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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 等一下,你想用我的手帕嗎?

第二封信

等一下,你想用我的手帕嗎?

我把你的手帕貼到臉上,吸入你的氣味。我再次覺得被治愈了。
當晚我措辭了一封信給那個人渣。附上他對我施壓、讓我墮胎的錢。沒有小孩,我寫道。他的名譽不會受損。(「回來。」他嗚咽著說。滿臉滑溜溜的都是眼淚。「等一切解決之後就回來。我沒了你活不下去,你是我的最愛。」)我加了一句,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他很可能會發現他還是活得下去的。
我們在文具櫃里。你問我願不願意出來,我說了句「謝謝你」,其實我可能說的是其他東西。我心裏有痛,站起來時搖晃了一下,你伸出手。
你顯然渴望兩件事:你沒有打開文具櫃的門,也沒有發現我在裏面。我也渴望兩件事:你能關上文具櫃的門,而我再也不要見到你。這似乎是最好的出路。你一直在張https://read.99csw.com望走廊。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
兩隻藍鳥醒了,從裱框印刷畫里飛了出來。我看到窗外的天空浸透了墨。然後我看到星星,它們吱吱地冒著泡沫。就連月牙也一直裂成碎片。
今晚就到這兒吧……
於是你做了另一個小決定。我從你的臉部和肢體語言讀出來了。你小心地把兩腳分開一點站立,就像你對待席拉的方式一樣。你把手背在身後,眉毛因為專註而皺成一團,同時你左右搖晃著轉換重心,尋找對的平衡點。我感覺上像在觀看大樹紮根。除非你幫上我的忙,否則你是不打算挪窩了。然後你開口了。
哈羅德,你在文具櫃里發現我時,我已經在啤酒廠工作一整個月了。那是二月初。我已經吃過你的三明治,打探https://read•99csw•com過你的辦公桌,但自從食堂那次之後,我們就沒有說過話。不過,我一直在我的窗口等你。你幾乎每天都帶著空罐子去那兒,有時我想用意念讓你跳舞,但你從沒讓我如願過。或許雪才是你的靈感。我們再也沒遇到過那樣的天氣,至少在我們共事時沒有過。
不能再寫了。手累。腦袋也累。夜班護士問我是不是哪兒疼,給我拿來一口杯的液體嗎啡,幫助我入睡。
往哪兒看也沒人能幫你。
「不要辭職。」你的聲音很溫柔。我抬頭看你,發現你的眼睛正一閃一閃地看進我的眼裡。「剛開始我也發現很難。我覺得格格不入。但都會好的。」
這就像你的另一句咒語。我無法作答。有那麼一刻,我相信一切都會為我峰迴路轉,因為你顯然也有同樣的期https://read.99csw•com盼。就這麼簡單。而且我此時此刻已經失去很多,哈羅德。我想留住寶寶的願望超過一切。
這是自科比那個人渣之後,第一次有男人碰我。(我躺在急診室的擔架床上,給我做檢查的年輕醫生不算。)你的手指握著我的手指發出震顫,把一股電流送上脊柱,直衝髮際線。你的手好大好暖,沒有遲疑。如果能一直像那樣有多好,我的手在你的手心裏。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換一次人生,我或許會一個滑步向左,擺進你的臂彎里。但你是哈羅德·弗萊。我是奎妮·軒尼斯。我掙脫出來,儘可能快地從你身邊走開。我幾乎在跑。
所以想象一下吧。我在柜子里哭。我聽到有人靠近,用力拉門,我試圖躲藏。或者,更確切地說,我表現得像我父親一樣,試圖假裝自己不在那read•99csw.com裡。但對一個穿棕色羊毛套裝的小個女人來說,當你的身邊除了列印紙和牛皮紙信封之外沒有其他時,要假裝自己不在場實在很難。
你說:「等一下,你想用我的手帕嗎?」我說不,不,我當然不能,但你沒聽到。你從口袋裡抽出手帕,就像抽出一條魔法師的領巾,非常仔細地把它對摺了好幾次,直到它變成一個針插大小。「請你,」你輕輕地說,「拿去吧。」我把它舉到臉旁,你的味道從一側撲鼻而來。
「站穩,」你告訴我,「沒必要著急。」
「請你原諒。」你說。你顯然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你選擇盯著我的腳。
或許是荷爾蒙。我不知道。我有時仍能聞到那味道。皇室皮革牌香皂,牛奶咖啡和檸檬味的須后水。混調的比例要剛好。有陌生人經過我的海上花園,我會想丟下工具,沿著海濱https://read.99csw.com小路追著他跑。我甚至不渴望說話或觸碰。我需要那種香味,伴隨它的是胃裡洋溢的暖意。我試過從植物中尋找這種氣味,但一直找不到。我種過一次檸檬百里香。太陽曬著它時,氣味就接近了。我會端著我的咖啡馬克杯,坐在旁邊,儘管我得閉上眼睛自行想象皇室皮革的那個部分。
瑪麗·安貢努修女說:「我得換一條色帶卷了,親愛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理直裙子,低下頭來。我把苦惱歸咎於納比爾和其他銷售代表對我的嘲笑。我說我再也忍受不了,我要遞辭職信。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沒提的是,我來到金斯布里奇時懷有身孕。我沒提的是,我剛在上一個周末失去我的寶寶。由於胃痙攣和心裏的悲痛,我幾乎站不起身。
如果我一直跑下去就好了,你可能會說。我就能讓我們所有人免去許多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