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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材室的門被打開，有人進了走廊。此人走上樓梯的瞬間，我看到了他的側臉。
梶谷直接向車庫深處的角落走去，確認豐浦已站到方框中央后，他掏出塑料卡塞進牆壁上的插口。
那個資材室里可沒有通往地下的入口……
姑且往樓上走走看——
我在室內轉了一圈。
我反手將門關上，走在鋪著鐵板的地面上，茶褐色箱型車就在前方。詭異的是，這輛箱型車的車身正在一邊震動一邊「行駛」。
我突然回過神來，從裂開的地板側旁繞到車后。支撐兩個後輪的滾筒與滾筒之間，有一根粗粗的鐵梁。我小心翼翼地站到樑上，儘可能不發出聲響。手同時搭在搖晃不已的車身上，以求保持住身體平衡。
我急中生智，一把推開通往車庫的門，閃身進了車庫，隨後抓著門把手，從只開了一點點的門縫中窺探走廊那頭的情形。
我苦笑著掛斷電話，轉身沖七美點頭。
「我會當心的。你心裡不安的話，回梨紗的住處等我也行。」七美只是搖頭。
姬田的話在我的腦海中回蕩。
車頂完全沒入下方的停車場后，水泥板在我頭上悄然開始合攏。
DDST——我嘴裏念叨著。
我看看手錶，還不到十一點。梶谷他們傍晚才會返回，我必須等上近六小時。
我試著輕輕轉動門把。沒有鎖。我慢慢推開門，窺探室內。
我躲在賓士車后，等梶谷與豐浦完全降至研究所。
我把耳朵貼在震動的車身上，車中隱約傳出豐浦的聲音，但聽不清他說的內容。
既然電梯已經下去，我就不能靠它潛入研究所了。從這裏到下面大約有七八米高，愣頭愣腦地往下跳會受傷的。更何況沒有梶谷手裡的那張塑料卡，電梯壓根就不會啟動。
雖然已猜中一半，但我壓根沒想到會碰見這樣的裝置。
原來是這樣……
我保持緊貼車尾的姿勢，忍受著身體的晃動和雜訊。雖然只是移動幾米，卻覺得前往研究所停車場所花費的時間比平時多一倍有餘。
上次來時，這裡有一張大桌子，桌上、地板上都擺著各式各樣的機械與裝置。
七美抓住我的手。
是了，這下面就是研究所的停車九*九*藏*書場。伊普西隆研究所並不在距辦公室三十分鐘車程的地方，而是就在辦公室正下方。
等等……
「那是梶谷。」
——您好，這裡是伊普西隆研發公司。
這是我第二次踏入此門。大約在一年半前，我被梶谷帶到研究所時，我們沒去地下，而是他領著我走進這扇門，去了走廊盡頭的研究室。在那裡，百瀨伸夫讓我見識了K1的試作品。
兩人所站的那塊地板開始下沉。
站到樑上就能清楚地感受到，載著箱型車的模擬行駛裝置整體正在下沉。車繼續處於模擬行駛的狀態，時而大幅度前傾，製造剎車的效果；時而又微微上仰車頭，營造出加速感。看來行駛中身體被壓向座位的感覺，就是靠傾斜車身模擬出來的。
梶谷——
「……」
確定辦公室內沒有動靜后，我悄悄進了門。
我開始回憶自己從辦公室的車庫下來后，是怎麼移動的。箱型車的車頭衝著捲簾門，也就是衝著辦公室後面的小路。降至地下車庫后，方嚮應該也是一樣的。背對捲簾門而立的話，電梯是在正前方的左側角上。而通往走廊的門則在遠離電梯的另一側牆上。也就是說……
室內的景象與我記憶中的完全不同。這裏像是存放資材的地方，根本沒有研究室的氛圍。
他沒有關門就走進了辦公室。
環視車庫，捲簾門依舊緊閉；紅褐色的鐵板地面噗噗直顫，將振動傳至我的腳底。我發現，車前後左右的地板開始緩慢而安靜地開裂。載著輪胎的滾筒看起來比剛才更大、更清晰了。仔細一看，鐵板上還有階梯狀的鋸齒從車身下方呈放射狀向外延伸。換句話說，這地面是由帶鋸齒的三角鐵板在車下緊密拼接而成的。向四周打開的一塊塊鐵板，被緩緩吸入鄰近的鐵板之下。滾筒下方逐漸透出了明亮的光。
「這可是唯一的辦法。」
辦公桌旁擺著灰色的文書櫃，我抓住櫃門試著一拉，發現上了鎖。
「怎麼說呢，你還是去問笹森女士吧。」
我的視線停在了電梯對面的牆上，牆角有一扇門。
「啊，我是上杉，有話要跟梶谷先生說。」
「看來是，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九_九_藏_書。」
我想起坐在公園長凳上的七美。這麼長的時間肯定會讓她擔心的。現在她想必已經極度不安了。
「你別太冒險。」
「……」
我從地面的裂口窺探滾筒下方。能看到水泥地，地上還有黃漆畫出的線。
抽屜里空空如也。我把兩側的抽屜也全部拉開，只有右下的抽屜里有三個茶杯。
等電梯聲音停止、徹底安靜下來之後，我從賓士車后爬了出來。
好吧，去證實一下吧。我走出資材室，回到走廊中段，上了水泥樓梯。牆上的熒光燈一閃一閃地發著光。樓梯在中途轉了個彎，頂端是一扇鐵門。
——據說，這個組織研究和開發了CIA情報活動所要用到的種種科技。其活動細節均為最高機密，外界無從得知。不過，據說他們連間諜衛星、偵察機之類的都在開發，可見裏面的水很深。
「我好害怕……」七美在我身旁說道。
我看看手錶，已經過了九點半。
我這麼一說，七美就抓住了我的胳臂，臉色依然緊張。
箱型車完全著地后，車下的水泥開始合攏。可以看到有水泥板從洞穴下方升起，只在輪胎底下留下了肉眼難見的縫隙。地面恢複原狀后，上方的揚聲器製造出「嘩啦嘩啦」放下捲簾門的聲音，接著又發出了敲打車身的「鏗鏗」聲。滑門從內側被拉開了。
「走吧。」
應該還有別的辦法下樓。笹森貴美子和肯尼斯·巴多拉去研究所的話，不會使用模擬行駛裝置和那個電梯。那只是用來欺騙我、梨紗和豐浦的。
我走到桌前，拉開抽屜。
我握住門把，咬了咬嘴唇。
「不要緊的。」
這麼考慮比較穩妥。但是，往上走會到什麼地方呢？印象中我沒在鐵皮屋辦公室里見到過樓梯。
這扇門上著鎖。
我離開公園，穿過並不寬闊的馬路，慢步走向辦公室。假如梶谷此刻突然走到辦公室外面，我就打算對他說：身體情況有所好轉，所以我又過來了。只要注意不自亂陣腳，他應該就不會起疑。不過，我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謝謝。」
來這裏的途中看到的樓梯只往上，不往下。走廊很短，只有一條，兩側的牆上也不見有電梯。ｒｅad•9９ｃsｗ•cｏｍ
九點二十分左右，我到了溝之口。
愕然回頭，只見門上的毛玻璃後有人影晃動。
「……」
「上杉先生……」
資材室那邊傳出了一些動靜。
彷彿是為了阻止我離開似的，她用胳膊纏住了我的胳膊。
「……」
我握住門把，悄悄轉動。門一開，車庫裡的雜訊驟然增大。
我望著駕駛座，那裡空無一人。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我進去東張西望了一番。鋼製的高架子擺了好幾排，上面放著紙箱與木箱，朝里一看，都是些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粗螺栓、鐵絲束、管子、釘子之類的雜物。天花板上有兩處裝了熒光燈。燈沒開，室內很暗，只有走廊里的燈光透過門上的毛玻璃漏了進來。
就在我握住門把的時候——
放置K2及其附屬設備的研究所需要的空間，不是那個鐵皮屋辦公室的面積所能容納的。辦公室與公寓樓的地下全都屬於研究所。
可惡……我一邊想一邊走下樓梯。來到走廊后，我左右打量資材室和另一側的車庫門。看來看去，覺得還是車庫那邊比較有希望。
我反握住七美的手，朝她眨眨眼。
「——」
這裏不就是辦公室右邊那棟公寓樓的地下嗎——？
我倆來到伊普西隆辦公室附近，先是尋覓藏身之地。辦公室正面是電機廠延綿不絕的高牆，站在牆前監視辦公室顯然不合適。經過辦公室門前步行片刻，就不再有工廠的圍牆了，那裡有一片勉強能稱為公園的狹小的休憩場所，四周都是灌木叢，只設有飲水台和長凳。我和七美並肩在長凳上坐下。從這裡能看到對面伊普西隆辦公室的入口。
梶谷走向辦公室，打開帶著窗框的門。現在離十點還有十五分鐘。
「請轉告他今天我想請假。我好像感冒了，這就要去看醫生。」
我終於能望見地下車庫的內部情形了。三輛小汽車停靠在清水混凝土的牆邊，這是用來裝門面的擺設。車庫的捲簾門被放下了，但門外並不是馬路。
我倆不再說話，默默地坐在長凳上監視著辦公室。工廠的牆內傳出了各種聲響，汽車引擎聲、遠處的交談聲、金屬馬達的轟鳴聲——全交織在一起，如耳鳴一九-九-藏-書般連綿不斷。
往下窺去，只見停車場的水泥地上開了個方形大洞，八根粗鐵杆從洞中升起，支撐著模擬行駛裝置及其上的箱型車。
離地面近到一定程度時，我跳下了鐵梁。箱型車仍晃動著繼續下降。我躲到一輛黑色賓士車背後，等模擬行駛裝置停下。
十分鐘后，豐浦利也到了。見他走進辦公室，我緩緩從長凳上起身。
「嗯，我知道，所以想請你傳話。」
走廊上沒人，我躡手躡腳在短廊上前行。沒走幾步，右側就出現了向上的樓梯。走過樓梯口再往裡就是研究室了。那裡有一扇嵌著鐵網毛玻璃的鋼門，我把耳朵抵在門上，傾聽室內的動靜。室內鴉雀無聲。
雖然稱不上隱蔽，但總比躲在建築物背後自然。公園離辦公室有三四十米遠，我倆在這裏應該不會被梶谷發現。
我慢慢靠近箱型車，看著那旋轉不已的輪胎下方。只見四個輪胎分別搭載在滾筒上，滾筒上下移動，正處於高速運轉狀態。
讓人無法跟蹤的對策就是這個了。這麼看來，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進行跟蹤，因為箱型車根本沒有移動過。不讓人看窗外的意義也在於此。我們以為車子在行駛，其實只是車身搖晃和揚聲器播放的音效造成的錯覺。
這麼說起來，梶谷正是從旁邊的公寓樓出來后，進的辦公室。伊普西隆研究所在旁邊公寓樓的地下……原來是這樣！我深吸了一口氣。這樣想確實比較合情合理。
我再次來到後門，把耳朵貼上門板，聽著車庫內的動靜。那裡隱隱傳來了引擎聲和「嘎嘎」的機械摩擦聲。
箱型車雖是在車庫中央行駛，但車身既不前進，也不後退，只是前後左右地搖擺著，四個輪胎旋轉不止。裝在車庫某處的揚聲器，播放著高車流量道路上才有的雜訊。
我看了看電梯降下后留下的空洞，向那扇門走去，極度小心地緩緩轉動門把。
這麼一來，我既無法走下研究所，也無法回到辦公室。要回辦公室，就只能等研究所結束今天的預定工作，梶谷與豐浦再度坐進箱型車了。
持續下沉期間，厚厚的地面斷層出現在我的眼前。地面分成好幾層，從中能清晰地看見為推拉鐵板而裝設的吊杆九九藏書與線路。最底層是水泥板，也是活動式的。
「——」
鐵板地面還在進一步開裂，速度慢得肉眼幾乎無法察覺。滾筒下方露出了發白的水泥地。
——唔，是上杉先生對吧？
一年半前，我初次來辦公室時，周圍都是些空地，只有右邊的公寓樓從那時起就存在了。當時，鐵皮屋辦公室看起來就像建造公寓樓時搭的工地小屋。
也就是說，研究所在辦公室的地下二層。
「那麼……」豐浦一邊下車一邊問，「我今天能玩六次遊戲嗎？」
——梶谷到公司后，我會照原話傳達。請保重身體。
辦公室里空蕩蕩的，通往車庫的後門關著。我正要向後門走去，視線偶然掃過了梶谷常坐的辦公桌。桌上有一部電話機、一個筆筒，還丟著一堆疊好的報紙。
屋裡只有八個堆放資材箱的鋼架，以及里處兩個貌似存放工具的鋼製大型櫥櫃。我怎麼也找不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他就住在隔壁的公寓里？」
我一言不發，只是輕拍七美的手臂。一個男人從辦公室右側的公寓大樓正門走了出來。
——抱歉，梶谷還沒來公司上班。
難道就沒有脫身的法子嗎？
這大概就叫撞邪吧。
我站在門外窺探辦公室內部。聽不到說話聲。既然梶谷知道我休假，只要豐浦一到，他們就會馬上出發去研究所吧。向來如此。這辦公室不是讓人久坐的地方。
在電車站前，我讓七美在一邊等著，先給伊普西隆打了個電話。接聽的自然還是電話代接公司，耳中聽到的仍是一個甜美的女聲。
會產生這樣的印象也是理所當然。公寓樓與鐵皮屋想必是同時建造的吧。
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行動呢？我在賓士車旁環顧整個車庫。
我在昏暗的資材室中抬起雙眼。
「我要在這裏等你。」
我注意到了另一個動向——車身竟開始沉降，緩慢得與地面裂開的速度一樣。由於滾筒給車身帶來了複雜的上下震動，所以很難發覺。不過，它確實在一點一點地下沉。
昏暗的車庫內現出了一幅奇異景象。
我回頭看了看公園裡的七美。她正站在長凳前向我這邊張望。我沖她揮揮手。
「沒錯，我叫上杉彰彥。」
——好的……是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