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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警方在考慮這種可能性。」
聽到這兒,真世盯著鬍子拉碴的叔叔看了半天。
真世想,肯定是你誘導別人這樣想的,但現在說這個純屬浪費時間。「聽你這麼說,那位森脅和夫先生已經去世了?」
「看你這眼巴巴的樣子。」
「因為他給出了這樣的信號。」
一座平凡而無名、幾乎無人到訪的小鎮。
「鎮上沒有像樣的雜貨店,我去買漫畫的時候順便到旁邊鎮上的家居中心買了一個。地方小鎮的零售店越來越少,還是得去大型商超才好。」
「原來是那個時候……」
「真是這樣嗎?」真世歪了歪腦袋。
「他嘴上沒這麼說,但這種事一聊天就知道了,他交往過的對象應該不止一兩人吧。」
「你又扮成刑警四處探聽了?萬一和真刑警撞上怎麼辦?」
「故意說的?為什麼?」
「你能來我當然很高興,不過還是不用了,事情實在太多,可能連好好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真世很生氣,但還是忍住了。「叔叔,你有沒有看他的手機?」
「是呢。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你說父親最近時不時也會抽煙,是真的嗎?」
「你說的是這句吧:父親以前教過的學生可能遇到了金錢方面的困難,所以找叔叔諮詢過此事。」
她取下便當的保鮮膜,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房間的角落,看到一個昨天還沒有的紙袋。她好奇裏面裝了什麼,走過去打開一看,全是漫畫,不僅有全套的《幻腦迷宮》,還有釘宮的其他作品。
「我也觀察了一下前田那個小年輕。要判斷他對某件事感不感興趣,從他的肢體動作就能看出來。聊他不感興趣的話題時,他放在鍵盤上的手指肌肉是鬆懈的;但一談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他手指的肌肉立即就會緊繃起來,眨眼的次數也會馬上減少。當柿谷問本該繼承的財產是不是不見了的時候,兩人的表情動作都明確暗示了答案。」
「我哪能這麼神經大條。我是說,我去看過她家的房子。在一片住宅區里,那棟房子可是相當漂亮。這也不奇怪,房子曾經的主人森脅和夫是一位能幹的實業家,在好幾家大企業當過高管,九年前才從美國回來。回到家鄉后,他名義上雖然擔任了一些公司的顧問,實際上早就引退了。和夫是和平的和、丈夫的夫。」
「我聽得一頭霧水。繼承遺產是怎麼回事?」
「叔叔,求求你了,再來一次!」真世雙手合十道。
「你還記得之前的兩個問題嗎?第一個問題是,死者是否不僅沒有財產,還欠了巨額債務;第二個問題是,是否在遺產繼承問題上產生了糾紛read•99csw.com。」
「什麼叫信口開河?那是一種對話技巧,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不會吧……難道是牧原?」
「你白天出門,就是為了買這些書?」
「是嗎?」健太的語氣凝重起來,「案情有進展嗎?」
「給出了信號?」真世沒懂,「這是什麼意思?」
「餐飲店裡不能抽煙,這已經是常識了。」
「打火機的痕迹?」真世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真世不由得喊出了聲,「你剛才不是跟刑警說,他不太懂的嗎?」
「那個負責人就是牧原?」
「那我回房間了。」真世起身,準備離開。
「如果是這樣,他們這一趟可白跑了,因為你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百日元,就送給你了。」
那時正是疫情最嚴重的時期。
「不行嗎?」
「但森脅敦美的話應該是真的,畢竟她沒必要撒那樣的謊。問題是哥哥知不知道存款為何不見了。我猜,即使不知道,他可能也有所覺察,因為他其實很懂金融方面的事。」
「嗯,這樣最好。我不去那邊真的行嗎?明天是周六,一早我就能過去。」
武史依然叼著煙。他用指尖捏起硬幣,輕輕扯開後放到桌上。真世立刻拿起來檢查,但沒有看到硬幣上有穿孔的痕迹。
「啊?可是你明明回答了『是』啊。」
「你好煩人啊。」
「當然不是!」
寧靜舒適的小鎮——真世回味了一下健太對家鄉的評價。
真世笑了起來。「怎麼可能?辦不到啊。」
所以武史之前說那是他在美國買的紀念品,也是瞎編的。
「我盡量不去多想。」
「我不是跟柿谷說過,我們要回一趟家嗎?」
「你是說哥哥去東京見了誰的問題?」
「要去哪兒?」
「他這麼一問,我就確信,說不定是哥哥衣服上沾了機油。打火機的油雖然會蒸發,但氣味不會消失,鑒定人員應該注意到了這一點。」
「好的。」真世也吃完收拾好了。雖然她告訴自己不能吃太多,結果還是把食物一掃而光。「我先問個問題。你明明不喜歡抽煙,為什麼剛剛還要抽呢?」
「談過很多對象也是件好事啊,意味著你是他認真選中的人。」
「聽他家鄰居說的啊。森脅和夫先生似乎很受人尊敬,沒人說他的壞話。聽說他還積极參加町內會的各項活動呢。」
武史也默默地把意大利麵往嘴裏送。突然,他停了下來。「他好像挺受歡迎的。」
「是嗎?我這次去,發現你們小鎮挺寧靜舒適的,你的老同學也多在那邊,我還擔心你會不會不想回東京了。」九九藏書
「叔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抽煙呢。」
「這個我得說明一下。其實呢,今天早上我去了一趟森脅家。」
「嗯……昨天在沼川的店裡沒人抽煙,所以我不知道。」
「是呢,我也覺得這個問題好奇怪,到底怎麼回事?」
「還不知道呢,都交給警察了。」
「那你沒看健太的手機?」
真世拿起一次性筷子,打開了炸雞塊便當。她看見標籤上標註的卡路里數值很高,想著今晚只能先這樣。如果一直吃這種東西,很快就會變胖的。
「果然又是騙人的。」真世瞪著武史,「叔叔,我好像明白你的套路了。」
「叔叔,我能問你點事嗎?」
「有些事今天一定要處理,這樣下周的計劃就不用更改了。」
真世看到武史的上衣口袋裡有一樣發光的東西掉了出來,正是那個煤油打火機。
「怎麼了?」
「可別誤會啊,我只是想了解破案進度,不得已才從刑警們的手機里挖了點信息,並不是喜歡。」
「對,然後你都回答了『不是』。」
可是,這明明是一座美好的小鎮啊。
「為什麼要看他的手機?」
接下來的一幕讓真世忘了呼吸。她看到武史用嘴叼起煙,抬起了頭——那根香煙竟然穿過了硬幣。
「那個打火機,是你以前就有的嗎?」
「你都是聽誰說的?」
「與其說是我問出來的,不如說是柿谷故意說的。前田似乎對此很不滿。」
「這是剛才柿谷說了之後,我才知道的。」
「一般來說,人邊想事情邊說話的時候,眼睛容易看向右上方;回憶事實則會看向左上方。簡單來說,就是說謊的時候看右邊,說真話的時候看左邊。」
「這個待會兒再說。先聊聊刑警為什麼來找我。和我們計劃的一樣,他們上鉤了。剛才他們主要想打聽哥哥有沒有找我商量過錢的事。」
「這個我知道。」
武史沒有立刻接話。他思索片刻,把酒放到桌上,一把拽過脫下的上衣,從內側衣兜掏出一盒香煙。他打開煙盒,抽出一支煙,然後看著真世問:「你有一百日元的硬幣嗎?」
「根據這些信息,我推斷森脅敦美在電話留言里說的『父親的銀行賬戶』的事,應該指的就是遺產。」
「外行人就會這麼說。」武史一臉不耐煩地把煙放回煙盒,連同盒子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真世回房卸妝的時候,接到了健太的電話。
「是嗎?」真世左右動了動眼珠,「我下次找人測試一下。」
「真的啊。」
「我是這麼打算的,怎麼了?」
「叔叔,這些漫畫你從哪兒弄來的?」
「借我一個。」
「好吧,晚安,你九_九_藏_書好好讀書吧。」
雖然她心裏希望健太能來,但考慮到目前的狀況,他來了只怕反倒會添不少麻煩,她也不想讓健太知道自己與武史正在查案的事。
真世打完電話,長嘆一口氣。
「啊?怎麼做到的?」
「但不大可能吧……」真世剛說到一半,又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她想起武史對她說過,不管最後查出兇手是誰,她都會覺得難以置信。
「我都聽說了,你今天在線和同事對接工作了。」
「所以你才和柿谷他們說是關於繼承遺產的事。可是,你又是怎麼知道財產不翼而飛了?」
「不知道。就算是他對哥哥的一點補償吧。」
「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警察早晚會弄個水落石出,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武史冷靜地說完,喝了口威士忌蘇打。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在警察面前抽煙?」
「你該不會想從頭看起,把這些都看完吧?」
「你可真愛管閑事!總之,多虧他們,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大概弄清楚了。應該是警察去找了森脅敦美,調查了她給哥哥打電話的原因和那條留言的意思。森脅敦美大概是查了一下已去世父親的銀行賬戶,發現有一筆巨款不見了,於是想拜託哥哥向銀行負責人打聽一下情況。至於她為什麼要去找哥哥,可能是因為她父親說過,那個負責人是哥哥介紹給他的。」
「不會的,只是這邊還有很多雜事要處理,暫時回不去,之後還要去跟警察見面。」
「沒什麼,我在想,你這種能力能不能用在更美好的事上?助人為樂之類的。」
「我們明天一早就出門,先跟你打個招呼啊。」
「不會怎麼樣。我又沒做壞事,而且我也沒說自己是刑警,都是對方自己以為的。」
「反正你就是個鬼話連篇的騙人高手。不過剛才你最後一個問題問得好。」
「去年四月去世的,死因就是疫病。」
「原來是這樣,那就算了吧。」真世再次吃起了便當。
真世聽懂武史這句話的一瞬間,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個人殺死了父親?」
如果自己的同學真的是兇手,健太的父母知道后,又會對這個地方產生怎樣的看法?一個原本普普通通的人,突然間性情大變,對自己的初中老師下了毒手——他們會不會覺得這座小鎮也是一個民風野蠻、無法無天的地方呢?
「你不是喜歡偷看別人的手機嗎?」
「終於洗乾淨了。」武史從盥洗室里走出來。
「昨晚你和柿谷見面的時候,他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吧?問哥哥抽不抽煙,還問用的什麼打火機。」
「是嗎?不過這些對我來說也沒所謂https://read•99csw•com。」說著,武史又吃起了意大利麵。吃完后,他扔掉飯盒,開了第二罐威士忌蘇打。「好了,我們回顧一下與刑警的對話吧。」
「下周就回來上班嗎?」
武史的眼睛沒離開漫畫,只稍稍抬了抬右手,以示不送。
「的確也只能這樣。」
「再來一遍!」
正嚼著腌菜的真世差點噎住,連忙喝了口茶。「是健太自己說的嗎?」
「這個表述是有些奇怪,但現在也只能這麼說。要是他們找到了打火機,一定會拿來給你看,向你確認那是不是哥哥的東西。但他們沒有這麼做,說明他們發現的不是打火機,而是表明有打火機存在的東西。我懷疑他們發現了打火機的機油,所以準備了這些東西,用來試探他們,觀察他們的反應。」武史把打火機開了又關,弄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刑警的提問一定是有用意的。他們應該是在現場或者遺體身上發現了打火機的痕迹。」
「確實有點不自然……」
「不這麼說,就沒法解釋哥哥為何要來問我啊。他年輕時還炒過股,對理財產品也了解不少。」
「那是因為柿谷的眼睛有一瞬間往右上方看了看。」
「還能從哪兒弄來?當然是買來的,不過是在舊書店買的。」
「去取畢業相冊和文集,只是你的借口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真世兩手托腮,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兇手拿著煤油打火機,和父親拉扯時,不小心弄灑了機油——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還真不好說。我可是城府很深的人。」
「真要回去啊?我還以為你又信口開河。」
「一百日元硬幣?應該有的。」
「你自己呢?也是從好幾個男人中選擇了健太嗎?」
「如果剛才說的是事實,那他就脫不了干係。你再回想一下,昨晚你在你同學的店裡,和牧原怎麼聊的?」
「是要問健太吧?」
「這可是關係到家鄉經濟的漫畫,即使有些累,讀了也不吃虧。」武史倚著牆,翻開了漫畫第一卷。真世想起葬禮上武史對釘宮說了那麼多恭維話,但那時他其實根本沒讀過釘宮的作品。還真敢說。
「這麼想是合情合理的。警方之所以派柿谷他們來找我,無外乎兩個目的,一是證實森脅敦美的話是否屬實,二是確認哥哥是否知道存款從賬戶里消失的原因或存款的去向。」
真世呆住。「你怎麼知道的?」
回到丸宮,武史一進房間就脫下上衣跑進了盥洗室。真世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便偷偷往裡看了一眼,發現他竟然在刷牙,這讓她有些莫名其妙。她把剛從便利店買的便當和茶擺到桌上,打算效仿武史,晚飯就吃這些九九藏書。雖然這樣有些對不住老闆娘,考慮到接下來的安排,她還是節省一點兒比較好。
「牧原聽到這句話時是什麼反應?從竊聽器里聽起來,他似乎不太平靜。」
「是嗎?那好吧,等你有空了就跟我說一聲,我馬上趕過去。」
「謝謝。」
「明天到那邊再告訴你。」
「沒什麼不行的,只是會很辛苦吧。」
真世拿出錢包,取出一枚硬幣放到桌上。武史左手拿起硬幣,右手拿著香煙,慢慢將兩樣東西湊近。
「有時候不得不表演一點這種小魔術,所以作為魔術師,我必須會抽煙。」
「你是問這個?」武史撿起了打火機。
「是的。雖然他們沒把名字告訴我們,但他們肯定已經知道是誰了,而且那個人好像和案情沒什麼關係。」
「這是個下意識的反應,本人都意識不到,外行更難察覺。我也說了,凡事都有例外。但我和柿谷見過幾面,也聊了幾次,我確信這個法則在他身上是適用的。」
「好了,討論結束,今晚我要專心讀書了。」武史拍了拍雙腿,站起來,從牆角的紙袋裡拿出幾本《幻腦迷宮》。
「我可沒有交往過那麼多男友。不過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些我都不知道。」
「低級趣味,我才不幹這種事。」
「森脅敦美家?你去見她了?」
「有這種可能。你的同學中都有誰抽煙?」
「不光是這些。」武史盤腿坐正,從自己的購物袋裡拿出肉醬意大利麵和罐裝威士忌蘇打。看來這些就是他今天的晚餐了。吃面之前,他開了一罐酒,喝了一口,十分不悅地說:「嘴裏還是有煙臭味,抽煙就是這點討厭!」
「柿谷一下子就上鉤了,問你父親是不是曾經隨身帶著打火機。」
「別瞧不起人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填飽肚子。」武史伸手去拿意大利麵,取下保鮮膜,打開蓋子,用塑料叉子卷著麵條吃了起來。不過是幾個普通的動作,武史做起來竟有了幾分迷幻色彩,真不可思議。
「眼睛看了右上方?」
真世明白了武史的意思,也稍微改變了對柿谷的看法。
真世嘆了口氣,喝了口茶。儘管她不願意把同學看成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還是得先做好心理準備。真世回想著昨晚在居酒屋的情景,如果牧原有涉案嫌疑,他會當著自己的面泰然自若地談論幻腦迷宮主題公園的計劃嗎?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幾年經濟不景氣,理財投資的風險很高,他不怎麼出手了。不管怎麼說,假設哥哥知道存款消失的原因,事情就比較複雜了,因為肯定有人不想這件事暴露。」
「沒什麼,我還以為你這段時間都要在那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