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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

第八章 2

「經紀人?」他說,「喏,那就像個公司,明白吧。資金大家攤,賺了錢大家分。」
他一邊用手摸索著那不知放到哪兒去了的東西,一邊念叨著還得去取化妝水。在褲兜里找到了肥皂,上面粘著溫吞吞的紙。啊,肥皂在這兒哪。對,來到大門口了。
「連全能的天主都不能把他灌醉,」大鼻子弗林斬釘截鐵地說,「每逢鬧騰得過了火,他就開溜啦。你沒見到他在瞧自己的表嗎?啊,當時你不在座。要是你邀他喝上一盅,他就會先掏出懷錶,看看該喝點兒什麼。我敢說他確實是這樣。」
「唉,」帕迪·倫納德說,「給娃娃個奶瓶嘬嘬。」
威廉·米勒衛生設備商店的櫥窗里擺著一具具光禿禿、乾乾淨淨的抽水馬桶,把他的思緒又拉回來了。能做到的。吞進一根針去,盯著它一直落下去。有時又在幾年後從肋骨里冒出來了。在體內周遊一道,經過不斷起著變化的膽汁導管,把憂鬱噴了出去的肝臟,胃液,像管子般彎彎曲曲的腸子。然而那被試驗的可憐蟲老得站在那兒展示自己的內臟。這就是科學。
「你好,伯恩先生。」
「他本人來啦,精神飽滿,」大鼻子弗林說,「你能告訴我們哪匹馬會贏得金杯嗎?」
其他人都掉過頭去。
沒什麼可怕的:這傢伙沒有頭腦。
我找的是那個。對,那個。所有的兜都翻遍了。手絹。《自由人報》。放在哪兒了呢?對啦。褲子。皮夾子。土豆。我放在哪兒了呢?
「我根本不想沾賽馬的邊兒,」戴維·伯恩說。「就是這些馬,害得許許多多人破了產。」
他無可奈何地喝著杯子里的酒,並且用手指順著酒杯的槽花往下摸。
他們的嗅覺也一定更敏銳。四面八方的氣味都聚攏了來。每一條街各有不同的氣味。每一個人也是這樣。還有春天,夏天,各有不同的氣味。種種味道呢?據說雙目緊閉或者感冒頭痛的時候,就品嘗不出酒的味道。還說摸著黑抽煙,一點兒味道也沒有。
「來吧,」布盧姆先生說。
澤,朗姆,澤,朗達姆。
唐喬萬尼,你邀請我
「喂,布盧姆,」大鼻子弗林[208]從他慣常坐的角落裡說。
湯姆·羅赤福特點點頭,喝了下去。
他那低垂的眼睛沿著櫟木板那寂然無聲的紋理掃視。美麗。它畫著曲線。曲線是美的。婀娜多姿的女神們。維納新,朱諾。舉世讚美的曲線。只要到圖書館和博物館去,就能看見裸體女神佇立在圓形大廳里。有助於消化。不論男人瞧哪個部位,她們全不介意。一覽無餘。從來不言不語。我的意思是說,從來不對弗林那樣的傢伙說什麼。倘若她真像加拉蒂亞對皮格馬利翁[250]那樣開了腔,她首先會說什麼呢?凡人啊!馬上就叫你乖乖就範了。跟眾神一道暢飲甘露神酒吧,金盤子里盛的統統是神饌。可不像我們通常吃的那種六便士一份的午餐:燉羊肉、胡蘿蔔、蕪菁和一瓶奧爾索普[251]。神酒,可以設想那就跟喝電光一樣。神饌。按照朱諾的形象雕刻的女人那優美的神態。不朽的麗質。然而我們是往一個孔里填塞食品,又從後面排泄。食物,乳糜,血液,糞便,土壤,食物[252]。得像往火車頭裡添煤似的填塞食品。女神們卻沒有[253]。從來沒見過。今天我倒要瞧一瞧。管理員不會理會的。故意失手掉落一樣東西,然後彎下身去拾,好瞧瞧她究竟有沒有。
「千真萬確,」大鼻子弗林說,「古老、自由而眾所公認的行會[255]。天主賜與光、生命和愛。他們幫了他一把。告訴我這話的是一位……喏,還是姑隱其名吧。」
比方說,對待女人也是如此。看不見就更不會害臊了。那個仰著頭從斯圖爾特醫院[273]跟前走邊的姑娘。瞧瞧我,穿戴得多麼齊全。要是瞧不見她,該是多麼奇怪啊。在他心靈的眼睛里,會映出一種形象。嗓音啦,體溫啦。當他用手指摸她的時候,就幾乎能瞥見線條,瞥見那些曲線了。比方說,他把手放在她頭髮上。假定那是黑色的。好的。我們就稱它作黑色吧。然後移到她的白皮膚上。興許感覺就有所不同。白色的感覺。
「反正他也不是替老婆戴孝,」大鼻子弗林說,「前天我還碰見他正從約翰·懷思·諾蘭的妻子在亨利大街上經營的那家愛爾蘭牛奶坊里走出來,手裡捧著一罐子奶油,帶回去給心愛的太太。真的,她在吃上講究極啦。胸脯豐|滿,可妖艷哩。」
「他在替《自由人報》做事情嗎?」戴維·伯恩說。
「你們有乳酪三明治嗎?」
「他可不是靠拉廣告的收入來買奶油的,一點兒沒錯。」
葡萄酒。
我吃什麼好呢?他掏出懷錶。現在讓我想想看。啤酒兌檸檬汽水?
大鼻子弗林用手指變戲法般地望空比劃了幾下,眨了眨眼。
瞧,他們可以學會做多少事。用手指讀書。為鋼琴調音。只要他們稍微有點兒頭腦,我們就會感到吃驚。一個殘疾人或駝背的要是說出常人也會說的話,我們就會誇他聰明。當然,在其他方面他們的感官比我們靈敏。刺繡。編籮筐。大家應該幫幫他們。等摩莉過生日的時候,給她買一隻針線筐吧。她就討厭做針線活兒。也許會不高興的。人們管他們叫瞎子。
「是的,」年輕人回答說,「南弗雷德里克大街。」
憑著嗓音,知道我是個男的了吧。
「你現在是在道森大街上,」布盧姆先生說,「莫爾斯沃思大街就在對面。你想橫穿過去嗎?眼下什麼過路的也沒有。」
「近來怎麼樣?」
酒商大發橫財。他們獲得了在店內供應啤酒、葡萄酒和烈性酒的特許證。正面我贏,反面你輸。
「有的read.99csw.com,先生。」
我的心臟!
他走出門外,吸到清新一些的空氣,就朝格拉夫頓街折回去。要麼吃,要麼被吃掉。殺!殺!
「蠻好,謝謝……那麼,來一客乳酪三明治吧。你們有戈爾貢佐拉[218]乳酪嗎?」
「是嗎?」大鼻子弗林說,「確實是這樣。我問過他家裡的人都好嗎?你說得一點兒不錯,他確實穿著喪服。」
「是『馨香葡萄酒』嗎?」
今天同你共進晚餐,
「啊——哧!」
年輕的盲人沒有回答。他那張牆壁般的臉上稍微皺起眉頭,茫然地晃動了一下頭。
他走進戴維·伯恩的店。這是一爿規規矩矩的酒吧。老闆不喜歡饒舌。偶爾請你白喝上一盅,但次數少得就像四年一度的閏年。有一回他替我兌現了一張支票。
「就是那個人透露給我的,[259]」班塔姆·萊昂斯悄悄地說。
他朝窗戶走去,拿起小額收支帳簿翻看。
快點口。放輕腳步。馬上就到啦。我的心臟。
布盧姆先生把他的三明治切成細條。麥克特里格爾先生。比那夢幻般的、奶油狀的玩藝兒要好切一些。他那五百個妻子。她們盡情地得到了滿足。
匆匆忙忙地找。
帕迪·倫納德和班塔姆·萊昂斯走了進來。湯姆·羅赤福特[257]皺著眉頭跟在後面,悶悶不樂地一隻手按在紫紅色背心上。
今天。今天。不去想了。
哦,招貼畫。麥拉斯義賣會。總督閣下。十六日,那就是今天啊。[280]為默塞爾醫院募款。《彌賽亞》的首演[281]也是為了這個。對。亨德爾。到那兒去看看怎樣?鮑爾斯橋。順便到凱斯商店走一遭。像水蛭似的巴在他身上也沒用。呆長了會討嫌。在門口總會碰上熟人的。
一個年輕的盲人站在那兒用根細杖敲著人行道的邊石。沒有電車的影子。他想橫過馬路。
大鼻子弗林飲著他那兌水烈酒。
可以給摩莉買條真絲襯裙,顏色正好配她那副新襪帶。
「那麼,喝什麼好呢?」帕迪·倫納德問。
他聞著並啜著那醇和的汁液,硬逼著自己的喉嚨一飲而盡。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酒杯撂下。
「這是真的嗎?他可是位規規矩矩、不多言不多語的先生呢。他常常光顧這裏,可我從來沒看見他——喏,酒後失態過。」
跟他搭訕一下吧。可別採取居高臨下的態度。他們會不相信你的話的。隨便拉拉家常吧。
帕迪·倫納德朝著他的酒友們瞟了一眼。
他的上衣污跡斑斑。他必是一邊吃一邊灑。對他來說,吃起東西來味道也完全不同。最初得用匙子一口一口地喂。他的手就像是娃娃的手。米莉的手也曾經是這樣的。很敏感。他多半能憑著我的手估摸出我個頭有多大。他總該有個名字吧?載貨馬車。可別讓他的手杖碰著馬腿。馬累得正在打著盹兒。好啦,總算安安全全地過了馬路。要從公牛後面,馬的前面走。[271]
「是『馨芳葡萄酒』吧?」大鼻子弗林問。
侍者端上了盤子。
從他的膀恍里點點滴滴地透出無聲的信息,去解嗎?不去解啦,不,還是去解了吧。作為一個男子漢,他拿定了主意把杯中物一飲而盡,然後起身走到後院去。邊走邊想:她們覺得自己就像是男人[254],但也曾委身於男人們,並且跟相戀的男人們睡覺。一個小夥子曾享用過她。
「你說得有道理,」大鼻子弗林說。「除非你了解內情,不然的話,眼下沒有不搗鬼的比賽。利內翰就得到了些內情。今天他把賭注壓在『權杖』上。霍華德 ·德·沃爾登爵士的坐騎『馨芳葡萄酒』挺走紅,它曾在埃普瑟姆[225]贏過。騎手是莫爾尼·卡農。兩周以前,我要是把賭注下在『聖阿曼』上,原是會以七博一獲勝的。」
「小蘇打很有效哩,」戴維·伯恩說。
「我要是看到一位先生在這方面遭到不幸,」戴維·伯恩用慈祥的口吻說,「我就絕不去碰這個話題。那隻會又一次勾起他們的悲傷。」
「她已經訂了合同,本月底就參加一次大規模的巡迴演出。你也許己經聽說了吧。」
「你想到對面去嗎?」布盧姆先生問。
「真的嗎?」戴維·伯恩說。
「這你算做對啦,」大鼻子弗林說。
「七便士,先生……謝謝您,先生。」
「唉,」他嘆了口氣說。
「冰塊姜麥酒,」戴維·伯恩彬彬有禮地補充說。
他用一根手指非常緩慢地把頭髮朝耳後攏了攏。又摸了一遍。像是極為柔細的稻草。然後又用手指去撫摩一下右臉頰。這裏也有茸毛,不夠光滑。最光滑要算肚皮了。四下里沒有人。那個青年正走進弗雷德里克大街。也許是到利文斯頓舞蹈學校去給鋼琴調音哩。我不妨裝出一副調整背帶的樣子。
凱斯。只要南尼蒂那兒順順噹噹,我就能有兩個月的進項。這樣就有兩鎊十先令——兩鎊八先令左右了。海因斯欠了我三先令。兩鎊十一先令。普雷斯科特染坊的運貨馬車就在那兒。要是拉到比利·普雷斯科特[265]的廣告,那就能掙兩鎊十五先令。加在一起是五基尼左右。打著如意算盤吧。
「呸!」帕迪·倫納德鄙夷地說,「伯恩先生,我們還要兩小瓶詹姆森威士忌,還有……」
她說是下午。
覺得舒坦些了。勃良第。能夠提神。最早釀酒的是誰呢?什麼地方的一個心情憂鬱的漢子。酒後撤瘋。現在我得到國立圖書館去查查(基爾肯尼民眾報)了。
他氣喘吁吁,發出一聲聲短促的嘆息。快點兒。冰冷的雕像群。那裡挺僻靜,不出一分鐘我就安全了。
布盧姆先生一面往外走,一面伸了伸三個指頭來致意。
布盧姆先生站在那兒大吃九*九*藏*書大嚼,一面低頭望著他嘆氣。笨腦瓜大鼻子。我要不要告訴他利內翰那匹馬的事?他己經知道啦。不如讓他忘掉。跑去會輸掉更多錢的。傻瓜和他的錢。[226]鼻涕又往下人淌了。他吻女的時候,鼻子準是冰涼的。興許她們還高興呢。女人喜歡針刺般的鬍子。狗的鼻子冰涼。市徽飯店裡,賴爾登老太太[227]正帶著她那條飢腸轆轆的斯凱更狗[228]。摩莉把它放在腿上撫摩著。啊,好大的狗,汪汪汪,汪,汪汪汪!
「哦,弗林。」
「有的,先生。」
他邊大步流星地走向博物館的大門,邊抬起眼睛。漂亮的建築。是托馬斯·迪恩爵士[283]設計的。他沒跟在我後邊吧?
弗雷德里克·福基納爵士[277]正步入共濟會會堂。莊嚴如特洛伊[278]。他剛在厄爾斯福特高台街美美地吃過一頓午餐。司法界的一群老朽們都聚在一道,起勁地喝著大瓶大瓶的葡萄酒,海闊天空地談論著法院啦,巡迴裁判啦,慈善學校年鑒啦。「我判了他十年徒刑。」他也許對我喝的那種玩藝兒嗤之以鼻。他們喝的是瓶子上沾滿塵埃、標著釀造年份的陳年老酒。關於記錄官法庭該怎樣主持公道,他自有看法。這是位用心良好的老人。警察的刑事訴訟卷宗里塞滿了種種案件——他們為了提高破案率而捏造罪名。他要求他們糾正。對那些放債者毫不姑息。曾把呂便·傑狠狠地收拾了一頓。說起來他可不折不扣是個人們所說的可鄙的猶太人。這些法官權力很大。都是些戴假髮、脾氣暴躁的老酒鬼。就像爪子疼痛發炎的熊一樣。願天主可憐你的靈魂。[279]
素食主義畢竟也有些道理,大地栽培出來的東西總是清香的。當然,大蒜挺臭,像那些義大利搖手風琴師的身上散發出的新鮮蔥頭、蘑菇和塊菌的氣味。也給動物帶來痛苦。拔掉家禽的羽毛,把下水掏凈。牲畜市場上那些不幸的牲口等著屠夫用斧子把它們的頭蓋骨劈成兩半。哞!可憐的、渾身發抖的小牛。咩!打著趔趄的牛惠子。[206]煎白菜牛肉卷。屠夫的桶里裝滿了顫動著的肺臟。替咱把那爿胸脯肉從鉤子上卸下來。啪嗒!剛砍下來的頭和鮮血淋漓的骨頭[207]。剝了皮、眼睛酷似玻璃珠兒般的羊,鉤子勾在腰腿部位,從那堵著血淋淋的紙的鼻子里往鋸屑上淌濃鼻涕。鞭打陀螺,讓它們旋轉個不停。娃娃們,可干萬不要把它們胡亂抽碎。
戴維·伯恩從後面的櫃檯那兒走了過來。他的襯衫袖子打了襇,用餐巾抹著嘴唇,臉色紅漲得像鯡魚似的。微笑使他的鼻眼顯得那麼飽滿。[222]活像是在歐洲防風根上抹了過多的大油。[223]
「他這個人不賴,」大鼻子弗林邊吸溜著鼻涕邊說,「還聽說,他曾伸手去幫過一個夥伴的忙。平心而論,哦,布盧姆有種種長處。然而有一件事,他是絕對不幹的。」
在陽光底下戴著草帽。棕黃色皮鞋。卷邊長褲。對,就是他[282]。
「我跟他挺熟的,」戴維·伯恩說,「他是不是遭到什麼不幸啦?」
「聽我說,比賽之前差不多一個月光景,就讓他光嘬鴨蛋,天哪,聽候底下的吩咐。用意是讓他把酒戒掉,明白嗎?哦,天哪,布萊澤斯可是個刁滑的傢伙。」
布盧姆先生來到了基爾戴爾大街。首先得去圖書館。
他的眼睛直跳,直勾勾地望著奶油色石頭的曲線。托馬斯·迪恩爵士,希臘式建築。
「現在行了吧?到了第一個路口就朝左拐。」
他走邊多蘭酒吧,一邊把手偷偷伸進背心和褲腰之間,輕輕拉開襯衫,摸了摸腹部那鬆弛的皺皮。然而我知道那顏色是黃中透白。還是找個暗處去試試吧。
「白紙黑字,他可絕對不肯,」大鼻子弗林說。
彭羅斯[272]!那人就叫這個名字。
是他嗎?多半是。別看他了。酒上了我的臉。我為什麼要……?太叫人發暈。對,就是他。走路的那個姿勢。別看他啦。別看他啦。往前走吧。
我。而我現在呢。
他那隻焦躁的手急忙伸進一個兜里,掏出來一看,是讀後沒疊好的移民墾殖公司的廣告。可放在哪兒了呢?
葡萄酒的奴火暖起他的血管。我太需要這杯酒了。近來覺得自己氣色不佳。他那雙不再飢餓了的眼睛打量著架子上那一排排的罐頭:沙丁魚、顏色鮮艷的龍蝦大螯。人們專挑那古里古怪的東西吃。從貝殼和海螺里用針挑出肉來吃。還從樹上捉。法國人吃地上的蝸牛。要不就在鉤子上掛魚餌,從海里釣。魚可真傻,一千年也沒學到乖。要是你不曉得隨便往嘴裏放東西有多麼危險。有毒的漿果。犬薔筏果。圓嘟嘟的,你會以為蠻安全。花哨刺目的顏色會引起你的警惕。大家傳來傳去就都知道了。先讓狗吃吃看。會被那氣味或模樣吸引住。誘人的水果。圓錐形的冰淇淋。奶油。本能。就拿桔樹林來說吧,也需要人工灌溉。布萊布特洛伊街 [229]。是啊,然而牡蠣怎麼樣呢?難看得像一口痰,外殼兒也骯里骯髒。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得開。是誰發現的?它們就靠從丟棄的殘羹剩飯和下水道的污物長肥的。就著紅岸餐館的牡蠣喝香擯酒。倒是能促進性|欲。春|葯。今天早晨他還在紅岸餐館來著。[230]在飯桌上他活像一隻老牡蠣,一到床上身子興許就變年輕了。不,六月沒有「r」字,所以不吃牡蠣。[231]可有些人就是喜歡吃發霉的食品。變了質的野味。用土鍋燉的野兔肉。得失逮只野兔。中國人講究吃貯放了五十年的鴨蛋,顏色先藍后綠。一桌席上三十道菜。每一道菜都是好端端的,吃九九藏書下去就攙在一起了。這倒是一篇投毒殺人案小說的好材料。是大公爵利奧波德 [232]嗎?不,嗯。要麼就是哈布斯堡王室後裔的一個叫作奧托的人吧?[233]是誰凈吃自己脖頸後面的頭皮呀?那是全城最廉價的午飯啦。當然嘍,是貴族們,接著,其他人也都跟著趕起時髦來。米莉也說石油加麵粉好吃。我自己也喜歡生麵糰。據說,為了怕跌價,他們把捕到的一半牡蠣又丟回大海里去啦。一便宜就沒有買主啦。魚子醬。那可是美味。盛在綠玻璃杯里的萊茵白葡萄酒。豪華盛宴。某某夫人。敷了脂粉的胸脯上掛著珍珠。高貴仕女。上流社會的名流。 [234]這幫人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總點些特殊的菜肴。隱士則吃大盤大盤的豆食,這樣好抑制肉|欲的衝動。想了解我的話,就來同我一道就餐吧。王室御用的鱘魚。[235]屠夫科菲從名譽郡長那裡獲得獵取森林中鹿類的權利。他將半頭母牛孝敬了郡長。我曾瞥見擺在高等法院法官[236]府上廚房裡的野味。戴白帽的大師傅[237]活像個猶太教教士。火燒鴨子[238]。帕穆公爵夫人式波紋形包心菜[239]。最好寫在菜單上,好知道你吃了些什麼。藥味重了就會毀了肉湯。我有親身體驗。把它放在愛德華牌湯粉里做調料。為了他們,把鵝像傻瓜般地填喂[240]。將龍蝦活活地扔進沸水裡煮。請吃點雷鳥[241]。在高級飯店裡當個侍者倒也不賴。接小費,穿禮服,凈是些半裸的夫人們。杜比達特小姐[242],我可以給您再添點兒擰檬汁板魚片嗎?好的,再來點兒,而且她真地吃了。我估計她必是胡格諾派教徒家的。我記得有位,杜比達特小姐曾在基利尼[243]住過。我記得法語du dela[244]。但也許這就是同一條魚哩,穆爾街的老米基·漢隆為了掙錢,曾把手指伸進那條魚的腮里,開了膛掏出內臟。他連在支票上簽名都不會。咧著嘴,只當是在畫一幅風景畫呢。默哎邁克爾,哧哎漢。[245]像一大筐翻毛生皮鞋那樣愚蠢[246,卻偏偏稱有五萬英鎊。
湯姆·羅赤福特從紙卷里往擺到他跟前的杯中撒了點粉末。
「我跟這不沾邊兒,弗林先生,」戴維·伯恩回答說,「我絕不在馬身上下賭注。」
這裏的「teco」是什麼意思呢?也許是「今晚」吧。
「我留意到他穿著喪服。」
戴維·伯恩打完哈欠后又坐了下來,淚汪汪兒地說:
在公爵巷,一隻貪吃的狗正往鵝卵石路面上吐著一攤令人噁心的肘骨肉,然後又重新熱切地舔著。饕餮。把吞下的充分消化后,又懷著謝意把它吐了出來。第一次是香甜的,第二次蠻有滋味。布盧姆先生小心翼翼地繞道而行。反芻動物們。這是第二道菜肴。它們用上顎嚼動著,我倒是想知道湯姆·羅赤福特怎樣對待他那項發明[261]的。對著弗林那張嘴去解釋,是白費蠟。瘦人嘴巴長。應該有個人廳或什麼地方,發明家可以聚在那裡,自由自在地搞發明。當然縷,那樣一來,各種怪人就會都來找麻煩了。
「媽的,你要是個好漢,就告訴我們吧,」帕迪·倫納德說,「這究竟是誰透露給你的?」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戴維·伯恩說,「我看他是個牢靠的人。」
布盧姆先生跟在盲人的腳後面走著。他穿著一套剪裁不得體的人字呢衣服。可憐的小夥子!他是怎麼知道那輛載貨馬車就在那兒的呢?準是感覺到的。也許用額頭來看東西。有一種體積感。一種比暗色更要黑一些的東西——重量或體積。要是把什麼東西移開了,他能感覺得到嗎?覺察出一種空隙。關於都柏林城,他想必有一種奇妙的概念,因為他總像那樣敲黃石頭走路。倘若沒有那根手杖,他能夠在兩點之間筆直地走嗎?一張毫無血色的、虔誠的臉,就像是許下願要當神父似的。
布盧姆先生在格雷糖果點心鋪那擺著售不出去的果醬餡餅的櫥窗跟前拐了彎,從可敬的托馬斯·康內蘭的書店前走過去。《我為什麼脫離了羅馬教會 [268]》。「鳥窩會」[269]的女人們在支持他。據說,土豆歉收的年頭,她們經常施湯給窮孩子們,好叫他們改信新教。以前,爸爸曾到過馬路對面那個使窮猶太人皈依基督教的公會。[270]他們用的是同樣的誘餌。我們為什麼脫離了羅馬教會。
「哎呀,好沒出息!」他說,「我在請什麼樣的人喝啊,涼水和姜麥酒!分明是兩個酒徒,連傷腿上的威士忌都會舔個乾淨的傢伙。他好像掌握著一匹能得金杯的駿馬。萬無一失啦。」
緊緊膘在一塊兒的蒼蠅嗡嗡叫著。
瞧他那張嘴。簡直能夠往自己的耳朵里吹口哨了。再配上一雙扇風耳。音樂。這方面他懂得的跟我的馬車夫一般多。不過,還是告訴他的好。沒什麼害處,免費廣告嘛。
「要芥末嗎,先生?」
「好得很……讓我想想看。來杯勃良第紅葡萄酒[209]和……我想想看。」
「確有此事嗎?」
「一回,有個女人躲在一應巨大的時鐘里,」大鼻子弗林說,「想看看他們究竟搞些什麼名堂。可他媽的,給他們發覺了,就把她拖了出來,讓她當場宣誓,當上一名師傅。聽說她是唐奈頓爾的聖萊傑家族裡的一名成員[256]。」
假定幾年以後成立起公共伙房,那會怎麼樣呢?大家都帶上粥缽和飯盒,等人給盛,在街上就把自已那一份吞下去了。這裡有約翰·霍華德·巴涅爾,比方說,還有三一學院院長,每一個母親的兒子。[201]別提你們的院長們和三一學院院https://read•99csw.com長。婦孺,馬車夫,神父,牧師,元帥,大主教。來自艾爾斯伯里路,克萊德路,工匠住所,北都柏林聯合救濟院,市長乘著他那輛富麗堂皇、古色古香的馬車,老女王坐著軟轎。我的盤子空啦。請你排到我前面來。帶上我們市政府的杯子,就跟菲利普·克蘭普頓爵士的飲用噴泉一樣。[202]用你的手絹擦掉細菌。下一個人又用他的來再擦上去一批。奧弗林神父會指出他們大家的愚昧無知。 [203]儘管如此,還是會打架的。人人都爭頭一份兒。孩子們爭奪著巴在鍋底兒上的那點殘渣。得用鳳凰公園那樣大[204]的一口湯鍋才行。用魚叉叉起腌豬裡脊和後腿肉來吃。你會憎恨周圍的一切人。她把這叫作市徽飯店的客飯[205]。濃湯、肘子和甜食。永遠也無法知曉你咀嚼的究竟是誰的思想。那麼,所有這些盤子啦,叉子啦,又由誰來洗呢?到那時候興許全都靠藥片來充饑吧。牙齒就越來越糟了。
「反正我已經坐下啦,」[258]大鼻子弗林回答說。
不吭聲。
兩隻蒼蠅巴在窗玻璃上,嗡嗡叫著,緊緊膘在一塊兒[247]。
啊,我餓了。
葡萄酒把嘴裏那捲起來的麵包心、芥末和令人一陣噁心的乳酪都浸軟了。這可是好酒。我並不渴,所以味道就更醇香了。當然,一方面是由於剛洗完澡。喝上一兩口就行了。然後,在六點鐘左右我就可以……六點。六點。時光流逝得好快啊。她。
「沒聽說。哦,挺時髦的。誰是經紀人?」
「誰來做東?」帕迪·倫納德問道。
「雨不下啦。」
當他的皮靴聲消失后,戴維·伯恩邊看著帳簿邊說:
要是有的話,找還想來幾顆橄欖。我更喜歡義大利產的。一杯高級勃良第葡萄酒會使我忘掉那檔子事。那是潤滑汕。一客美味的拌生菜,涼涼的,像是黃瓜。湯姆·克南善於烹調。做得有滋有味。純的橄欖油。米莉替我在炸肉排旁添上一根嫩嫩的荷蘭芹菜,端給我。要一顆西班牙蔥頭。天主創造了食物,魔鬼製造了廚子。[216]辣子鎊蟹。[217]
「我知道,」戴維·伯恩說。
「這消化不良症真討厭,」他在喝下之前說。
「是的,」他說,「實際上他是發起人。」
「啊,現在我記起來了,」大鼻子弗林說,他把一隻手伸進兜里去撓大腿窩的癢處,「是誰告訴我的來著?布萊澤斯·博伊蘭也攙和進去了吧?」
「嗯,那可是個出色的組織,」大鼻子弗林說,「你有困難的時候,他們就助你一臂之力。我曉得有個人正在千方百計想參加,然而他們那門關得可緊啦。他們絕不讓女人參加,這一點著實做得對。」
「是嗎?」戴維·伯恩說。
布盧姆先生邊朝道森大街走去,邊用舌頭把牙齒舔凈。必須是綠色的東西才行:比方說,菠菜。這樣,就能用倫琴射線[260]透視辦法來追蹤了。
不對頭。[264]
他縮回了手。把衣服拽攏。
「那兒有一輛載貨馬車,」布盧姆先生說,「可是它一動也沒動。我送你過去吧。你想到莫爾斯沃思大街去嗎?」
他輕輕地碰了一下盲青年那瘦削的肘部,然後拉著那隻柔弱敏感的手,替他引路。
「謝謝。」
他把手指當作沒有蘸墨水的鋼筆,在那杯兌了水的烈性酒旁,作潦潦草草地簽字的樣子。
「謝謝您,先生。」
「他是哪一行的?不是干保險這個行當的嗎?」
「不幸?」大鼻子弗林說,「可沒聽說。怎麼看出的?」
大鼻子弗林噘起嘴來。
架子上擺著沙丁魚。光是望一望就幾乎吃出了味道似的。三明治?在火腿和用它做成的食品上塗點芥末,夾在麵包當中。[210]肉罐頭。倘若你家裡沒有李樹商標肉罐頭呢?那可就美中不足了。[211]、多麼愚蠢的廣告!他們把這則廣告插在訃告下面。這麼一來,死者就統統爬上了李子樹[212]。迪格納穆的肉罐頭。嗜食人肉者會就著檸檬和大米飯來用餐了。白種人傳教師味道太咸了,很像腌豬肉。酋長想必會吃那精華的部分。由於經常使用,肉一定會老吧。他的妻子們全都站成一排,等著看效果。從前有過一位正統、高貴的黑皮膚老國王。他把可敬的麥克特里格爾先生的什麼物兒吃掉了還是怎麼了。有它才算幸福窩。天曉得是怎麼搭配的。把胎膜、發霉的肺臟以及氣管剁碎,攪和在一起來冒充。費多大勁也找不到一絲肉。清真食品。不能把肉和牛奶放在一道吃。照現在的說法就是食品衛生。猶太教贖罪日的齋戒是內髒的一次春季大掃除。和平與戰爭取決於某人的消化力。各種宗教。聖誕節的火雞和鵝。屠殺無辜。[213]吃啊,喝啊,快活一場。[214]然後濟貧院的臨時收容所遂告爆滿。一個個頭上纏著繃帶。乳酪把本身以外的一切全消化掉。多蟎的乳酪。[215]
今晚赴宴[262]。
熱烘烘的葡萄酒在口腔里打了個轉兒就咽下去,餘味仍盤桓不已。把勃艮第葡萄放在榨汁器里碾碎。曬在炎日下。好像悄悄地觸摸一下,勾起樁樁往事。觸到他那潤濕了的感官,使他回憶起來了。他們曾躲藏在霍斯那片野生的羊齒叢里。海灣在我們腳下沉睡著。天空。一片沉寂。天空。在獅子岬,海灣里的水面發紫,到了德魯姆列克一帶就變成綠色了。靠近薩頓那邊又呈黃綠色。海底的原野,浮在海藻上那淡褐色條紋。一應座被淹沒的都市。她披散著頭髮,枕著我的上衣。被石南叢中的蠼螋蹭來蹭去。我的手托著她的後頸。盡情地擺弄我吧。哎呀,大好啦!她伸出除了油膏、冰涼柔軟的手摸著,愛撫著我,一雙九九藏書眼睛直勾勾地凝望著我。我心蕩神移地壓在她身上,豐腴的嘴唇大張著,吻著她。真好吃。她把嘴裏輕輕地咀嚼得熱乎乎的香籽糕[248]遞送到我的嘴裏。先在她口中用牙根嚼得浸透唾沫、又甜又酸、黏糊糊的一團兒。歡樂。我把它吞下了:歡樂。富於青春的生命。她把遞過那一團兒的嘴唇噘起來。柔軟、熱乎乎、黏咂咂、如膠似漆的嘴唇。她的兩眼像花兒一樣,要我吧,心甘情願的眼睛。小石子兒掉下來了。她躺在那兒紋絲兒不動。一隻山羊,一個人也沒有。在霍斯那高高的山丘上面,一隻母山羊緩步走在杜鵑花叢中,醋栗一路墜落著。在羊齒草的屏障下,她被暖暖和和地圍裹起來,漾著微笑。我狂熱地壓在她身上,吻她。眼睛,嘴唇,她那舒展的脖頸。女人那對乳|房在修女薄呢[249]短上衣裏面挺得鼓鼓的,怦怦悸動。肥大的奶頭高聳著。我用熱熱的舌頭舔著她。她吻了我。我被吻了。她委身於我,愛撫著我的頭髮。親嘴兒,她吻了我。
「他加入共濟會啦。」
「再見吧!」大鼻子弗林說。
A cenar teco.[263]
布盧姆先生把他那一條條的三明治吃掉。是新鮮乾淨的麵包做的。嗆鼻子的芥末和發出腳巴丫子味兒的綠乳酪,吃來既噁心可又過癮。他嘬了幾口紅葡萄酒,覺得滿爽口。裏面並沒攙洋蘇木[224]染料。喝起來味道越發醇厚,而且能壓壓寒氣。
「傑克·穆尼[219]告訴我,他走了紅運。邁勒·基奧在那次拳擊比賽中又擊敗了貝洛港營盤的士兵[220],所以他賭贏了。真的,他還告訴我,他把那小子帶到卡洛郡[221]去啦……」
是啊,他沒瞧見我。兩點多啦。就在大門口那兒。
湯姆·羅赤福特用手緊緊按住胸骨,打了個嗝作為答覆。
「勞駕給我杯清水好嗎,伯恩先生?」他說。
「我要姜麥酒加冰塊,」班塔姆·萊昂斯說。
「下水道的干管怎麼樣啦?」大鼻子弗林邊呷酒邊問。
唐喬萬尼,你邀請我,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戴維·伯恩放下他的帳簿,走過來說。
他的心輕輕地悸跳著,向右拐吧。博物館。女神們。他向右拐了個彎。
他的手杖顫悠悠地朝左移動。布盧姆先生目送著,就又瞥見普雷斯科特染坊的那輛載貨馬車還停在德拉格理髮館門前。上午我在同一個地方瞥見他那除了潤髮油的頭,當時我剛好……馬耷拉著腦袋。車把式正在約翰·朗酒吧里潤著喉嚨呢。
「這話一點兒不假,」大鼻子弗林吸溜著鼻涕說,「那可是一匹少見的名馬。它老爹是『聖弗魯斯奎』。羅思柴爾德的這匹小母馬曾在一場雷雨當中獲勝,它耳朵里塞了棉花。騎師身穿藍夾克,頭戴淡黃色便帽。大個子本·多拉德和他那『約翰·奧岡特』統統見鬼去吧!唉,是他攔住我,勸我別把賭注押在『聖阿曼』上的。」
「來多少?」帕迪·倫納德大聲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的?你要什麼,湯姆?」
這當兒他的小腹往上翻,隨後又垂下去。越發熱烈地渴望著,渴望著。
可憐的人哪!他還是個孩子呢。可怕啊。確實可怕。什麼都看不見,那麼他都做些什麼夢呢?對他來說,人生就像是一場幻夢。生就那副樣子,哪裡還有什麼公道可言?那些婦孺參加一年一度的遊覽活動,在紐約被燒死、淹死[274]。一場浩劫。他們說,「業」[275]就是為了贖你在前世所犯下的宿孽,而輪迴轉生——遇見了他尖頭膠皮管子。[276]哎呀,哎呀,哎呀。當然值得同情。然而不知怎地,他們總有點兒難以接近。
「多少錢?」
郵局。得寫封回信。今天可真忙啦。用郵政匯票給她寄兩先令去——不,半克朗吧。薄禮,尚乞哂納。這兒剛巧有家文具店。且慢。考慮考慮再說。
精緻安靜的酒吧。櫃檯使用的木料也挺精緻。刨得非常精緻。我喜歡它那曲線美。
也許他沒瞧見我。陽光正晃著他的眼睛。
他哼唱著,用莊嚴的回聲拉長了各小節的尾音:
他把三明治一條條揭起,抹滿黃色的斑斑點點。得到了滿足。我想起來了: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大鼻子弗林吸溜著鼻涕,撓著癢。跳蚤也正在飽餐著哪。
「他早就不幹那一行啦,」大鼻子弗林說,「他在給《自由人報》拉廣告哪。」
他趕快又將公司的廣告塞了回去。
「近來演唱了嗎?」
他們在櫃檯那兒停下了腳步。
「太太好嗎?」
我要找樣東西。
但願他那鼻涕別溜進他的玻璃杯里去。沒有,他又把它吸回去了。
「你們好,各位先生。」
然後到南方逛逛去。英國的海濱浴場怎麼樣?布賴頓[266],馬蓋特[267]。沐浴在月光下的碼頭。她的嗓音悠然飄蕩。海濱那些俏麗的姑娘。一個睡意的流浪漢倚著約翰·朗酒吧的牆,邊啃著結了一層厚痂指關節,邊深深地陷入冥。巧手工匠,想找點活兒干。工錢低也行,給啥吃啥。
「什麼也不要說!」班塔姆·萊昂斯使了個眼色,「我準備自己在那馬上投五先令。」
「好的,先生。」
戴維·伯恩邊微笑邊打哈欠邊點頭。
他們給癆病患者開的藥方是鮮血。什麼時候都需要血。不知不覺之間病情就厲害起來了。趁著它還冒著熱氣兒,把那濃得像糖一樣的血舔個乾淨。餓鬼們。
年輕的盲人敲敲邊石,繼續往前走。他把拐杖抽回來,又探一探。
芥末熱辣辣地刺|激著布盧姆先生的心臟。他抬起雙眼,跟那座逼視著的掛鐘打了個照面。兩點鐘。酒吧的鍾快了五分鐘。時間在流逝。指針在移動。兩點鐘。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