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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荊棘 第十章 戰爭

Ⅰ 荊棘

第十章 戰爭

費徹納討厭炸彈攻擊就因為這樣。太引人注意了,會喚醒沉睡的巨人。
「這我知道。」
「我們盡全力打,」塞弗羅說,「倒也不是毫無進展。搶了十幾艘船和兩條驅逐艦,還毀了熱海指揮中心……」
「要是他還在就好了。」
「盧俄家族宣布木衛一獨立——這等於木星所有衛星的獨立,並且與奧古斯都家族的弗吉尼婭小姐和阿寇斯家族後裔結為同盟,對最高統治者宣戰。」
舞者為我說明。「可惜,衛星統領同樣失策了。他們以為奧克塔維亞會被火星局勢絆住,低階色族暴動應能動搖殖民地聯合會核心,三年內無法派遣規模夠大的艦隊到六億千米外平定叛亂。」
「火星呢?其他人呢?該死,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第二次衛星叛亂。距離土衛五化為灰燼才六十年。」我淺淺一笑,想象著野馬統治全行星系的模樣。就算她捨棄了我,我每次回想起她仍覺得體內有個空洞。目前局面對我們有利,最高統治者遭多方夾擊。「天王星和土星沒加入嗎?海王星一定反叛了。」
「胡狼和最高統治者陰謀策劃的肅清行動不僅限於花園宴會上的三十多條人命,而是遍及全太陽系暗殺人數超過三百人以上的大事件。其中多數由奧林匹亞騎士與禁衛軍執行。胡狼制定的主要目標是為奧克塔維亞除去火星、月球乃至殖民地聯合會結構內奧克塔維亞的所有政敵。成效十分顯著。不過,他們犯下一個極其嚴重的失誤:他們在城塞花園錯殺了盧俄家族的睿弗斯,及其九歲孫女。」
「沒人和他說過嗎?」塞弗羅問,「難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只會抓屁股嗎?」
「這是屬於全人類的戰爭——」
「艦隊戰本就不是她的強項。」野馬在這方面雖不算差,但她更擅長政治操作,她有凝聚人心的本領。若是純論太空戰術,那就是洛克的天下。
「對方已經開始重建了。」舞者開口。
換言之,發動這場戰爭的就是我本人。
「怎麼可能?光是燃料補給……」但我才說到一半就想起來。我攻下火星前,灰燼之王已受命支持貝婁那https://read•99csw.com家族,進入軌道。若之後艦隊直接轉往外緣區,便等於緊咬野馬後方不放。
「沒錯,」塞弗羅和其他人一樣正注視著我,「就我們所知,她還活著。」拉格納好像想說什麼,卻被塞弗羅搶話,「舞者,給他看看木星。」
「我們可是連一座城市都很難守住呢。」
「就亂七八糟的啊。」塞弗羅回答,「大約八個月前就全面開戰,阿瑞斯之子集結;奧利安下落不明,我猜是死了吧。畢竟和平號和你其他船艦都沒啦!前陣子北方冒出民間軍團,濫殺無辜后又被政府的空降部隊殲滅。幾十個都市爆發大規模抗議和罷工,政治犯都要滿出來了。所以就對外聲稱要進行臨時安置,不過咱們都心知肚明,一旦被拖出去就別想活命。」
我盯著拉格納,舞者手掌動了動,全息投影扭曲后,轉為像彈珠一樣的氣態巨行星。木星共有六十七顆衛星,其中六十三顆較小,只有木衛一到木衛四特別大。
我們在阿瑞斯之子戰情室集合,由舞者主持會議。這是個有圓頂和石牆的房間,上方掛著藍白色燈,一圈計算機面板包圍中央的全息投影。他站在顯示器旁,整個人浸沐在火星熱海的藍光中。與會者還有拉格納,幾位我不認識的資深成員,以及狄奧多拉。才剛見面,她就學月球名流在我唇上輕吻問候,一身黑衣黑褲講究的是功能性,但渾身散發的氣勢壓倒在場所有人。感謝老天,在奧古斯都眼中她無關緊要,所以跟號叫者一樣,並沒有獲邀參加慶功宴,卻因此逃過一劫。出事後,塞弗羅派卵石即刻帶她離開城塞,狄奧多拉就與阿瑞斯之子合作,配合舞者進行宣傳和情資搜集。
「嚇到了吧?經過火星包圍戰和火衛二戰役后,核心區的人都當那渾小子是天才兒童,是鋼鐵金種屁|眼生出來的小寶貝,完全忘了你當初是怎麼整他,或者一開始我們院訓時他根本不知道是哪根蔥。現在洛克就靠三招絕活打天下:哭哭啼啼、暗箭傷人,還有打垮別人的艦隊。」
「沒錯,只是得到的效果卻相https://read.99csw.com反。衛星統領幾乎都有兒女住在月球被當成人質,確保他們效忠奧克塔維亞,可是凱旋宴過後一周,他們全逃走了。又過了兩天,盧俄家族得到木衛三居民的援助,徹底攻佔薩坦努斯駐屯區,也就是第八艦隊留在木衛四的所有兵力。
「結果她進軍花了多久?」我問,「半年?」
「嗯——但你不知道塞弗羅是如何處理那個場面的。」
我也曾經帶兵上陣,此時不禁感慨我錯過太多,竟沒能參与到第二次衛星革命。那六十七顆衛星是極為軍事化的社會,四大居住區的人口都超過一億。不管是艦隊交戰,轟炸軌道,裝甲部隊利用小行星掩護進行奇襲,樣樣都是我的拿手好戲。但同時我也很清楚,要是自己沒被關上一年,此刻根本沒機會坐在這裏。
我突然察覺自己安靜了太久,趕快開口講些話。「現在所剩時間不多了吧?」
「對啊,誇張吧。那娘娘腔還給它改名,叫什麼『巨像號』,把它當作自己的旗艦了。你那和平號還矮人家一截呢。」
「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殖民地聯合會軍隊效率多高。本質上,他們就是戰爭機器,」舞者說,「後勤和指揮體系可謂天衣無縫。給外緣區越多時間準備,最高統治者勝算就越小,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場。所以寶劍艦隊立刻趕赴木星軌道,在那兒停留了將近十個月。」
「你的意思是她還活著。」大家必定早就等著看我有何反應。
「很遺憾,發言權似乎得基於武力之上,」她蹺起腿,「革命最大的武器是信念,是追求改變的那顆心。人若能在心中找到希望,就能開花結果,傳遞出去。然而,我們失去了在人心播種的力量,甚至難以維持革命者的形象,好比被胡狼割去舌頭,完全無法為自己辯駁。」
「奧克塔維亞不會輕易祭出灰燼之王的名號,」我恍惚地問,「就算只是穿越小行星帶,也意味將不留餘地,外緣區知道是他,一定會抗戰到底。所以艦隊是由誰領軍?艾迦嗎?」
「戴羅想先陪陪家人,」舞者急著辯解,朝我這邊嘆口氣,「阿瑞斯被殺九九藏書,你被捕后的一個月內,數字通信遭胡狼攻擊,損壞得十分嚴重,塞弗羅好不容易搶在對方偷襲愛琴城總部前發出警告。我們換成低調路線,回收一切物資,但無論如何,失去超過萬名受過訓練的成員,這打擊實在太大了。阿瑞斯之子的人力出現斷層,接連三個月我們都在努力搜尋你的下落,挾持來往月球的貨船,卻找不到你;進監獄買通官員,仍舊沒有你的音訊,彷彿你從來沒有存在過。唯一值得強調的是胡狼在愛琴城塞前公開處刑你的那一刻。」
狄奧多拉說話時其他人都很專心聽,並非像金種那樣只是裝模作樣,而是認同她擁有接近舞者的地位。
「一點兒也沒錯。」塞弗羅的口氣真惹人厭。我忽然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明白為什麼提諾斯底下的難民要將我的甩刀畫在屋頂。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紅種,卻能發動鐵雨作戰,打下火星。
「我就說嘛。」塞弗羅嘀咕著。
舞者點點頭。「上星期洛克攻下木衛四了,還剩下木衛一和木衛三。假使木衛全部投降,艦隊就會回頭幫胡狼;要是殖民地聯合會的全部兵力集中起來,我們絕對撐不過去。」
「木衛一的大統領,」我會意過來,「這是給所有衛星統領一個下馬威。」
「你公開這段錄像了。」
「你接受雕塑的過程在每個礦坑、每個頻道、太陽系的每個角落播放。金種以為狠狠地把你的腦袋剁掉就能讓你前功盡棄,我可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塞弗羅往桌子用力一拍,「怎麼能讓你和我媽一樣稀里糊塗地消失?連長什麼模樣都沒人記得?小收割者,現在火星上每個紅種都認識你,凡是能連上數字頻道的人,都知道有個紅種不僅變成金種,還領軍攻破火星呢!我造神成功啦!再加上你還死而復生,從烈士進化成他媽的救世主!紅種等了你一輩子啊!」
「大錯特錯,」塞弗羅像是在自言自語,「那群傻瓜連褲子都來不及穿。」
「我倒不覺得他能幫上什麼忙。」
舞者調出畫面,影像不很清晰,看來是沙漠和叢林里的大型監獄。低階色族被士九-九-藏-書兵拿槍指著,排隊走進水泥建築物內;接著又切換到混亂的街道,電車軌道的遺迹還在冒濃煙,有戴面具的人和一些紅種,正手持武器作戰。一名金種從天而降,隨後視信中斷。
「蓋好我再打。」塞弗羅哼一聲。
「阿寇斯的教誨嗎?」狄奧多拉問。
「——現在不止此處和星系各地的崛起團體正在對抗金種,就連金種的內部也相互對立。阿寇斯和奧古斯都身亡,兩人的親信也在那場花園盛宴中喪命,洛克與胡狼第一時間拿下太空軌道上的艦隊,好像是因為擔心弗吉尼婭小姐或忒勒瑪納斯家族會煽動死者的船艦,展開反攻——弗吉尼婭小姐確實那麼做了,追隨者不止她父親的部下,阿寇斯先生的三位媳婦也將繼承的部隊交予她調動,雙方在火衛二展開激斗。然而,縱使懸殊,洛克的艦隊仍逼退野馬。」
「火星平民的傷亡成了我們的包袱,」狄奧多拉終於加入討論,「有一回爆破彈藥廠房,兩人來不及逃生,傳出去卻變成是我們犧牲上千條性命。然後每回罷工和遊行活動都有殖民地聯合會的姦細滲透,他們混在人群中,伺機射殺維持秩序的灰種警官,又或是穿上炸彈背心,偽裝成恐怖攻擊。媒體上播放這種負面新聞,現實生活中則是灰種帶隊抄家,聲援崛起革命的人會平白無故失蹤,不管中階或低階,只要是異議分子,絕對不放過。就因為這樣,北方才演變成塞弗羅說的公開造反。」
「問題是,她煽動那個軍團與我們對立,不接受我們指揮,我們也只好停止供應武器。但是,再這麼下去士氣將一蹶不振。」
「不意外。」
「全數?那應該有希望……」我說。
「有個自稱『紅色軍團』的組織,若找到高階色族就格殺勿論。」舞者一臉陰沉,「對方的領導人就是我們的老朋友:哈莫妮。」
「洛克那傢伙很難纏,」塞弗羅補充,「在主隊之前,還有一隊伏兵——他們竟然搶到去年老尼祿想拿下的衛星級戰艦。」
全息投影顯示洛克的艦隊進攻木星,衛星級戰艦早已蓄勢待發,之後幾周、幾月的戰況便快速轉變。
「這場仗九*九*藏*書打得……很慘烈,」塞弗羅評價道,「動用成千上萬的運輸機和戰艦,每一支艦隊都超過你對付貝婁那時的兩倍……」他還沒說完,我的心卻迷失在那些隨畫面流逝的時間里,這宇宙從未因我缺席而停滯半分。
「聽來邏輯不通,」我回應,「為什麼會演變成全面開戰?胡狼不會笨到將處決費徹納的影像公之於世,阿瑞斯之子暗中掃蕩就好。他是在什麼環節形跡敗露?另外,你們說阿瑞斯之子失去發言權,但費徹納不是建立了能聯絡各大礦區幾乎無所不在的通信網路嗎?否則他要如何將伊歐的死塑造成某種旗幟,推動崛起革命?難道網路被胡狼破壞了嗎?」我望向眾人,察覺他們的神情有點兒奇怪,「怎麼都不講話?」
「有發言權和武力就能控制世界。」我低聲說。
「全數加入。」
「衛星級?」
「洛克·歐·他媽的費畢。」塞弗羅用鼻子噴氣。
我點點頭。
「六十三天。」
「我不得不啊。」他動手操作顯示器,木星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本人:十六歲的我,身體乾巴巴,一臉病容,裸身躺下,米琪拿起圓鋸站在旁邊。這畫面看得我背脊一涼,但其實那根發涼的背脊完全不屬於我。它屬於大家,屬於這場革命。於是我不禁感到……自己成了工具。塞弗羅竟然真的這麼做。
我望向他。「你幹了什麼好事?」
「他來統率全軍?」我很詫異。
「他被尊稱為戴莫斯的詩人,」拉格納說,「戰無不勝,就連野馬和她的泰坦也難以抗衡。是非常危險的對手。」
「紅種不是戰士,」拉格納打斷兩人的抬杠,「他們可以開船,可以開槍,可以放炸彈,可以和灰種對打,但遇上金種就會陣腳大亂。」
好一會兒沒人講話。阿瑞斯之子過去的主力放在游擊戰、滲透和擾亂,不是眼前這場貨真價實的戰爭。我腦中浮現洛恩說過的話:「綿羊又要如何殺死雄獅?只能用血淹死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