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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1年·10月:勒班陀

1571年·10月:勒班陀

旗艦向全艦隊發出了肅靜的命令。寧靜的海面上只有船槳划水和船頭劃破波浪的聲音。平時一直燈光明亮的艦橋也為了避免多餘的燈光使船員搞錯船之間的距離而熄滅了。儘管這樣,200多艘艦船船首和船尾浮動的大提燈,還是把周圍的大海照得十分明亮。土耳其方面的偵察船要是接近這支悄無聲息的大艦隊,定會感受到大於實際規模的敵人的存在。
勒班陀是西歐人對這裏的稱呼,希臘人稱這裏為納夫帕克托斯。這裏很長時間以來為威尼斯佔據,作為船舶避難港使用。勒班陀在過去和現在都只是一個小村落,山腰上一直保留到現代的城牆也是威尼斯人建造的。
將與基督教艦隊的左翼對決的土耳其軍右翼配置了56艘加萊艦,指揮官是亞歷山大里亞總督、海盜首領「西洛克」。與敵人的右翼碰撞的左翼,包括小型艦船在內,配備了94艘加萊艦,由阿爾及爾總督、海盜烏爾齊·阿里指揮。
後衛由海盜首領德拉古率領的近30艘戰艦組成,但小型的加萊艦占多數。
土耳其方面知道西歐的艦隊存在分歧,前一年的內部衝突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今年西歐的艦隊好像團結一致,明年卻並不知道如何。秋意漸濃,並沒有必要在此時一戰。這些不戰派,就是這樣看待局勢的。
作戰會議上,全體將領都感到唯一留在心頭的擔憂消除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向戰場進發!
不知為何,威尼斯的船員們將這個海峽稱為「亞歷山大里亞峽谷」。聯合艦隊在進入「亞歷山大里亞峽九-九-藏-書谷」之前,一直焦急地等待著最後一次派出的偵察船的歸來。
伊薩卡海峽一側讓人想起荷馬《奧德賽》中描述伊薩卡的詩句——「岩石何其多」,那陡峭的懸崖使船隻無法靠近。經過伊薩卡,會真正感受「岩石何其多」。同時,那個狹窄的海峽,又讓人想起荷馬所作的描寫伊薩卡的另一詩句「海風何其烈」。這個海峽以強烈且難以琢磨的海風聞名。
在艦隊停泊的勒班陀港,土耳其海軍將領中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
這是在海上舉行的會戰。根據會戰情況安排的陣容已經確定。
過了普雷韋扎灣的入口,沿著聖莫拉島西岸南下。不久,在南方出現了古代英雄奧德修斯居住的島嶼——伊薩卡島和凱法利尼亞島。
大概是從烏爾齊·阿里的沉默中得到了力量,土耳其艦隊的總司令官以最後補上一刀的感覺接著說道:

加萊艦和加萊塞炮艦都將帆全部捲起,划槳南下。帆船是被加萊船牽引著通過的。當天,艦隊全部艦船通過了海峽。穿過「亞歷山大里亞峽谷」,海面刮著強烈的東風。


而且,如今已是10月,不單是海戰用船,就連一般的商船也差不多要找港口停泊過冬了。勒班陀及其周邊海域可以讓300艘艦船過冬。威尼斯的海軍將領們對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不會比伊斯蘭的海盜們差。他們唯一擔心的是土耳其艦隊避而不應戰。
「據說率領基督教各國艦隊的是西班牙的王弟。對方特意請王弟九-九-藏-書出馬,那麼我們這邊也不能卷旗撤退。只有堂堂正正地對決,才是與土耳其帝國相稱的態度。」
烏爾齊·阿里對此保持了沉默。實際上,這個傳聞在基督教艦隊內也曾出沒。
黑暗像被風吹走了似的,東方一點點地開始發亮。1571年的10月7日正在來臨。船上剛醒來還帶著睡意的人們,睡眼惺忪地向東方望去,不由得在黎明的寒氣中打了一個寒戰,隨後起身下床。
遠古時期,伊薩卡島和凱法利尼亞島可能是一座島。兩島相鄰的邊緣的地形相吻合,可以拼接在一起,如今,一道不到300米寬的狹窄海峽將兩座島分開。
勒班陀是位於分隔希臘本土與伯羅奔尼撒半島的帕特雷灣深處的港口,如果繼續向東前進,就會到達科林斯。威尼斯人將其用作避難港,意味著船一旦進入這個港口就完全安全了,而要將其中的艦船誘騙出向西開口的帕特雷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風很弱,大多數艦船只能靠划槳前進。夜間旗艦也沒有發出停止航行的命令。整片海洋沉浸在令人讚歎的寧靜氣氛中,讓人不由得注意到星星閃爍的美妙,但對夜間航行來說,這些星星的實用價值要比其美麗更重要。駕船的船員們抬頭仰望星星,仔細確定方向,以各船的船頭、船尾上掛著的大提燈為標誌,來測量與友船的距離。
他認為是否佔優勢不是船隻數量的問題,而是裝備的問題。土耳其船多為小型船,要是比較火炮等裝備,我方確實比敵方弱。烏爾齊·阿里指出,特別要注意那6read.99csw.com隻怪物。如果把那6艘炮艦當作一般加萊艦計數,會犯下致命的錯誤。而且,率領威尼斯海軍的是塞巴斯提亞諾·威尼爾。他率領的威尼斯艦隊,只要與我們相遇,毫無疑問就會全力以赴地衝過來。以上這些就是烏爾齊·阿里反對開戰的理由。
由西班牙的王弟率領的中央主力,對陣阿里帕夏親自指揮的土耳其艦隊的中央主力。土耳其軍的中央主力由96艘加萊艦組成,阿里帕夏所乘的旗艦上有400名耶尼切里的精銳。旗艦的左右是重臣們乘的艦船。
這是因為在從君士坦丁堡出發之際,蘇丹在給他的手書中寫道:無論發生何事,都要摧毀基督教徒的艦隊。由於反對者太多,阿里帕夏將反對派的請求也寫進了呈報里,派出使者請蘇丹再次確認,而蘇丹塞利姆的回復與以前的方針是一樣的。
「西洛克」乘坐的艦船和烏爾齊·阿里乘坐的艦船,都在整個陣容的最右翼和最左翼。土耳其艦隊也在全軍緊要的位置,配置了經驗豐富的海軍將領。
主張藏而不戰的不光是海盜的首領們。總司令官阿里帕夏的隨行人員中的不少土耳其宮廷重臣也持相同意見。
阿里帕夏在重臣和海盜的首領面前發表講話:據希臘人的情報,敵艦隊艦船加上運輸用帆船不超過250艘,還是我方實力佔優勢。
這一帶的島嶼是威尼斯共和國的領土。從科孚到凱法利尼亞的這些島嶼,由於接近土耳其領內的希臘,也是威尼斯的前線基地。艦隊已經進入了必須注意土耳其偵察船的視線的海域。
九_九_藏_書阿里帕夏來說,指揮這樣大的艦隊還是第一次。他不是想加入土耳其宮廷中繼承前蘇丹蘇萊曼政治方略的派系與新蘇丹的積極進攻派間政爭的政治家,但他依然強烈意識到自己是大土耳其帝國的一員,是血統純正的土耳其人。蘇丹塞利姆親手授予他在聖地麥加接受過祝福、用金線綉出《古蘭經》經文的大軍旗。這面大軍旗從未離開他的頭頂。這面聖旗只能飄揚在他統領的艦隊旗艦的桅杆上。這樣的聖旗一次也未被戰場的海風吹拂過就回國,對於純正血統的土耳其將領來說是難以忍受的屈辱。
對此,阿爾及爾總督烏爾齊·阿里公開反駁。
「據說當年西班牙國王卡洛斯想要收買你們前一代的海盜巴爾巴羅薩。如今的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也聽說在勸誘原是基督教徒的海盜,回去再信基督教,但願你的謹慎不是因為這個。」
於是沒有人再質疑。土耳其艦隊決定離開勒班陀港,與正在接近的基督教艦隊進行海戰。
反對交戰的廷臣們,多為幼年時從基督教改信伊斯蘭教的信徒。另外,即使現在被任命為亞歷山大里亞和阿爾及爾的總督,「西洛克」和烏爾齊·阿里也不僅是改宗者,而且是海盜頭目。阿里帕夏沒有把他們看成和自己一樣流著土耳其血液的人。對於讓兩個年幼的兒子也同行的阿里帕夏來說,他並沒有把那些改宗伊斯蘭教的人看成為這一戰賭上一切的人。

總司令官阿里帕夏以10月7日早晨為期限,發出了全艦隊離開勒班陀,出帕特雷灣,迎擊敵人的命令。出https://read•99csw.com征的日期是發出命令的兩天之後。

但是,比起他們來,屬於年青一代的總司令官阿里帕夏很想在此一戰。
阿里帕夏用非常輕蔑的眼光看了看大約與自己同年的這個在義大利出生的海盜,然後,用嚴厲的語調反駁道:
即使其他地方沒有颳風,「亞歷山大里亞峽谷」里也會颳風。附近海面上如有微風,那麼,這個狹窄的海峽里就一定在刮強風。但這裡有方便穿行的優點。無論是伊薩卡還是凱法利尼亞,都是威尼斯的領土,凱法利尼亞一側有可以避難的良港。而那一年的10月6日,海峽只吹著微風。
據土耳其方面派出的偵察船報告,正在接近的基督教各國的艦隊是與己方艦隊規模相同或更大的艦隊。土耳其海軍中有不少人認為,讓敵艦隊等著,不在今年秋天展開決戰才是上策。另一方面,土耳其海軍的艦船數量雖少,但可以靠海盜們在航海技術和戰鬥力方面發揮優勢。因此,海盜中間持這樣的意見的人很多。烏爾齊·阿里和以「西洛克」的綽號出名的夏魯克兩人更是強硬地這樣主張。
他們大多是蘇萊曼大帝時代的廷臣,在君士坦丁堡的土耳其宮廷里,屬於以宰相索克盧為代表的穩健派。這些年事已高的重臣認為,土耳其海軍已經達成了獲取塞普勒斯島的戰略目標,無須在這裏再去響應基督教徒的挑戰。
「敵人從巢穴中出來了!」
阿里帕夏有即使所有廷臣和將領反對,也要強行決戰的理由。
返回的偵察船報告:勒班陀港前的海面上滿是敵人的艦船,像是在緊張地組織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