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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禁籠中的少女 7、咖啡與香煙

第一部分 禁籠中的少女

7、咖啡與香煙

「你他媽的根本不知道。」她啐了他一口,那些字眼猶如從傾倒的水桶中潑出來的電池酸液,「你真的以為你懂我嗎?真好笑。想知道笑點在哪兒嗎?」她並沒有笑,「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就不會覺得讓我蝸居在拖車裡一年之久是個超級棒的點子了。你就不會認為我的理想工作是掃描明信片、沙桶,還有與那些該死的、肥胖的、椰子味的遊客喜歡吃的伍茲餅乾為伍了。」
她像要射門的足球運動員一樣把一隻腳向後揚起,然後狠狠地踢到他的儀錶盤上。雖然這不足以使它凹陷或是破裂,卻足以讓這個聲音響徹卡車駕駛室。
「我是不會回到那個該死的房車上的。」米莉安坐到副駕駛座上說道。卡車一路上隆隆轟鳴。
「謝謝。」
現在,她的心真的開始狂躁起來。她非常想脫下她那該死的靴子,赤腳走路,但這是新澤西州。誰知道她會踩到什麼?或者踩進哪裡?想想都不寒而慄。
「什麼?不,等等,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
「你不想九-九-藏-書聽聽我有什麼可說的嗎?」
「也許你有那麼一點懂我。」
「米莉安——」
幾個小時后,她看到前方有一個瓦瓦加油站和一個集市——在松林地的黑暗之中散發著黃色和紅色的光。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的牙齒和舌頭開始發癢,急需一根香煙。她帶著一些現金,但並不多,或許還不夠。
「是啊,這就是『射傷』的定義啊。這不算什麼。去年,我的乳|頭被刺傷。當時的那種感覺就像自行車車胎被放了氣一樣。這個……真的不算什麼。只是皮肉之傷。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和他們不一樣!」
「好吧。」他回答道。在這一個詞里,那軟糯細膩的南方口音——輕柔微妙,不像班卓琴的強硬撥弄。讓人感覺舒適,就像躺在一個自己用了很久的老枕頭上一樣習慣、自然與舒適。
「我們可以回到卡車上嗎?我有點事情想要告訴你。」
「這些方向不會讓你穿越松林泥炭地。」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我https://read.99csw.com向那個爛人開了一槍,他得到報應了。我想我知道你現在好多了。」
不錯,他生氣了。他應該生氣。路易斯很少生氣。他是一個處事圓滑的人,一個和事佬。做一個噴泉,而非下水道,他曾經這樣說過。她當時回了他一句,我喜歡在噴泉小便。所以你是一個真正的下水道。
路易斯手中握著最大號的瓦瓦家咖啡杯——一個64盎司的「口渴中止器」和「睡眠驅逐艦」。他的另一隻手臂下面夾著一條香煙。
她經過抽油泵,看到他的卡車停在旁邊,車已熄火,駕駛室也是黑壓壓的一片。
「我馬上就走。」
「靠邊停車。」
其實在他回答之前,答案就已浮現在她心頭。果然,他回答:「佩吉打電話給我了。」
「又一次,是啊,又他媽的一次。」
「我也不想回到那個該死的島上。」
她的雷達發出信號——不是那種酥|癢,而是令人痛苦的癢。像一個無害的痣突然演變成了癌細胞。同樣,她點點頭,拿走她的禮物https://read•99csw•com。他們回到卡車上,這樣她就可以聽到路易斯告訴她些什麼了。
「坦白說,如果我們的行車路線有稍微一絲的偏向回新澤西海岸的方向,我都會把你另一隻完好無損的眼睛也摳下來。用我的拇指。」她用手拂過自己的頭髮,發出一聲低沉的動物般地吼叫。
他遞出那條香煙。
「好吧。」
「你被射傷了。」他終於開了口。
「什麼?噢。」她意識到他指的是她的頭。那子彈軌跡形成的溝壑已經結痂了,一片結痂的疤痕就在她摸索的地方,「對。是的。等等。誰告訴你的?你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
對。佩吉,她禍害般地存在於整個夏天。她不完全算是路易斯的朋友,只能算點頭之交。他也曾經在某段路上載過她,好吧,誰知道呢?衛生棉條和寄居蟹,她想道。佩吉說,她有一個職位空缺,問他是否可以介紹人來。路易斯告訴佩吉說他恰好知道一個女孩。然後,悲慘的經歷隨之而來。
「好吧,那麼,出去吧。」
「我要出去。」
https://read.99csw.com給我的?」她說。米莉安佯裝鎮靜,但這樣做就已經耗盡了她的精力。雖然並沒能表現出足夠的真誠,不過她平時本來就這樣。
「——然後你走了。所以,其實是你的包。」
「接到電話,又回到了家——」
「也許只是一點點。」
那些尾燈閃爍,淡出,消失。
「我不想。」
門,砰地關上。卡車隨著這陣力搖晃了一下。
路易斯沒有磨蹭。輪胎在鬆動的石頭上咆哮前進,麥克卡車飛馳而去,留下一地塵土飛揚。油膩、薄紗一般的尾燈光瀰漫消散在緊貼夜晚時分地面之上的霧霾之中。霧霾聞起來就像那種冒著長長濃煙的森林大火的氣息。
他用一隻眼睛仔細看著她,另外一邊則是一塊隱藏在黑色眼罩后、沒有眼珠的傷疤褶皺。我的錯,米莉安心想。
「你看起來不像要走的樣子。」
「我本來可以去任何地方。北到紐約,南到大西洋城。」
米莉安繼續朝前走。
只有在這輛麥克卡車的駕駛室裏面,而不是他們共同居住的房車裡面,每一樣東西看起來才https://read.99csw.com是嶄新的。這都歸功於路易斯對它的悉心照料。這裏面充斥著令人厭惡的「牛魔王」牌清潔劑的味道和松香味,是的,還有那揮之不去的古風香味。
「又來。你又想逃,再來一次。」
然後,他來了,向她走來。
「你被射傷了。」他又說了一遍,「你沒事吧?」
路易斯嘆了口氣,「人們通常就是這樣的,米莉安。都要安頓下來,找到工作。」
「房車。」
「還好。」
「我說了,你他媽的快給我停車,你這個狗娘養的獨眼龍。」路易斯咬了咬牙,猛地踩了剎車。卡車嘎嘎地沉重地駛到路邊。
「好了吧。我停下了。」
僅僅是在他駕車的那一小段時間里,他注視她的時間與看路的時間就已經一樣多。這感覺太熟悉了。他是一個謹慎的守護者,而她是一個疲憊的瘋子。
她抓住自己的胯部,「這個樣子呢?」
「給你的。」
米莉安猛地打開駕駛室車門。迎面而來的是被風吹起的沙礫。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被射傷了。被一顆子彈射傷了。」
這些話激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