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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下邊我要證明東條康子和津川廣基之間存在肉體關係。在東條康子已經死去的今天,津川廣基堅決否認這一事實,檢察官也在法庭上斷言他們沒有這種關係。在這種情況下,證明此事,的確非常困難。康子把丈夫的一多半遺產——一千萬元轉給了津川,但是事實是象津川說的那樣借給他的呢,還是贈送給他的呢,還是用近乎敲詐的辦法弄到手的呢?這在康子死去的今天,是沒辦法搞清楚了。但是,從他在法庭上作偽證可以看出,他的話是不可信的。假如他們倆沒有什麼關係的話,康子為什麼把那麼多的現款用在他身上呢?
「但是,他不是一般來訪的客人。從康子看完戲回家的十點半到十一點前後到村田和彥來到這裏的一點鐘前後,呆在東條家裡的那個人——他要不是殺人兇手的話,那麼,這次事件恐怕就沒有兇手了。我檢舉證人津川廣基是殺人兇手的發言,我認為現在已經找到了證明。」
「在馬路上找輛出租汽車運死屍,顯然是不行的。借一輛汽車,或是找出租汽車行——在深更半夜找人家租借汽車,那不是瘋子乾的事情嗎?在這時候,東條康子想到了自己有汽車、估計又能夠幫忙處現屍體的村田和彥,不是很自然的事嗎?但是,若是直說因為和另外一個男人通姦讓丈夫堵住了,所以就把丈夫殺死了,恐怕對方不論多麼白痴,也不論多麼愛她,聽了這話也要氣得發抖,馬上走開的。再叫他幫忙處理死屍,那怎麼可能呢?……
「村田和彥叫嚷『說是我殺的?!』恐怕是事實。但是,在他說這所以前,津川廣基說了些什麼,有誰知道呢?
剛剛回到法庭的百穀泉一郎繼續辯論下去。
百穀泉一郎勝利了!冢田允行抓起筆記本,跑了出去。
「這裡有一個死屍。這不能說是有計劃的謀殺,而是在彼此激烈爭吵中,從後頭部毆打致死的屍體。這時,一男一女,瞠目而視,呆若木雞——此情此景,也和檢察官推斷的完全一樣,只是那個男的換了一個人,不是村田和彥,而是津川廣基。
「為了得到這樣一筆巨款,另外的手段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津川廣基設法了解到第一次殺人事件的真象,以暴露真象來威脅康子。康子把這麼大的一筆錢交給一個什麼關係也沒有的親屬,除了https://read.99csw.com上述特殊情況以外,是不可想象的。但這隻不過是一種假定。下邊我要證明的事實是,他們兩人以前就有關係,第一次殺人那天夜裡,津川就在東條家裡。問題就在被害人東條憲司的一件遺物——死屍腳上穿著的一雙皮鞋上邊。」
百穀律師輕輕行了個禮,到走廊去了。
「在同案伙犯快要垮下來的時候,想把伙犯幹掉來保護自己安全的例子,是屢見不鮮的。何況今天這個案子,還有一千萬元錢的得失糾纏在一起呢!
「這是嚴峻的事實。你們認為有必要的話,可以用法院的職權,去對那雙鞋和鞋店的老闆進行調查;或者由檢察官作為對津川廣基進行攻擊的證據去調查也可以,對我來說,只要能夠證明被告村田和彥無罪就行……
這時,一個法庭的吏卒進入法庭,交給百穀泉一郎一個紙條。他看過紙條,驚愕地抬起頭來,說道:「審判長,我請求辯論中斷幾分鐘,不,有一兩分鐘就夠了。」
「搬運屍體時,他們都處在興奮狀態之中,在門口給死屍穿錯了鞋(在日本進屋時要把鞋脫下來放在門口)——就是現在成為問題的那雙鞋——是可以理解的。當然,津川廣基後來是會覺察的。但是,連警察都沒有發現的這個微妙的秘密,犯人自己能夠暴露出去嗎?——這樣的傻瓜是沒有的。
「在案卷中只記錄著『黑色男皮鞋一雙』。但是,這家鞋店在淺草鳥越町,那裡只訂做高級皮鞋。在鞋店的訂貨名單上,沒有東條憲司的名字,卻發現了津川廣基的名字,這一事實說明什麼呢?」
「好吧。」裁判長點了點頭。
「這個犯人,可能一邊在和康子進行最後一次的交媾,一邊在冷酷無情地繼續考慮他如何殺死她的方法。恰好犯人又知道村田和彥這個人物的存在——不僅容易把殺人的嫌疑嫁禍於他;而且他是一個在某種情況下決心自己主動去承擔殺人罪責的人。
「那天夜裡交媾的地點在哪裡,用誰的汽車運的屍體,象這類問題,很遺憾,靠我的力量是無法調查清楚的。但是,關於第二次事件,除了津川廣基的證言之外,再沒有任何足以向村田和彥問罪的證據了。
「就此結束我的最後辯論。」
「津川廣基有一個比村田和彥有利的條件,他https://read.99csw.com可以親戚的身分,出入于東條家,以觀察康子動靜。在萬一康子去自首的時候,殺人的伙犯和屍體遺棄的伙犯哪一個更危險,這是連中學生都能分辨清楚的問題。
法庭里繼續保持沉默狀態。說這句並不期待回答的問話,是從村田和彥心靈的傷口迸發出來的,是誰也不會懷疑的。
「兩個人稍微恢復平靜以後,當然要商量一下善後的對策。他們若是出來自首的話,還有挽救的餘地,但是他們不願意那樣做。津川廣基當時若是自己有車的話,他可能自己把死屍運走扔到什麼地方,也同樣偽裝成強盜殺人的樣子。但是,他當時沒有準備好車子。
「剛才,接到了一個重要報告——一個恐怕要改變這個最後辯論的性質的重要報告。」
剛才明子和他耳語的秘密,大概就在這裏。但是,這雙鞋究竟是一個有多大份量的證據,我還無從知曉。
「檢察官一開始就舉出村田和彥的性格和過去的經歷,想以此來證明這很容易使他犯危險的罪行。若是允許這樣推理的話,那麼,津川廣基的性格,不是同樣有這種危險嗎?
「從各種情況看來,幾乎可以肯定,東條憲司那天晚上是為了捉姦而回家來的。檢察官曾否定了村田和彥的供詞,斷定說東條憲司捉住了通姦現場的確如此,東條憲司完全達到了目的,只是被捉住的對象,不是在這裏受審的村田和彥罷了。」
「啊!」旁聽席發出了叫嚷聲。我也驚得目瞪口呆。這明顯是致命的一擊。
百穀律師說完,靜靜地坐下。整個法庭,鴉雀無聲。
「我想說的話,百穀先生全都替我說了。我只想說一句話:難道女人全都是這樣的嗎?!」
「被告人最後還有什麼想說的話嗎?」審判長的語調,比以前溫和多了。
百穀律師的發言,越發熱烈了。
「剛才我詳盡地敘述了形成村田和彥性格的因素,現在在這一前提下,進入對事件本身的辯論……
「這位未成的大器,沒有成功的大演員,在這裏施展了她高超的演技。但是,她不是為了贏得千百個觀眾的喝彩,也不是為了博得聲譽,而是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在僅有的一個男人面前,出色地完成了這一重大使命。但是,另一個演員,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導演的津川廣基,這時候當然九-九-藏-書不能離開她家。他隱藏在什麼地方,屏住呼吸在側耳傾聽悲劇的進行。
「為什麼?」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可說問題得到了解決,裁判的天平,大大的傾斜了過來。
「這個法庭是審判村田和彥罪行的地方,不是議論其他人罪行的地方,檢察官的這個意見,我也是同意的。但是,根據證人的事關重要的偽證,來決定村田和彥的死活,這是對神聖審判的冒瀆。這個證人的這種證言,不是簡單地不予採用就可了事的問題。
「有點常識的人,誰都會明白,這雙鞋最後不是根據他自己的意志,而是借村田和彥的手穿上的。因此可以斷定,這雙鞋的主人,當時就在東條家裡。
我也悄悄地立刻從記者席後邊的門走了出去,看見百穀明子站在走廊里。他們兩人耳語了兩三句,就一左一右分開了。這時百穀泉一郎的臉上,泛出了微笑。
「但是,除了這次事件發生以後的不正當的投資以外,在這方面他並沒有做出什麼成績。比方說,在業餘用筆名為別的雜誌寫文章搞點收入的事情也沒有過。
百穀泉一郎打開了他的筆記本。
村田和彥又走到審判長的面前。
整個法庭又騷動起來。我往那邊一看,發現百穀明子站在旁聽席的一個角落裡,她的臉上,閃耀著快意的微笑。好象是在無言之中,送來了對她丈夫的聲援。
「據說,所有女性的身上,都同時潛伏著母性|愛和娼婦性。在某種意義上,康子對村田的愛情,也不能說沒有母性|愛的因素。否則,恐怕他也不會在她身上傾注如此獻身的愛情。但是,康子好象並不希望和他結婚。不難想象,這恐怕是出自一種虛榮心。另一方面,也不能說她完全沒有娼婦性。看來,好象是一種非常矛盾的性格。但是,人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形體。若不以這種事實作前提,東條康子在這次事件中的行動,將是無法理解的。」
「這雙鞋上有『宮村』的名字,警察當局當時好象除西服以外,還想從皮鞋上來查明被害人的身分。一般說來,雖然常常在西服上綉上名字,但沒有在鞋上綉名字的。大概是在查明了死者身分以後,對這方面的調查就疏忽了。我也象是得到神靈啟示似的,昨天才忽然想到這一點的。因為我耽心怕趕不上最後辯論,所以進行了全力以赴的調查。很幸https://read.99csw.com運,剛才我接到了關於這個問題的調查報告。」
「知道這一點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犯有偽證罪的犯人津川廣基,另一個就是由於心理受到猛烈衝擊而陷入呆然若失狀態的村田和彥。
「當然,在普通情況下,證人的話比被告的話分量要重,但是象目前這種例外中的例外,二者的比重,恐怕要顛倒過來。至少。東條康子是被村田和彥殺害的證據,是完全不存在的。成為問題的那個打火機,津川廣基曾經有過弄到手的機會,恐怕是不需要證明的事實吧。
「當然,要說這不過是辯護人的一種想象的話,也確實是那樣。一個律師沒有警察那麼大的許可權。很明顯,一個一個地去訪問和他有過關係的女人,詢問是否和他有金錢來往,那是超出我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我也不願意再惹來恐嚇人的嫌疑。但是我已查明,他穿的西服革履和他的收入是不相稱的,而且他經常為手頭拮据而苦惱。
「弄清了第一次事件的真相以後,第二次殺人及屍體遺棄,他們倆誰的嫌疑大,不是不言而喻了嗎?
「把康子除掉,而且用和村田和彥處理東條憲司屍體同樣的辦法處理康子的屍體。這當然是一種危險的賭注。但是,這種心理,在曾經一度犯罪而未被逮捕的罪犯身上,是常有的。
「對不住,我繼續辯論。」
「在這種情況下,說村田和彥犯有屍體遺棄罪,我是不好否定的。不過,他是受了康子的騙的,她沒有把殺人的實際經過全部告訴他。在這樣的條件下,殺人事後伙犯的罪名是不能成立的,這是法律常識問題。
「關於東條康子這個女人的性格,除了證人星曉子的證言以外,沒有其他可靠的資料。她具有強烈的征服欲和物質慾望、虛榮心也很強,這大概是事實。其他慾望比人強似一倍的人,一般說來,肉體慾望也要比一般人來得強烈。至少她是她丈夫一個人滿足不了的女人。她最初所以沒看上津川廣基,恐怕是因為他不能使她在物慾和肉|欲兩方面同時得到滿足的原故。村田和彥送給她寶石和其他許多貴重的禮物,而她則對村田的責任不在自己的心靈上唯一的創傷,表示理解,給以安慰。對她這樣的女人來說,這種二重生活,或許正是她所希求的。」
「這樣說來,他們在有樂町的茶館相遇,也絕非偶然了,read•99csw.com或是津川廣基最初就安排好的一幕,或是他跟蹤康子而遭遇到的一個場面。我認為是前者,即使是後者,也沒有理由把全部事實推翻。
「當然,一個人外出的時候,也不能說就絕對沒有在別處穿錯鞋的時候。但是,除了在喝得酩酊大醉時,這種情況是少有的。即使肥瘦長短都一樣,也可以通過視覺從顏色、形狀加以識別,還可以在穿的時候通過觸角從腳的感覺上加以區別。這雙鞋要是不是東條憲司的,那麼,他是在什麼地方穿錯的呢?
「根據上述理由,我認為:關於第一、第三,第四這三個訴因,被告是無罪的;關於第二個訴因,希望體諒被告當時的心情,予以寬大處理。
真是相當激烈的辯論。當然,一個律師往往為了幫助請他為之辯護的被告,而不得不對他人進行攻擊或加以傷害,我發現,在百穀律師身上,也有潛伏著這種性格的一面。
「根據我調查的事實,津川廣基好象也是一個具有危險性格的人物。我這個小小的律師,委託私人律師調查清楚了,他是一個慣於玩弄女性的人,他和好幾個女人有關係。當然,能力遠遠超過我個人以上的警察局和檢察廳的諸位先生,若是銳意進行調查的話,這應該是早已弄清楚了的問題。根據調查還了解到,他平時很奢侈,他的生活水平超出他的收入水平,當然,誰都希望生活得到改善,他若是業餘搞點副業或做點股票生意,弄點額外收入補貼生活,那也沒有特別理由加以指責。
「東條康子一方面和津川廣基分擔了殺人的罪,又和村田和彥分擔了屍體遺棄罪;另一方面,還要扮演一個被魔鬼奪走了丈夫生命的悲痛的遺孀的角色。不管她具有多麼出色的演員素質,在這一個月裡頭,那種消耗心血的戲也夠她演的了。她疲勞到了極點,被迫到了發狂、自殺、自首的十字路口,是不奇怪的。
「要說他對生活安定的從堂妹東條康子不加染指,那反而是奇怪的事情呢!
「我在這個法庭上,冒著犯誹謗罪的危險,檢舉了證人津川廣基是殺人、屍體遺棄的嫌疑犯。在過了兩個星期的今天,他仍然不承認他自己犯下的罪行。但是,關於他犯下的偽證罪,他是不得不承認了。
「他家裡沒有什麼資產,生活水平又超過收入水平,別人不是容易首先就想到他是從女人那裡弄來的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