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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知更鳥的迴響 61、漲潮

第四部分 知更鳥的迴響

61、漲潮

一個鯊魚形狀的東西。
噢,不。
埃莉諾·考爾德科特的臉,眼睛圓睜,嘴巴張開。
米莉安又一次看到了埃莉諾·考爾德科特的屍體。
然後,米莉安環顧四周。
米莉安感覺到一雙手臂圍在她身邊。世界顛倒,河水奔涌而來。進入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刺痛,大口吞咽。
她得到了「雷恩」。
那個屍體舉起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放在嘴唇之上,彷彿在說:噓。
有那麼一刻,河水清澈,米莉安可以看到「雷恩」——仍然身陷於埃莉諾那不朽的握力之中。
噢,所有的神靈與命運,不,不是這樣。
那隻戰場烏鴉?能夠決定別人生死的人?
在最寒冷的血泊之中。他坐在那裡,伏在他弟弟的身體之上哀慟哭泣——拜你所賜的死亡——你向他開了槍。沒有正當程序,沒有陪審團。只有你和https://read.99csw.com你的槍,你內心的憤怒告訴你,這樣的怪物不應該被允許存活下去。
然後突然一陣大浪朝前撲去——
她猛踢著腿,撲騰著雙臂,向前游去,再一次將自己與老婦人的屍體固定在了一起。她抓住了下面的「雷恩」,然後,抓住那個女孩的全部軀體,她努力扳著「雷恩」的身體,並不停地蹬著埃莉諾的屍體,終於她們分開了。
路易斯的亡妻消失了。
「路易斯在哪兒?」她問道,然而女孩卻毫無知覺。
然後一個身體漂游到了她的旁邊。一具屍體,那死亡的臉頰被河水泡腫。一個女人,黏膩的海藻般的頭髮在她身後飄動。路易斯的妻子。在她的懷裡,抱著一個死嬰,一個臃腫的被洪水哽咽窒息的小天使。
她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https://read.99csw•com毫無知覺。
一雙手臂環繞過來。
這就是現在的你嗎?
真還是假,她肯定死了。
答案是:一個鯊魚形狀的傢伙從下面遊了上來,攜帶著骯髒污穢,油膩噁心的泡沫。
如何逃脫這條河流的「懷抱」呢?
米莉安爬到了河岸上,也把「雷恩」拉了上來。當米莉安把女孩翻滾著推上岸的時候,她自己一直咳嗽,嗆了太多水。她用兩根手指輕搭在她的脖子上——脈象很微弱。微弱得就好像眼球在眼皮底下打轉的感覺,雖然你不一定能察覺到它,但它確實就在那兒。
如果不出意外,米莉安想拯救女孩,然後犧牲自己。
路易斯。
血色泥濘,瘀青色的水。
你與埃莉諾·考爾德科特沒有什麼區別。她是正確的。
這是你應得的。不是嗎?
她的子宮一陣刺痛,像一個老九-九-藏-書婦人用如同鑷子般的手指夾捏著她的卵巢,一直捏一直捏。突然一個扭力,它們便永遠地關上了。你的孩子沒了,布萊克小姐。
一個輪廓,透過雨望過去,是灰色的。米莉安緊張地抓了把泥土與雜草。是他,是路易斯。她向他狂奔過去,拉他起來,撲到他身上,攀附著他,彷彿像她還在河裡,需要他把她從溺水之中拯救出來。
她們浮出了水面。
但是接下來怎麼辦呢?
那個嬰兒也一起消失了。她那沒有名字的寶寶。
這是你身亡之處,她心裏這樣想著。就在這兒。你的最終目的地。
一個嬰兒的啼哭。
然後——順流而下——飛濺。
一種強烈的慾望在不斷地誘惑著她——張開你的嘴。吸氣,吸一大口氣。然後「開懷暢飲」那泥漿噴涌的薩斯奎漢納之水,直到它堵塞了你的喉嚨和肺部,然後你就可read.99csw.com以休息了。沒有必要回答這些棘手的問題。
米莉安試圖把那些僵硬的手指從女孩的手腕上撬開,但她根本無法抓住。然後一根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樹枝將她們分開,屍體被拉走了。米莉安向著遠處那個蒼白的形狀游回去,竭力觸及,竭力觸及,不再確信她是否可以保持呼吸,肺部拉緊灼燒,她的整個胸部、喉嚨和臉龐都著了火。
米莉安向她伸去一隻手,感受到了那潮濕冰冷的肉體。當河水承載著她倆的時候,她把自己拉向了「屍體」的旁邊。突然,她發現埃莉諾那骨瘦如柴的手腕的盡頭處延伸出一隻老朽的「手爪」牢牢地抓著另外一隻骨瘦嶙峋的手腕。
但是這一次,屍體彷彿凝視著她,並且微微一笑。
不過,這並不重要。她只需要再推進一點點。只是為了讓「雷恩」浮出水面。
她突然意識到她犯了一個多https://read•99csw.com麼可怕的錯誤。水流迅速。她想要游泳,卻發現這如同落入了太空——無法前行,找到「雷恩」與埃莉諾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痛苦之中,那個問題的答案果敢而迅猛地在她的腦海里綻放。這就是她需要的全部,這就是她與考爾德科特家族不同的地方。
我的孩子,米莉安心想。
她是真實存在的嗎?
你哪裡有任何不同?
另一張臉浮現。
回答這個問題,你可能會繼續存活下去。
你殺死了她的兒子。
一個回聲,一個扭曲的聲音。
屍體消失不見了。
考爾德科特的聲音回蕩——帶著水聲,遙不可及,彷彿來自一個很深的地方。你只是她的另一塊殘骸。因為她,你總有一天會失蹤。
水一片漆黑,寒冷刺骨,當米莉安躍進它們那冰川般的懷抱時,它們用那令人懼怕的雙手抓住了她,拽她前進,拉她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