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圈
他自言自語般地低聲說：
結果，清介擔任了這一角色。
道滿這麼一說，晴明表情嚴肅起來。
「晴明，你想拿大道理來勸那個女人吧？如果勸解她，會讓她心服口服嗎？我們所能做的，也就到這種程度為止。怎麼辦，晴明？你是我的話，會怎樣對待那個女人呢？」
「跟你說的一模一樣啊，晴明。我明白了。自從聽到實忠說的故事，我就明白了。」
「你知道這個女人的事情嗎？」晴明問。
「呵呵，你發現了。」
他把錢塞給假裝糊塗的家人。
「我只是說讓它回去，不是還給你，而是丟掉它。」
「我打聽到這些情況，就匆忙來到這裏，向兩位大人報告……」實忠對晴明和博雅說。
「所以呀，還是不要去干涉他人的事。」
「我不攔你，你去好了。」
「為什麼不知道，晴明？」
「真的嗎？」
「是這件事啊。」
「大約在兩個月前，因為琵琶，招來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怎麼，博雅，你認為神是什麼？」
當道滿出現時，正向他哀求的女人迅速消失了身影。
一
「我趕到那座宅子前，發現宅子里鬧騰騰的。」
最初注意到那個女人的就是清介。
「哎呀……」
「人們有時把那種力命名為高龍神、暗龍神什麼的，也就是說——咒本身即是神。」
「嗯，不錯。」
「就是這麼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在堀川小路一帶閑逛，忽然，笛子的清音飄了過來。」
「是的。把它捆起來，剛好紮成一個成人身體大小就可以了。」
「哎呀，如果那麼做的話——」
「綾子小姐昨天晚上斷氣了。」
一開始，清介口風很緊，但隨著實忠的詢問，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自己經歷過的一件令人恐懼的事。
「要走了嗎？」
「就在昨天晚上，詛咒綾子小姐的厲鬼終於出現了。」
「女人？」
「這豈不是讓那女人裝成瘋子嗎？」
「哦。」
「貴船？」
實忠正思忖是怎麼回事，這時大門打開，家人模樣的男人們從宅子里抬出一張門板，門板上還蓋著粗草席。
晴明點點頭，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博雅。
「丑時到了——」
一天晚上，更深夜闌時分，他醒來如廁時，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鑽進了杉樹林中。
「清介在第二天早晨，在神社的甬道發現了它們。」博雅告訴他。
「嗯。」
「這麼說，晴明，鬼也藏在我的心中嗎？」
「我的意思是，有人給她出主意。」
「現在燒的是綾子小姐？」
道滿又點點頭。
「哈哈，為什麼？」
晴明從博雅手中接過包裹，打開一看。
「真是個好主意！」
「呀——！」
「嗯。」
「是啊，晴明，聽清介這麼一說，女人的表情先是十分恐怖，接著哈哈狂笑起來，然後手舞足蹈地跑了起來，奔下山了。」
那是蛤蟆。
「說是他鑽上床后，那個大笑不止的女人的臉，一直在頭腦里縈迴不去。」
博雅把目光轉向庭院，發現庭院的秋草中，吞天倏地伸長了脖子。
「博雅？」晴明低聲說。
清介想，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孤身一人的女子不該到這種地方來呀。
「是的。」
清介想弄明白，倘若是女人，到底為什麼深更半夜到這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地方來呢？
「……」
「……」
她肆無忌憚地說。
家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你覺得很奇怪嗎？」道滿問。
神社裡的人們終於想出了一個方法，決定對女人撒一個謊。
也就是說，有一個女人，每天夜深人靜時分，身著白衣，來到貴船神社，在神殿附近的杉樹林中，用五寸釘子把偶人釘入參天古樹的樹榦。
「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啊。」
「女人的生魂從堀川小路下去，來到五條一帶，潛入附近房屋的土牆裡，消失了蹤影。
軲轆軲轆——
那女人，或者說是女鬼，徑直踏進綾子小姐的卧室。在小姐床前祈禱的陰陽師驚恐萬狀，正打算爬著逃走。見此情形，她用右腳猛踢一腳，那法師就仰面朝天倒下了，她惡狠狠地踩住了法師的肚子。
晴明話音才落，從外廊下豐茂的秋草中，慢吞吞地爬出一個東西來。
「因此，向神靈祈禱施行詛咒，許下心愿的時辰，最好選擇丑時。」
「哦。」
「你看著辦好了。」
博雅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終於點了點頭。
經不住他的追問，家人壓低嗓門說：
「不是嗎？把門踢破，把窗子打爛，闖到別人家中，可不是一般的人力所為呀。」
「這是兩個偶人，一個是稻草做的，一個是木頭做的。」
四
「什麼？」
「我可沒想到會是道滿大人。我倒是想過，有誰讓那女人頭頂鐵圈，丑時參神。」
「有客人來了。」晴明低聲說。
綾子坐在地板上，朝著庭院中的女人說：
一個家人說完，又有一個家人開口道：
「我去了。」
「我說的是貴船神社。」
「哦，有了。」
「聽起來夠可怕的。」
「毒辣？」
「我看見她消失了，那是因為當時女人的本體醒了過來。」
「是。」
「難道就是你從濟時大人那裡得到了這把琵琶嗎？」
接近滿月的月亮，升上了東邊的天際。月光把牛與牛車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卻看不見女子的影子。
「什麼？」
看上去跟怪物一般頂著鐵圈的女人，兩隻眼睛一左一右往上斜吊起來。
「我是陰陽師，叫道滿。」
根據一位家人的講述，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
「嗯，這樣做是不是操之過急呢？」
不過，畢竟金烏西墜，半邊太陽都躲到山後了。晴明的庭院里秋蟲啁啾，響雜成一片。
「久違了，我做了一個夢。」
道滿仰頭望月。
會有什麼事呢？
「我不要。你去吧。」
在牛車裡，博雅低聲喃喃著。
「所謂的神，歸根結底，僅僅是一種力而已。」
「是不是打算去藤原濟時府上啊？」道滿說。
「接下來怎麼辦？」
「請你立刻去收集一些稻秸。」晴明說。
女人在地上長跪不起。她抱著琵琶，抬頭望著綾子。
她今年才十八歲，頭髮ｈttps://rｅaｄ.９９cｓw.cｏｍ油黑烏亮，飄逸如雲。她雙唇艷紅，飽滿誘人。
「是一個力氣大得嚇人的厲鬼，她踢破門，打碎板窗，闖到房裡去了。」
「在偶人的頭部，綁著幾根頭髮，應該是那位綾子姑娘的頭髮吧。」
手中的琵琶，博雅彷彿抱得更緊了。
「不管怎麼說，結果總不太妙。」
「這把琵琶是我過世父母的遺物，為什麼會轉到你的手中呢？」她聲音顫抖著問道。
博雅才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你是說，那個頂著火撐子的女人已經變成鬼了，博雅——」
他壓低聲音說，一面凝神打量著。
「是啊，是清介。」
「請教給我一種吧。」
「原來還是你呀，道滿大人。」
「還要在爐腳上點起火。」
「是嗎？」
即使不忍看，視線也無法移開。
砰——
女人雙唇顫抖著，想說出點什麼。還沒等她開口，綾子轉身回到屋裡去了。
吞天慢吞吞地低下頭，又從外廊緩緩下到庭院里，像把身子埋在茂草中似的，消失了。
天空也比昨日高爽，更加透明起來。
家人趕緊搖搖頭。
「哦，笛子——」
一時間，博雅以為到了濟時的府上，可是，明明才過了一會兒，應該還到不了啊。
「它彈不出好聽的聲音。這把琵琶已經壞了，既然壞了，當然要丟掉了。要是今後你撿到它，再怎麼處理，就隨你的便好了。」
晴明點點頭。他環顧自家庭院，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在一起，在左手掌心輕輕敲了三下。
「是這樣的，關於琵琶，我還忘了講一件事。」實忠說。
晴明點點頭。
「每一個偶人都寫上了名字。」
「丟掉？」
「跳蟲？」
博雅口氣平板，沒有一絲抑揚。
「貴船的神靈兼具祈雨和止雨兩種職責，就是這種原因。」
找誰扮成女子許願的神，就這樣告訴那女子，女子恐怕就會放心了吧。
「哦，是實忠啊。」
「是的。」
晴明問，他的聲音跟平素沒有兩樣。
女子雙膝跪下，抱起琵琶。
「哦。」
要是外面有流言蜚語，說這裏的神靈幫忙去咒人，那就更不合適了。
「會怎樣？」
「那就拜託了。」
「臉是赤紅的，身上纏著紅色的破爛衣裳，頭上頂的，可不是腳上點了燈的火撐子嗎？」
「啊，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鬼，神是不會把人變成鬼的。」
「……」
「大概就在今天晚上。」
聽著博雅的話，實忠不解地問：
「就是這樣，在用偶人施咒時，把詛咒對象的頭髮、指甲、血液等放到偶人身上，或是卷進去，或是塗上去，功效就會更強大。」
「是什麼事？」
「哦，什麼事？」
「原來是這樣。」
「哦，有客人啊。」晴明點點頭。
「是在七月出頭吧……」
「什麼呀？」
「別去了。」
「看上去刻不容緩，有要緊事嗎？」博雅問。
「哦。」
「打開看看吧。」
「晴明大人，有一位客人——」蜜蟲在車外說。
「找我有事嗎？」
「人要變成鬼，有辦法阻止嗎？」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就是在丑時前往貴船神社，施行鬼魅之法、頭戴鐵圈的女人？」
「嗯，嗯……」
「我有一件急事要你去辦。」
「後來呢？」
「好像應該有貼過紙條的痕迹吧。每一個偶人都留下了一點痕迹，卻沒有紙片留下來。」
如果扮成神告訴女人：女人啊，我聽到了，我會滿足你的心愿。女人興許就不會再來了吧。
「對啊。」
「你說的是什麼事？」
太陽下山了。過了好一陣子，西邊的山頭上依然一片明亮。
「可是，這個法師無論怎麼祈禱也沒有用。」
「貴船神社的神靈，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能力，給人的咒增加效力，讓人變成鬼呢？」
他打量著道滿。
「你是說，可以把琵琶還給我？」女子半信半疑。
「那麼，是誰先說起那個女人的？」
晴明來到牛車外面，站在暮色中。
「真有這回事呀。」
「萬一能保住濟時大人的性命，那，施咒的女人會怎樣呢？」
「這麼說來，清介跟那個女人講話，應該是在兩天前的晚上。」博雅對晴明說。
這地方青天白日的時候尚且昏暗幽冥，充滿幽幻氣氛，更別說晚上了。
稻秸就是芭茅、野芒。
晴明用從未有過的柔和聲音喊著道滿的名字，說：
「你到底還是從濟時大人那裡得到的啊。」
「今晚會是一個不平常的夜晚吧。」
道滿這樣敘述著。
聲音令人汗毛倒豎，渾身發抖。
綾子在內廳的鋪席墊上毛毯，坐在那裡彈起了琵琶。
「怎麼辦？」晴明輕聲問博雅。
「原來是蘆屋道滿大人，你有什麼事吩咐？」
「是清介頭一個說起那個女人的事的。」
「我是藤原實忠。」
「每天晚上都調換偶人，計劃很周密呀。」
「這麼說，我也看到過那討厭的東西。」
「總會出點什麼事的。會不會性命攸關呢？」
「也許吧。」
「你突然闖到他人府上，又說出那樣奇怪的話，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倒是一頭霧水……」
博雅呻|吟般地嘆息了一聲。
面對追問不休的實忠，晴明開口道：「實忠啊——」
「是哪一位？」
「那個生魂好像也給笛聲吸引了，循著笛聲往前飄。我覺得奇怪，就跟在後面。在堀川橋邊，有一個男人正吹著笛子。呵呵，就是那個男的。」
「我被那笛聲吸引，循聲走過去，正好碰到一個女人在走路，可是仔細一看，發現那女人竟是個生魂啊。」
女人用兩隻長袖，像把損壞的琵琶包起來似的，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默默無語地往大門外走去。
「博雅，人是自己變成鬼的，希望化成鬼的是人，貴船神社的高龍神和暗龍神只不過給人增加了一點魄力罷了。」
柴火燃燒起來，飄出一股難聞的燒屍的味道。
「好。如果沒有別的吩咐，我馬上動身。」
她輕移腳步，雙腳看似著地又好像沒有著地，步伐像是臨虛御風，輕靈飄動。
「我派過去的人，叫藤原實忠，他頭腦靈活，辦這種事相當內行。在貴船，他聽到了一個奇怪的故事。」
博雅點點頭，說：
「至今還是深深地思念啊，無時不念想啊，
九*九*藏*書一想就難過，一想就難過……」「可是，水的本性僅僅是水而已，說它善啊惡啊，只是因為我們人類有這種善和惡的分別。」
「既然是陰陽師，那麼，施咒的方法應該知道好多種吧。」
「呵呵。」
「是我戀慕你的，並不是因為誰的命令。雖然你已經變心，但我心意不改……」
「我是說，為什麼還要派人到貴船神社走一趟。既然事情就像你說的那樣，你難道就不能直截了當地跟我講明白嗎？」
「走吧。」
實忠當下決定尾隨在他們後面。
「繼續說……」
「讓他進來吧。」晴明說。
「博雅呀，不僅頭頂鐵圈的女人是這樣，凡是人，無論是誰，都會不時希望自己變成鬼；無論是誰，他的心中都會不時懷有『鬼胎』。」
道滿把亮晶晶的眼光投向晴明身後。從牛車上下來的源博雅正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這把琵琶確實是從藤原濟時大人那裡得到的，你說是你的家傳之寶，實在太讓人意外。」
草席掀開了，可以清晰地看見人的手臂。到這時，實忠確定在河邊焚燒的正是人的屍體。
他唏噓不已。
「那麼，闖到綾子小姐家中的女人，跟出現在蟬丸大人面前請他供養琵琶的女人，也是同一個人吧？」
夜色籠罩著長長的沉默，道滿緊閉嘴唇，好像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女人打量一番眼前的這位老人，開口問：
「告訴我不要去干涉他人的道滿大人自己，難道跟這件事不是牽連很深嗎？」
「就像你說的那樣……」
「就在他深感不安，十分困惑時，正好實忠趕了過來。」博雅說。
「……」
「讓那個女人走吧，不要讓她進來。」綾子說。
肚子踩爛了，那法師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當一個家人提高嗓門講話時，另一個家人提出不同意見。
「是陰陽師。」
「不可思議的事？」
「哎呀，真奇怪，晴明——」博雅興奮地開口了。
「要不，就不去了吧。我們就這麼回去，接著喝喝酒吧，博雅……」
就在這時，牛車停下來了。
綾子豐腴的面頰泛著潮|紅，說。
博雅口氣僵硬。
和昨天一樣，安倍晴明在朝向庭院的外廊內，與博雅相對而坐。
「在森林中的眾多偶人身上，並沒有貼著寫有名字的紙條。」
「我憎惡你，我恨你！」
不知為什麼，綾子忽然罕見地說她想彈一彈琵琶。
二
他又把錢塞過去，家人們終於又鬆口了。
「你說什麼？」
女侍這樣稟告綾子。
晴明聲音大起來。
女子是晴明使用的式神蜜蟲。
「你還幫忙施咒了？」
晴明的身邊，博雅痴痴地站在那裡。他臉上血色盡失，身體在微微發抖。
「怎麼可能有回天之力呢？」
「今天晚上？」
「嗯？」
「現在我們約好的，是去救濟時大人的命，就這麼一回事，其他的事情根本沒有談過。」
就在博雅起身時，晴明叫住博雅，把視線投向庭院。
「遺恨終生啊，當年與我締結情緣時，是在玉椿街八千代二葉的勁松下……本以為永不變心，誰想一切都已棄之腦後。真叫人悔恨啊……」
「實忠還拿來了一樣東西。」
好像在忍受著朝他的身體襲來的痛楚般，博雅扭過頭。
「可是，我不認為這是那個女人的主意。」
原來是這樣。
砰——
「會有危險嗎？」
「傳說是這樣。」
大家推來推去，沒有一個人願去。
「這不是偶人嗎？」
氣氛實在很糟糕。
「聽到令人懷念的琵琶聲，我不禁偷偷潛入你家的庭院，偏偏在你的面前現出了一副不雅的蠢相……」
「鬼怪也是一樣的。」
「晴明，會怎樣呢？」
「那女人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吧？」
「走，走吧。」
「怎麼啦，博雅？」晴明問。
「嗯。」
有著螺鈿紋飾的腹板摔裂了，紫檀木的琴槽也摔開一個大大的裂口。
「說話的清介，看到狂舞著消失在遠方的女人身影，也感到恐懼萬分。」
「走吧。」
「我也見過。」
「這是還沒有施咒之前的偶人。當她聽說可以變成厲鬼，欣喜若狂地跑回去時，就把它們落到了地上。」
「你眼光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你呀。」
「可不是嗎。」
博雅望著晴明，痛苦地說：
「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走吧。」
家人照吩咐把那個女人打發了。
「哦？」
「無論如何都難以平靜……」女子哭泣道。
博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向實忠問道。
「是啊。她把偶人釘在神社附近一棵大杉樹的樹榦上，朝著偶人兜頭蓋腦地釘，把五寸長的釘子直直釘了進去。」
「我真的感到可怕，竟然是她在詛咒藤原濟時大人。這種事說出口都是很難的。」
「晴明——」
晴明伸出手去，蛤蟆跳起來，落到他的手上。
隨著女鬼的用力，綾子的頭轉動起來。
博雅的聲音顫抖著。
「既然你那麼看重這把琵琶，那就把它拿回去，總可以了吧。」
「那麼，這是——」
她說，剛才從外面經過，偶然聽到宅子里傳出琵琶聲，聲音實在太好聽了，忍不住想看看是什麼樣的琵琶，才能發出這麼美妙的聲音，請務必讓她瞧上一眼。
真想要你的命。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怎麼了？」晴明問。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跟道滿大人施的咒對抗的話，說不定會粉身碎骨的。」
「聲音聽上去非常熟悉，所以情不自禁地來到你的家裡。這把琵琶不是『飛天』嗎？」女人說。
「所以，我才讓實忠儘快辦。但雖說快到晚上了，女人肯定是丑時才出現，所以還有時間準備。甚至還有足夠的時間，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向藤原濟時大人問個清楚。」
說完，綾子雙手抓住琵琶的頭，高高舉起，用足氣力摔了下來，琵琶碰到外廊的欄杆，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音。
「也就是說，人要從這個世上離開了。」
「是鬼。」
「什麼？」
「噢……」
博雅不由得大聲驚叫起來。
「走吧。」
晴明前面站著的就是蘆屋道滿。
關於昨天的琵琶一事，博雅好像已全然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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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呢？」晴明問道滿。
「今天早上我就派人去了。」
「我委屈呀，我悔恨啊。」
「哎呀，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我可是一點也聽不懂。」
實忠向晴明和博雅敘述了事情的原委。
「沒關係。」
「是那個女人啊，我也知道。」
站在院里的亭子旁，她頻頻打量著停下手來的綾子。
道滿說完，晴明又笑了。
晴明點點頭，說：
「可是晴明，把一切挑明不是很好嗎？」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雖然僅僅是普通的一天，可這一天的光陰逝后，秋色似乎越發轉深轉濃了。
女人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把話頭咽了回去。她垂下雙眼，緊咬嘴唇，沉默起來。
「每晚詛咒之後，會不會把寫著名字的紙條扯掉了呢？」
多數人表示贊同。
老法師的炯炯目光，如一束光般投射過來。
跟請蟬丸時一樣，吞天馬上消失了。不大工夫，他的身影又出現在外廊前，帶來一個男子。
「稻秸？」
聽她一邊說著，一邊傳來了鐵鎚敲打釘頭的聲音：
晴明鮮紅的唇邊，依然留著些微的笑意。
「你說那是螺鈿紋飾的琵琶，那個紋飾到底是什麼樣的，你知道嗎？」
一位女侍趕緊拿出琵琶，做好準備后，綾子抱起琵琶開始彈撥起來。
女人在那裡撐起雙手。
實忠又低頭行禮。
「是啊。」
在稻草偶人身上，貼著一張紙條，寫著「藤原濟時」。
女子熱淚盈眶。
蓋在上面的粗草席也燃燒起來。好像要推開草席似的，屍體在裏面翻動著手臂。
「是誰呢？」
「我想殺死一個人。」
晴明的嘴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意。
「遵照博雅大人吩咐，我去調查了一下那位叫綾子的小姐。」
「聽說，是展開雙翼的鳳凰和天女。」
「沒錯。」
是在一天下午。
「……不清楚。」
接著，道滿看到了那個剛從夢中醒來的女人。
「有道理。」
女人睜開眼一看，在她面前出現了一個衣冠不整、奇模怪樣的老法師。
「……」
家人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都忘記逃開了。
「晴明，你見她想做什麼呢？阻止她施咒嗎？在不同的場合，也可能會殺死女人自己吧。不過也就是這麼回事，至於內心——」
「博雅大人，原來您對那個女人的事、琵琶的事都一清二楚啊……」
「是綾子小姐嗎？」
綾子拿著琵琶，站了起來。
「……」
「說到底，教會那女人的就是鄙人。」
「這不是太毒辣了嗎？」
「一到丑時，濟時大人以及跟濟時大人相好的女人，身體就會疼痛萬分，你不是這樣說過嗎？」
「這種打扮在人前露面，定會遭人嘲笑，放到女人身上，若給人發現，定會羞恥萬分，活不下去了。」
實忠埋著頭，輕聲敘述著。
「女人口口聲聲說著琵琶什麼的，是嗎？」晴明問。
她想起身逃走。可還沒走出幾步，就被那女人從後邊猛地用力攥住了頭髮，另一隻手摟緊了她的頭。
「你是想去幫那遭了某人的咒的濟時一把吧，你放棄吧。畢竟，那不是我們人間的事，我們不該對他們太關心。」
「這是一位不知哪裡來的流浪陰陽師，如果這個法師功力更強些的話，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怎麼啦，晴明？」
「不，沒有。我可沒幫她施咒。我所做的，只是告訴那女人在丑時去拜貴船神社的神。就這些，沒別的。」
每晚都是這樣，神社這邊的人簡直忍受不了。
他把蛤蟆收在長袖裡，說：
博雅沉默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博雅把用布包裹著的琵琶放在兩膝上，不說話，好像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的衣服襤褸不堪，頭髮好像倒立般亂蓬蓬地罩在頭上。
「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小姐的臉頰腐爛得更厲害了，連頭髮都一簇簇地開始脫落了。
「對於藤原濟時大人，我還是有些了解的，可是這位綾子……」
「你有線索了嗎？」
綜合那幾個男人的話分析，好像一到丑時，女人就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
突然，外面出現了一陣騷動，據前來報信的人說，有一個女人前來造訪，一定要求進入內廳。
原來是這樣。
可女人望見道滿一點也不驚奇，反倒是道滿給那女人纏住了。
「不是。」
「那是什麼呀？」
「什麼事？」
「貴船的神靈聽說是水神。」
「房子荒涼破敗，看上去像是很久沒人住了。」
「陰陽師怎麼會出現在府上呀，貴府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實忠問道。
「真叫人毛骨悚然啊。」
「這把琵琶是我從濟時大人那裡要來的，本來非常喜歡，可如今一點也不喜歡它了。」
「你給她纏住了？」晴明問。
「你真糊塗呀，晴明，一牽涉人……」
「我動心了。」道滿低聲告訴晴明。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想出讓女人頭戴鐵圈這樣的怪主意呢？」
「走吧。」
「不是清介嗎？」
可是誰來擔當這一角色呢？
「我們到底去還是不去？」
那是一種凄涼的笑。
「是啊，就讓他去好了。」
綾子縱聲大笑起來。
博雅如鯁在喉，只能點頭同意。
「啊，這麼一說，我也看到過。」
博雅轉向晴明，臉像哭泣的孩子一般。
或許是琵琶質地好，聲音非常動聽，不過演奏者的水平實在不敢恭維，怎麼也不能說彈得好，擊弦有時出現錯誤，就算沒有錯誤，節奏也不準。
「是啊，讓她身著紅衣，還要把衣服扯成碎片，臉上塗成紅色，頭上倒頂著火撐子。」
找個機會，實忠接近了一位家人：
「不知道。」
「事情一清二楚了，博雅。」晴明說。
晴明撥開稻草偶人身體側面的稻草，把手指伸了進去。
大家終於弄明白了：是一個女子，她痛恨移情別戀的男人，正在深夜裡詛咒他。
「哦，是一位法師。」
「怎麼對待她才好？」女侍這樣問綾子。
「怎麼了？」
「不對，那不是鬼，是一個女人。」
「別急，博雅。」
「用稻草做成的偶人，還有木頭偶人，被釘在杉樹樹榦上，就在那邊……」
她一直抱著綾子的頭，嗚嗚咽咽地發出不ｈｔｔｐｓ://ｒeａｄ•９9csｗ•ｃｏｍ知是喜悅還是悲泣的聲音，尖聲狂吼。
說完，他轉身就走，很快就不見了。
「埋在這兒？」
「本來想嘲弄她一番，才去對女人說這些，可是事情起了變化，或許那女人真的會變成鬼怪吧。越細想就越覺得怪誕。到底為什麼要特意編出那樣的謊言，在三更半夜等著那個女人呢？」
「是濟時大人的東西吧。」
「等一等……」
「你是說，女人身邊還另有一個智囊人物。」
是人？是鬼？
實忠緘口不語了。博雅好一陣子也沒有做聲。
「昨天晚上，我們家的小姐斷氣了。」
可是不一會兒，好像實在耐不住疼痛，博雅自言自語般開口了：
道滿口氣生硬地說：
有一次，他跟同在神社裡侍奉的朋友，偶然談起了女人的事。
因為還是大白天，幾個人結伴前往現場，那是連神社裡的人也很少去的樹林深處。那裡生長著一棵巨大的古杉樹，樹榦上已經釘上無數的草人和木頭人。
女人在黑夜裡喃喃著心頭的恨事，聲音聽上去相當凄厲慘烈。
「你說什麼？」
博雅鬱悶不堪地扭頭答道。
砰——
「從我察覺開始，已一月有餘，所以我想，恐怕還是從更早之前開始的吧。」
晴明從稻草人身體內拔出一小束頭髮。
女人一邊哭泣一邊怨訴。
到了她家門前，實忠發現大門緊閉著。
「這個稻草偶人呢？」
「我想請教一件事。」
「略微了解一點情況吧。」
「請幫幫我吧，博雅大人——」
「給田地帶來甘霖時，水是善的。但是，當雨下個不停，連居家都沖走了，這種水就是惡的。」
晴明嘻嘻一笑，往前邁出一步。
牽引著牛車的，是一位身穿漂亮唐衣的妖嬈女子。
「在門口有一個名叫藤原實忠的人，說是想見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大人。」
「啊，在女人睡著時，她的靈魂脫離身體，在外邊遊盪啊。」
「嗯，我在。」道滿點點頭。
「啊，略知一二。」
「即使你無情變心，我的心卻不會隨之改變……」
博雅好像要把心頭浮現的情景完全拋開似的，開口了。
「可是，晴明——」
「後來呢？」
「嗯。」
一下子出現了好幾個知情的人。
「是怎樣一件事呀？」實忠問。
「是啊，結果倒是有的。」
「跳蟲，請出來吧。」
「道滿大人——」
「晴明，你說得沒錯，我倒沒想到這些。」
博雅會意似的把下巴稍稍抬起，往前跨出半步，跟晴明並肩而立。
「鬼不是神，而是人產生出來的東西，對嗎？」
「那個女人，竟然把綾子小姐的頭——」
「我有一個朋友是綢緞商，因為生意上的關係，對什麼樣的女人住在哪裡都一清二楚。我向他打聽，一提起綾子，便知道是宅子建在四條大路東邊的橘長勢家的女兒。於是我就到她家去了。」
從女子的嘴唇，徐徐地吐出青白冰冷的火焰，女子的臉上充滿悲凄之氣，美麗得叫人膽寒。
「我明白了，你是為我考慮才沒有說出口的。」
「晴明，與人相關，就是與悲哀相關……」
原來，點著火之後，人的屍體就像被火烤著的魚一樣，自然地扭曲身子，把身體翻了過來。
可是接下來，就在綾子重新彈起琵琶時，不知怎麼回事，那個女人竟然出現在內院里。
「不要有什麼麻煩才好啊。要是在屋子裡燒，就會冒出煙來，還有臭味，動靜不就鬧大了嗎？」
「是丑時。」
三
「至於內心？」
「所謂的人或鬼，是不可能一分為二的，正因為有人才有鬼，也因為有鬼才有人。」
「真卑鄙，真無恥！」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的事。」道滿回答。
「……嗯。」
抬起頭時，發現他是一個二十左右、長著娃娃臉的年輕人，臉上堆滿崇敬之意，舉止像只猿猴似的。
「後來呢？」博雅問。
「對啊。」
道滿沒有答覆，而是笑了。他聲音低低的，哧哧地笑起來。
雖然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情。
「就是那堀川橋邊的女人在詛咒藤原濟時大人。你早就清楚了吧，晴明……」
綾子用憐憫的眼神打量著女人。
看上去，道滿像是在哀求晴明幫他做點什麼的樣子，他還在低聲淺笑。
「神社裡的男人們，或許是想嘲弄女人，萬一女人當真的話……」
「可恨啊，你這個賤女人。不僅奪走我的夫，連我的琵琶也不放過……」
「讓她身著紅衣，臉塗朱丹，頭戴鐵圈，在鐵圈的三隻腳上點起燭火，再加上滿腔憤怒，她就可以化為厲鬼。」
博雅一言不發。
「哎呀，這個法師，還不是為了保住遭了咒的綾子小姐。是三天前綾子小姐找來的。」
「是啊。」道滿點頭說。
聽晴明這麼說，道滿的嘴邊開始浮現微微的笑意。
是一個法師打扮的老人。
「嗯。」
門板上的東西也是這樣。
「當時你就教她前往貴船神社，丑時參拜水神？」
「消失不見？」
「我們不能再多說了。」
「說了什麼？」
「一個女人，每天晚上手裡都拿著偶人和鐵鎚，來到神社，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事。」
「是的。」實忠點頭。
「是什麼？」
「也藏在你的心中嗎？」
博雅的聲音像是快要窒息似的，低聲說道。
「是多久以前開始的？」
「總之，貴船神社的神靈是丑年丑月丑日丑時從天上降臨到貴船山的。」
「是偶人啊。」
「如此說來——」
晴明的聲音里似乎也現出興奮。
「我至今也沒想到這一層。」
「可是，今天晚上，最好從濟時的口中講出來。」道滿說。
他的聲音飽含著悲愴。在他的耳邊，還迴響著那個女人的哀求聲：
雖然是秋天，微風中依然飄蕩著微細的藤花香味，因為蜜蟲是紫藤的式神。
「放棄？」
當然，強行阻止那個女人施咒，招致女人的懷恨，也不是好事。
真想要你的命，
「嗯。」道滿點點頭。
「一個奇怪的女人，每天夜裡都到神社來。」
「是的。那頂著火撐子的女人，今天晚上很可能就會闖到濟時大人府上。」
「就是寬朝僧正送來的蛤蟆呀。」
女人眼中流出的血淚流到臉頰九*九*藏*書上，又落到地板上。
「丑時？」
「我把實忠帶來了。」
「你就……」
博雅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布包。
「哈哈。」
「是啊。」
「博雅呀，也許應該說，有了鬼才有了真實的人。正因為人的心中藏著鬼，人才會歌唱；正因為鬼存在於人的心中，人才會彈起琵琶，吹起笛子。而當鬼從人心中消失不見時……」
「晴明在嗎？」他低聲問道。聲音傳到了牛車裡面。
博雅掀起車簾，往外打量。
接著，又響起了敲打聲：
「清介說，他夢見兩位巨大的龍神出現了，讓清介告訴女人，他們聽到了她的願望。」
「到底怎麼回事呢？」
「晴明啊，剛才的故事中說到的琵琶，難道是昨天晚上蟬丸大人送來的琵琶？」
木頭偶人身上也貼了一張紙條，寫著「綾子」。
「啊，是那樣……」晴明若有所思。
「看上去是他們自己思考的結果，可是，與女人的各種奇言怪行聯繫起來，說不定正是高龍神與暗龍神要他們這麼做的吧。」
「神？」
博雅的嘴唇顫抖著，說。
「有結果嗎？」
「晴明——」
「非常好聽的笛子。」
隨著頭部的轉動，綾子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轉動起來……
實忠馬上轉向晴明。
「有什麼事？」博雅問。
在這些話語中，夾雜著低低的慟哭聲。接下來，女人發瘋似的，用尖細的聲音像唱歌一般絮叨著什麼。
「我探訪到，昨天晚上丑時，綾子小姐不知被誰擰斷脖子，歸天了。」
「嗯。」
「嗯，清楚。」
她一邊號啕大哭著，一邊用紅色的舌頭大聲吸著綾子的眼睛。
火噼噼啪啪地燃燒著。身子一會兒特別僵硬，一會兒又猛地一跳。
提問之後，博雅又搖搖頭。
「那天晚上，你到過那裡吧。」博雅語氣生硬地問。
「哦，你也知道啊。就是綾子小姐昨天晚上歸天了。」
「偶人？」
「可以嗎？」
實忠按照博雅的吩咐出發，來到貴船，悄悄找到一個在神社裡當差的名叫清介的男子，向他了解情況。
家人們面面相覷，不再說話了。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好了，博雅，我準備完畢——」
「在。」
「嗯。」
「你說什麼？」
「晴明啊，你放棄吧。」道滿低聲說。
「噢。」
看見這種場景，綾子驚慌失措，尖聲大叫：
她的年齡似乎有三十多歲，含著淚水的眼睛周圍，看上去有細細的皺紋。綾子望著女人，等她把話說完，立刻說道：
牛車正面站著一個人，正朝著這邊張望。
「怎麼樣？」
道滿說著，轉過身去，哈哈大笑。他的背影朝遠方飄去，一會兒就不見了。
「別去了。」
「力？」
「你呀，萬一我連濟時大人也丟開的話，你也打算這樣撿起來嗎？」
「能告訴我嗎？」
「聽上去太可怕了。」
「我注意到他們說起琵琶，就問他們還記得什麼。有個人說他想起了一件事。」
「你幹了件什麼事啊！」
「這件事，我正揣摸是誰在背後出主意，莫非就是蘆屋道滿大人嗎？」
家人們爭執起來。
「在這裏燒的話，燒完埋在這邊就可以了。」
女子說著，緊盯著綾子手中的琵琶。
「你不阻止我了嗎？」
龍膽花的紫色，僅僅過了一天，就顯得越發濃艷了。
「我好恨啊，濟時大人——」
「燒的是什麼呀？」他問。
「儘快把它運到藤原濟時大人府上，好嗎？記住，要儘快！」
「哎呀，太陽馬上要落山，夜晚眼看就降臨了。」
「我對她也沒有印象，就讓實忠馬上去調查一下吧。但與其興師動眾，還不如直接向濟時大人詢問，這樣最方便了。」
「是的。」
「抱歉，博雅，現在我所能說的，只有儘力而為，至於以後的事，我無法答應你。把咒攔回去這種辦法也只能迴避。再想別的辦法吧。」
月華輕染在道滿的白髮上，染在他髒兮兮的僧衣上，好像散發著一種妖里妖氣的朦朧光芒。
「水是善還是惡？」
博雅的聲音無意中變得粗重、急促起來。
「不會出什麼事吧，晴明？」
實忠兩膝跪下，朝坐在博雅旁邊的晴明深深行禮。
「哦……」
「真悲哀呀！」
「你給她迷住了？」
「一個家人告訴了我這件事情的經過。」實忠說。
「這把琵琶，當時她在牛車中就曾彈過啊。」
聲音十分痛楚。
女人厲聲叫起來。
還有人好像在深夜聽見了女人的啜泣聲。據說是在濃墨般的漆黑夜晚，從森林中傳來的飲泣不止的女聲。
「哦，你還是在呀，晴明。」老法師說。
「啊，我當時就在那裡，唉呀呀，那樣子可真嚇人啊。」
可是他也沒有特意尾隨在女人身後，萬一是鬼魂，不是世間之人的話，就關乎自己的性命了。
「就要這樣。」
實忠滿臉陰雲。
當家人們從極度驚恐中回過神來時，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聽說綾子小姐是遭了誰的咒，這事我一清二楚呢。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
「為什麼你不說出來？」
「嗯。」
家人們把蓋著草席的門板運到了鴨川，放在河灘上，周圍堆起已經準備好的柴火，點起火來。
「我發現了匆匆往回趕的生魂，就興緻勃勃地跟在她後面。
也出現了這樣講的人。
「幫幫我吧，博雅大人——」
「怎麼回事？為什麼非得到這種地方把陰陽師燒掉不可？」
「你怎麼了？」晴明問。
「是啊，昨天你不是說，讓我派人去打聽一下嗎？」
晴明打量著拿在手中的木頭偶人。
「不對，是女人。」
「瘋女人就是這副模樣。」
「是什麼都沒關係，總之女人也好鬼也好，反正出現了。後來又怎麼樣了？」實忠問道。
「怎麼回事？」晴明問吞天。
綾子把琵琶丟到庭院里，琵琶跌落在女子的腳下。
博雅的臉上幾乎失去了血色。
她用冰冷如劍的眼神盯著女人說：
實忠深深地低頭行禮。
她的頭輕輕地搖了搖，細細的聲音喃喃地說：
「高龍神哪，暗龍神，請把我化為厲鬼，縮短仇家的壽命！」
清介告訴實忠時，或許是想起了當時的情形，身子微微顫抖。
晴明和博雅乘坐的牛車，行駛在京都大街上。
「是一個女人。」清介答道。
「是這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