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默默地看著她這一連串的舉動。
通過這道窄縫幾乎窺探不到什麼，但我倆還是看個沒完。抵達辦公室車庫，梶谷從車外打開後座滑門時，梨紗用身體遮住了那條縫。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梨紗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不是還早嗎？」
然而，我卻找不到本該在兜里的耳環。
我望向肯尼斯，只見他用力地撓著金髮。
「什麼意思？」
「休息？」
「我來晚了。」
我搖搖頭：「只聽說很晚。」
「我儘快趕。」
「休息時間。」
「他們沒告訴你？」
房中的擴音器里傳出貴美子的聲音。
我把手榴彈扔向黑人，邊扔邊喊：「管它呢！總之快停止遊戲！」
「成功了——」
我和梨紗輪流窺視著縫隙。
我從床上下來，用力搖著頭，吐出一口氣。心跳依舊劇烈。我迅速穿上衣服，走回監控室。
「你知道我昨天幾點離開的嗎？」
「沒錯，是高速公路。」
「車準備好了。」
肯尼斯在我腦中說道。
「誰知道呢，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是程序出了問題。」
這輛車正在開往溝之口的途中。溝之口附近有第三京濱和東名高速公路，也不知是其中的哪一條。
——這是QE678。
梨紗默默點頭。
離開辦公室走向車站的途中，我問梨紗：「去不去？雖然時間有點早。」
肯尼斯的聲音在我腦中說道。
這是在哪裡……？
「不不……太危九九藏書險了。要是刮開一個大洞，梶谷會說話的。」
「出故障啦。」
我試著在縫隙前調整視角，但很不順利。
——怎麼回事啊，上杉先生，你正在QE678區。
「今天可別再像昨天那樣了。」
「可怕？」
「九點……真的？」
「有事……」
「嗖」的一聲，眼前的景象消失了，覆蓋在身體上方的海綿膠墊被掀開。
搭電梯上到停車場后，梨紗和我鑽進了後座。梶谷關上滑門，走向駕駛座。
「……也對。」
「……」
——抱歉。
「九點哦。」
「不了。」
「瞧，」梨紗悄聲道，「好像是高速公路。」
「故障？」
「不行，縫太小了，完全看不到前方。」
「修復不了嗎？」
梨紗一抬身，我和她互換了位置，也把眼睛湊近縫隙。眼前掠過白壁般的物體，白壁過後，可以望見遠處綠油油的農田。掠過的白壁似乎是旁邊超車而去的大卡車。白色的道路護欄好似一張薄膜，掩得遠方的農田一片朦朧。
——奇怪，請稍等。
「我明白。」
「……好的。」
我和梨紗面面相覷。
梨紗向門口走去，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耳朵，我把手伸進了褲兜。
「說是我的遊戲記錄數據損壞了。所以現在肯尼斯正在滿頭大汗地跟電腦作戰，至於笹森女士嘛——」
「司機呢？」
我點點頭，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因為我瞥見貴美子和肯htｔps://rｅａd•9９csｗ.cｏm尼斯正要進門。
「啊，高石小姐來啦！」
「你不覺得可怕嗎？」車子發動時，梨紗對我低語道。
「把縫弄大點？」
我是在哪裡？
「看得到標識之類的東西嗎？」
總覺得氣氛不大對勁。我不知道是什麼讓我產生了這種感覺，但能感到有什麼事正在發生。貴美子、肯尼斯和梶谷都顯得神經兮兮的。
「這話能信嗎？」
咔嚓……身後的草發出了聲響。我回頭望去，與此同時，某樣東西從我耳邊掠過。只見一個僅在腰間纏著布條、臉上塗著紅色顏料的黑人張開大嘴向我撲來，手裡握著一柄大刀。
「不知道啊。昨晚我一直在等你，以為你會打電話過來。」
「二子。」
貴美子轉身以一種「那就請吧」的眼神催促我和梨紗。我倆默默地站了起來。
有敲門聲響起，所有人都轉頭望向門口，只見梶谷正站在那裡。
「……」
「肯尼斯！肯尼斯！」我一邊跑一邊嚷。
我搖頭。
外面的光從塗料被刮開的縫隙里漏了進來。梨紗把眼睛貼在縫隙上。
我用手指在頭上做出角的樣子，扮了個惡鬼般猙獰的表情。
拋出飛吻的梨紗與平時判若兩人。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做，也是最後一次。
我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貴美子瞪了肯尼斯一眼。
「這是在搞什麼呀？」
突然，她像是回過神來似的，從奶黃色小肩包里取出皮夾，掏出ｈtｔｐｓ://ｒｅaｄ.９9cｓw.ｃom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幣，用它颳起了被塗料遮得嚴嚴實實的窗戶。
伴隨著一聲巨響，手榴彈在黑人身後爆炸了。他被炸得飛起，慘叫著向我這邊撞來，我慌忙閃開。他倒在我的腳邊，背上血肉模糊——
「噓……」梨紗將手指豎在嘴前，不緊不慢地刮著窗戶邊緣的塗料。
「你說什麼？」
「……」
「確實有點怪。昨天我被騙到品川的醫院，但也就僅此而已，可是伊普西隆卻反應激烈。儘管我不知道理由，但正如你所說，今天程序出問題可能也與昨天的事有關。總覺得很詭異。」
我從他手下閃開，沒命地在草叢中奔逃。野草間插著剛才從耳邊擦過的長矛。
控制台前的肯尼斯回過頭來：「對不起，我昨天稍微改動了一下程序。看來是當時不小心銷毀了你的記錄。」
「啊，是這樣啊。」梨紗咬著嘴唇，「我真該打個電話的。對了，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坐在這裏？」
「姑且算是告訴我了。聽起來很荒唐，說是你和梶谷先生被對手公司的人騙了。」
「嗯，我都懷疑自己會不會一直被關在這裏了。笹森女士和肯尼斯都不怎麼搭理我，梶谷先生回來后，他們三個說得熱火朝天，簡直就像吵架似的。總覺得這幫人哪裡不對勁。」
梶谷搖頭說：「差了一步，沒留住他。我會送這兩位回辦公室的。」
貴美子轉頭看著我和梨紗：「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了https://read.99csw.com。很抱歉讓兩位白跑了一趟。明天我們會和平時一樣繼續進行測試。」
「對不起。」肯尼斯再度致歉。
「嗯。我也搞不懂，反正一進K2就發現自己在草原上，差點被一個原住民殺了。」
出了箱型車，我下意識地從車外看那扇車窗。從外側完全看不出痕迹。
如果是從昨天中斷的地方接下去，那我應該是剛剛走出護照偽造所，站在集市旁的骯髒石板路上。然而，我此刻所在的卻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中央。
「我好害怕。最初是怕進『克萊因壺』，可現在總覺得伊普西隆公司本身很可怕。」
「辛苦二位了。」
「哇啊！」
「你在幹嗎？」
進行修復期間，我一直在隔壁的小房間等著。肯尼斯的工作似乎很不順利，時不時來小房間看我的貴美子顯得越來越焦慮了。梨紗到研究所時，我已經從K2出來了將近一個小時。
——看來是哪裡出錯了，要不你先回來一次？
「進度已經比計劃慢了，還搞出這種事情。能修復嗎？」
「確實——」
我再度摸索褲兜，手指依然沒有觸到耳環。不知為什麼，我沒把這件事告訴她。
肯尼斯轉向控制台。
「是這樣的，」貴美子從旁插話，「玩家的遊戲進程不是全都有記錄嗎，每次進入K2時，電腦都會讀取記錄，讓玩家從上次結束的地方開始。由於這部分數據遭到破壞，你被送進了完全錯誤的場景。真是難以置信！」
「你昨天怎九*九*藏*書麼啦？」她在椅子上坐下，竊竊私語似的問道。
我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
「中止？」
「去哪裡？」
梨紗的耳邊閃耀著一副玻璃材質的藍色耳環。
我環顧四周，放眼望去都是高及胸口的野草。遠方，處處有零星的兩三株灌木從草叢間冒出。細細的草尖扎著我裸|露在外的手臂。
我拚命地逃，一邊逃一邊摸口袋，手指觸到了一個堅硬的金屬物。掏出來一看，是手榴彈。我忙拉掉手榴彈的保險栓，邊跑邊回頭看。黑人正高舉大刀向我直衝過來。
梨紗搖搖頭，「今天有點事，我要直接回家。」
「這……和昨天的事有關係嗎？」
「真是對不起啊。怎麼說呢，你特地趕過來，可我們卻必須中止今天的測試。」
「對不起，不徹底檢查一遍的話看來是沒法修復了。我頭好疼。」
肯尼斯無奈地聳了聳肩。
「頭疼的人是我！這下測試什麼的全都搞不成了。」
「他們對我也是這麼說的。」
我向梨紗招手，她徑直朝我走來。正要落座時，她回頭看了看門口，站在走廊上窺視屋內的梶谷迅速走開了。
黑人逼近我的背後。我往旁邊一跳，拚命地想躲開追擊。
「嗨。」
貴美子瞪了他一眼。
「肯尼斯，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在哪裡？」
我不禁扭頭看著梨紗，目光又一次停留在她的耳側。
我在櫻新町站下車時，梨紗握著門旁的扶手，給了我一個飛吻。我站在月台上，目送載著她的電車消失在隧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