的,參軍到新疆,可你革命還沒參加就動搖了!
父只能以此種方式追尋愛女之蹤跡,思女念女之心,汝定能體察。父想已難改變你之選擇。但在那苦寒之地,若難以生存,不想久留,可以帶上父給陶將軍峙岳總司令之信,將軍會購機票送你回湘。父雖未死再見吾女之心,但父及全家身世飄搖,命運難卜,恐見面之可能甚是渺茫。諸多情況不能備述,唯望愛女自強自立,一生平安……
我當時已堅定了到新疆去的決心,看了父親的來信,只在心裏說,正是因為新疆遙遠、艱苦,我才要去。男女平等,婦女解放,好女子志在四方,我現在要走得越遠越好,我才不回去呢。你們傷心、難過,我都知道,但過一陣子,你們就會好起來的。
一個人說,你上有老,下有小,再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
父親倒很從容,他自己出去接見了解放軍,並將幾名代表迎進堂屋。家裡的其他人則心驚膽戰地躲在堂屋後面。他招呼那幾名代表坐下后,說,你們不用包圍我們,我如果有罪,我自己前往承擔所有的懲處。
我當時已能體會父親複雜的心境,但時間把這一切慢慢地沖淡了。全家人逐漸從驚惶中走了出來。五○年元月,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長沙省立高級工學學校化工系,這無疑給父母帶來了一絲慰藉。
父親嘆息了一聲說,在延安時,潤之先生讓我留下,我沒有答應,現在到了這種境況,再去求他,我怎麼好意思?我如果願意去台灣,早就去了。唉,沒想到自己戎馬半生,最後卻不知道該在哪裡落腳啦。
我這次給父親回了信,大意是說,請他不九九藏書要再寫信來,我絕對不可能回去。我投身革命陣營,一切都好,人們對我很好,新疆也很好。
我不知道。
他說,小王,不用管它,這是敵人慣用的伎倆,我們了解你,你是個好同志,組織是相信你的。
第二天一早就要出發,面對家人,我心裏十分難過。即使馬上就要出發了,我也不能告訴家人我要到哪裡去。我知道他們不會同意我去參軍的,即使同意,也會阻止我到新疆去。父親了解那個地方。
然後我聽見一個人說,哎,把這個老頑固放了吧,槍斃了她四次,她的靈魂已被槍斃了,把她的軀殼放回去算了。
聽完他的話,我激動得哭了。那種被信任的感覺在當時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啊。我由衷地說,謝謝組織,我一定好好工作,決不辜負組織對我的信任!
「革命的來臨並沒有披著節日的盛裝,倒像個風塵僕僕的士兵,或者像個外科醫生。革命翻耕了幾千年來發霉生活習慣的底層」。巴烏斯托斯基的話就是我五十年前最真實的感受。但我心中渴望光明的未來儘快到來——像童話中的情景,一夜之間就有新鮮的空氣,有花園和森林,有嶄新的城市在我眼前出現;陽光、風和鮮花代替監獄、挨餓和難以承受的沒有盡頭的勞作;到處是愉快地創造財富的工人,被太陽曬得紅黑的健康的農民,幸福的老人,快樂的兒童,永遠追求著的藝術家……
去長沙后,我父親的一個朋友有一天來到我們臨時租的房子里,對我父親說,作凡老兄啊,你現在有兩條路,一是去台灣,二是去北京找毛潤之先生,你們三九年見過面,對於內戰,你參与很少,他至少會給你一條活路。
我沒有再收到父親的來信。我不知道,當時,「鎮反」運動已快開始,全家日日夜夜處於惶恐之中,後來,父親最終無法在大陸立足,隻身去了台灣。母親也從長沙回到了南京娘家。
我到工程處后,被分在宣傳科當幹事,我覺得坐辦公室太沒勁,所以總想離開。因為自幼讀了很多文學作品,又在文工團創作組待過,我就發誓要當作家。我鬧著要去工地。一是那裡熱鬧,二是可以體驗生活,以後可以寫東西。當時,文工團的領導經常講要想寫出好的革命文學作品,就必須投身到火熱的現實生活中去。
他們又談了一些什麼,氣氛還可以,一點激烈的爭吵也沒有發生。然後,解放軍就撤走了。
這些希望讓我快樂,不時有一種革命的衝動,但我的出身又使我惶惑,甚至有些恐懼。雖然剛解放時,一切看起來還是平和的,但由於我出生在國民黨將軍家庭,使我總覺得有風暴會隨時從不遠處刮來。
他說,你是個知識分子,我們共產黨優待知識分子,所以才把你留下來,你就安心在科里工作吧。
母親聽后,埋怨道,這孩子到哪裡去了?她可從沒在外面住過,今晚是怎麼了?說著,腳步聲在八月長沙夜晚的酷熱中漸漸遠去了。
他聽我這麼說,趕緊說,是我們大家的共產黨,但不管怎樣,你要留在科里。你認為你不是知識分子,可我是把你當知識分子看待的。我們科里需要你這樣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