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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大道Northern Boulevard 4

北方大道
Northern Boulev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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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薇說,我可以來紐約讀一年的LLM,考一個紐約州的Bar,即使考不上也沒關係,我有點存款,藍旗營的房子賣掉還起碼值一百萬美元,足夠我們住在新澤西或者康州。錢從來不是真正的問題,你說對不對?
林立成明明握著紅酒杯,不知道怎麼慢慢浮起來,他看見自己把杯子扔上牆壁,玻璃千萬片碎開,血一樣顏色的液體漸漸滲進牆壁。他又看見自己打開房門走出賓館,一口吐出那半個在嘴裏轉來轉去的草莓,同樣是血一樣顏色,只是裏面混著一點固體,就像打得零零散散的肉。
林立成在凌晨四點回到北方大道。他從窗台上拿起小廣告,一個多小九*九*藏*書時后,就有個安徽姑娘躺在懷裡,小身體很酥,他覺得這五十美元實在值得。
他們又接了一會兒吻,窗外有不知道什麼人砸碎酒瓶,王凌薇說:「我們也開瓶酒好不好?我正好買了兩瓶好酒想帶回國。」
林立成說,我什麼都沒有,但是我過去這麼些年,就沒有想過要結婚,要是你真想好了,我們明天就去紐約市政大廳登記吧。等會兒天亮了我們去第五大道逛逛,買個小戒指,Tiffany好不好,如果只是一個指環,我還是買得起。
那是在三月底,兩個人都還穿鼓鼓囊囊的棉服,抱得久了林立成的手開始移動,想伸進衣服里https://read•99csw.com,但進入最後一件棉毛衫的時候停住了,他依然想,以後還有時間。林立成記得他幾乎隔著棉毛衫握住了王凌薇的乳|房,不算大,只是極軟。在裏面的時候,林立成想到那種感覺,會忍不住向虛空伸出右手。
他們接過吻后不久,林立成答應第二年春天就跟她回去,誰知道四月初王凌薇的父親病重,她匆匆趕回家去照顧,第一封信寄到北京的時候,林立成已經幾乎住在學校外面。信是同學帶過來的,打開就是兩句海子的詩,一句是「你是我的/半截的詩/半截用心愛著/半截用肉體埋著/你是我的/半截的詩不許別人更改一個字」九-九-藏-書,另一句是「坐在燭台上/我是一隻花圈/想著另一隻花圈/不知道何時獻上/不知道怎樣安放」。她回家前就知道海子死在了山海關,哭了幾次,林立成在宿舍樓下抱住她,一字一頓地讀詩:「黃昏是我的家鄉/你是家鄉靜靜生長的姑娘/你是在靜靜的情義中生長/沒有一點聲響/你一直走到我心上。」
凌晨兩點,王凌薇裹著床單去洗澡,林立成喝了一口冷掉的茶,他這才想起王凌薇是安徽人,這是她的家鄉茶。以前每年放假,他送王凌薇去火車站,她總要說:「立成,你什麼時候來我家?我們去黃山腳下住兩天好不好……最好是春天,我們逃一周課過去,趕上油read.99csw.com菜花開的時候,山上還有杜鵑,每頓飯都能吃筍。」
那封信林立成看到后就覺得不祥,他沒有立刻給王凌薇回信,後來也就忘了,一直到進去的時候換獄服,才在夾克的內袋裡找到,一張紙疊出了深深摺痕。出獄后他把那封信放進一本《首腦論》,從中國帶到美國,卻再也沒有打開過,今天出門前他翻了一會兒,翻出來放進錢包。把這封信遞給王凌薇后不久,她慢慢湊過來,酒店裡的暖氣可能有75華氏度,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絲質襯衫,下面是煙灰色一步裙,乳|房邊緣蹭住林立成的手臂,那種極軟的觸覺又回來了。林立成想解釋,自己帶這封信出來,並不是為了和王九*九*藏*書凌薇上床,但他有點擔心,也許這是最後的夜晚,也許他們不會再有時間。他最終選擇一把拉下那條裙子,裙擺太窄,幾乎卡在大腿中間,是王凌薇自己讓它掉在藍色地毯上。
於是開了一瓶Piont Noir,王凌薇又去衛生間洗了一盒草莓,把一個極大極紅的喂進他嘴裏,說:「你看,要是當年你跟我一起回老家多好,我們就都算躲過去了……你這二十幾年有什麼意義,全浪費了。」
做|愛過程並不激烈,卻有一種悠長纏綿。結束后他們在床上說了一個小時話,這一個小時就像把當中的二十幾年時間剪斷,用今天的膠布直接貼上大四的春天,那時候他們正計劃著一起留京,然後分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