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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海邊的小村落 23、我們到了嗎

第三部分 海邊的小村落

23、我們到了嗎

她的母親是一個非常講究、有品位的時尚女人。或者說曾經是那樣的。長大后,如果米莉安在房子里留下了泥巴腳印,她便會被罰跪幾個小時,以此徹底洗刷掉那些污點,而她的母親則在一旁看著,輕輕地搖晃她的腦袋四處嗅著,當米莉安覺得污漬終於無影無蹤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會屈膝跪下,用她那過度緊張兮兮的神經仔細搜尋地板上那些污漬的鬼魂。
「好熱啊!」
它必須是別人的車。她可以聞到車內煙霧的味道。這讓她想抽煙。而她只是凝視著某個地方出神,凝視著這個冒名頂替者,這個身披她媽媽皮囊的神秘女人。
「然後再噴一些蚊蟲噴霧。這裏蚊子特別多,並且它們已經開始傳播登革熱了——」
「什麼?沒有啊。我覺得塗上防晒霜之後,自己就像被黏糊狀的液體所包裹覆蓋了一樣,一整天都聞起來像果汁朗姆冰酒一樣。真噁心!」
(彷彿你問約翰·韋恩·蓋西:「你最近一直在忙什麼?」他回答說:「娛樂兒童。」)
「噢,還染了一些……顏色。」
路易斯,好吧……她已經厭倦了去傷害他。她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九-九-藏-書候,他正準備放棄、投降,準備成為為她扭曲的世界觀服務的一名殺手。但是,這不是他的本性。他不是一個殺手。他已經為她殺過一次人了。如果她了解路易斯,她就會知道死亡與他如影隨形,永遠想要將他吞噬。
「你來佛羅里達做什麼?」她的母親突然問道。她小聲地補充說:「除了醉酒和被逮捕。」
它放在那兒,一半露在外面。
所以,也許現在是米莉安去傷害她報復她的時候了。
「是的。去年挺長的。」
「你需要我在哪個地方把你放下嗎?」她的母親問道。
「好的。是啊,真好!」米莉安清了清嗓子,「你的,啊,你的房子在哪兒啊?」
這樣一來,選擇瞬間變得易如反掌。
「德拉海灘,要開車過去。」
不過,那輛車……
「你應該塗一下的。你皮膚那麼白皙。你會被晒傷的。」
「我搬到了佛羅里達。」
「那是因為……」米莉安舉起了她的手,「因為,我不知道,我TMD就是喜歡這個顏色。」
每一塊泥土,每一粒微塵,都是一名敵方戰鬥人員。她如同一個摘著虱子的猴子媽媽九九藏書。挑揀,挑揀,不停地挑揀。
杯架上有一個古老的咖啡杯。有些郵件堆積起來放在後座上——通告、優惠券和窮人報紙。朦朧的塵埃在風擋玻璃與儀錶板之間的夾縫中堆積匯聚。
「要開很久嗎?」
「我可以帶你回我家。」
米莉安扔下了一句「TMD」只為了看看她母親的反應——你這個假裝正經的女人,但她並沒有退縮或者做出任何表情。她只是平靜地盯著前方,然後說道:
「噢。」反正她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好的。」
她們一言不發,兩個人都心懷警惕地看著對方。當米莉安覺得她的媽媽沒有看向自己的時候,她看著她媽媽。而她的媽媽也在她覺得米莉安沒有盯著自己看的時候去看米莉安。而她倆都在看著對方。她們都心知肚明。終於——
「我知道這個。」
「這可是佛羅里達啊。」
媽媽做過傷害米莉安的事情。
她那殘酷的、保守的母親,拜讀《聖經》的母親。那個用一盒火柴、打火機油,在一圈石頭堆旁燒掉了米莉安潛藏在家中的書籍、漫畫和CD的母親。會做禱告的母親,喜歡評頭論足的母親,心懷九九藏書內疚的母親。
這真混亂。
「那麼,你一直在忙什麼呢?」她的母親開口問道。這個問題如同一個被緩慢拋擲出去的壘球,這是一個你會問一個半年未見的舊識的問題,而不是問一個在十年前離家出走的女兒。
「噢。挺好的。」
我來這裡是因為有人想給我傳遞一個信息,不過我還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消息。
噢,你知道的,和平常一樣,看看人們都是如何死去的,從他們那裡竊取所有金錢,或者通過殺死別人來拯救他們的生命。我是一個流浪漢和小偷。現在,我是一個對抗命運的通靈殺手——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覺得無聊了?它是如此平凡,我明白的。但是,嘿,這是一個工作,我非常擅長這個,所以你終於可以為我感到驕傲啦,親愛的媽媽。
(儘管現在這個緊要關頭是她需要拿起電話給他打過去,這樣她就可以向他哭訴所有的這一切了。)
「並非如此。我還是曾經的那個女孩,我表裡如一。」她的母親看了她一眼,沒有生氣,只是有些難過。
桃紅色的襯衫、卡其色的短褲、人字拖。
啊。但是她的母親。
還有一個煙灰缸https://read.99csw•com
「你塗防晒霜了嗎?」
她心想,這一定是別人的車。
選擇變成了這樣:
「好吧。」
她眨了眨眼睛。「我的車被扣押了,我需要去處理一下,但是扣押的地方今天不開門。」反正這輛車已經壞了,我可以用那筆錢啦,「所以,啊。呃,不用。不需要。」
「你現在是短髮啊。」
因為事情並沒有與事實吻合起來。
接下來三個半小時的旅途都處於沉默之中。
「是啊。對了,呃,你最近怎麼樣?」
「可是現在是冬天啊。」
「是啊,當然。」她的嘴唇形成一個小小的噘起的笑容,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我做了一些關於國際仁人家園的工作,當然我主要還是……還是在這裏退休養老啦。挺好的。」
「呃。」
「挺久的。要四個小時呢。」
啊!啊!就是這個。還有那些評頭論足。木槌開始敲打。劊子手的斧頭沉重地落在了地上。哈哈!「我來這裏工作,媽媽。」
「你說話的方式聽起來不像是我的母親。雖然你現在已經開始聽起來像她了。」
這隻是一部分。
又一段七英里的沉默旅途。
而她卻回答道:「旅行。」
它裝滿了煙read.99csw•com蒂。
現在,她坐在邁銳寶的乘客座位之上,鬼鬼祟祟的目光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瞟來瞟去,這個女人聲稱是她的母親,然而實際上可能是一個披著偷來的她母親軀殼的外星生物。
「你的穿著看著不像來工作的。」
「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米莉安聽到了自己腦海中加比的聲音——他們將自己強加于其他人身上——她心想,是的,這是對的。她是一個詛咒,一個武器,一個懲罰。一隻纏繞在脖子上的信天翁。於是,她問自己:她想要去懲罰誰呢?誰應該被鞭笞,被刀割呢?
「這樣說來我們倆都和以前不同了。好吧。」
她給那個可憐的渾蛋帶去了無盡的傷害。她將自己的名字嵌入了他的花崗岩中,如果她再去傷害他的話,將可能摧毀掉他的整個根基。想想他曾讓她的靈魂一會兒下沉一會兒騰飛,填補了她的心臟與那生長著驚慌的蠕蟲與愛情花瓣的腹部之間的空洞,而實際情況是,她太過於在乎他,以至不想再去傷害他了。
「但是蚊蟲噴霧的氣味比晒黑乳液聞起來更加糟糕,就像脫衣舞|女郎噴的香水一樣,當然它也足以殺死飛蟲。」
「好吧。」
始終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