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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女人與手包

第27章 女人與手包

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前,距今50多年的舊聞。當時義大利的法西斯政府,由墨索里尼掌權。墨索里尼出身中產偏下階級,他從最初的學校教師逐漸變身為法西斯主義的倡議者,繼而成功地建立起極端主義政權,做了長達20年之久的獨裁者。
這種關係持續數年之後,義大利加入德國陣營,戰爭開始了。起初高歌猛進的德國、義大利、日本,沒過幾年便轉向頹勢。有關「二戰」戰事的變化,我想無須再做詳細的說明。這三個國家中,最早脫離戰線的是墨索里尼領導的義大利。從國土為長靴形的義大利的鞋尖一路北上的盟軍,在義大利國內游擊隊的幫助下,將墨索里尼逼到了北部的邊境。在日本宣告投降的一年前,化裝成下士打算逃往瑞士的墨索里尼被游擊隊抓獲。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情婦克拉拉開始現身於公開場合。
對於「放東西」的定義,男人和女人的認知截然不同,因此,同樣作為容器,男包與女包,在形狀、顏色、選材上的製作力度也有很大差距。
落入游擊隊之手,等於死路一條,可是她卻想方設法接近墨索里尼。妻子蕾切爾則帶著孩子成功地逃去了中立國瑞士。事實上,墨索里尼曾給妻子九-九-藏-書寫過一份飽含深情的家書,懇求她為了孩子們堅強地活下去。相反,沒有孩子的情婦,只求和男人一同赴死。
說到我本人,完全沒有鞋子和手包配對成雙的愛好。由於自卑腿粗,總是穿與絲|襪同色的鞋子,因此出門時穿的鞋子的數量不斷增加,挺讓人頭痛的。相反,挑選手包,則是為穿禮服時添色增彩。先買了中意的手包,再挑選與之搭配的禮服的情形也許更多。因此,我的手包非但不低調,反而非常搶眼,並且價格遠高於鞋子。買來的包,我甚至會擺放在房間里,暫且當作觀賞之用。不管怎麼說,買包是我對生活充滿熱情的象徵,挑選時自然是十二分的用心。
彷彿預感到死期的克拉拉·佩塔奇,唯有在那天早上,放下了從不離身的手包。察覺到她這般心思的,是農民、工人占多數的游擊隊中非常少見的那位伯爵。不在現場的我們,之所以能了解這些細枝末節,是因為伯爵向傳記記者、學者們口述了當時的場景。一般的農民、工人,應該是不會懂得包對於女人,尤其是對某個階層以上的女人的意義。正因為是貴族出身的男人,才會對這類學校里不會教導的文化,有著切身的體會。準備read•99csw.com赴死的女人,放下手包離去,宛如將整個世界拋在身後。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只有那位男士注意到了。
相反,對男人而言,無論是手提皮箱,還是曾經風靡一時的小型拎包,或者是印著公司名字的紙袋,它們純粹是因為衣服口袋裝不下而不得已使用的東西。不消說系牽心靈了,男人的包跟身體也沒有半點關係。
男人們勢必以為,女人的手包不過是拿在手上用來裝些女人零碎用品的玩意兒。但是,這完全是一種誤解。對女人而言,包是心靈寄託,是身體的一部分。
當他們度過最後一夜離開農家時,克拉拉將一直帶在身邊的手包留在了屋裡。在小路邊一戶人家的鐵門前,獨裁者墨索里尼倒在了密集的機關槍炮火下。克拉拉拚命護著愛人,直到最後一刻仍在抗議殺人行為,最終也倒在了血泊里。兩人的屍體,和法西斯政權時代的另一些重要人物的屍體一起被倒掛在米蘭廣場上。不知被誰掀起的克拉拉的裙子,裙子滑落至大腿附近,屍體遭受著民眾們扔來的石子的打擊。

接下來,我將講述一段手包之於女人有重大意義的故事。
那麼蕾切爾對克拉拉的存在又是什麼心態呢?想來是不九-九-藏-書會愉快的。不過,身處幾乎不能離婚的國家,夫妻之間又有數個孩子,其妻子的地位還是有保障的。更何況,但凡正式的場合,唯獨她才有資格出現。以農民的現實主義精神推斷,說不定蕾切爾對此泰然處之。而墨索里尼,不管怎麼說都是拉丁男人,他不會肆無忌憚地漠視妻子的存在,同時,也不會因為同時擁有兩個女人而產生罪惡感。
送走家人,克拉拉趕著去和心愛的男人相會,一心求死。終於追上男人後,她下定決心從此與他再不分離。游擊隊最初沒打算處死她,尤其是其中一位有伯爵頭銜的首領,為保住她的性命做了不少努力。然而,克拉拉本人心意已決,甚至還有勇氣去安慰因死到臨頭而惶恐不安的墨索里尼。
時至今日,依然有不少人將墨索里尼與希特勒視為同類,我倒認為他們兩人有著很大的差別。首先,墨索里尼雖然是獨裁者,但不像希特勒那樣冷酷到可以毫不留情地屠殺猶太人,並且深信自己做了正確的事情。墨索里尼身上沒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這也許是德國人與義大利人的不同,是來自邊境的北方民族的德國人,和自古羅馬時代起一直作為都市人的南方民族的義大利人的天生差異。無論是好的方面九-九-藏-書還是壞的方面,墨索里尼都表現得比希特勒更富有人性。
墨索里尼當然有妻子,名叫蕾切爾,兩人生了五六個孩子。這位所謂的糟糠之妻,在精神和體形上都與墨索里尼相似,屬於健壯的農婦型。也許正因為如此,她為人做事腳踏實地。墨索里尼似乎選了與妻子完全不同類型的女子做情婦,但這並不影響妻子的地位。再說義大利是天主教的國家,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們不妨想象一下不帶包外出的女性,應該會感覺她身上缺少了些什麼吧。哪怕衣服上有著裝東西的大口袋,女人們依然喜歡將包包帶在身邊。兩手空空,彷彿失去了重心。
雖然沒有特別高貴的學識,更談不上聰明絕頂,但克拉拉絕不是一個粗俗的女子。如果她嫁給同階層的前途光明的年輕醫生,大概會成為丈夫樂於向人介紹的美麗開朗的少婦,生下兩三個孩子后依然保持姣好的身材,宛如春天裡清爽的西風。可是,克拉拉的一生卻飽嘗了夏日的激|情、秋日的憂慮,以及冬日的絕望,因為她遇見了墨索里尼。
墨索里尼有一個名叫克拉拉·佩塔奇的情婦。她比墨索里尼年輕很多,有著修長勻稱的身材,非常適合穿20世紀30年代流行的裝飾藝術風格的緊身絲綢九_九_藏_書長裙。其父是羅馬的醫生,就是說,克拉拉是一位典型的來自教育水平中等偏上家庭的女孩。她未婚,以情婦的身份終其一生。
女人的包里確實放著各種實用的物品,但包里裝什麼並不重要,帶著它出門才是關鍵。
人們默許此事的另外一個理由,或許是克拉拉不是一個利用獨裁者情婦的地位而惹是生非的野心家。能成為深受人民敬重的領袖的情人,已經讓她感到十分滿足。自己的父親、弟弟是否能乘機出人頭地,也不是她關心的。佩塔奇家族從未因為女兒是獨裁者的情人而獲得特殊的利益。這些大概就是義大利民眾對兩人的關係沒有口誅筆伐的理由所在。
如果想活,克拉拉·佩塔奇其實是有機會的。她的家人雖然沒有做什麼壞事,但考慮到與墨索里尼的這層關係,唯恐遭受游擊隊的追殺,所以坐飛機逃亡瑞士。
克拉拉的存在,很快就被不少義大利人得知。墨索里尼原本就不是對情婦之事藏藏掖掖的那種男人,何況國家元首的情婦,想遮掩也難。不過,對於領袖的婚外情,大多數國民並沒有指責非難。義大利人最大的長處,就是保持平衡的精神狀態。在非常清楚人生不可能非黑即白的那些人看來,元首有情婦,恰恰證明了他也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