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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湘女進疆 十一、彭翠芳:為了愛,他最後毅然決定再次西行

第一章 湘女進疆

十一、彭翠芳:為了愛,他最後毅然決定再次西行

一說起那裡的冷,我至今還頭皮發麻,有些剛去那裡的人不知道那寒冷的厲害,戴帽子時不注意保護耳朵,那耳朵凍麻了,脆得很,輕輕一抹,就掉下來了,有些人開始還不知道,到了房子里,暖和了才開始冒血,一摸,耳朵沒了!趕緊哭著去找,有的人找回來了,有的人再也找不到。還有,那裡的人受了傷,傷口不用酒精消毒,直接包上,一點問題也沒有。有些根本就不用包紮,血一冒出來,就凍住了。那裡的口水一吐出去,就「滋」的一聲成了冰球兒。水潑出去時是水,還沒落地就成了冰。在那裡最害怕的是上廁所,一不小心,屁股就凍傷了。這些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的味道,卻一點也沒有誇張。那些年月,文化生活十分單調,一年就能放四五次電影,大家裹得嚴嚴實實地去看電影,但常常是剛演了一點點,人就被凍得跑光了。直到退休,我們一直生活在那裡。
李仕超在西北軍區,自然知道新疆是個什麼地方。一到廣州之後,他覺得連甘肅都屬於蠻荒之地了。所以他收到我的信后,很是猶豫。但為了愛,他最後毅然決定再次西行。不久,新疆有色金屬公司的調函就到了廣州。
你不要咬文嚼字賣弄知識,我真的要走了,我是來跟你道個別的。吳懿昭十分認真地說。
溯青格里河而上,道路越來越陡峭,山勢越來越險惡,寒意越來越濃重。大家先是加上棉祆,然後穿上棉大衣,再穿上皮大衣,最後大家把被子裹在了身上,也抵擋不了從四面八方逼來的凜冽寒意。看來,關於這裏的雪和冷能殺人的說法,是一點兒也沒有誇張。
公司的主要力量都在那裡開礦,我當然要去。
我就一下子又成了醫生,我背上背包到了海子口。
我想了想,然後堅定地說,不,我到新疆來就是來建設它和保衛它的,但我一直在上學,還沒為它真正地做點什麼呢。這不是冠冕堂皇的話,它出自我的內心。
我望了一眼周圍,像是安慰他似的點了點頭。但我的內心卻感到酸酸的——我沒有想到李仕超是在這樣一個令人畏懼的艱苦環境里工作。我本想對他說,你吃苦了,但我沒有說出來。我不知怎麼就掉下了兩行淚來。過了好久,我才說,一晃七年了,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過了不久,吳懿昭被分配到軍直合作總社八一大樓當營業員。那時,烏魯木齊真是破爛不堪,雪正在化,到處流著黑水,沒一條像樣的街。街上全是土。夏天人一走過,灰塵飛得老高。當時東門外有個五一澡堂,她們去洗澡,完了后回來,頭髮又變黃了,灰土撲滿了,怎麼也梳不開。後來氣得就把頭髮剪短了。
看著他乘車離去,看著卡車留給我的那股煙塵,我也感到很傷心,但這種心緒很快就過去了。內心馬上被另一種東西所替代。在那個充滿青春激|情和崇高理想的時代,工作永遠是第一位的。那個年代的人,一切都首先read•99csw•com從國家和集體的利益出發,個人被忽略了,成了國家和集體中一個極小的配件,人人都甘願如此。那是個令人嚮往的年代。那些歲月對於我來說,既十分遙遠,又恍然如昨。
這是省城呀,還讓我們住這樣的地方!
海子口沒有四季,只有冬天,純冬天就是九個月。那附近有好幾個工地,凍傷的人特別多,加之當時正是生育高峰,就我一個女醫生,接生都是我,我有時一晚上就得接生三四個孩子。所以我一到那裡,就忙得不可開交。
吳懿昭的頭腦中全是革命的激|情,並沒有離別的傷感,那種傷痛卻揪著周楚侯的心。他掉淚了,甚至抽泣起來。
仕超:我突接進疆命令,命令宣布后即啟程,無暇告別,只有到疆后再與你聯繫,多多保重!翠芳即日。
是的。
鑒於你這種情況,你可以調到廣州軍區去的,你如果想去,我們會給你想辦法。
接下來,我講講吳懿昭和周楚侯的事兒吧,他們也是常寧人,跟我們的情況一樣,周楚侯也是為了愛而到新疆來的,我們兩家是親家,都住在東戈壁。
李仕超就在可可托海工作。我在與他的交談和通信中對那裡已有一些了解,知道那是一個寒冷得讓人恐怖的地方。那裡的冰雪和寒冷呀,殺人!凡是去過那裡的人都會這麼說。
那裡已靠近昌吉州的米泉市了,工廠遍布,但因效益不好而顯得很是蕭條。工廠與工廠之間的空地,便是戈壁。到了卡子灣,已是城市邊緣的邊緣了,天山就在他們家跟前,戈壁一直延伸到了天山下面。

到了迪化后,汽車把吳懿昭她們三百多人拉到水磨溝的一個山坡前,讓她們下車。下車一看,沒一間房舍,山坡上全是整整齊齊挖的洞穴。帶隊的幹部說,這就是大家住的地方,我們叫它地窩子,大家先住著,然後等待分配工作。
長沙的春夜潮濕而芳香,周楚侯送吳懿昭到營盤街去,快到了,她又送他回學校,就這樣戀戀不捨地你送我,我送你,送到很晚了,誰也沒有把誰送走。最後,吳懿昭哭著對周楚侯說,你明天還要上課,你不要再送了。到了新疆,我會給你寫信的。
到達迪化后,我先是在軍區後勤部學會計,後來又分到了軍區總醫院學醫。我與李仕超一直靠鴻雁傳書。沒想我學完醫,李仕超卻被轉業了,一下子分到了廣州。
我點了點頭,說,以後西北軍區如果再來招人,我一定去。
大家一看那些黑洞口,就嘰嘰喳喳地嚷起來,怎麼說,也不敢進去。
阿爾泰山。
你到時會去的。她自信地說。
學校有三層崗哨,加之紀律嚴明,我們見面的時間十分短暫。連思念的表達和對情感的傾訴都簡略了。我們都有一種感覺,一個人一旦站在了黃河岸邊,他就希望能義無反顧地為這條河作出任何犧牲。那可能就是悲壯的力量。我覺read.99csw.com得所有的軍校都應該建在黃河邊上,這能培養軍人的民族憂患意識,從而培養他們昂然無畏的英雄氣概。
等你畢業了,你就調到新疆去。
從廣州到新疆,這條路即使現在,也讓人望而生畏,在當年,它無疑顯得更加漫長。而他沒有想到的是,烏魯木齊還不是他的目的地。當時有色金屬公司正全力以赴地在阿爾泰山中的可可托海開礦,他也自然而然地到了那裡。
開礦的地方需要醫生,唉,真對不起你呀,好不容易見面了,又得離開你了。
我把便條托戰友轉交后,當即踏上了征程。
我搖了搖頭,當即婉拒了。因為我轉業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可可托海與李仕超團聚。
我們是1958年結的婚,我們做夢也沒想到過,我們會在阿爾泰山深處成家生子。命運把我們安排在了那裡——只能這麼說了……當然,也與我們那時的追求有關,不然,我們就可能在烏魯木齊,也可能在廣州。其實,在哪裡都無所謂,只要兩人能夠相愛,我相信,即使在地獄裏面也是幸福的。
吳懿昭這才隱隱知道自己此去萬里之遙的邊疆對於相愛的他們意味著什麼。
周楚侯每次說到這裏,心情都異常沉重,他說,要是他有資金,他準備重返塔里木河流域考察,把他當年見到的塔里木河與現在遭到破壞后的塔里木河對照起來,寫一本書,以提醒人們重視生態保護。
這就是住的地方呀,把我們當野人啦!
李仕超穿得很多,像熊一樣立在雪地里迎接我。那裡那年已下了兩場雪,完全是個冰雪世界。他把我從車上扶下來,就問,這地方美吧?
能去新疆,我十分自豪。雖然戀人仍在蘭州,卻沒有一絲離愁別恨。
當時兵團已在大規模開發塔里木河,他當時就意識到羅布泊以及塔里木河下游的生態將被破壞,並將造成生態災難。可當時,誰管這些呀,誰能聽他的話呢?他們只以為他是一個書獃子在胡說八道。後來,他的預言真的發生了,羅布泊早已乾涸……他們當時去時,塔里木河兩岸有大片原始胡楊林,野豬和黃羊成群結隊,他們還見到了斯文·赫定在《亞洲腹地旅行記》中提到的新疆虎。但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只有沙漠和可怕的死亡……
以後再說吧。我故意裝成大大咧咧的樣子。
車像一匹跛了腿的老馬,在通往青河縣城的路上一顛一顛地跑著。正是九月末——新疆大地的收穫季節,出了烏魯木齊,不時可見金色的綠洲,不時可見點綴著綠洲的白楊、柳樹、田地、莊稼、羊群、房舍、墳墓和炊煙。還有就是鐵青色的戈壁,上面有稀疏的淺草或三兩峰駱駝。車往前走,我往後看,所以這些景象好像是從後面追上來的。只有博格達峰雄踞天山之上,看起來好像是天地的中心,紋絲不動。直到車子已進了青河縣城,它還在遠處閃耀著自己的光芒。
我們的診所是半義務性質的,藥九_九_藏_書費只收成本,其他費用也很便宜,我和老伴本可以安享晚年,但為了這一帶的老年人和貧困的流民,我們在這裏堅持下來,為他們服務。
我倆在蘭州見過兩面后,不知不覺中已分別五年之久,原想終於到了一起,都非常高興和激動。我便計劃籌辦婚事。不想三天之後,李仕超就來向我告別了。
吳懿昭的家就建在戈壁灘上。是那種每個城市都有的住宅樓,粗陋得很。但它因為鶴立於一大片平地之上,在這荒涼的地方,也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但即使有了房子,樓房之間的空地上仍然不長樹,不長草,更沒有花。吳懿昭的老伴周楚侯戲稱自己是「抬頭望天山,俯首見荒涼」。他常對我們說,每當他往自己家走時,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那是戈壁灘上的海市蜃樓。而當他進了家門,再回頭去看城市,覺得那城市更加虛幻。在那種情況下,他就覺得只有生命或者說命運本身是最真實的,好像他能夠觸摸到它的脈絡。
阿爾泰被譽為「金山銀水」之地,除了它本身蘊含著豐富的礦藏,還有它的歷史文化資源。它自古就是中國北方各民族的遊牧地,這裡有大汶口文化時期的石棺墓葬,有冒頓單于、成吉思汗征戰後留下的箭鏃盔甲,還有由額爾齊斯河孕育的金色牧場,由聖潔的冰雪融水澆灌的茂密森林,以及隱藏在森林中的充滿傳奇色彩的眾多湖泊;另外,它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寒冷程度可與漠河相比的可可托海。
水電站設在海子口,偏遠,條件艱苦,是礦區最為寒冷的地方,冬天的最低氣溫達零下五十六攝氏度。醫院中誰也不願去那裡。院長想到我是軍人出身,醫術也過硬,就找到了我。但他也知道我跟李仕超剛團聚沒多久,不好明說,就問我,護士長啊,海子口沒人去,你說該怎麼辦?
這樣的話我們都不說了,只要我們是相愛的,到哪裡去都無所謂,不是為了愛,誰會從廣州跑到這裏來呢,結婚的事以後再說吧。
我想了想,說,我去試試吧。
翠芳,看來我們還得分開一段時間。他說。
周楚侯從塔里木河回來以後,隨即又去勘察新藏公路,從此以後,他就在南北疆各地奔波,新疆所有的公路都留下了他的足跡。那些公路哪裡到哪裡的公里數他腦子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們是1956年春天結的婚,到七八年調到修路機械廠,才有了個固定的家,這之前的二十二年中,他在家裡總共沒待兩年。好像是六六年吧,他們全家四口人在四個地方,吳懿昭當時在被服廠上班,周楚侯在烏(魯木齊)喀(什)公路上,大丫頭在二道灣寄宿,兒子才一歲多,全托給了一個保姆。自吳懿昭離開湖南,兩人就靠鴻雁傳書,周楚侯在野外工作,也是經常給吳懿昭寫信,光他給吳懿昭寫的信就裝了好幾箱子——那也是他們家真正的財富。
六輛軍車早已等在那裡,車上的機槍已經架好。二https://read.99csw.com十分鐘后,軍車駛出了校門。我連與李仕超道別的時間也沒有了,我趕緊寫了一張便條——
指導員聽了很感動,他試探著問道,如果新疆發函調你對象到新疆來,他願意嗎?——你要知道,廣州的條件可比這裏好得多。
我們是因愛情和理想而在新疆這塊土地上生活下來的,我們現在雖已兩鬢斑白,但因為有愛,我們的內心仍然感到很年輕。我倆是指腹為婚,從小就在一起,可謂青梅竹馬,高中又是同學,更是情深意長。李仕超考上了西北軍區後勤幹部學校,我去送他時,他對我說,你也去考吧,那樣的話,我們就能見面了。
你是醫生,你又不開礦。
你要到哪裡去?
名單中有我的名字。
聽說那裡冬天冷得要命,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凍著了。
時間又悄悄地過去了兩年,我們都已是二十三四歲的青年,這在當時已算大齡青年了。考慮到兩人長期分離兩地,這時正好部隊有一批幹部轉業名額。我不能讓李仕超一個人付出,我主動要求轉業到了有色金屬公司。因我在軍區總醫院工作過,醫術很好,公司十分重視,要把我留在烏魯木齊。
學校在黃河岸邊,我不時看見黃河裡漂著三兩具軍人的屍體,這顯示著社會還不太平。而當我第一次枕著黃河的濤聲入睡,我也感覺了那濤聲與湘江的濤聲雖然都浸透著滄桑和苦難,但湘江要歡欣得多,即使傷痛,也屬於女子的傷痛,而黃河卻充滿著悲壯的力量,有著劇痛時的顫抖和憤怒。從它的身上,看不出亮麗的色彩。我和從蘭州前來看我的戀人就在黃河帶來的這種氛圍中見面了。
不,我們在醫院里。他說著,用手指了指那幾間簡陋的干打壘房子。我的心一下溫暖了許多,因為那畢竟是房子呀!
那你們怎麼辦呢?一個東南,一個西北,隔得越來越遠了。
這東戈壁呀面積大得很,從這裏一直到了最荒涼的地方,然後再慢慢地向綠洲的富庶靠近,這就跟通過苦難去獲取幸福一樣。
我隨後進了常寧中師。1951年10月,西北軍區幹部部在長沙招人的消息終於傳到了常寧,我心情非常激動,當即從常寧動身,走兩天路到了長沙,然後順利地成了一名軍人。
我住的這地方叫東戈壁,從烏魯木齊到這裡有三四十里路,雖然屬於烏魯木齊,但跟鄉下差不多,是遠郊。一大片破朽的平房裡大多住著流民,有些空著的就無一例外地成了臨時廁所。我和丈夫李仕超開辦的「老年診所」也是廢棄的平房清理后改作診所的。門前的這條路通往烏魯木齊監獄,載重卡車不時「轟隆隆」地從門前飛馳而過,弄得烏煙瘴氣的,所以條件很差。
我當時就想哭了,我忍了半天,硬擠出一絲笑,鼻子酸酸地說,說這話的應該是我,把你從沿海叫到這裏來,沒想還要到那樣的大山裡去。
放心吧,你也要多多保重!
周楚侯見狀說,我也不跟你說新疆有多苦了,read.99csw.com我怕嚇著你,但我預感你不能回湖南了,父母已為我們訂了婚,你走了,我以後咋辦?
去那裡幹什麼?
我想了想,然後自信地說,我想他會來的。
有一天,指導員找到我,問道,你對象是不是轉業到廣州去了?
當吳懿昭從衡陽趕到長沙,報名參軍后,找到周楚侯,說自己明天就要出發去新疆了。周楚侯以為她在跟他開玩笑。他說,那好啊,湖湘子弟滿天山嘛,當年左宗棠栽了許多柳樹在那裡,你到時給我折上一枝回來,我把它插在湘江邊,看它是否能活。
我當時除了知道這些,可可托海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我就不知道了。但李仕超為了我,也從廣州到了那裡,我不管它是刀山還是火海,為了我們的愛,我也要去追隨他。
學校里除了軍事訓練,就是政治學習。時間就半年,頗有些抗大的味道。但就是那半年時間,我像脫了胎,換了骨,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軍人。
1952年5月的一個星期天,全校緊急集合,校長突然宣布了進疆幹部的名單,並命令大家立即向新疆進發。
我去后就被任命為可可托海礦區醫院的總護士長,但我並沒有待在這裏,我去了水電站。
周楚侯就讀的湖南交通技術學校後來與南京交通學院合併,他也隨之到南京,就讀於土木工程系。吳懿昭每月有四塊津貼費,她除了買點日用品,全部寄給他,使他得以完成本科學業。周楚侯畢業後分到武漢工作。然後,他打報告,主動要求到新疆去。他除了書和一顆追求愛情的心外,什麼也沒帶。他到新疆后,所學專業部隊用不上,就把檔案轉交給新疆省交通廳,他被分到了荒地勘測局。不久,他就參加了塔里木河流域綜合經濟調查隊,他們是解放后在彭加木之前第一個深入到羅布泊的考察隊。
他們只好戀戀不捨地分別了。
吳懿昭是1950年3月入伍到新疆的,算是進疆女兵中較早的一批了。當兵之前,她在衡陽一家軍鞋廠為抗美援朝的部隊做軍鞋。周楚侯在長沙交通學校讀書。他們的父母當時已為他們訂了婚。
我才不去那鬼地方。他賭氣地說。

周楚侯還參与設計了烏魯木齊的城市建設。他當年在往來新疆的路上,常常在沙漠戈壁上見到海市蜃樓,他起初見了,以為是真的,待走近了,什麼也沒有。他就發誓,以後到新疆,一定要參与設計這樣一座城市。現在這座城市出現了。他常常在晚上和吳懿昭站在窗前,望著那座夜色襯托下被萬家燈火點綴的城市,為它深深陶醉。在看到這座城市時,他就會想到從這裏出發的像脈絡一樣延伸到這廣闊大地每一個角落裡的公路,他們的內心會感到十分欣慰。
當時,已來了兩千多名轉業軍人,他們大多帶著家屬,都住在地窩子里。有些先來的已挖好了地窩子,有些後來的正在趕著挖,到處一片繁忙。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就問,我們也要挖地窩子住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