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章 共擎大旗 塞巴斯蒂安

第二章 共擎大旗

塞巴斯蒂安

「是,長官。」
直到我出現。
「嘿!塞巴斯蒂安!」
「並不直接是龍,」馬丁嚴肅地回答道,「他們要找的目標不在那個地方,但是它們的手下留在了那裡。盧卡斯帶隊去的時候遭到了埋伏,他當即就被射殺了。」

男人搖搖頭。「他已經被孤立了,來得晚還比別人小至少一歲。你這樣對他沒什麼幫助。」
「是的,長官。」我說著轉向了本尼迪,他在後面看著我。「我在聽。」
我們走到校長辦公室門口,伊萊師兄點頭示意我進去。我把染了血的手帕塞到了口袋裡,走到門前敲了兩次。我又聽到了那種熟悉的聲音——「進來」。我推開門看到聖朱利安校長正坐在座位上,和那個之前我就見過的男人一起。就像伊萊師兄一樣,他們看起來都有些嚴肅,我的心跳開始有些不齊了。
「加勒特。」馬丁向前走了一步,坐在一把椅子上,這樣我們就一樣高了。「聽我說,我認識盧卡斯很久了。他是一名優秀的軍人,也是一名出色的領導者。當他第一次帶你到這裏來的時候,我覺得他瘋了。但是這些年看著你長大以後,我現在知道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什麼,你有潛力成為一個奇迹,不僅僅是一名戰士。」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一名領導者,聖喬治的領頭人。我知道這可能讓你覺得有些吃驚,但是相信我,我不會隨便這樣說的。盧卡斯希望你繼續努力,不僅是努力,而是超群,成為最優秀的那一個。」他的目光變得柔和,雖然他的聲音還是很強硬。「你明白嗎?」
「是的,長官。」我回答道,看著中尉。聖喬治是一個很小的組織,不像現代軍隊一樣有成百上千的編隊,但它確確實實是一支軍隊。中尉是不同分部的指揮官,他們負責各自單元的訓練和日常備戰。在他們之上的長官就是元首了。
「覺得自己很聰明是不是?」他質問著,走進廁所。這裏修道士不會看見。「那天怎麼回事啊,塞巴斯蒂安?你覺得你比我厲害,是嗎?」
門打開了,就像施了魔法一樣一個修道士出現在那裡。「請帶這個新兵去他的房間,」校長告訴修道士,「我相信還有一個房間,離外牆最近的一間房,讓他去那裡吧。」他堅定的灰色眼睛再次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在晚餐以前你有時間熟悉周圍的環境。」他告訴我,「明天一早,如果你沒有準時出現在正確的教室,你們全班都會因你受到懲罰。成功或者一起失敗,這就是我們這裏對所有人的要求。」他給我一個毫不幽默的笑容,這是挑戰,是讓我表現自己的挑戰。「歡迎來到聖喬治學院。」
聖朱利安大笑起來,刺耳的聲音擠滿了這個小房間。「正中要害,」他說著,看向站在我身九_九_藏_書後的本尼迪,「他沒有任何錯誤的信仰。你都告訴他了嗎?」
中尉對我笑了一下,但是緊繃的臉很不自然,好像他根本不想來這裏。「能否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兒,校長?」他小聲問道,校長點點頭,從座位上走開了。他離開時的表情我無法形容。
我獃獃地朝我的房間走去,大廳里修道士和老師們看到了我,他們顯然知道現在是我的上課時間,但是他們都沒有問我要去哪裡。皮特·馬修從我身邊經過,又開始對我嘲笑、諷刺和挑釁。我沒理他。他不重要,再也不重要了。我繼續走著,抬著頭面色如常,直到走進走廊盡頭我的房間里。
他是中尉的兒子,他們家原本就是傳統的教會騎士,他知道來學校意味著什麼,就像我一樣,馬修在來學校之前就經歷了父親的聖戰士訓練。不僅如此,他很小就接觸過槍火,所以在班級里各科都是最優。
我等著校長離開,門關上了。在我轉向中尉以前,我開口了:「我有麻煩了,是嗎,長官?」我靜靜地問。
「好好努力,」他告訴我,「記住我教你的。這是你來這裏的目的,也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
「所以是塔龍。」
房間里昏暗而涼爽,粉刷的白牆上幾乎沒有花紋,也沒有窗戶或者其他掛件。我們安靜地走過一條長廊,來到盡頭的一扇大木門前。本尼迪敲了兩次門,裏面傳出小聲的「請進」。我們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是一個很小的幾乎算不上辦公室的地方,兩個男人正在這昏暗的屋子裡等著我們。
「加勒特·沙維爾·塞巴斯蒂安,」他的聲音就像刀一樣刻在我的耳朵里,「我們終於見面了。我是聖朱利安校長,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裏嗎?」
「嚯。」本尼迪咕噥著,他不情願地承認我都記住了。之後我什麼也沒再說。我小心地隱藏著勝利的喜悅,繼續看著車窗外。我們在一個巨大的木門前停了下來,修道院的大門打開了,我們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庭院,一棵虯曲的菩提樹矗立在庭院中間,伸出的枝丫給地面籠上了一大片陰影。這是一個寒冷的起風的早晨,沒有什麼人在這裏。吉普車停了,我從後備廂拿出書包跟著本尼迪穿過庭院,走向路盡頭那棟最大的石頭建築。
「來,」他平靜地說著,遞給我一個手帕,「把自己擦乾淨,塞巴斯蒂安,跟我來。校長要見你。」
「新兵塞巴斯蒂安,」校長示意我向前走,「進來吧。」我照他說的做了,門在我後面緩緩關上。
「是的,長官,」我回答,盡量保持聲音的平靜,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肩膀看,「我來這裏學習如何殺死龍。」
「是沒什麼幫助。我被指派到南美去完成一個任務,下周就要離開這九九藏書裏了。我不知道這個任務需要多久,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他最好能在這裏學習,而不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對著牆發獃。塞巴斯蒂安能夠接受訓練了,他知道他要做什麼。校長同意提早一年接受他。他已經跟我學到了一切能學習的東西。」
一個男人從桌邊站起走上前來,他穿著一條簡單的黑袍,鎖骨處掛著一枚十字架。他很高,比本尼迪都要高,留著銀色的絡腮胡,臉窄而有稜角,他像一隻鷹一樣俯視著我,右手的袖子卷了起來,用別針固定在一起,裏面空空的。左手捏著一串木頭珠子,向我走來時這些珠子輕輕晃動著。在他走到我近前的時候,我覺得這些珠子就像死神的注視一般。
在開口以前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是龍嗎?」
「校長的名字叫作羅伯特·聖朱利安。他一直與龍作戰,直到失去一隻手臂,但是他還是能在我懈怠的時候狠狠教訓我一頓,所以對他說話時一定要很尊重。」
「好好努力,聽從指令,不要討論關於戰隊的任何事,長官。」
六年前
「塞巴斯蒂安。」修道士的眉毛挑了起來,看起來並不相信。我是個很安靜的人,我只有在別人跟我說話的時候才會說話。我是那種從來不質疑指令的學生,教官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每次都是。和同學打架是嚴令禁止的,我從開學至今一次犯規的事情都沒有做過,而且馬修討厭我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我們之間誰是過錯方非常明顯,但是我知道,馬修肯定不會承認,如果沒有人承擔,整個班都會遭罪。一起成功或者一起失敗,這就是聖喬治的規則,這也是我謹記於心的。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而來到這裏。我屬於一個偉大的、兄弟般地團結在一起、舉著同一面旗幟、有同一個夢想的組織。即使我才十一歲,我還不能完全明白周遭發生的一切,但我已經用軍人的思維來思考問題了。我知道什麼是犧牲小我成就大我。我的任務是殺龍,但是我不可能獨自完成任務。
「加勒特。」我聽到了馬丁的嘆息,「盧卡斯·本尼迪……在上周的戰役中犧牲了。他在美國南部的一個任務中,他的軍隊全軍覆沒,無一倖存。」
他點頭。「校長讓你今天剩下的課都不用上了。我明天早上來接你。我想你肯定想參加葬禮。」他緩緩站起身,將一隻手掌重重地放在我的肩頭。「戰隊失去了一名偉人,」他喃喃道,然後又用那雙明亮而黝黑的眼睛看著我,「但是戰爭沒有結束,龍不會徹底打敗他,至少現在還沒有。」
我有些困惑,但還是照他說的做了,把臉上的血洗乾淨然後再用手帕堵住鼻子。伊萊師兄在大廳里靜靜地等著我,示意我跟他走。我跟著他走過一個長廊,經過許多同九_九_藏_書學和還在上課的教室,心裏又困惑又恐懼。校長為什麼要見我?除了打架以外,我還做錯了什麼?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打架的事情,並準備親自處罰我?
我抬頭看了一眼。在學校這三個月以來,我的朋友和對頭一樣多。學校本身很小,我的班級里只有八個人。據我所知,新兵都是從寺廟或者修道院找來的。聖喬治是一個古老的戰隊,它和教堂還有許多宗教組織在幾個世紀以前就有關聯。每年都會有一些男孩子被選來戰隊,送到學校成為戰士以參加屠龍聖戰。這給聖喬治提供了持續的兵源,同時控制了徵兵數量,因為這到底是一個秘密組織,它不能經受外界的過多關注。來到學院前,很多新兵帶著憧憬,他們沒有接受過訓練,對戰爭也一無所知。他們知道他們是要與惡魔鬥爭,保護人類,但是他們不知道成為聖喬治戰士的一員意味著什麼,或者戰隊真正面對的敵人是什麼。
「我把關於戰爭和戰隊的事情都告訴他了,長官,」本尼迪回答,「我這幾天盡己所能幫助他作準備。他了解我們的敵人,他也理解這是為了什麼。現在,我要把他託付給更強大的雙手,請把他變成一個真正的戰士。」
「打敗它們,戰士。」他說著關上了門。
我會很努力的。
但是今天他好像特別憎恨我,已經不滿於推搡和警告,到達了爆發點。他站在廁所門口把手按在門上擋住了出口。他的兩個朋友李維·史密斯和艾德文·傑姆斯像狗一樣跟著他,馬修比他們塊頭都大。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的話。
完美戰士。我要超過他們,成為最好的。我越強大,就能越早走上戰場開始獵殺那些殺死我家人的怪物。
他揮舞著拳頭用胸口頂著我,我往後仰頭,抬起手,對準他的肩膀而不是下巴,然後猛地給了他一拳。他一個趔趄,叫喊起來,他的跟班衝上來對我拳打腳踢。我抱著頭向後退,想要擺脫這裏,但是廁所太小了,我很快就被推到角落。拳頭如暴雨而至,六隻手不計位置地出拳,我只能儘可能地反擊並護著自己的頭。
今天在靶場,亞當師兄糾正了他的姿勢,說他太過靠左,而馬修辯駁自己沒有問題,是槍本身的瞄準有問題。亞當師兄把同樣的武器給了我,我每槍都中靶了。亞當師兄號召全班以我為榜樣的時候,皮特·馬修一臉憎恨的表情,並且發誓要報仇,但是我也沒多想。我習慣了他這個樣子,他的惱怒從來沒有真的付諸行動過。雖然這可能跟我從來不讓他跟我狹路相逢或者有機可乘有關。有時他會在大廳遇見我,並且有意碰撞、警告我。但是沒有發生其他出格的行為。打架是會被重罰的,馬修小心翼翼地不給自己的教官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九*九*藏*書「放鬆。」校長說著,我盡量照他說的去做,但我還是很緊張。校長向我身邊的人點點頭。「塞巴斯蒂安,這是蓋布里爾·馬丁中尉,來自戰隊的西分部。我想你們應該沒有正式見過面。」
皮特·馬修是一個例外。
「加勒特,你在聽我說話嗎?」
「是嗎?那你重複一遍。」
「不是,」我平靜地說,「我不是覺得我比你厲害,而是我本來就比你厲害。」
說完他走了。
馬修的兩個朋友爭先恐後地走了,馬修在臨走前對我蔑笑了一下。他們走了以後,伊萊師兄又轉向我。我打起精神準備接受懲罰,但是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表情變得更加陰鬱。
第二個男人平靜的低語聲傳來。
我會成為一名完美戰士。
「十一歲。」本尼迪回答。
「怎麼回事?」修道士厲聲問,就好像事情還不夠明顯一樣。我的頭很痛,嘴裏有血腥味。我感覺到血從鼻子里流出來。但是這幫混蛋身上也有傷,馬修的下巴腫了,艾德文的嘴唇正在流血,血滴在了襯衫上。「誰先開始的?」伊萊師兄問,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以及我們的傷口。「塞巴斯蒂安?馬修?我在等你們說話。」我們沒有回答,他的聲音更強硬了。「你們最好有人出來說話,要不全班都會被懲罰。」
修道士沒有拿我的包,也沒有給我任何示意跟著他的手勢。他只是站在門口,手疊放在身前等待著。我轉向本尼迪,他輕輕點頭示意。

「還有呢?」
「常規訓練已經開始了,」我重複著,「我稍後會開始正式上課。」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盧卡斯,這個小男孩已經可以打敗所有同班的新兵了,」他犀利的黑色眼睛直視著我,「我聽說他八歲時就可以在五十步以外準確地射中靶心。現在他多大了?」
「很好,」校長說著緩緩點頭,「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本尼迪。我們來看看你的新兵都能做些什麼。」他轉向我,臉上浮現出新的興趣,就像一位正在欣賞新入手的藏品的大師。「我會讓人帶你看你的房間,」他說道,「五點半在大廳晚餐,課程會在每天早上八點開始。我希望你都提早一些到,塞巴斯蒂安。」
「是,長官。」我的回答很簡短,隨即轉身。沒有道別,沒有煽情的話。我跟著修道士走進了大廳,但是在我的導師叫我名字的時候,我們停了下來。盧卡斯·本尼迪站在門框附近,表情與以往很不一樣,看起來有些挑釁,還有一種看起來幾乎有點生氣的自豪。我的心一緊。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看我了。每次我能出色地完成什麼的時候,或者我能把所學立刻熟記於心的時候,他就會這樣笑著並點點頭,就好像儘管每個人都很費力,但我總是能順利通過。
「另外,」他繼續九-九-藏-書說著,「我從來沒有特別關照這個孩子。我不想讓他覺得一切來得太過容易——我希望他成為最好,所以對他很苛刻,對他比對別人要更狠一些。」我感覺到他在我身後的目光,「他的訓練完成以後,我希望他能成為最優秀的戰士。」
「不是,」蓋布里爾·馬丁中尉搖搖頭,「不,加勒特,你沒有做什麼事。盧卡斯·本尼迪是我的好友,他是我來這裏的原因。我答應他如果他有什麼意外……」他卡住了,在那一瞬間,我明白他為什麼過來了。
「是的,長官。」我的聲音平靜、沉穩,這是軍人本尼迪希望看到的,「我明白。我可以走了嗎?」
伊萊學長沉默了一段時間,可能在等馬修站出來一起承擔,至少分擔一些過錯,但是他沒有。修道士嘆了一口氣指了指門。
「你們三個出去,」他命令道,對他們三個喊著,「如果再有這種事,我不會再問是誰先動手——不管是誰,接下來一年炊事班的雜活都由他干。出去!」
「夠了!」
我把視線從車窗移開。窗外,一棟西班牙風格的古修道院出現在路的盡頭。它的周圍是高聳的石牆,紅色的房頂彷彿俯視著一切,真是迷人,特別是對於我這樣在戰隊住了那麼久,而出來的次數又屈指可數的人來說。
打我的人散開來,毆打也停止了。我抬頭看見伊萊師兄正看著我們,他龐大的身軀擋在我們之間。李維和艾德文立刻後退站在了一起,做出認錯的樣子,但是馬修就像要殺了我一樣兇狠地看著我。
只有當我獨自待在這小小的房間並關上門的時候,我才把頭埋在了胸口,落下淚來。沒有人看見我哭,我知道他也不想讓我哭,但是我忍不住,即使流淚的恥辱幾乎和我心中的悲傷一樣多。又一條被龍帶走的生命,想都沒想就從我身邊帶走的生命。我不會讓它們就這樣逍遙自在的,我要對我的導師作最後的致意,感謝他教會我所有。回到訓練中我會更新我的目標。我們的敵人——我的敵人——不會贏,這是魔鬼蜥蜴最後一次讓我傷心。現在它們有新的敵人了,我保證在打敗它們後會讓它們記住我的名字。
我要比別人都強。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瞬間,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本尼迪從來都不是我的爸爸,他自己也表達得很明白。我們一直以來所有的交流都是嚴格的師生關係,他也總是跟我保持著一臂的距離,一種專業的距離,從沒有更近過。但是他總是在那裡,也有好幾次他卸下面具以我為豪地看著我,那幾乎是喜愛,雖然沒有更多了,但這也足夠了。
「還有呢?」
現在他走了。我人生中第二次成為了孤兒。
「是我,」我說著,他轉向我皺起了眉頭,「馬修和我吵了起來,我推了他然後打了起來。是我先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