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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喪神卷 吸血女侍

付喪神卷

吸血女侍

「這種酷熱之下,為什麼草木還能長得這麼旺盛呢?」
簾後傳來侍女們睡眠中的鼻息。睡眠中的呼吸聲時大時小,有時是沉悶的嘆息。翻身時的衣裾窸窣聲混雜著指甲抓撓皮膚的聲音。
晴明用左袖擋住她吐出來的東西。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
然而,這天晚上過後,還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痣。據說是通宵值夜的人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又出了事。
「被吸血啦。」

「讓我來。」
晴明一發問,女子便開口回答:
「可是,不是下雨了嗎?」
「要是來了?」
聽別人一問,小蝶才注意到那塊痣的存在。什麼時候有了它,是什麼原因導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池中之水引自鴨川。你可由此游出河中,入海前往東海龍王處。不妨向龍王傳我晴明的話:快快下雨……」
反射自庭院的光線,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內的晴明和博雅處。晴明支起一隻腳,一隻手擱在膝頭上,有意無意地眺望著庭院。
他正對面的晴明旁邊,是端坐著的博雅,所以師尹似乎很彆扭。師尹的官位是從三位,在晴明之上,但旁邊有博雅。博雅官正三位,自然比師尹高。

「我和你。」
「但是,不下雨還是不行吧。」
「你為什麼會附在葵的身上?」
「那就不必了。如果您關注的話,就在自己的寢室里等結果,好嗎?為了慎重起見,您找一兩個能幹的人,一聲招呼就可以衝進來幫忙。讓他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待著。」
「要是這樣,沒答應去就好了……」
「我也去?」

「變涼快?」
陽光從頭頂直射庭院。院子里夏草繁茂。
「總是在這樣的時候……」
「對。而且這樣的場合,還是另外有人在場為好。」
「怎麼才能驅除呢?」
「咦,你有那麼一塊痣?」
晴明這麼一說,博雅便膝行而前,把臉貼在帘子上。
「是她?」博雅問。
「看樣子他有了為難之事。正好作為避暑吧。談好之後,就可以涼涼快快地回來了。」
「你總是……」
「既然如此,用你的咒和真言,總該有辦法吧?」
黑暗中,裏面站著一個發出朦朧的淺綠色光的東西。那光比螢火蟲的光還微弱得多。
「你不也說過嗎?神泉苑祈雨的宴會呀。」
說著,晴明用指尖按住女子的額頭,口中小聲念念有詞,將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呼地吹入一口氣。
「說件簡直成了笑話的事吧:師尹大人祈雨之宴,差點把侍女淹死。」
博雅睜開眼睛。
「據說,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雨就下了。」
「例如,我給他出了主意,但最後他卻抓住某一點,私下到處散布『晴明也不過如此』的話。即使善始善終,他卻說不是晴明乾的,是他自己乾的。」
「附在人體,而不是在水中,一到晚上便口渴難耐,飢腸轆轆,於是就……」
「那就事不宜遲,今晚就看看情況怎麼樣吧。」
博雅的聲音逐漸含混不清,然後頭一歪,腦袋向前耷拉下來,睡著了。
「這樣好嗎?」
「貴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那邊每天都在祈雨,但還是沒有下雨的跡象。」
晴明抬起頭,仰望屋檐外的藍天九九藏書。天空藍得讓人絕望,不見一絲雲彩。
「啊,麻煩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通宵守候,實在是不敢當……」
「博雅,這裏交給我,你去叫師尹大人來好嗎?」
「人心?」
「因為咒也好,真言也好,都是類似的嘛。」
「不會沒有把握的。它要來的話,我會提前知道,到那時想個法子就行。」
「侍女到水池裡去念誦真言,掉進水深處,差點淹死。幸好危急關頭獲救了,不然就沒命啦。」
「喂,晴明,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像黑川主那次一樣,把我哄來當誘餌?」
晴明這麼一說,師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額頭上冒著汗,說:
「明、明白。」
即便晴明和博雅進入房內,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動不動。像嬰兒吸吮奶水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沒錯。」
「博雅,害怕的不是我,是你吧?」
暑熱。
「然後呢?」
於是,女子「啊」地張開了嘴巴。
她嘴邊還沾滿血跡。
有東西一到晚上,就出來吸侍女們的血。吸血的痕迹便形成痣留下來。過幾天,被吸了血的侍女們臉色逐漸好轉。進食之後,體內又有了血,事情不致危及性命,但實在令人心悸。
師尹的大宅里共有十四名侍女,近半數已經脖上有痣。夜晚入睡前與往常無異,但一到早上就出了問題。師尹感到問題一定出在晚上,他吩咐隨從派人通宵把守。
「呼哈……」
她在呼吸。每次呼吸,好像都有東西從她的嘴裏跑出來,侍女們睡得更沉了。
「大約十天前,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不是帶了幾個侍女,聲稱在神泉苑祈雨,大開宴席嗎?」
也不知是否聽見了晴明的話,水蛭從池邊滑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水裡,隨即無影無蹤。
幾乎所有的侍女都還沒有入睡,或者只在很淺的睡眠中。
「諸龍的真言呀。空海和尚用於祈雨的,妙月和尚也使用過的,都念過這種真言吧。」

「聽說是吧。」
「那麼,源博雅大人也一起?」
「怎麼辦?」
「是的。吃了兩回,就更加想念那種滋味。每年都盼著:今年還有吧,明年還有吧。十天前,不是有念著諸龍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嗎?我馬上吸附在她身上——就是這名女子。」
這個時代,侍女們的住處基本上是通鋪。她們睡在寬敞的大房間里。沒有小房間,只是根據需要設置屏風之類的東西作為分隔之用——實際上只要擺上屏風,就與獨立的房間一樣,有私下的空間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你是知道的吧?」
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著說:
「對。據說讓諸龍念誦了可如願以償的真言,讓女人在水池裡玩。」
「怎麼說呢?」
他知道晚間降露,就如同下過雨一樣,早晨庭院里的草濕漉漉的。
「有這個可能性。」
晴明特地沒有關他們所在處的板窗,他認為這樣好。
清晨漫步庭院之中,衣物的袖口、裙裾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濕了。這些露水落到地面,可濕潤泥土,被草吸收。
「那樣的話,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師尹大宅驅魔了。」
「啊?!」
「是佛經嗎?」
「其實說到神泉苑的祈雨宴,那也是影射性的。我剛才沒說,據說他到清涼殿上拜見天皇,對天皇說什麼『這種時候和尚也好,陰陽師也好,都無能為力https://read•99csw.com,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深夜。燈火熄滅。暗下來的房間周圍有兩個男人坐著值夜。
「會。」
沒有風。院里雜草的葉尖,連微微搖晃的動靜也沒有。晴明身穿寬鬆的白狩衣,額頭上找不到一顆汗珠。
「我說今天和博雅有約,對方說和博雅一起來也行。怎麼樣,一起去吧?」
女子張大的口中,有東西爬了出來,肌膚黑亮黑亮,滑溜溜的。那是一條小孩子胳膊粗的水蛭。
「哎,晴明……」
「這不是葵嗎?」
「什麼事?」
太可怕了。一到晚上,人們就提心弔膽,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
「召我去並沒有什麼,問題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覺說出惹他生氣的話。那時如果有你從旁緩解,就太好了。」
晴明說話之間,女子鎮靜自若地走著,俯視著腳下。
「所謂『胡說八道』是指什麼?」
「是指我嗎?」
「若論神泉苑池水,應該是船岡山的地龍通過地下的地脈伸出頭來喝水的地方,作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適。」
「嗯。」
「嚇!」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但手指觸到她的額頭后,她一下子平靜了。
「我也去?為什麼我要和你一起乘車?這是件什麼事,晴明?」
「到了夜晚,就會降下露水。」
「什麼?」
「會來的。」晴明答得很乾脆。
她站住了,說:「哎,這女孩子,三天前已經吸過啦……」
「是這麼回事啊。」
原來是個女子的身影。
這天且讓小蝶休息了。第二天——
「因為他是個腦瓜好使的人嘛。」
「我要是去了,就太好了?」
「哎,晴明,這場雨不是你弄出來的嗎?」
「但是,晴明……」
「就是說,召喚東海龍王、求佛出世、阻止星移日出,都是不可能的事。讓天下雨,也是同樣的道理。」
「那就是說……」
「該是什麼時候呢……」
女子站起來。她嘴巴周圍沾滿了血。
「都平安無事。被吸血的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會睡到天亮。現在就處理掉這件事的話,是誰吸血的問題,就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了結。」
真是彆扭。煩。但是,這感覺可不能說出口。
「怎麼?!」外廊內的師尹喊出聲來。
「沒關係,你不必介意。」
「什麼?」
女子站住了,她的身體下沉般地縮小,趴在一名熟睡的侍女身上。
「你怎麼啦,晴明?你在聽我說嗎?」
「就吸食侍女們的血?」
庭院中,外廊跟前,兩名隨從拘押著一名女子。看見女子,師尹脫口說出了那句話。
「……」
晴明徑直走下庭院。他向前幾步,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
「當時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經,投到水裡……」
「就讓他那麼想吧。」
師尹設酒款待晴明和博雅。黎明前,兩人乘牛車離開大宅。
歸途的牛車上,博雅開了腔。大雨猛烈地敲打著牛車和地面。
「那樣就行?」
「不怕。」
水蛭從女子口中爬出來,蠕動著爬向水池。
「你會睡著,博雅。」

「是的。」
「但是,空海和尚……」
「晴明,以你的能力,可以讓天下雨嗎?」
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現了紫色的痣。
黑夜沉沉。燈火已熄,晴明和博雅並坐在板間。二人背後是侍女們的睡眠之處,那裡下了帘子。
事情是這樣的。
「但是,事九-九-藏-書已至此,你也該乖乖回去了。」
「所以,師尹大人就來哭求我。」晴明說。
「雖然不能讓天下雨,但知道天何時下雨也是可以的。」
有幾棵楓樹、松樹和杉樹。下面是灌木叢,有一個小小的水池。水池倒映著小小的月亮。
晴明說著,嘴角掛著笑容,傾聽簾外大雨打著地面的聲音。
「噢。」
「我是住在神泉苑,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
「知道什麼?」
晴明是說,他不擅長應酬那種以轟轟烈烈的方式吹噓自己的人。
要說有涼意的東西,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和盆里的清水了。
「可是……」
「晴明,會來嗎?」博雅壓低聲音問。
「是的。」
這女人站在侍女寢室的中央,張大嘴巴。
博雅點頭接受這個解釋。
博雅把手浸入水盆,再用涼爽的手撫著額頭,眼睛卻看著晴明。
左手持燈,右手撥開帘子,晴明入內。博雅緊隨其後。
「迄今只是侍女,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
一到深夜,無可抵擋的睡意襲來,四個男人相繼睡去。然後到早上一看,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
小蝶的衣服領口開了,露出了脖子。她脖子右邊赫然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令人吃驚的青紫色大痣。
「呵呵。」
「無論念什麼咒,都召喚不到東海龍王,左右不了天地運行……」
「下雨太好了。」
「雖然不知道會是什麼,但它可是吸血的呀。」
「什麼都沒瞞你。」
「不擅長?」
「那個女人的身上,看來是有邪物附體了。只要把邪物驅除,就圓滿解決了。」
「你這表情,分明就是哄人。」
「那就去吧。」
「我對那種不擇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頭疼。」
「沒什麼。馬上就要外出,所以在想能否涼快一點。」
「唔。」對於博雅的問題,晴明面帶微笑,不置可否。
「噢。」
「不過……」
這樣的事一連四天出現,先後有六名侍女遭遇,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臉色蒼白消瘦,脖子上出現痣。
「兩個人?」
「你不害怕?」
女子的呼吸聲響起。
「喂喂,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稍等一下,等她開始吸血。否則師尹大人也不會相信。」
接下來的晚上,值夜人增至四個。但還是發生同樣的事。
「他的確幹得出來。」
「怎麼樣?」
「對呀。」
晴明輕瞟一眼博雅,點頭確認:「是的。」
晴明看著博雅,笑得很開心。
「哎呀!」女子驚叫一聲,滾落一旁,「幹什麼嘛,要妨礙我進餐嗎?」
「什麼意思?」
「是在侍女的住處看情況嗎?」
「什麼好不好?」博雅問道。
「怎麼說呢?你總是……」
「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吧。」
「還得說一句:不論是否你造了雨,那位藤原師尹大人准以為是你造的。」
「怎麼樣,去嗎?」
「是這樣。」晴明點點頭。
「走吧。」
請了醫師來看,醫師說:「好像被吸了血啊。」
「我也去?」
令博雅吃驚的是,如此大的響動,侍女們卻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然後,又走動起來。
「博雅,兩個人擠在牛車裡搖晃,也挺不好受吧?」
「咦!」
晴明念了幾句古怪的話。
「事情就是這樣,只能拜託安倍晴明大人了……」
「那麼,我也一起來……」他終於擠出這麼一句。
「博雅,察覺到了嗎?」
「應該有牛車來接,但熱成這樣子,乘牛車也並不九*九*藏*書輕鬆啊。」
「但是,該怎麼辦呢,晴明大人……」
「那麼,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嗎?」師尹問。
「會嗎?」
「沒錯,我害怕。」博雅直率地點頭承認,「跟你做朋友,總是遇到這種事。」
念唱完畢,晴明嘟起紅唇,噗地往博雅的耳孔輕輕吹氣。
「對。」
博雅點點頭,後退著出了外廊,轉過身匆匆跑向師尹的寢室。
「關鍵在於我不會睡著。」
「那也不算什麼……」
「你怎麼啦?」
「據說是被吸血了。」
「也被你吃了?」
「不用多久,朝廷上就能聽到對你造雨的好評啦。」
「是什麼時候?」
「它要是來了,你會怎麼辦?」
「不要作聲,來了。」晴明對博雅耳語道。
最早發生在約八天前。師尹的大宅里,有一個名叫小蝶的侍女。小蝶到了早上還遲遲不起床,其他侍女就過去看她是不是病了,順便叫她起來。
「晴明,真熱啊。」博雅嘟噥道。
「說起來,大約十年前也有過大旱的事,東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也很靈驗,就下雨了……」
聽了博雅的問題,晴明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他以手扶額,輕輕搖了搖頭。
博雅這樣說了,師尹仍一副極困窘的表情,竭力搜尋著下一句話。
梅雨剛過,隨即連日晴天,一滴雨水也沒有的日子竟持續了三十多天。
「但是,事出突然啊。」
「它又不是吸我的血。」
藤原師尹說道,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
「吸侍女血的那傢伙啊。既然要來,不就是在打開板窗這個地方嗎?直接就盯上我們了吧?」
「噓……噓……」
「要說宣傳自己,由他人來做而不是自己上陣,效果應該顯著得多。」
「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果然不錯。」
左右燃起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夜空。師尹的右邊站著晴明和博雅。
「如果是關於人的心靈,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或者就讓它吸點血吧。」
「無論他怎麼生氣,如果博雅從開頭就看到了,師尹大人也就不會胡說八道了。」
「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侍女們的住處待到天亮啦。」
「夜晚?」
又邁步走動,然後站住了,說:「這女孩子太瘦,血不多呀……」
「血?」
晴明滿不在乎地走過去,把左手的燈火按在她捏著侍女領口的右手上。
「說過什麼?」
「不是。」晴明搖搖頭,又說,「測好天要下雨的時期,再進行祈雨的話,就下雨啦。」
「這招是不錯,但我睡著了怎麼辦呢?」
「你也受不了這種酷熱?」
「對。」
「沒有哄你。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晴明,我怎麼了?哦,我睡著了?」博雅揉揉眼睛,抬起頭。
「我忘不了那種滋味,便一心期待著寫有真言的紙再次投下來,結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寫的諸龍真言投下來……」
「今天早上?」
「不行嗎?」
「這個嘛……」
「因為想要祈雨的真言,不惜弄得烈日當空,就是你搞的鬼吧?」
「究竟是什麼事情?」
「動身吧!」
「咦……」她發出歡喜的聲音,似乎在黑暗中笑了。
「天空怎麼啦?」
「我不擅長應付那種人。」
「呵呵。」
「呵呵。」
晴明不動聲色地看看臟污的衣袖,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額頭。
聽到別人來招呼她,小蝶從床上抬起臉說:「我身體九九藏書很疲倦,手腳無力。」
說話的是藤原師尹。他站在外廊內,俯視著庭院。
「因為有夜晚吧。」晴明答道。
「那就有勞兩位大人了。我照您的意思安排……」

小蝶想起來,眾人趕緊勸止:
「晴明,你不但懂咒,連真言也很了解嗎?」
「對對,的確如此。」
「對。你會睡著。你一睡著,我不就知道它來了嗎?」
「是嗎。」
「腦瓜?腦瓜好使就會降雨?」
「其他侍女呢?」師尹又問。
這一次是一個叫水穗的侍女,到了早上起不來。其他侍女去看她,情況和前一天小蝶一樣,臉色蒼白,沒有精神,兩頰消瘦。還是讓她卧床休息,為了慎重起見,打開她的領口查看一下。
「從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將寫有諸龍真言的紙投入池中。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張紙,因此獲得神力,得以長生。」
「不要起來了,還是躺到有精神再說吧。」
「我看那事情還挺複雜的,覺得不去不行,當時決定過去看看。」
「嗯。」
「哎,晴明——」
「晴明,別做沒有把握的事啊。」
「什麼?!」
「關鍵在這裏。」
「什麼?」
二人之間放著一個小盆子,裏面盛滿清水。
「你是說讓天下雨的事嗎?」
「聽著呢。」晴明點點頭,仍舊仰望著天空。
「但是,不是說來的時候大家都會變困、睡過去嗎?一旦睡著了,來沒來就不知道了啊。」
「我?」
「就是剛才我們談到的中納言藤原師尹大人,他召我們去。今天早上他派人來,說有事請教,今天是否可以過去。」
博雅按吩咐點著燈盞,晴明提燈站起來。
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車時,黑暗的夜空忽然響雷,開始下起雨來。
烏蘞莓,紫菀,露草。庭院里幾乎沒有踏足的空隙。這些草彷彿都煮開了,在陽光下直冒熱氣。
「這女孩子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
「對。比如說沒有下雨,卻可以讓你感覺已經下過了。可是,這和真的讓天降雨是兩回事。」
「這不是很可怕嗎?」
「走!」
「把頭低下,從帘子之間悄悄看裏面。」
「總是怎麼樣?」
「說吧,你是誰?」
師尹還沒有說完,女子——葵便喊叫起來:
「我白天不是說過了嗎,博雅?」
「好,行動吧。博雅,點燈!」
「我問的就是:你知道什麼時候下雨吧?」
官位在上者來到自己的家,還要人家做那樣的事,自己去睡可說不過去。師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來,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博雅還會那樣做。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交情如此之深卻沒想到。
「這個嘛,你說呢?」
「是啊。」
「關鍵在哪裡?」
黑暗中,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博雅額頭上,同時又在博雅右耳根小聲念唱。
「博雅,無論怎樣的咒或真言,都左右不了天地的運行。」
「就是讓侍女跳入水池那次嗎?」
「什麼?」
「據說一到晚上,就有東西到師尹大人宅子里來,吸侍女的血。」
前面是庭院。貓爪似的細月掛在西邊的天空,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
「這場雨是你造成的吧?」
一看她,果然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臉頰也凹了下去,像個老太婆。握握她的手,指尖冰涼。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對於博雅的追問,晴明只是微笑而已。
「呸!」葵張開嘴巴,往晴明臉上吐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