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比微微一笑，但笑容有點僵，「這恐怕又是好消息、壞消息那種情況了。」

加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什麼情況？」

米莉安皺了皺眉，咽下食物，說：「我不喜歡那一套，我比較喜歡好消息和更好的消息。」

她眨眼睛，一下，兩下。

她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他。你幾歲了？」

「我有個姐姐，」加比說，「她在弗吉尼亞州生活。我們平時聯繫很少，但她以前幫過我很多。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她給我匯了車票錢，所以我們今晚就動身離開這兒。」

「是，而且為了趕工還多加了點錢。」

加比似乎想哭，但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她摸了摸男孩兒板寸的頭髮，男孩兒把腦袋歪到一邊躲開了——一個羞怯的舉動，而非戒備。

「說話注意點。」加比說。

「我可不那麼認為，不過他會好起來的。我覺得他正在自我調整，要麼就是假裝沒事。我也不知道，」她沖米莉安晃了晃袋子，「早餐三明治、辣香腸和雞蛋。」

「以後它就不再是巫師車了。」

「我？」

「什麼？你把它最美的東西給毀了？完了，這世界完了，沒希望了，只剩下黑暗了。」米莉安嘆著氣說，「我猜猜看，你重新噴漆了是不是？」

「那就暫時讓他跟著我們——」

「花到這個上了。」她遞給米莉安一張紙。

「我告訴過你，我們的社會制度會把他生吞活剝掉，尤其這裏。我在網上查了，亞利桑那州的收養體系在全國都是最差的。他們讓九*九*藏*書小孩子睡在政府機關的走廊里。因為沒有足夠的寄養家庭，很多孩子最終不得不流落街頭，這他媽都是不健全的制度造成的。」

「你會後悔的。」她只說了這一句話。

「我給你帶了件禮物。」

這是我的利爪！

加比把手伸進衣兜，「我賬戶上的錢也花光了，我的借記卡，現金也光了。」

「我還偷了個車牌，是從另一輛廂型車上偷的，沒有攝像頭，我查看過。」

「你大概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加比的聲音幾乎變成了耳語，「廢話，當然是因為艾賽亞啊。」

米莉安滿意地點點頭，「我喜歡這個版本的你，像個調皮的小毛賊。」

「嘿。」米莉安回應道，並沖他點了點頭。

她彈了下舌，「我只記得一個叫巴里·艾倫的？」

「實際上，壞消息也沒說完。」

粗重的鼻息。怎麼回事？

「酷。」

「我們已經吃過了。」

「那輛巫師車還記得不？」

「別帶髒字呀。」加比壓低聲音說。

「我去！能不能別大喘氣？你遛我玩兒嗎？」

「他……我也說不清。」她確實不知如何表達。她不習慣和小孩子打交道，那讓她渾身不自在。他們看起來總是那麼脆弱，就像一堆茶杯擺在屋裡，你很清楚不管多麼小心都會撞翻某一個，「他看上去還不錯。」

男孩兒進了洗手間，裏面隨即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加比看了她一眼，彷彿在說：對啊，裝什麼無辜，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米莉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九*九*藏*書番。他換掉了那套超人衣服，現在穿著一件綠色的T恤，中間有個類似指環的符號。她忽然想起自己看過的漫畫書，因此問道：「《綠燈俠》？」

「怎麼沒了？」

「要不然先說壞消息？」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什麼情況？」米莉安問。

「也許你知道哈爾·喬丹？」

「對。」

他們不見了。加比不見了，男孩兒不見了。這不是夢。房間里一個人也沒有。床上凌亂不堪，洗手間的門開著，燈關著，陽光從窗帘間的縫隙射進來，像火苗穿過裂開的石頭。她忽然有種荒唐的想法：那隻黑色的大鳥把他們抓走了！

加比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米莉安驚訝得幾乎喘不過氣。「不，不，不，我需要你。我們已經決定了的，是你說服了我。」忽然之間，她明白了，「是因為他，對嗎？那孩子。」

「你聳聳肩是什麼意思？默認嗎？還是因為你害怕我所以不敢說，但你心裏還是介意的？」她問。

「我？那你呢？我們是一體的呀，是你讓我相信我們是個團隊的。」

米莉安只能靠自己的雙手了。

「八歲。」

米莉安揮了揮手中的地址，「有這個就足夠了。你別再說了，加比，真的，你快把我搞瘋了。到底還有什麼？」

米莉安頹然向後靠去，她就像個被掏空了填充物的洋娃娃，失去了所有人的特徵，只剩下一副破爛的軀殼。她垂頭喪氣地盯著地毯。

「我就知道你會高興的，但好消息還沒說完呢。」

「對，」米莉九_九_藏_書安笑著說，「我們去找瑪麗——」

「我去洗下手。」從米莉安身旁經過時，男孩兒說了聲，「嘿。」

米莉安眉毛上揚，「是嗎？」

紙上是圖森市的一個地址，米莉安看了看，蹙著眉問：「這是什麼？我知道是地址，誰的地址？教皇嗎？」

「那是閃電俠。」

「哦，這樣啊，那我去吃啦。」她來到房間里那張搖搖晃晃的破桌前坐下，開始拆三明治。包裝紙拆開的那一刻，騰騰熱氣伴隨著一股又香又酸的味道撲鼻而來。她身後，男孩兒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四四方方的老式電視機。他在各台之間瀏覽了一遍，最後選了一個播放兒童節目的頻道，熟悉而誇張的卡通音效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也許這是明智的做法，你很聰明，但我還是恨你毀了我的車子。所以壞消息是沒錢了，那你所謂的好消息就應該是給巫師車重新噴了漆對吧？唉，多好的巫師，可惜了。不過我想我能挺得住。」

「你會給他帶來危險的。」

「有專門的網站可以查個人資料，只不過得花錢。既然瑪麗·史迪奇仍在緩刑期間，那她的資料就應該在系統中，所以，利用你說的那個出生日期，我就查到她了。」

「我要走了。」

「我還沒說完。」加比說。

米莉安雙手拿著地址，出生日期無疑是把鑰匙。一條簡單的數據便打開了這扇令她束手無策的門。

米莉安眨了眨眼，「不可能吧？我們不是有一大筆錢嗎？好幾百呢，袋子里裝著。」

她想發火read.99csw.com，想發泄，想抓住加比使勁搖晃，想咬她，沖她大叫，把她摔倒在地板上，和她做|愛，直到她們精疲力竭，但她只是用力擠了擠眼睛，及時止住將要溢出的淚水，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她不生氣，不難過，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米莉安眨了眨眼，「為什麼？」

「我知道，咱們可以把他送到某個警察局——」

米莉安咬了一口三明治，熱乎乎的，燙著了舌頭，但她不在乎。含著滿口的食物，她說：「什麼禮物？酒嗎？猴子助手？綠燈俠的戒指？」

「你知道我不會的，」加比回答，並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得去收拾一下了。希望你能開車送我們去車站。」

「是她的地址，」加比說，「瑪麗的。」

「注意什麼？」

「沒了。」

他們提著一個印有康諾克石油公司標誌的袋子——白色的紙袋，裏面應該裝著油膩的東西。她聞到了誘人的香味。

「我的整個人生就是個壞消息，不過好吧。」

這時房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門鎖開啟。米莉安翻身到床下尋找手槍，他媽的！她忽然想起自己把手槍給了毒品販子赫爾墨斯——那蠢貨吸毒吸得顛三倒四，可憐的格雷西死在他家裡，他卻若無其事。

「都是今天上午花的？花哪兒了？買早餐？加油？坐游輪出海？買了鑲鑽的衛生棉？」

「八歲，嗯，很好，酷。」對話忽然陷入了僵局，「和你聊天很愉快，小朋友。」她拍了拍艾賽亞的肩膀，隨後起身從加比手中接過吃的，「聽見了吧？他八九_九_藏_書歲了，轉眼就是十八，基本上就相當於大學生的年紀。咱們吃飯吧。」

門開了，加比走進來，一手拉著艾賽亞。他渾身上下乾乾淨淨，加比也是。看來米莉安昏睡的時候他們洗了個澡。

「我操，真是雪中送炭啊。」

他們一邊進門一邊聊著天。男孩兒說：「我覺得你臉上的傷疤讓你變得更好看了。媽媽有一次撞碎了鏡子，從那以後我就覺得她變得更酷了。」

「什麼？你怎麼搞到的？」米莉安問。

「不，是你去找瑪麗。」

「哦，我去，好久不看了。」

「當然記得，那是輛好車，也是現在唯一能讓我滿意的東西了。」

「他不能留在這裏。」

「我們沒錢了。」

米莉安驚醒，從地板上一坐而起，忽然莫名恐慌。

「你確實讓人害怕，」他小聲說，「但我真的不在乎你說髒話。」

「《綠燈俠》中我最喜歡約翰·斯圖爾特。」

「我覺得一兩個髒字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米莉安湊近加比說，免得被艾賽亞聽到，「你別忘了他剛剛死去的媽媽是什麼身份，那可是個又吸又賣的主兒。他不一定有超能力，但那些瘋子卻把他奉若神明百般照顧，那些人自稱愛國者，但保不準是叛國者呢。我看他們兩者都是，總之不是什麼好鳥；而今他落在了我們手裡，我們是什麼？兩個行為怪癖的女人，還是偷車賊。所以我覺得我說話帶個把髒字對他不會有什麼影響。」身後傳來腳步聲，真是背後不能說人，那孩子坐在床沿上，米莉安扭頭問他：「你介意我說髒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