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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猴卷 安達原

蒼猴卷

安達原

祐慶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爛不堪,因為一直沒有剃髮,頭髮也長長了,臉上鬍子拉碴。
祐慶現在不必讓人攙扶,正自己坐在地爐旁邊。
「您在說什麼,晴明大人。您不救我嗎?」
「是的。」祐慶回答。
「請不要勉強。」
腳下已經沒有路了。剛開始還有細細的小路可走,不知從何時起,連小路也消失了。
祐慶再次往前走去。就算在原地不動,情況也不會有所改變。只要往前走,只要邁出腳步,想必就能走到有人家的地方。總之只能往前。
「您這是在說什麼呢,晴明大人?」
熊野巡禮是祐慶的夙願,走在這樣的路上,他沒有任何怨言。
出發的時間日復一日地延遲下去,一晃便過了十天。
這幾日,祐慶一直由女子照料著。
「不是告訴過您不能偷看那個房間嗎?告訴您別看,為什麼還要窺視,為什麼要看……」
不管怎樣,現在毫無疑問是迷路了。
原本只想單純地睡在一起,可是男人與女人的關係卻由不得人。兩個人終於還是融為一體。

老嫗瞪著祐慶。
女子也從後面追來了。
晴明面帶悲哀之色,對祐慶說出了真相。
「是鬼魂。」
門口掛著草席,祐慶站在草席外,開口問:「有人嗎?有人在嗎?」
晴明站起來,走近祐慶,俯下身子。
在外廊上,祐慶被蜜蟲攙著,才算沒有倒下,能坐在那裡。
這是刀子在磨刀石上研磨發出的聲響。
「你竟敢看我這凄慘的面貌。」
女子在說話時,牙齒噌噌地伸長了。
最近,她的臉色憔悴得很。
於是,他看到了那一幕光景。那就是女人的秘密。
該怎麼辦?
藉著月光,祐慶看清了那是間簡陋的屋子,雖然破舊,卻也能遮風避雨。裡邊似乎還點著火,透過行將坍塌的牆壁的縫隙能看見那火光。

晴明一臉悲色,看著博雅。
安倍晴明宅邸的外廊上,晴明與博雅正在飲酒。
過了一會兒,博雅終於開口了:
「您醒了?」
次日清晨醒來,祐慶已經能靠自己的力氣起身,等到第三日,他便能獨自站立起來了。
地上散落著幾顆頭顱,都皮肉腐爛,膿液四溢,牙齒被拔出,眼珠被剜掉。眼前的一切被燈光照得一清二楚。
「請喝些粥吧。不吃點東西,能痊癒的病也無法康復了。」
「月亮好像在鳴叫……」
他站在庭院里,神色悲傷地望著晴明。
「你說什麼?!」博雅提高了嗓音。
就像被笛聲吸引著,祐慶來到晴明宅邸的門外,倒在了門口。
「不,只有對您是例外。初見時,我整顆心都被您奪走了,照顧您一夜后,就真心喜歡上了您。可是,我想食人血肉的慾望卻沒有消除,越是眷戀您,就越發想吃人肉,喝人血。」
「什麼都沒有……」晴明說,「我們只是看著秋夜的露水一滴一滴地消散。」
冰涼的月光照耀著庭院。
不久后,他屏住呼吸,靜靜地走過去。因為女子告訴他不能看裡間的情形,他對此心有愧疚。
「怎麼了?九-九-藏-書你看起來疲累得厲害呢。」
「您應該聽明白了吧?」
這時,骷髏生出了肉,長出了眼睛,現出口鼻,變成了一個美麗女子的頭顱。
聽到祐慶的疑問,博雅說道:「喂,晴明,你到底想說什麼?」
燈台里點著燈火,火盆放在身旁,二人似乎在入神地聽著月音。
「為什麼,為什麼啊?」
「那麼,我到都城這一路上,一直聽到的女子聲音是……」
博雅將葉二抵在唇上,吹奏起來。
這裡是陸奧國。三天前,祐慶越過了白河關來到這裏。
「我是前來叨擾的外人。主人家說不行的事,我哪裡會做呢?」
等到恢復意識,祐慶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墊上,身上蓋著草席。身旁的地爐正旺,懸挂在火焰上方的鍋里熱氣騰騰。
祐慶扭頭一看,地爐前坐著一位年輕女子,她正用木勺將鍋里的東西盛到木碗里。
晴明一邊說,一邊赤著腳走到降了霜的庭院里,將骷髏放在地上,然後用右手指尖輕柔地抵在那白色的額骨上,小聲念咒。
「為什麼看我這凄慘的面貌?」
屋裡點著一盞燈。女子坐在燈火旁,勾著背,俯下臉,正在磨刀子。
「我是昔日侍奉平將門大人的婢女。將門大人謀反時,族人被追殺,我與幾個人逃到陸奧,隱遁山中度日。可同行者接二連三地死去了,最終只剩下我一人。一個孤身的女子為了生存,只能靠留宿旅人,殺了他們,奪取他們隨身攜帶的物品和衣衫。可不知不覺,我竟然學會了啖人肉,飲人血……」
「願洗耳恭聽,博雅。」晴明說道。
已落的楓葉,半枯的女郎花、桔梗、龍膽葉子,以及雜草的草尖都被晶瑩的秋霜鑲了一道銀邊,在黑夜中朦朦朧朧地散發著妖冶的光。
女子的頭顱說道。
女子獨自一人起身後,點亮了裡間的燈,在那兒做什麼呢?
源博雅看得出神,喃喃自語。
面對祐慶的關心,女子也只是回答:「您多慮了。因為您恢復了體力,所以才顯得我無精打采。」
同時,女子那顆頭顱也猶如融化在月光中,不見了蹤影。
秘密或許就在這個房間里。
就如博雅所說,青色的月光猶如繃緊的琴弦一般,彷彿在虛空中回蕩出了凜冽的聲音。
她手持刀子,直起身來。
祐慶雙手撐在外廊地板上,支撐著上半身的重量。晴明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
第三天,他也沒有動身。
「唉,晴明,剛才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終於,祐慶來到了那個房間前面,向里窺視。
「是這骷髏作祟。」
「可以嗎?我們是在賞月,笛聲會擾了興緻吧……」
說不定,裏面還有女子的丈夫在呢。那丈夫或許生了病,所以不願讓外人看見。
祐慶想要起身,卻使不出力氣。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您不知道我的本性,就這麼離開。可是,我那凄慘的面目最終還是被您看到了。」
「什麼?」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只是您自己還不明白。」
陽光已經消失了,僅僅有些朦朧的光亮留在西邊的天上。
不過在人煙稀少的山中,這位像女官一般高雅的女子是怎麼獨自生存下去的九九藏書呢?
最終,祐慶深深地嘆了口氣,消失不見了。
祐慶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
「這、這就是說,我……」
「在這麼破敗的屋子裡,就我一個女人,實在是照顧不周。但看來您似乎已經恢復了,真是萬幸。」女子說。
「就是那女子的骷髏吧?」
「我是……」
祐慶幡然醒悟:原來迄今為止,這個女子都是讓旅人留宿家中,然後將其殺害,以啖食人肉為生。這才是她可以獨自在山中生存的原因。
「請萬萬不要進去。」女人用無比耐人尋味的眼神望著祐慶。
看到那張臉,祐慶「啊」地叫出聲來。
「這樣,你能回去了嗎?回到那個地方。」女子的頭顱說道。
現在,這女子在磨刀,恐怕是想殺掉正在熟睡的自己,然後吃個一乾二淨。
好像是磨東西的聲音。
周圍的情形還勉強能看清,可是眼前的一切也終將淹沒在黑暗中。不過,若是月亮再升高點,藉著月光倒是多少能往前走走。
那張低垂的臉似乎是因為照顧病人顯出了疲憊,或是憔悴虛弱的神色。那憔悴中自有一股風情,十分動人。
「就是這個。」
「我不明白什麼呢?」
他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向前走去,想一探究竟,弄清女人的秘密所在。
「飲人血可以暫時保持青春,如果不飲,就會衰老。就在我反反覆復地飲用人血之際,不知不覺已變成了一個不啖人肉、不飲人血就飢餓難耐的鬼怪。這就是我。」
這究竟是什麼聲響?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他忽然察覺到,平時總躺在身邊的女子此刻不在了。
向上看去,天花板上懸挂著幾具被扒光衣服的屍體。
晴明伸出雙手,手中拿著的是一個骷髏,有幾根頭髮生長在似乎還覆著一層乾枯皮膚的頭蓋骨上。
祐慶大叫著一路狂奔。雜草和石塊割傷了腳,疼痛自腳下傳來,可那女子比傷痛更為駭人。
「你看。」
她去哪裡了呢?祐慶坐了起來。
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都沒注意到這種臭味呢?
「還請將門打開……」
女子這樣說道,之後又說:「對了,我有一事相求。您已經可以走動了,我才告訴您——這裏面還有一個房間,請千萬不要進入。」
在黑夜之中,他聽到了咻咻的聲音。環顧四周,黑暗中有一處燈火在搖曳,是裡間的方向。
秋霜映著月輝,凝結在萬物表面。
可是,他的腳步卻在一點一點地往裡間移動。這麼做也有擔心女子的緣故。
比半月稍圓一點的月亮掛在空中,皎潔的月光徑直照進夜色的最深處。
女子的頭顱和祐慶的身影原本都在院中,可現在那裡卻空空如也。
是道路走著走著就斷了,還是自己迷失了方向?
「這是——」
想不到竟然是個年輕姑娘,而且美麗動人。
如同妖物的鱗片,那笛音爍爍生輝,浮光躍金。
「請原諒我。」這個家的主人——那位女子緊貼了上來。
「我們走吧。祐慶大人。」
「博雅啊,其實不僅是這女子,連祐慶大人也不是這世間的人。」
總之,如果不走,就抵達不了任何地方。
「您在說什麼,晴明大人——」
祐慶察覺到了九*九*藏*書,「啊……」地輕輕出了一聲。
祐慶跳到庭院里,張開雙手,立在月光中。
月光與笛聲彷彿相互嬉戲著,在空中追逐玩耍。在二人周圍,從天地之間流露出的某種氣息在翩翩飛舞。
即使如此,他還是撥開芒草繼續前行。似乎在對面看到了燈火,他停住腳步,往後走了幾步,又向剛才的方向望去,那兒確實有光亮。從他所在的位置和高度看去,那燈火若隱若現,因為樹叢與芒草不時會遮擋住視線。
「晴、晴明,這是……」博雅問道。
對祐慶而言,不論是疼痛還是死亡,都不如被那女人抓住來得可怕。
「啊……啊……」祐慶喊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晴明從方才開始就沉默不語,或許在傾聽著那聲音。
「是的。」晴明應道。
這一夜,熟睡的祐慶身旁,有個柔軟的身體輕巧地鑽了過來。
噔噔噔,踩在外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蜜蟲現身了。
咻咻——
月光不僅穿過了他那雙手,似乎也將他的身體照透了,照亮了地上的霜。
他飛奔出門外,光著腳跑了起來。
「也、也就是說,你要將我……」祐慶說。
有個人在芒草沒過人身的原野上行走。
當晚,與前幾日一樣,與女子親熱完畢,祐慶便沉沉睡去。
咻咻——
「你竟然看了……」
咻咻——
仔細一看,在這樣的荒野之地,這位孤身居住的姑娘未免太年輕貌美了。言辭舉止也絕非粗鄙之人,倒像是居於都城、在氣派的宅邸里供職的女官,氣質不俗。
「唉……」聽到女子的話,祐慶抱住腦袋。
「你的笛聲怎麼會擾了興緻。你如果吹笛,唐國和天竺的神明都會聚在這月光下,歡喜地起舞吧。就算是無形之物也一樣,這虛空與月光也一定會現形,與你的笛聲一同起舞。」
「嗯。」晴明應了一聲。
「晴明,可真是少見,你說的話像詩一般呢。」
即使是白天,她也堅決不讓祐慶看裡間的東西。
「祐慶大人,您在十年前那晚從我家逃出時,被我捉住殺死了,你我二人都是留在那片荒原上的屍骨,一同被月光照耀著。」
每發出一聲,女子的肩頸就稍稍往前一探。
他將手伸向祐慶身上的衣物下擺,用雙手包著什麼東西,做出端起來的動作,站起身。
話說回來,這女子是如何靠一己之力在山中生存的呢?她又為什麼獨身一人生活呢?
祐慶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透過他的身子可以看到背後的景物。
二人消失后,唯有愈發清冷的青色月光,徒然地照著那夜幕下的庭院。
這時傳來了一個聲音,是敲門聲,緊接著還傳來了人的叫喊。
倒在宅邸門前的祐慶在蜜蟲的幫助下,勉強站立起來走到這裏,對晴明和博雅述說之前發生的事情。
「你是……」晴明問道。
草席掀開了,從裏面出來一位女子。
就在他這樣前行的時候,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即使黑夜已至,仍然能走下去,因為明月已高高陞起了。
「您是晴明大人嗎?」女子問。
女子注意到了祐慶牙齒的響聲,抬起了頭。
他臉頰凹陷,身體消瘦,看上去像個半死的人。
「這是read.99csw.com——」
「無關救與不救,我已經說了,這都取決於你們二位。您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
「哇——」
笛聲從葉二中流淌而出的那一瞬間,庭院內的景色為之一變。
「不求您與我相交,只希望能讓我這樣留在您身邊,直到天明。」
「可算從那個女人手裡逃脫了,從陸奧到都城,我拼了命走了一路……」祐慶氣息微弱地說,「但即使是在這裏,我也一直能聽到那女人的聲音。」
「真是可怕的遭遇啊。」
剛到這裏,就聽到了博雅的笛聲。
「好。」女子應答道。
「呵呵。」晴明微啟紅唇,淺淺一笑。
「嗯,全都明白了。」
即使知道不能這樣做,他也沒有戰勝好奇心,
月光起伏涌動。每一粒秋霜都開始閃爍,為博雅的笛聲雀躍、喝彩,和著那音色顫動和共鳴。
「與您朝夕共處的日子里,我時而對您眷戀不已,時而想將您吃進腹中。腦中滿是這兩種念頭在交戰,一天比一天讓人癲狂。如果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吃掉您的,於是想讓您早日離開我家。可是,真的到了分別的時刻,我又捨不得讓您離去,也無法吃掉您,終於忍不住與您相親,承受您的柔情……」
「啊,請別問這樣的事。不論是怎樣的人都有自己的原因,才住在某個地方,以某樣職業為生,我實在無法相告。」女子垂下了眼帘。
走著走著,腳步越發沉重。
「啊,真想和著這月光吹一曲笛子。」博雅嘆息一聲,說道。
這樣的聲音就是從裡間傳來的。
第二天,祐慶沒有啟程。
「看起來,您是隻身一人居於此地。看您的儀態,實在不像住在這種地方的人,想必是有什麼隱情……」
女子說過這個房間的東西不能為外人所見,自己卻打算去看。既然已與她許下約定,現在又要打破。做這樣的事真的合適嗎?
「唉……」
博雅清亮的笛聲回蕩在天地間。
「於是您逃了,對嗎?」晴明問。
祐慶站立起來。
祐慶也擔心女子的身體。最近這兩三天,她似乎不是老了兩三歲,而是老了十歲有餘。
「您得快點啟程了。」女子說道。
看著那張臉龐,安下心來的祐慶立刻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
「祐慶大人,您說有什麼東西從陸奧一直追著您到了這裏,可這追著您的東西,不正是您的內心嗎?」
「這些聲音總是在耳邊縈繞。我夜不能眠,只能一邊念佛,一路逃到您這兒。可是,她似乎一直追隨著我,只能求助法力在她之上的人了。這麼想著,便想到了晴明大人您的名字。如果是晴明大人,不知能否幫我解決這件事呢——我抱著一絲僥倖趕到了都城。一路上摸爬滾打,總算到了這裏。」
博雅從懷裡取出葉二,說道。

女子緊緊貼近,祐慶也無法再拒絕了。他在出家前與女子有過情緣,明白那肌膚的溫熱和舒心的感受。
淚水不停地從女子的頭顱上流下來。
有風吹來,周圍的芒草起起伏伏,沙沙作響。東方的天空中,突兀地掛著一輪帶有赤色的月亮。
「那麼,我能將這位祐慶大人帶九-九-藏-書走嗎?」
祐慶悄悄地邁出腳步,不過仍有些猶豫。
「你明明約好不看的……」
她用右手撐著祐慶,左手拿過木碗,端到他嘴邊。
女子頭髮花白,眼中散發著黃色的光,臉上遍是溝壑。之前看起來年輕貌美的女子,竟然是個千年老嫗。
「啊,這可真讓人……」
祐慶喝了粥。粥的溫度恰到好處,一股暖流從口中流向腹部,能感到粥的溫熱漸漸向全身擴散。
「我是巡禮的行腳僧。迷了路,在夜深難行之時,循著燈火來到了這裏。哪怕是房檐下也好,可否讓我在此借宿一晚呢?」
「是這樣嗎?」
終於看到了希望,他朝著燈火的方向走去,芒草漸漸消失,前方出現了樹叢,一間屋子坐落在樹叢深處。
「它一直咬著您的衣服下擺呢。」晴明朝著祐慶說道。
博雅放下酒杯,喃喃而語。
祐慶不禁瑟瑟發抖,牙齒咯咯作響。
「其實您也愛慕著這位女子吧?您越是想要逃走,本心卻越是思念她,不是嗎?」
「萬分感謝。虧得您的照顧,我明日才能啟程。」
女子端著木碗走過來,蹲下身將碗放在地爐邊,然後攙著祐慶,扶他坐起來。
晴明用溫和的聲音說。
即使對方拒絕借宿的請求,祐慶也走不動了。他分明全身發熱,身子卻瑟瑟發抖,感到一陣陣寒意。
祐慶站起來,立在原地,細細聽了一會兒那聲響。
將第二碗粥喝下去后,祐慶便睡著了。
女子就在正中間霍霍磨刀。房間里異味衝天。
祐慶向她致謝,並俯首行禮。
「鬼啊!」祐慶大叫一聲,轉身逃走了。
身上疲憊異常,就在他發覺有些異樣的時候,已經發起燒來。
月光也彷彿清脆有聲,嘹嘹嚦嚦。
「啊……啊……」
「有人倒在門外了。」蜜蟲說。
「之後,您多次要從我身邊逃走。這回,我沒有再去抓您,任由您去了都城,是為了讓您見到晴明大人,弄明白我們二人真實的面目。您之所以來到晴明大人的宅邸,是我在背後操縱您,您才……」
「內心想法是指……」
「可是,我是禮佛之人……」
「長久以來獨自入睡,真是寂寞無比,每日每夜都難以呼吸。與您相遇也是緣分,請讓我這樣陪在您身邊,一直到天明。」
「是誰——」裏面傳來了應答聲,是個女子的聲音。
「能與不能,這得由你們二位決定。」
「啊,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
女子的頭顱也在月光中慢慢變得模糊。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后,他聽到一種奇異的聲響。
博雅停止吹笛。
「可真是……」晴明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感嘆。
祐慶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總忍不住留戀女子溫熱的肌膚,便又將日程往後推延。
「在不在?在不在……」
女子口中噌噌長出了黃牙,兩隻捲曲的角也鑽破頭上的皮,從白髮間長了出來。
「怎麼可能……」
這期間,女子卻也日復一日地憔悴下去。
「您貌似也能獨立行動了,既然如此,還是儘早出發為好。可是,如果今天您就走了,我也會覺得落寞,所以今夜還請在我家休憩,解解乏累。」
夜晚寒氣逼人,祐慶的呼吸變得急促,身體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