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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 一堆麻煩事

第二封信

一堆麻煩事

「那裡到底在搞什麼?」菲洛米娜修女從她埋頭讀的書里抬眼一瞥,問道。我把手舉到眼睛旁邊遮太陽。
一個義工帶著疲倦的無奈走向「哈羅德·弗萊之角」,開始拆圖釘。他把明信片一張張地拿下來,開始捲起芬緹的「歡迎」橫幅。
「那是我!」一個義工喊道。
守夜的人已經散了。今夜我只能聽到瑟瑟的樹葉聲和海聲。
我不知道她對人群都說了些什麼,但我能看到高個子男人握住她的手,黯然地點了點頭。他開始領頭緩慢地拍手,我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那似乎演變成了一輪給他自己的掌聲。又有更多的閃光燈,更多對著擴音器的喊話,更多輪掌聲。人群開始解散,一些朝海濱走去,其他人朝鎮九-九-藏-書上的方向去了。我看到他們離開時對彼此揮手,互相拍拍肩膀,舉手擊掌,彼此祝願回家的路途平安。其他人則漫無目的地晃開,手臂扣在頭頂上,擺出勝利的姿勢。
我們沿著蘇格蘭的國界放入最後幾塊拼圖。她說,她不知道接下來會選什麼來拼。過了一小會兒,她說:「他仍在走,奎妮。我骨子裡能感覺到。」
當晚,露西修女把我推進娛樂室里收看電視新聞。我們都聚集一堂,病人和他們的親朋好友,義工和修女。戴帽子的男人在對著鏡頭演講,之後有菲洛米娜修女在門口的鏡頭。
「哦,聽夠他的胡說八道了。」菲洛米娜修女突然用遙控器關掉電視機。
我正在太陽下面小睡,被read.99csw•com一陣唱詩和軍樂隊的聲音吵醒了。聽起來不像修女們乾的事,也不像是音樂療程。其他病人開始注意到嘈雜聲了,他們朝療養院大門的方向望去。他們的親朋好友為了看得更清楚些,踩過草地朝車道走去。大門外,似乎有一群人拿著橫幅、旗幟和廣告板聚集在人行道上。有很多亮色、戲劇化的服裝和樂器。似乎還有一個熱狗攤,有隻大猩猩在和一個穿泳衣的女人跳舞。
外面的人行道上,一個戴帽子的男人對著擴音器喊,讓大家安靜。之後他大部分的話我都沒聽到,因為花園裡颳起了一陣風,所有的樹木都在吱呀作響。我主要聽到一句:「我們做到了,大傢伙兒。我們到這兒了https://read•99csw•com。」我聽到那句話好幾次。
戴帽子的男人又回來了,他正告訴採訪記者,實在很遺憾。哈羅德·弗萊已經不得已放棄了,實在很遺憾。「出於疲勞,還有,比如複雜的情緒原因。但奎妮仍活著,那才是最重要的事。很幸運有我和其他人介入進來。」兩個男孩從他手邊大搖大擺走過,這個男人俯身把他們舉到空中,就像舉起活人獎盃。
等菲洛米娜修女回到花園裡,到我們這邊時,她又拎了一個禮品籃子,裝著瑪芬蛋糕和一束百合。她的臉漲得通紅,就好像剛跑完很長一段路。
「失陪一下。」菲洛米娜修女說。她摘掉老花鏡,從摺疊式躺椅里站起來。
露西修女跪在我的身旁。她從我的臉上拭去眼淚九*九*藏*書
有人歡呼,然後一個你的畫面突然閃現在屏幕上。現在只剩寂靜。你正走在一條繁忙的馬路上,但肩膀都垮了下來,就好像你正承受著看不見的重負,看起來累得要命。汽車都在急轉彎避讓你。
「我真心希望沒有。」菲洛米娜修女默默地說。
她的身後,給出花園的畫面,一個男人在給草地澆水。
「那個男人就是一坨傲慢的狗屎,」她說著看了我一眼,使了個眼色,「當然,我剛剛沒有那麼說。」
「是你啊!」其中一個病人說,「你出名了!」
然後,再奇怪不過了,他們開始念我的名字:「奎——妮。奎——妮。」
現在只剩你和我。我在等。你在走。看情形,哈羅德,我們返璞歸真了。
我估計又是藥物的作用。
read.99csw•com人發話。我們變得非常忙碌,忙著研究我們的手、窗外的風景那一類的東西。病人開始陸續和他們的親人走開。連修女和義工也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事情上。只剩我留在房間的中央,盯著電視機黑漆漆的空屏。我還能看到你的臉,你眼裡的難色,你凹陷的兩頰,你瘋長的鬍子。
「你願意幫我拼完拼圖嗎?」她說。
我看著她快步沿著車道朝大門走去。人群一發現她的身影,馬上都轉向她,就和等待醫生的家屬預期聽到扭轉人生的消息時一樣,滿臉堆笑,就好像那能影響判決。儘管她抬起手來示意安靜,並且搖頭表示不要亂來,還是有更多的掌聲響起。她「吱」一聲把門推開,跨步出去,又小心地關好身後的門。一堆閃光燈突然朝著她閃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