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不屑地咧嘴一笑。

弗蘭克在她脖子上打了一針。

大老黑悄無聲息地跟了過來。他已經踏上了台階，先抬一隻腳，再抬另一隻腳，格外小心翼翼地向光頭佬靠近。

——光頭佬捏得太用力了，米莉安感覺自己的牙齒已經咬到了嘴裏的肉。

光頭佬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看起來就像塗了口紅的骷髏頭。

此時已經是將近八年以後，光頭佬臉上的皺紋深得都能當搓衣板了，他的頭皮也開始萎縮。

「管好你的舌頭，不然我就把它割下來。我的奶奶不是普通人。在我柔弱無助的時候，她救了我的命，拯救了我的人生。」

「我拿給你們，讓我去找他。我能拿到箱子，不會有任何問題。」

「實在榮幸。」

「有什麼區別嗎？」

「她在撒謊，」哈里特說，「我能看出來。」

「那我們的箱子怎麼辦？」

光頭佬的眼睛不易察覺地轉了一下，他已經發現有個皮膚黑得像黑曜石一樣的傢伙從垃圾箱後面鬼鬼祟祟地鑽出來。這大老黑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馬甲，前面敞著懷，露出汗津津的胸膛和胸口上幾撮並不茂盛的胸毛。

隨後，他叉開手指，像鉗子一樣捏住了米莉安的下巴。

「我指的可不是健康保險，因為我抽煙好酒。實際上我恨不得現在就來上一支煙。所以你用不著給保險公司交錢，他們可全是吸血鬼。不過，既然我給你省下了一筆錢，你得保證別碰我的朋友路易斯。」

「另外，」光頭佬沒理會她的謾罵，「顯然你很在乎那個開卡車的傢伙，這可犯了咱們這一行的大忌。我必須拿走你在乎read.99csw.com的東西，那樣你才會乖乖聽我的話。」

世界好似鑲了朦朧的邊，它越縮越小，越來越暗。

米莉安咳出一口痰，對著光頭佬的眼睛吐去。正中靶心。「休想。」她說道。

「那就算了，我是不會跟著你乾的。」

「這話太傷人了。」她說。的確，雖然她聽起來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但實際上這話的確很傷她的自尊。這壞事做盡的光頭佬以為找到了自己的同類，「我只是品行不端而已，並沒有作惡多端。」她特彆強調說。

米莉安將信將疑，她認為這渾蛋是在撒謊。也許是他自以為是，也許他只是吹牛。

「你在跟我談條件？」

「我知道那並不費事，只需要你接觸我的皮膚。」他說。

米莉安的雙眼就像兩個刀口，憎恨從裏面汩汩流出。

光頭佬退後幾步。

米莉安沒說什麼，她只是感覺剛剛被哈里特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痛。

「我幫不了你。」米莉安說。

節拍強烈的音樂聲從夜總會的後門傳出來。這是一條幽暗的小巷，除了黑黢黢的影子，便只有街口映照進來朦朧的霓虹。光頭佬從長長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獨自一人，身旁沒有哈里特，也沒有弗蘭克。

光頭佬的腦漿像廚師潑出去的泔水一樣飛散開來。

夜總會的後門吱呀一聲開了，喧鬧的音樂聲排山倒海般涌了出來。

他不顧一切地撲過去，一刀把癮君子的腦袋劈成了兩半。

他的黑皮鞋踏上了通往夜總會後門的金屬台階。

光頭佬所說的「他們」指的就是哈里特和弗蘭克。兩人對視一眼。弗蘭克九*九*藏*書看起來很不舒服，但哈里特獃滯的雙眼只微微一動，像鏡子似的閃了一下光。

大老黑疼得哇哇直叫。

「你幫得了。你有靈視的本領，況且你也不是什麼好鳥。」

光頭佬拿來他的小包晃了晃。裏面有骰子一樣的東西發出呼呼啦啦的聲響，「我收集骨頭，我可以通過骨頭算命。」

再一次，混沌將她完全裹挾，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就是毒品、軍火、性|奴之類的玩意兒嘛。」

光頭佬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著屏幕上的號碼，然後沖弗蘭克打了個響指說：「你，讓咱們的新搭檔休息一下。」

「是我殺了你，」她撒謊說，「我，我他媽一槍打爆了你的腦袋。」

「想得倒美。就憑你，狗都懷不上你的種。你肯定干過母狗吧，大光頭？」

光頭佬接電話去了，弗蘭克從門口彎腰出去，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個注射器。

「我覺得沒有。」他細長的手指撫摸著日記本，不以為然地說，「你以後為我做事，歡迎加入我的團隊。組織對你的能力一定會格外欣賞的。」

「唔，」光頭佬若有所思地說，「不行。」

米莉安開始拚命掙扎，她希望能扯下噴頭，或者把整棟房子拉塌下來。

當大老黑終於出手時，狡猾的光頭佬已經做好了準備。

大老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抽出了一把彎刀，對著光頭佬便砍了過去。然而他這一刀卻砍了個空，因為光頭佬敏捷地一轉身，靠在了旁邊的欄杆上。

而與此同時，槍聲又響。

光頭佬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語氣變得像鋼鐵一樣冷峻。

九*九*藏*書「我的組織向來歡迎高手加入。」

「故事真精彩，」米莉安說，「可你的重點在哪裡？它又不能證明你奶奶有魔力。她預言了一個結果，然後捅死一個小孩子讓這個預言變成現實。真是牛逼。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會相信這些玩意兒了。」

「你看到了對吧？」他低聲說道，「你看到我是怎麼死的了。」

「你現在沒有談條件的資格。狼群里地位最低的老狼、病狼是沒有資格要求狼群的首領多分給它們食物的。這不合規矩。如果我屈服了你的條件，那就會失去你對我的尊重。我感覺你應該是一個——怎麼說呢？——一個得寸進尺的女孩子，我說得對嗎？只要我稍一讓步，說不定你就敢蹬鼻子上臉了。我可不是你爸爸。」

他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西裝，黑色皮鞋，儘管已是午夜，他卻仍然戴著一副反光墨鏡。

「從事收購和分配的組織。」

「不過，」他說，「你的能力遠勝於大多數人，因為你的預言非常精確。你和我的奶奶應該是處在同一個層次上的。這讓我深感意外，我很激動。」

他久久不願鬆手，直勾勾地盯著米莉安的眼睛。

光頭佬審視著她的臉。他有些恐慌，有些不知所措。哼，你能逼我看到一切，她心裏得意地說，但卻不能逼我說出實情。

「我倒更樂意談談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光頭佬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她還使我懂得，宇宙是有其法則存在的。這些法則通常隱藏在人們視線的背後，除非有人能洞悉得更深，或者有心鑽研。」

光頭佬似乎有些心動，米莉安以為他在考慮。這提議像一九_九_藏_書抹陰影掠過他的臉。他摸摸下巴，又摸摸光溜溜的腦袋。這時米莉安看出來了，這渾蛋哪裡是在考慮，他分明是在演戲，他在戲弄她。

她想到了路易斯。

那小婊子仍然緊握著拳頭在浴缸前踱來踱去。

「沒用的。」米莉安說，她舔著嘴巴里被咬破的傷口，「誰都鬥不過宿命，這叫天命難違。」

米莉安咳嗽了一聲，「好極了，你也會巫術了。」

血滴從他臉上彎彎曲曲地流下。他看了看四周，在台階上坐下，那癮君子撲通一聲倒在他旁邊。血流過鼻子，流到了嘴唇上，光頭佬舔了舔，彷彿在品嘗其味道，或許他在考慮以後是不是可以做個食人怪。隨後，他身子一歪，死了。

「沒錯。只要你放過他，我就跟著你干。」

「你的第一個任務——」他那像骷髏一樣的手指挪到了米莉安的鎖骨和脖子處。米莉安幻想著她能掙脫雙手，像綠巨人的女朋友那樣，將噴頭從牆上扯下來，戳進這光頭雜種的腦袋裡，「——是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

「什麼事？」光頭佬對著手機說。

台階頂上的門打開了一條縫，但也僅此而已。

起先那光頭雜種並沒有理會米莉安的譏諷，只是隨後他才點頭說道：「沒錯。」

光頭佬頓時兩眼放光。

緊接著，兩聲槍響。

光頭佬雙手抓住大老黑的腦袋，那樣子就像是準備吃一個碩大無朋的巨無霸漢堡。而他當真下了口，像殭屍一樣狠咬大老黑的鼻子、臉和下巴。他把對方的腦袋扭來扭去，鮮血濺得牆上、台階上到處都是。

台階頂上忽然又多出了一個人，一個瘦得像猴子一樣的癮君九*九*藏*書子。他頭戴針織帽，帽檐拉得低低的，一臉麻子。他手裡的點38左輪手槍正徐徐冒著煙。光頭佬的後背上頓時盛開了兩朵血紅的玫瑰花。他不由鬆開大老黑，那孫子立刻伸手捂住自己血肉模糊的臉，並緩緩蹲下身去。光頭佬趁機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彎刀，而後毫不猶豫地高舉起來，向拿槍的癮君子砍過去。

「我不一樣。」

只見寒光一閃，光頭佬手裡多了一把鋒利的剃鬚刀。他像手握畫筆的畫家一樣，信馬由韁地揮動起來。但大老黑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用胳膊肘猛擊光頭佬的手腕，剃鬚刀盤旋著落在金屬台階上，噹啷一聲不見了蹤跡。

米莉安勉強點了點頭。

「我才是你最需要在乎的。我的認可，我的笑臉，這一點他們都知道。」

光頭佬假裝渾然不覺。

「你說的是什麼組織？」

光頭佬笑了笑，「哦？」

他把日記放在蓋著的馬桶蓋子上，走到浴缸旁邊。而後一隻腳踩在浴缸沿上，雙手伸到米莉安的屁股上——他並沒有摸到她的屁股，只是用手指在離屁股一兩指的地方盤旋。接著，他的手掠過米莉安的肚子，還有乳|房。

「你會告訴我的，」他仍舊一臉狐疑地說，「你會告訴我的，那樣我就能逆天改命。我要打敗宿命，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讓你幫我躲過一死。」

「查到了？」她聽到光頭佬說，可那聲音就像是從冒泡的魚缸里傳出來的。他的話音拖得老長，像蜂蜜，像糖漿，像黑黑的焦油。「這麼說，你知道那卡車司機的下落咯？」

光頭佬的臉上忽然光彩照人起來，他鬆開手，激動不已地說：「告訴我，快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