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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紅絕句系吟儔

詠紅絕句系吟儔

日前,忽有海外音書,也傳詩札。於是這給了我「啟示」——我何不就從這種詩札作起來?豈不也很有趣?對,就是這個主意。只因此處篇幅有限,先舉一二,以當豹炳之一斑,鼎臠之一味。
按所云新序,是指那部拙著在台北出版的同一年中,也出了大陸版,新序就是為大陸版加寫的。而身在台灣的王先生,卻特別提及此版的新序,思之亦覺有趣。
再看到第31頁,忽見其《讀破》一題,使我且感且愧——其小序雲:「閑閱周汝昌先生《紅樓夢與中華文化》,新序中謂曹雪芹集文採風流之大成。……」, 詩也是一篇七絕:「文採風流獨擅場,其人如玉亦痴狂。探新溫故窮心力:讀破紅樓一汝昌。」
我得此詩,這才恍然憶起一段舊事:1986年秋日,重遊北read.99csw.com美威斯康辛大學,見周策縱先生辦公室壁上懸一詩幅,甚有氣魄,中有句雲:「一書天下咸知重」,謂策縱兄首創國際紅學研討會之事也。中秋良夜,策縱兄邀我至其「棄園」同飲賞月,又以《海外廬詩》見惠,扉頁即敘錄此詩原委。我看后欣慨相兼,即和其韻雲:「海外紅樓海外詩,白頭吟望幸同時。一書天下咸知重,誰識情源溯阮痴。」
從詩集得知,王叔岷先生是老北大的舊人,杯念北 ┥ 灘的「紅樓」(原北京大學舊址)。他的詩句也流露出同為炎黃後代,希望兩岸攜手同行的心曲。他的佳句不少,唯小文難以多引。
到了夏天,台灣的女紅學家康來新教授抵京見訪,攜贈了一本《倚紅小詠》。看時,是台灣王叔岷先九-九-藏-書生的手書影印本,通部是與《紅樓》相關的詩句,以七絕體為主(大安出版社,1992年4月)。王先生自言,幼時初讀《紅樓》,至第27回《葬花吟》,即傷情而不能續閱後文;既長,致力於樸學考訂,而凡有吟詠,總不離《紅樓》這一中心主題,因輯為一冊,題以「倚紅」。可謂生面別開,自我 家數。——這當然使我聯想到自己無數的詠紅韻語多歸散落的遺憾之事。
但我事情太多,顧此失彼,破篋敝笥,殘箋亂楮,到處都是,漫無條理;真是茫然「無所措手足」。
我讀《倚紅小詠》,見其感情豐富,筆致靈秀,而感慨時時流露于毫端紙背[注]。他的總風格是婉然敦厚的,並無逞才使氣的粗豪之習。但當我讀到第29頁《紅學》一題時九*九*藏*書,不禁拊掌大笑!其句雲:「臭 新惑 見砭針,風骨何曾重士林?芹圃當年殊未料:漫天紅學叫『知音』!」這確實是一位耿介之士有感而發的心聲,有些「忍雋不禁」了。
策縱兄將拙句寄奉潘老,我並不知。如今忽得和章,方如「夢」醒——信乎,不過五六年前的事情,也竟真有「如夢」之感了。
[注]其《藝展》雲:「『荒唐』舊夢付東流,誰解荒唐嚷未休!一自巧商營藝展,販夫亦喜說紅樓!」即一例也。
平生所作題詠雪芹與《紅樓》的詩詞韻語,數量之多,難以確計;可惜賦性疏慵,總不曾輯錄抄整,以致散落無從復尋者也不知凡幾。友輩知我此情,多來進言,「期期以為不可」,勸我趕緊搜集一下,存其殘餘,也比全歸鼠蠹為好。我聽了自然有動於衷,read•99csw•com更重要的是這些詩詞的內容實在也記錄著數十年來紅學發展史的一些「足跡」;而吟朋紅友之間的倡和之深情,亦多在其行間字里。完全丟棄了,也覺太無責任之心,有虧交期之道。
至於周策縱先生,我與他因《紅》而倡和的篇什就太多了,無法全錄。今只記拙句一首,附於文末——這是為他七十五歲學術紀念集的題句,那韻腳又正是我在北美時題贈虛之、策縱兩家的那一舊韻,或許也可算是一代紅學史上的一段小小側影吧?其句雲:「鴻濛一辟鎮悠悠,豈必紅家總姓周?宜結奇盟動天地:直齊宇宙築紅樓!」
新加坡名詩人潘受先生,字虛之,有《海外廬詩》,享譽吟壇。今春忽有墨書條幅見寄,損緘拜誦,上題一絕句雲:「世間原是荒唐夢,豈有紅樓夢醒時?卻笑夢中還說夢,九-九-藏-書兩周更比阮曹痴!」並有小記二行雲:「次韻奉酬汝昌先生詩老惠和舊所書贈策縱教授有關紅樓夢研究之作,敬乞郢誨。壬申開春虛之弟潘受于新加坡。」朱印二方:「潘受長壽」「虛之八十後作」。
1992年
我讀後,即用原韻遙和了兩首,其句雲:「萬里相違想芥針,欣逢詩雨潤紅林。人間自有真知在,隔水猶能惠好音。」「粉墨從來好作場,素衣化了素心狂。紅樓通得終南徑,燕石鐫成字『壽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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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末句,是指策縱兄為拙著《曹雪芹小傳》作序時,論及晉賢阮籍對雪芹的影響。雖然我在《小傳》中也涉及此義,但太簡略;既作此詩,遂決意在新著《紅樓夢與中華文化》中特辟專章,以申微緒。而書出后此章尤得海外矚目。這種過程,回憶起來,卻饒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