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Y的綁架 2-7

Y的綁架

2-7

「第一,柳澤在京都站遇到老闆后,沒有提及自己約了人,而是通過購買伴手禮拖延時間,誤了一班車,這是為了避免老闆目擊自己和主犯見面的場景。問題是,他為什麼要費盡心思,不讓別人看到自己跟主犯見面呢?哪怕警方注意到柳澤,老闆應該也不會立刻聯想到,那天在京都站約見柳澤的人就是主犯。
「那時,成瀨夫婦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雖然這隻是暫時性的。他們是痛失愛子的悲劇主角。全日本的人都通過電視、報紙和雜誌看到過他們的長相。
「原來Y不是主犯,而是被害者……」
「你們不敢相信也是在所難免的。畢竟連推理出這個結論的我都不敢相信啊。所以你們罵我是大騙子,說我瞎編亂造,我也不好說什麼。」
「而理繪大夫由此認為,那個人就是岩崎警官。
「要從位於修學院的成瀨家前往鴨川,最方便的走法是在修學院站搭乘睿山電鐵,到終點出町柳站下車。而『Charade』就在出町柳站對面。當天下午1點半左右,柳澤恰好看到悅夫在父母的陪同下走出出町柳站,經過咖啡廳門前。於是他便說,『那Y是冒牌貨』。」
這鋪墊著實詭異,讓慎司他們吃了一驚。峰原到底想說什麼?
因癌症日漸憔悴的成瀨正雄瘋狂敲打鍵盤的光景躍然眼前。身死之後仍要掩蓋罪行,這份執迷令慎司不寒而慄。
「還有另一條線索可以證明Y指的是悅夫。在案發一周前的4月11日下午1點半左右,柳澤透過『Charade』的玻璃門看到了在門口經過的Y。
「針對這個疑點,理繪大夫給出的回答是,主犯是一個光和柳澤見面就會被懷疑的人。換句話說,他是個刑警。如果他是刑警的話,當警方注意到柳澤的時候,他就有可能被派去找老闆了解情況。老闆一看到他就會說,『你那天在京都站見過柳澤吧?』聽到這話,他的同事必然會起疑……
「第一,理繪大夫認為在車站與柳澤見面的是刑警,但我不敢苟同。探員多達數百人,主犯被派去找老闆了解情況的概率應該是非常低的。就算柳澤見的人真是刑警,老闆能認出他是刑警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沒錯。在案發後的那些年裡,成瀨一直冷眼旁觀因痛失愛子苦不堪言的妻子。他扮演了一個哀傷悲痛的父親,卻在內心深處嘲笑著妻子。
「反正沒有限定條件的名人寥寥無幾,大多數名人只在對他們感興趣的人群中有名,只有『名人』這一個條件的話,範九_九_藏_書圍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是老闆的熟人,老闆卻極有可能認出他……您的意思是,他是某種意義上的名人?不認識老闆,但卻是許多人認識的名人……」
「啊?有嗎?」
峰原用平靜的口吻說道:
「第三,既然柳澤負責撥打勒索電話,為主犯製造了不在場證明,那麼涉案刑警在綁匪打電話時必然擁有牢不可摧的不在場證明。
明世歪著腦袋說道:
「假設悅夫的親生父親是柏木,疑問便會迎刃而解。成瀨把他叫來家裡,正是為了觀察他得知悅夫危在旦夕,備受煎熬的模樣。之所以一併請來香苗,是因為只請柏木會讓人起疑。
三位朋友將視線投向慎司。慎司早已拿定主意。
「很遺憾,這是唯一說得通的解釋。」
峰原嘆了口氣,凄然一笑。
「我們不妨這麼想——柳澤在京都站和主犯見面的時候,主犯還沒有出名。但他很快就會出名了。」
接著,他繼續沉聲說道:
慎司等人一臉困惑,面面相覷。那個人不是老闆的熟人,老闆卻極有可能認出他。他到底是誰呢?
「柏木與早紀子在婚後越走越近,暗中私會。然後便有了悅夫。他們唯恐各自的家庭破裂,便決定不再幽會。
片刻后,峰原終於直起身子,彷彿下定了決心。他環視在場的三位朋友,用低沉而穩重的聲音徐徐道來。
「針對這個疑點,理繪大夫給出的回答是,如果主犯本身就是刑警的話,就不會出問題。家長沒報警的話,罷手就是了。
峰原面露微笑。
「我們可以試著梳理一下成瀨的犯罪經過。案發第一天早晨,成瀨送走悅夫后立刻開車追上,讓他上車。成瀨答應過悅夫要帶他去騎車,幫他早日告別輔助輪。只要對兒子說『今天就不去上學了,爸爸帶你去練車』,悅夫必然心花怒放,乖乖上車。成瀨帶著兒子來到下阪本的『井田證券琵琶湖庄』,把他關進船庫。
「他在手記中表示,從送走悅夫到10點那通電話打來,他一直都在家裡,但那是他編造的謊言。反正早紀子已經去世了,哪怕他在手記中作假,也沒有人會發現。
「大家不妨回憶一下手記中的描述。得知悅夫被綁架后,柏木為了解調查進度逼問岩崎警部補,極力掩飾自己的焦躁。成瀨寫道:『柏木很喜歡孩子,向來疼愛悅夫。』其實柏木如此焦急,只因為悅夫是他的孩子。當然,成瀨也很清楚這一點。見柏木痛苦不堪,他肯定在心中大聲稱快。
「我贊成。這起案子是https://read.99csw.com京都府警負責的,不歸警視廳管。我只是作為一個享受假期的普通人稍微參与了一下而已,沒有義務向京都府警彙報。」
「一個很快就會出名的人?」
「那您覺得那個人是誰呢?」慎司問道,「您說老闆極有可能認出那天和柳澤碰面的人,莫非他是老闆的熟人?」
「這話沒錯。不過在和本案有關的人里,確實存在沒有限定條件的名人。」
理繪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
「還真是……」
理繪問道。
「調查組派探員到家中守著。在他們面前,成瀨扮演了一個因兒子被綁架備受煎熬的父親。誰都沒有對他起疑心。
「不。警方肯定也徹底調查過老闆的熟人。如果主犯身在其中,肯定早就落網了。」
「因為柳澤說過,『那Y是冒牌貨』。他所謂的冒牌貨,正是與父親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
「什麼叫『通過文字了解』?」
「柳澤打算在幾天之後做什麼呢?答案顯而易見,犯罪。而在犯罪事件發生后,大家都會在電視、報紙和雜誌上看到那個人。」
「在悅夫葬禮那天,岩崎警部補告訴成瀨,警方對綁匪進行了側寫。成瀨意識到警方很快就會查到柳澤身上,就在當晚將其殺害。手記中寫道:『晚上11點左右,應該是我和早紀子筋疲力盡,剛剛睡下的時候。綁匪的同夥剛好是在那個時候遇害的嗎?』其實當晚成瀨為了滅口出門去了。
「都是假的……」
「由於定時器是六小時式的,我們一度認定打開定時器的時間是爆炸的六小時前——也就是下午1點左右。早上起床后一直與刑警們待在一起,沒有出家門一步的成瀨貌似不可能完成這個動作。殊不知,定時器是在爆炸前不久打開的。成瀨就這樣獲得了關於定時器的不在場證明。
「因為悅夫並不是他的孩子。」
峰原沒有立即開口。他盯著盛有葡萄酒的杯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修長的身軀所散發出來的陰鬱氣場比方才更明顯了。
「成瀨先生和柳澤先生是怎麼認識的啊?」
「確實,就算是我也不敢往這麼離奇的方向猜。」
慎司喃喃自語。三個疑點確實指向唯一符合條件的人,成瀨正雄。
「我覺得理繪大夫的推理十分嚴密。不過我看過手記之後,就這三點得出了不同的結論。」
慎司不禁愕然。因為他終於意識到了峰原在暗示的是誰。
明世彷彿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
峰原就此閉口,彷彿是說累了。他站起身,拉開窗帘,九*九*藏*書俯瞰窗下的御池大街。
理繪默默點頭。
「您的意思是,柳澤在京都站等的是成瀨夫婦中的某一位?您是說,本案的主犯就在那兩個人之中?」
「……是成瀨報的警。您是說,他就是主犯?」
「我也不知道成瀨是如何發現了悅夫並非自己親生。也許是通過悅夫入學時做的血檢。在此之前,他一直全心全意地愛著妻兒,所以當他發現自己遭到了背叛時,心中定是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決定殺了悅夫,讓早紀子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甚至不惜將一億巨款投入火海。他在手記中描述的那些對早紀子和悅夫的愛,以及失去他們的痛苦,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抱歉,我不是在賣關子。只是我的推理太過匪夷所思了……哪怕你們說我是大騙子,說我瞎編亂造,我也無話可說。」
「大家都會在電視、報紙和雜誌上看到的人?」
明世撓了撓自己的一頭短髮。
峰原帶著沉鬱的表情點了點頭。
「關於這個問題的線索出現在案發第二天,星期日。成瀨之前就跟柏木夫婦約好了,說『偶爾過來吃頓飯』,邀請他們來家裡做客。如果成瀨是幕後真兇,那他為什麼要在交易當天邀請柏木夫婦來家裡呢?人多隻會妨礙他行事啊。這麼做的背後應該是有某種原因的。
「我不會阻止你們告訴警察,但我自己並不打算把剛才的推理說出去。畢竟那不過是假設而已,沒有任何的事實依據。」
明世問道:
「我的推理就是這樣。」
「既然柳澤會怕成那樣,那就意味著老闆極有可能認出那天和他碰面的人。所以我無法認同『那個人是刑警』的推論。」
峰原轉過身來,用平和的聲音說道:
「八年後,早紀子為救一名幼兒園小朋友遭遇車禍,不治身亡,彷彿是那小小年紀便遭遇不幸的悅夫的幻影帶她走上了不歸路。早紀子被送到醫院后,成瀨和香苗去看望過她,但香苗中途離開了,沒有聽到他們之後的對話。所以沒人可以證明成瀨和早紀子之間是否真的像手記中所描述的那樣互訴衷腸。說不定……成瀨告訴了奄奄一息的早紀子,說當年殺死悅夫的就是他。也許他用這種方式,給了背叛他的妻子最後一擊。
「對。還有第三個疑點佐證我的觀點。有人靠柳澤打來的勒索電話獲得了比其他人都牢靠的不在場證明。那就是與柳澤通話的成瀨。」
「而且成瀨家位於修學院。修學院也在京都站以北。這一點也與主犯的條件相符。」
峰原點了點頭read.99csw.com,繼續行雲流水般沉聲敘述。
「既然柳澤知道悅夫不是成瀨的親生兒子,那麼成瀨拉他入夥的時候肯定對他透露過,自己的真正目的是除掉悅夫。考慮到柳澤曾向幾個熟人表示自己近期會有一大筆錢進賬,成瀨肯定向他做出了許諾,事成之後會給他一大筆錢。當然,成瀨根本沒打算掏這筆錢。」
「悅夫這個名字不僅能讀作『えつお(etsuo)』,還能讀作『よしお(yoshio)』。柳澤誤以為成瀨家孩子叫『よしお』。
「第二,如果成瀨沒有報警,綁匪卻以警方在監視為借口炸死了悅夫,那麼大家就一定會察覺到殺害悅夫才是綁匪的真正目的。主犯打算如何規避這種風險呢?
「他們應該是通過電腦聯繫上的。案件發生在十二年前,當時互聯網還沒有今天這麼發達,但電腦之間已經可以通信了。柳澤肯定經常在犯罪留言板上發帖。成瀨看到了柳澤發在留言板上的電子郵件地址,就聯繫了他,說服他參与自己的計劃。正因為他們是通過文字交流的,柳澤才會搞錯名字的念法。電腦通信在十二年前還沒有普及開來,警方沒查到也不足為奇。」
「柳澤誤會了悅夫名字的讀法,這為我們提供了線索。由此可見,柳澤是通過文字而非聲音了解到了悅夫的名字,所以他才會搞錯讀法。」
一時間,所有人一言不發。每個人都已確信,峰原的推理正確無誤。
「好。這起案件,依然懸而未決。」
「案發第二天下午4點,柳澤打來第二通電話。成瀨接聽電話,帶上贖金開車出門。
「可名人也有很多種啊。畢竟你心目中的名人到別人眼裡可能就成了無名之輩。球星在球迷眼裡是名人,可是對足球不感興趣的人就不認識了呀。沒有限定條件的名人也就那麼一小撮,當紅演員啦,國民歌星啦,政壇大腕啦……如果幕後真兇是總理大臣,那倒是絕了。」
「回家后,成瀨按照事先約定,在上午10點接聽柳澤打來的電話,確保自己手握不在場證明。隨後,他向警方報案。
「等一下,您是說,Y指的是悅夫?可悅夫的首字母是E,不是Y啊?」
「那悅夫的親生父親是誰?」
「……可成瀨為什麼要殺害悅夫啊?那可是他的親骨肉啊……」
「理繪大夫的推理基於三個著眼點。
「而悅夫在日記中寫道,那天吃過午飯後,父母帶他去鴨川邊野餐了。成瀨的手記中提到的照片,也就是放在案情介紹網站首頁的那張照片,正是在那天拍攝的。
「沒錯。主https://read.99csw.com犯是某種意義上的名人——這是我唯一能得出的結論。」
「沒錯。在這個國家,被害者的家屬會淪為媒體的犧牲品,多麼可悲。大家不妨回憶一下成瀨在手記中的描述。案發次日,大批記者堵在成瀨家門口。成瀨夫婦一出現,所有的鏡頭都對準了他們,還有一根根話筒伸了過去。
「如果老闆目擊到柳澤與成瀨夫婦中的某一位約在京都站見面,那就大事不妙了。因為老闆一看到媒體報道的新聞,就會意識到案子的共犯和被害者的家長碰過頭。柳澤就怕出現這種情況。」
「更何況,柳澤真的會慎重考慮警方盯上自己,派刑警找老闆問話的可能性嗎?他肯定會覺得,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
明世喃喃自語,驚愕不已。
「峰原先生?」明世關切地問道。
「不同的結論?」
「根據悅夫的日記,成瀨在案發十天前,也就是4月8日去仙台出過差。去仙台應該確有其事,但他是先在京都站與柳澤會合,然後前往廣島幫他竊取炸藥和電雷管,再坐飛機前往仙台。成瀨畢竟是社長,不是普通的工薪族,出差日程應該也是相當自由的。
「……您是說,被害者的家屬?」
「後來,成瀨得了胰腺癌,命不久矣。就在這時,他為了掩蓋案件的真相,採取了最後一項手段——寫下那份手記。為了掩飾對妻兒的怨恨,他在手記中反覆強調了自己對妻兒的愛和失去他們的悲痛。然後,他請柏木夫婦在他死後把手記發布在網站上。」
「悅夫不是他的孩子?您怎麼知道?」
「那麼哪一個才是主犯呢?是成瀨正雄,還是早紀子?探討到這個階段,第二個疑點就有了意義。『如果成瀨沒有報警,綁匪卻以警方在監視為借口炸死了悅夫,那麼大家就一定會察覺到殺害悅夫才是綁匪的真正目的。主犯打算如何規避這種風險呢?』——如果主犯自己報警,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慎司、明世和理繪一臉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是何等難以置信的結論。公寓房東看著房客們,露出悲哀的微笑。
「下午6點20分過後,成瀨進入『井田證券琵琶湖庄』的船庫。他在手記中寫道,自己當時有過上樓的念頭,但最後還是作罷了,直接折返。但事實上,他當時是上了樓的,並且在那個時候打開了定時器的開關。
「我決定不說了。事到如今,就算能查出是成瀨殺害了悅夫也無濟於事,只會讓更多的人傷心難過。況且真兇已經死了,人世間的懲罰已經管不到他了。現在揭露真相也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