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上篇

上篇

「安徽我很熟的,安徽什麼地方?」
整個方陣運動起來,說實話,她們跳得糟透了,她們至少要再上兩星期課,才能跳得稍微好那麼一些。
我對父親說。
聽我說,兒子,尊敬這玩藝太不實惠了。
對這種女人而言,我想我的父親是更有吸引力的。
磨蹭是沒有用的,我了解門外的那個人,為了我的木門不至於今天就被砸壞,我開始隔著門和外面的那個人說話,我問他是什麼時候到的,家裡怎麼樣,是出差路過這裏嗎,那麼,什麼時候走?他又狠狠地砸了一下門,他說,讓老子進來再說。
這個過程中,王晴的右手一直緊握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其實,我想父親早一眼看出了,那裡面不是乳罩,就是來不及穿上的白色內褲。
沒有床,只有鋪在地上的幾條席子,和席子上的幾條毯子。
我說爸爸,一不小心,我們已經跟蹤追擊到她們的老窩來了。
我在父親的身後走得很慢,不想追上去。
免不了還有這樣的鏡頭,小艾匆匆地轉過幾個街角,然後在黑暗的角落裡靠著牆流下了亮亮的淚珠。
這座學府里至少有一萬形形色|色的學生,我們這樣的盲目的尋找本身就是個錯誤。
「不,不。
「你什麼意思?」
電影開場五分鐘以後,我終於逮到了兩隻。
「她坐在我旁邊,主動過來,偎依著我,當時我確實覺得有那麼一點溫暖。
「我不和你爭這個問題。
電影上的情調把她完全吸引住了,她像截木頭那樣聽憑我的手在她身上尋找我的情調。
額上有一塊傷疤,這是近幾年我們對父親的一大發現。
沒一會兒,哨子響了,一個穿著教練服的中年婦女拍拍手,姑娘們就在體育館前的草坪上集合起來,嘰嘰喳喳的,全都穿著艷麗的健美服。
他就是在這種思戀中繼續他的藝術生涯的,結果他成了一個名聞遐邇的大畫家。
「沒幹過。
和這個世界一樣,能源問題是你今天以及明天的主要問題。
「說得輕鬆,你先活到我這歲數再說。」
王晴拿上她的小皮包,沖我父親一笑就走了,臨走時要我給她打電話。
如果是我將來有一天得了個閑,擺脫了上老下小,擺脫了名譽地位,一頭躥出來,去找我的兒子,我就希望看到我的兒子能有些出息,能為他辛勞的父親找點難得的樂子來,而不是像個白痴那樣只知道一臉虔誠而又空洞地尊敬、尊敬。
「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我不仗義?」
因為他想退學的事,我們吵了一架,他的手指細長而富有魔力,他的理想是做一個流行音樂家。
你再想想。
現在他要到我這邊來,必須從天橋上過來。
可能這還涉及不到性,這就是生意嘛。
父親在侃侃而談的同時,眼都不抬,就伸手過來,再次準確地按住了我的手。
這種故事難免有一個庸俗的結尾,功成名就的小林回到了那個地方,在一個意外的場合見到了倍受男人摧殘的婊子小艾。
父親的意思是,如果,一個女人還很小,還沒到謀生的年齡,她就有權利無償地得到所有的東西。
我扶住父親的肩膀在一輛加長的公共汽車駛過之後,迅速地穿過馬路,來到路邊站著。
那個小姐像個雞那樣倚在櫃檯上,往我們這邊笑呢,作出一副媚態,嚴重地影響了我的食慾。
我們連成一線,就成了我在老家見過的那種拉網,各個時代的女人們就像色彩斑斕的熱帶魚那樣穿梭其中,有時我們有所收穫,有時什麼也撈不到,我們說不出其中的幸福,也道不出其中的悲哀,就是這樣。
父親說過,他小時候在老家那陣子就是個厲害的角色,可以攀著樹枝從一棵樹躥到另一棵樹上去,就像猴子一樣敏捷。
我和父親發生了爭論。
我們來到三十一路站牌下,準備乘車去弟弟那裡。
「──不會。」
我們兩個人都笑了起來,父親差點被啤酒嗆住。
這種故事一分錢兩個,既批發也零售,你就慢慢享用吧。
父親過去把窗帘拉開,把門也完全打開,然後在床上坐下,掏出煙來抽。
弟弟和我一樣不上晚自修,也很少上課,所以我很欣賞他。
那位套著紅袖章的中年婦女用當地土話大喊著,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抓住了父親的手臂。
真的。
小林無限惆悵地踏上歸途,他當然落下了心病,這對他以後的藝術生涯無疑也是很有幫助的。
我多麼不願意看到這樣,我愛我的父親。
然後,我就執意要父親解釋他是怎麼尊重那條銀項鏈怎麼尊重那兩塊錢的。
但是我相信自己會有那麼一天變得大名鼎鼎,然後一開門就有大把大把的支票劈頭蓋臉地沖我砸過來,躲也躲不掉。
當時我就擔心她會笑,你不知道,她一笑,眼角全是皺紋。
轉了一大圈也沒能找到,因為坐在這種鴛鴦座里的人都抱成一團,隱隱地,你可以看到一些修長的腿在閃光,但是就是看不清臉。
比如,剛才那個女孩。
開始放映以後,場內燈全黑了下來,你就可以在角落裡合著銀幕上的節奏干自己的事情。
是的,爸爸,你已經在不知所措的生活中餓了很多年了。
大家都知道她們是騙子,但是她們的服裝那麼艷麗,那麼新奇,於是大家就原諒了她們。
一個個借故走了出去,最後只留下父親和我坐在弟弟的那張空鋪上。
他再次成功地把性|欲轉化成了旺盛的食慾,這使我對他很是不滿。
她把我的手從她的裙子里拉了出來,說你這個人真沒勁,一點情調都沒有。
我說這樣吧,我帶你去樓下的一家小髮廊,我請你洗面,順便再請那個溫州來的妹子幫你把頭髮染染。
而後者企圖拉住我,讓我不要出聲,就像往常應付這種情況一樣。
「你是哪兒的人啊?」
顯然,父親的午餐吃得比以往少,但是看得出來,情緒還是不錯的。
我們走出一段距離以後,不約而同地又一起回頭張了一眼,眼神中那意思似乎就是,算了,今天先放你們一馬。
這種舞蹈只產生熱量,不產生美感。
作為兒子這種時候我能做的就是堅持站在父親的身邊,不管旁邊圍了多少人,不管別人用什麼樣的目光看待我們。
「你看,兩塊錢就可以買到這麼漂亮的東西!」
但是,雖然年過半百,他身體卻仍然像年輕人一樣硬朗。
我猜想弟弟已經知道父親來了,所以我對他可能出現在我們能找到的地方不抱什麼希望。
我像是一步從黑夜來到白晝的。
可惜我從來沒有過很多的錢可供我揮霍,我真不走運。
一個不正視性的人,是一個不誠實的人。
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新形像十分滿意,雖然那頭等發此刻更像是假髮。
我想,我應該了解父親需要的是什麼。
我知道她這種溫暖很廉價,但是那根項鏈也很廉價,不是嗎?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你們不會還在上中學吧?她真誠實,她告訴我,她們確實是高中二年級學生。
父親打斷了我的夸夸其談,他對我說,那好,就用你的話我再給你進一言,性這玩藝只能當菜吃,不能當飯吃。
我並不沮喪,相反,我有一種從沒體會到的緩慢上升的感覺。
他有我房間的鑰匙。
幾十年來我們都沒有注意到。
從他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父親還沒有把她看成一個可以與之性|交的女人,他大概把她當作妹妹帶回家的一個同學了。
另外,不出意外的話,她的身體肯定是有毒的。
他叫弟弟回來以後去我那一趟。
我說懂了,你要一聽可樂其實並不是因為渴,是嗎?你只是認為讓我在這摸摸弄弄的,你有理由讓我再花上媽的四塊錢,也就是零點五美元。
但是弟弟還是不在,我趴在窗口可以看到房間里放著電吉他、電倍司和散亂的幾面嗵嗵鼓。
他總是這樣臨時決定了就衝過來,有時一個孩子也碰不到,在大街上轉兩圈買了一雙襪子就回去了。
一個男人即使被閹割了,他也需要性。
父親說,沒有,你母親還不知道我到了你這。
我喜歡看他的背影,像一個衝勁十足的年輕人雙手插在褲兜里。
如果我們的生活中沒有,正好商場里有賣,我們九*九*藏*書就去買,為什麼不呢?從商場里買來的也是貨真價實的,它放在我們的菜籃里,同其他菜一樣,我們不要對它有更多的想法。
有時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一頭黑髮隨著人流一浮一沉,像一面旗幟。
「那可不行,」父親說,「結婚以後,她也不跟你幹壞事,你不完蛋了?」
我第一次勃起以後就不只一次地追問過我的父親,他有沒有和其中哪個搞過,你必須和我說實話。
他們那會兒的性|欲不叫性|欲,而叫理想或者追求。
我的弟弟非常英俊,除了英俊他還擅於作弊,瞞天過海,技藝高超得匪夷所思。
沒想到那隻可樂紙杯,給我們帶來了小小的麻煩。
又過了大概五分鐘時間,父親終於出現了,他站在對面的商場門口大聲叫著我,手裡揮動著一串烤羊肉。
他們餓得要命,以為敲敲飯盆就可以驅走性壓抑的陰影。
我們恢復了行走,但是彼此仍然不說話。
起初他不以為意,樂呵呵的,隨我怎麼說。
我也在我的門上留了個條,告訴弟弟我們去外面轉轉,他如果來了就在房間里等一下。
「怎麼樣,晚上有空嗎?我替我們老闆來接你。」
小林有些緊張.因為陪小艾一起來的那個胖胖的男人就站在他的後邊,像條惡狗一樣監視著他的一筆一劃。
我們只要了一瓶啤酒,喝完以後,又要一瓶。
「我是覺得虧嘛,錢花出去了,但是我們什麼也沒有撈到。
婊子小艾忙不迭地把錢撿了起來,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旅館。
有四五個女生說說笑笑走在我們的前面,好像是低年級的,我和父親不自覺地就跟在了後面,像兩個花痴。
一張美元支票在半空中又化為更多的人民幣支票,就像魔術一般,往下飄呀飄呀,我雙手張開眼望藍天,滿懷感激地領受著這繽紛的幸福之雨。
我們在內容豐富的布告欄前盤桓了很長時間。
但是這塊傷疤是怎麼落下的,他始終沒有講清楚我對那個服務員小姐說,找他,他是老闆,我是跟班的。
我們的生活出了什麼問題,這些女人為什麼不停下來,她們都要滑到哪裡去呢?我覺得我的雙眼已經很累了,在我看來,那些流動不定的色塊的光芒就像鋒利的針一樣。
你碰都沒碰她,為什麼還要送她東西?父親的回答很含糊,顛來倒去,無非是強調她還很小,她還是個孩子。
「你聽我說,其實只要靜下心來,你就會知道,我們真正需要的女人並不像我們渴望的那麼多。
現在有了我們這樣的兩個兒子,你就不得不對我尊敬的剛用過「一洗黑」的父親刮目相看了。
最後,我們來到了南方影城。
我說,你怎麼能這麼肯定?他說,她有點像曉晴,還是個孩子。
我掏錢買了一條銀項鏈,我這個人經不住勸。
父親跟我較起真來。
但是父親沒挪地方。
父親趴在窗口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我,弟弟交女朋友了嗎?我說不知道,至少我沒見過。
明天一早,他要趕回去,他是到附近一個城市開會的,順便來看看我們。
但是既然已經來了,那也只好過去看看。
父親也趴上去看了看,回頭說,他們就這樣睡覺嗎?我聽出父親的語氣中有責怪我的意思。
果然,一個戴眼鏡的傢伙說他去過,他放下飯盆,為我們畫了一張草圖。
於是我打斷了父親的話。
父親伏在窗台上寫了一張便條,插在了門縫裡。
我看著她,自始至終,腦袋裡就沒想到什麼性,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如果我為了不讓你看我笑話,而強迫自己把那根性神經調動起來,你就覺得我真實了,是嗎?」
她看看我,又看看父親。
王晴說,什麼?她有了一點好奇,於是身上那種本地女人的土腥味就溢出來了,我不願意讓父親看出剛才和他兒子睡覺的那個女人是個十足的爛貨,是個離過婚的老女人。
當然,更為艷麗的是健美服沒能遮住的那些部份。
父親變得急躁起來,他用手無奈地指了指我,然後搖了搖頭。
我摟著的那個女孩──我得這麼稱呼,因為她告訴我她只有十七歲──跟我要一聽可樂,我給了她一塊口香糖。
那個敲門的人敲上一會兒覺得沒趣,就會自己走開的。
我遲疑了一會兒,把手又縮了回來。
小艾身體滿是讓人潸然淚下的傷痕。
在快到天橋的地方,有幾個穿著苗族服裝的女人上來向我們兜售銀器。
「我反正不知道怎麼想。
按時下的比價,兩塊錢也就是零點二五美元,即二十五美分。
他對我說,肚子好像有點餓了。
父親的來訪總是讓我猝不及防。
父親把項鏈纏在手上反覆看了看,然後說,確實不錯。
我們不該再苛求什麼了,我們時間有限。
「不能算了,你必須跟我說說清楚。
肯定有那麼幾個就呆在旁邊的哪個宿舍里,他們在等待我們灰溜溜地離開以後,好過來把門一舉鎖上。
我仰著頭就這麼看著父親一個人精神抖擻地拾級而上,然後在繁華的車流之上水平地滑行,再然後,他一步兩個台階地下來了。
現在想起來,父親是個性|欲旺盛的人,只是有點生不逢時。
但是小艾始終否認她就是小艾,她對小林說,他編這套謊話來騙她,是不是想不付錢。
這生意也不好做,因為小林總是畫得不像,他的顧客對他說,這是我嗎?然後拒絕付錢。
媽的,現在想起來,學校真是個好去處。
但是父親的回答很平淡,他說確實沒有,那會兒不興這個。
她已經有些年頭沒賣過這麼好的價了。
我必須緊緊地抓住。
但是出校門以後,我就墜落到了飢一頓飽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狀態中。
這會兒,我才注意到,父親竟然是空手來的,連件行李都沒有帶。
這是一種虛偽的情感,我決定就此不放過,狠狠地攻擊一番父親,這種機會不常有。
你不要成天為你自己感動,以為只有你絕不媚俗,要記住,你的絕不媚俗就是以父親毫不掩飾的庸俗為代價的。
弟弟已經不在他的宿舍住了,在外面和幾個朋友合租了一間房,天啦,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平時他是決不會這樣的,我保證,是因為日趨緊張的海灣局勢造成了這一點。
我不會因此感到苦惱的,給我一個機會,我就做一次給你看看,我就是想做一次讓你激動不已的永不鏽蝕的花錢機器。
那你們是為了買新衣服的錢才出來幹這一行的嗎?我接二連三的問題顯然已經讓她有些不耐煩了,她皺著眉頭,追問我,干哪一行?明擺著,這一行啊!你說說清楚,我們是干哪一行的?那還用說嘛,你們是婊子,我們是嫖客。
沒想到這樣不但沒有治服我腦袋裡那個該死的性,反而使它更加猖狂了。
或者,我乾脆這麼說,性與身體無關。
但是陰差陽錯,他沒能見到小艾。
我問父親。
母親有沒有叫你代買什麼東西?我問他。
上學的時候,我就對上晚自修的同學沒有什麼好感,現在還是這樣。
進場時。
在這方面,我多麼羡慕我的父親,他不會沒有這種病,但是從容得很,病情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在他身上就像一次感冒那樣不起眼。
但是我可以一夜之間啃完-本《理論力學》,第二天順利通過期終考試,弟弟卻做不到這點。
但是父親趴在窗上藉著傍晚的光線看了半天以後,斷定有人曾經回來過,因為他認為那條綠條紋的毯子被挪動過了。
所以,我也知道那幾毫升凝固汽油要省著點用,不能時刻都開足馬力。
主要是因為沒時間,為了生活,我必須在一家工廠過一種日夜顛倒的日子,每周工作七十小時。
他還是沒有回來。
首先,我奪過父親手上剩下的那串羊肉,憤憤不平地把它吞了下去。
何況很便宜,就兩塊錢,我知道那是假貨,但是它很漂亮,比真的還漂亮。
小林還想說什麼,小艾大鬧起來,引起很多人圍觀。
我買了兩組包廂票,準備和父親分頭行動。
我們在那所綜合性大學的教學區里轉悠了半天,不見弟弟的蹤影。
父親每天早晨起來,都要到操場或者公路上跑上一https://read.99csw.com萬米,這個習慣現在他老人家大概已經戒掉,因為不再需要。
問題是人們沒法按照名言去生活。
戰爭或者談論戰爭從來就是可以用來緩解一些性|欲問題的。
如果那樣做了,我總覺得對那兩塊錢不夠尊重,你看呢?是兩塊錢,它就該得到兩塊錢的尊重。」
生活就是這樣,新鮮的葡萄從來都是有的,只是到後來,你買不起了,或者被禁止去自由市場了。
當然要想幹得很深入,有些困難,但是你們可以坐在沙發里慢慢從容地商量一下,看完電影以後,另找個地方移師再戰。
「我就不信,你就從來沒幹過?一次也沒幹過?」
父親的臉色明亮起來,臉上變得一條皺紋都沒有了,他的禿頂就變成了一種不錯的髮型。
但是你總有辦法可想的,是嗎?你應該試試,如果你有機會的話。
更讓我不解的是,父親和那個瘦瘦的小姑娘在一起沒呆滿十分鐘,他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條銀項鏈作為禮物送給了她。
但是,那畢竟是一頭他媽的「一洗黑」染過的黑髮,想到這一點,我禁不住鼻子一酸。
父親說,不,我們就在這等一下,總有個人會知道他的住處的。
父親寫的條還插在門上,看來沒人回來過。
附近就有一家小酒館,我們站在門口還在猶豫,一個濃妝艷抹的小姐沖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把父親拉了進去。
我們這笑,那個和我妹一樣大的小姐可逮著機會了,她大大咧咧地走過來,往我父親旁邊一坐,一臉的白粉淹沒了她几絲做作的天真。
父親仔細地從上到下研究了一下她們的服飾,並不看她們手中的銀項鏈銀手鐲。
「到底干不幹啊?我再問你一遍。」
但是爸爸,有些事情就只能在房間里進行,多麼遺憾,我做夢都想能有一天到個陽光充足的草坪上去干這件事情,像兩隻快樂的牲口。
父親確實像個見過世面的鄉鎮企業的經理,應付起那個可笑的小女人的調情來,顯得非常自如。
我給了那個矮矮的一身髮膠味的女人一張一百面值的鈔票,讓她幫我破開。
我從鄰桌又拿過一隻杯子,為她倒了大半杯啤酒。
多年以來,他無條件地容忍了我這麼一個兒子,他已經夠偉大的了。
「走走嘛,隨便走走也很愉快的。
「巢湖我去過,你家在巢湖什麼地方?」
我聽出他的語氣中似乎有某種隱秘的期待。
性並不是簡單的夫妻生活,也不是通姦亂|倫,它要廣闊得多,它是無時不在的,有時是個眼神,有時是一個動作。
「玩玩可以,我從來沒幹過壞事的。」
我認為我們做學生都做出了一點難得的風度。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擦著他的臂彎呼嘯著過去了。
按時下的比價,合五美元。
我不願意和這種人打交道。」
不是每一個男人看到隨便一個女人都想到去搞,都想到該死的性。
求求你啦,快扛開錄音機吧。
出於好奇,我接著問她,你們父母是不是過世得早?她很生氣,罵了我一句,說你父母才死得早呢。
我們都有點後悔,弟弟根本不會在這裏,他早搬走了,我們知道。
父親坐不住,又起身在我屋裡亂翻,碰到信件就毫不猶豫地拆開來看,一邊對我嘮叨,你看,今天天氣多好,我跟你講了多少遍了,你要多進行一些戶外運動,到有陽光,有水,有新鮮空氣的地方去。
出門的時候父親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剛才那個沒有乳|房的小女人確實不是雞。
「怎麼,不服氣?不服氣,就干一次試試啊。」
父親瞧不上你的音樂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因為應該說他基本上(雖然他不承認)是個五音不全的人。
我拍拍父親的肩膀,然後建議,算了,我們去看看弟弟,看他回來了沒有。
這就是小林小艾愛情故事的開端。
但是,這一回我們虧慘了。
那是我所有的積蓄,我要把它們花完,一個子也不剩,那是一件快活無比的事情。
我和父親捧著各自的可樂,蹲在人行道一側的台階上。
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我的朋友,我有很多朋友,都很漂亮,她們會於的。」
為了糊口,他不得不到街頭去為人畫像。
當時剛下上午第四堂課,學生宿舍走廊里到處都是飯盆的聲響。
這筆錢可維持小林一個星期的開銷,還能買上點顏料。
那還會有錯嗎?她不吭聲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這個人真沒勁。
父親連忙說沒有,沒有,一邊往牆那邊挪了挪屁股,因為她差不多要坐到父親的腿上了。
「我真的不幹。
又過了一會兒,她提出要上廁所。
對嗎,沒關係,一會兒散場的時候,我再給你四塊錢現金就得了。
我知道他是想帶回去作為禮物,送給我的妹妹,就花兩塊錢就把她打發了。
我覺得極不自然,我這個人有個缺點就是死要面子,所以,我的右手禁不住又去掏錢。
看來,只能由我一個人陪父親共進午餐了。
我的弟弟還在讀大學,四年級,專業是數理統計。
你想和你女兒一樣大的女人睡覺嗎?她們正年輕,像剛剛綻放的花|蕾,你對她們美麗新鮮的身體已經沒有印象了,豐|滿的葡萄總是不斷地上市,品種很多,貴的也有,便宜的也有,等到了冬天沒有新鮮葡萄賣的時候,我們再吃我們的葡萄乾吧。
父親用腳碾碎了他的煙頭,用肩頭撞了我一下,走,我們到弟弟的宿舍里去看看,說不定他會在那裡。
就沖這一點,我也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流行音樂家的,沒問題。
但是他說不知道。
後來,我覺得乏味得很,便離了座,開始在黑暗中辨認父親的方位。
小林於是意外地得到了雙倍的報酬。
他說再買一條吧。
當畫滿幾十頁稿紙以後,我的目光就柔和多了,這會兒,我就可思考一些「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之類的問題,真知灼見,字字珠璣。
他沒有被她的撒嬌攪昏頭,這從他點的菜上可以看出來。
父親最後同意,這下午和晚上的時間由我來替他安排。
「幹嘛?」
「好了,我們不談了。
上大學的時候父親是校男籃的主力兼女籃教練,經常帶著十幾個充滿青春朝氣的女隊員去兄弟院校比賽。
我是一個人呆在空闊的包廂里把影片看完的。
而父親卻顯得有些意滿自得,兩塊錢沒有從我們的口袋裡飛走,還在我們的口袋裡享受我們親人般的體溫。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我就沒再走進過哪座學府的門,父親恐怕更是這樣。
我說爸爸,如果我想和一個老女人睡覺,只要我有這樣的想法,我就決不會把她們比作像媽媽那麼大,或者像奶奶那麼大,那樣我就萎掉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王晴終於收拾停當,她還想把凌亂的床鋪稍微整理一下,但是我已經把門打開了。
我承認,你比我年輕,身體比我棒,可能你比我需要的更多一些,但是也絕對不會多到你以為的那種地步,你再想一想。」
後者年老色衰,拉不到什麼客人了。
在這裏我得承認,其實我本人搞過比她更丑的女人,這沒什麼,我並不為此感到恥辱。
我至少清楚自己並不像你說的那樣。」
那麼大的人都沒想過去搞一搞女人,只知道整天抱著他的琴,我想弟弟的生活是出了問題了。
街上的人流到了我們這就遭遇到了一小塊意外的暗礁,有些人開始注意我們了。
「我有什麼臉可以給你丟,真是,我沒臉。
我有點不高興了,我想掙脫父親的手把那該死的兩塊錢拉出來,但是父親的手暗中加了一成力氣。
弟弟還是不在,租來的那間平房裡仍然是空蕩蕩的。
如果你想和那個叫王晴的女人睡覺,那你就只能在白天里干。
我轉臉對父親說,「老闆你看,我真想要這位小姐做我的老婆了,老闆你看呢?省得你老說我不結婚。」
不行了,有沒有錢也就無所謂了。
那個男人先跳了起來,把那張像扔到了地上,而且好像還要揍小林一頓。
「那就好。」
就這樣,藝術家小林度過了他一生中最困難的時期,他的畫開始賣得不錯了,成了個小名人,他本人也要離開這個地方去謀求九*九*藏*書更大的發展。
在我們的身邊立著一個獃頭獃腦的分貝儀,它告訴我們這個城市的噪音到底有多大。
「我們老闆剛才還在誇你呢。
父親回頭看了看,喝了一口啤酒,又再次回頭看了看。
但是小艾從來都拒絕小林的非份之想,不讓他接近自己。
那是一段讓人留戀的時光,我們剛做完一次回到各自的宿舍,我「性」這個病就又犯了,我不得不再次找上門去,把我瘦小的女朋友又拖出來,逼她把那間房子再給我打開。
我說等等,錢還沒付呢。
他讓我看那些發了黃的黑白照片,想使我更加尊敬他,結果只是讓我發了瘋地嫉妒。
但是這麼做,在那位一臉橫肉的中年婦女看來仍然是不夠的,所以她還是唰地撕下了一張罰款單,不多,也就兩塊錢。
「你到現在不結婚,也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吧?」
當他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父親的臉竟然一下子紅了。
散場以後,我隨著人流往外去,我頭昏腦脹,但心裏仍然是那種性生活剛進行了一半的感覺。
「也沒有。」
所以,我不應該那樣做,我覺得那樣做對不住自己和父親多年的友誼。
我很想走到那個方陣的正中間去,對著天空展開我的雙臂,為可愛的姑娘們降一場激|情的大雪,從沒見過的大雪啊,雪片都是一百面額的美元,紛紛揚揚,為她們帶來真正的刻骨的青春的快樂。
「你以後會幹的,我們一年以後再來找你,好吧?」
我抓住一個瘦高個,想讓他告訴我弟弟的新住處。
當我們行走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街道上,我發現很多過往的行人都要對父親多看兩眼,不是看他的臉,而是看他的頭髮。
這裏什麼也沒有,我們走吧。
父親顯然被我的不信任所傷害了,低著頭,年過半百的中年人的蒼老的神態流露出來。
往常這裏總是不難找到的,花上四十塊錢,買兩張包廂票,你不愁沒人陪你看。
這樣的結局很合我的胃口,那會兒即使我還想嗅一嗅小姑娘的芳香,也沒有足夠的汽油把我再發動起來。
小林離開那個地方以後,一直在等著小艾的信,但是一直沒有。
小林當然很是苦惱,但是他畢竟可以繼續畫畫了。
「我們老闆乘明早的飛機要走,今晚你就好好陪陪他嘛。」
這是怎樣的一部愛情影片啊。
我們都要向錢學習,向浪漫的美元學習,向堅挺的日元學習,向心平氣和的瑞士法郎學習,學習它們那種絕不虛偽的實實在在的品質。
你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我最關心的問題上。
當然我也可以讓她不用找了,只要拜託她把我的父親領到那個門帘後面去,給他相當價值的貨就可以了。
但是這是下午,太陽還這麼高?真是,太陽這麼高又怎麼樣!只要我掏出兩枚硬幣一扔,只聽到清脆的兩響,黑夜就為我們提前到來了。
時過境遷,曾經熟悉的一段讓我不勝厭倦的生活重新變得親切起來。
我愛我的父親。
你的需要也不更加特別,不要相信自己的渲染。
音樂終於開始了,是合成器演奏的四二拍快節奏的樂曲。
她在小林對面的那張方凳上款款地坐了下來。
這裡是一片廣闊的天地,你會大有作為的。
我們只需要很少的一些,這就夠了,不是嗎?」
父親提出他要洗個臉再出門,他好像有點疲憊,但是我的房間里連瓶熱水都沒有。
父親臉上的紅退了,他變得非常冷靜,伸手按住了我掏錢的手。
我的母親想到她兩個不在身邊的兒子,偏頭痛就發作,他們可能正流落街頭,嗷嗷待哺,這個日子是沒法過了。
父親總是能看到一些你根本注意不到的細節,你沒注意到就只能憑他說,所以你也沒法知道他說的對不對。
「我不知道。
但是當我想像我的父親或者我的好朋友和這樣一個女人在那裡磨來蹭去的情景時,我就會壓抑不住我的憤怒。
我在電影院門口的台階上站了很久,始終不見父親出現。
十字路口的交警這會兒沖我們這邊吆喝起來,他要我們趕快離開。
「──安徽。」
於是他想找到小艾告訴她這一點,我估計他還想和小艾睡上一覺,以使他們的關係有個說法。
「幹嘛,我是巢湖的。」
這裏正在獨家放映一部獲了什麼大獎的愛情片,所以大廳里有很多人,三點三十的一場就快要檢票了。
那種叫做美元的東西,有著一張多麼可親的臉,滿是讓人神往的異國情凋。
我勸他算了,找到了,見面也不愉快,何必呢?下次等你時間充裕一點的時候,我們再來找他。
每當這種時候,我耳朵里好像都可以聽到一聲悅耳的金屬碰擊聲,就像輕輕地擊打了一下音叉,一張鈔票變成了若干張小鈔票。
父親仍然在宿舍里亂翻,好像要從那大堆破爛中翻出一個愁雲滿面的弟弟來。
我們知道性不是壞東西,也不是好東西,我們需要它,這是事實。
「是嗎?」
兩個人商量以後決定,先去找弟弟,然後再找個地方吃午飯,父親的意思是吃飯無所謂,弄碗麵條就可以了。
好在他的另一項才能總是及時地幫助他。
我說爸爸,我這個人你還不了解嗎,我肯定會不遺餘力地為你找一點樂子來,我知道這些年來你支撐著這個家很不容易。
但是這個溫州來的小姐除了她的年齡其他方面實在丑得要命,我怕我的父親硬不起來。
從地上撿起了那幅畫,仔細地看了看,說,她喜歡。
她每個星期都要來小林的畫攤,讓小林給她畫一次像,然後給小林一筆錢。
我說沒必要這樣,直覺告訴我他下午不會來,要是平常他倒是可能找來的,但是他如果知道是你來了,他反而不會過來了。
父親知道,只有我的意見能夠影響弟弟,而且他也知道,他是有能力說服我的,多年來,他已經摸索出了一整套對付我這個長子的行之有效的辦法。
父親說,沒有,去哪不是說由你決定嗎?「既然沒決定去哪,你在前面為什麼走那麼快?」
我在父親的耳邊說,票價是四十塊錢。
你說這算什麼事,我對自己有那麼一點失望,我竟然認為婊子的眼淚比她的另一種分泌物更應該得到男人的尊敬。
如果你的口袋裡沒有沉甸甸的美元,又想搞到多一點的女人──就像我這種角色──你最好到學校里來。
這就壞了,我沒能克服這一點,剩下的時間就被我給浪費了。
「你們說什麼呀!」
父親的臉在陽光下顯得那麼健康,陽光從毛孔里射出來。
「你激我也沒用,壞事我肯定不幹。」
他的左手不停地揮動著,所以沒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經把捏癟了的紙杯扔在了真維斯服裝專賣店的門口。
我對他說,看你走得這麼快,好像你已經打算好了去哪了似的。
「因為,你這樣打比方,你就不敢對她下手啦。」
在大學的時候,我還能過上較為穩定的性生活,一個星期一到兩次,我的女朋友是個活躍的學生會幹部,她有一把鑰匙,可以打開大學生俱樂部旁邊的那個堆放文體用具的房間。
「不是,不是。」
像曉晴就怎麼樣呢?你的女兒就不可能成長為一個像樣的妓|女了嗎?這個職業比我們的傳統還要古老。
父親愣住了,三個人面面相對地站在那裡。
我沖父親笑了笑。
但是我們並不需要所謂的美感,是嗎?我回頭看看父親,我們還能說什麼呢?看看,我們誰也沒有理由沮喪,誰也不應該頹廢,拿出勇氣來,生活從來都不像我們以為的那麼糟。
我不認為身體好的人就更需要性。
終於擺脫這件事的時候,我心情糟透了。
她挎上她的小包篤篤篤地去了,但是再也沒有回來。
必須聲明,我並不是出於個人偏愛而把這大好時光消磨在床上的,而是出於不得已。
父親沒等到女主角小艾出場,就溜出了電影院,一個人在大街上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吃了五串烤羊肉、五串烤豬肉還有一碗牛肉粉絲、一串冰糖葫蘆。
「那還有假?我們老闆說小姐長得挺漂亮,準備請小姐晚上出去跳舞。」
什麼問題?你給我記住,性是生活中的一件必要的事情,但不是一件read.99csw.com特別的事情。
她還在讀中學,成績不太好,因為人長得像這條銀項鏈一樣亮閃閃的。
我說,你自己去好了。
他表示失望的方式就是毫不留情地攻擊我的作品,他對我說,一個生活平庸的人是寫不出好作品的,狹隘的人只能看到自己的腳尖,看不到這個世界。
所以,我就把項鏈給了她。
父親忽然問到。
她們排成了一個方陣,然後雙腿叉開,展開雙臂,仰頭望著天空,等待音樂開始。
你沒有給我的血液中注入過這種勇氣,你忘掉這麼做了,就像爺爺也不曾把這種勇氣傳給你一樣。
天天晚上有人約我出去,但我從來不跟他們幹壞事。」
「沒有。」
我緊追了幾步,趕上了父親。
我拉看父親來到街邊的飲料點,買了兩杯紙杯可樂。
起初父親沒有覺察,走出五十米以後,才意識到。
後來像罵街一樣不講道理,她執意想把那兩塊錢拿回家去。
她們的健康實在讓我們自慚形穢。
我就是這樣一個病人,無可救藥,想治好我病的人,都可以來試試。
他走得很快,在人群中穿行,常常把我遠遠地落在後面。
但是記住,這種溫暖與你的性無關。
我只是想提醒他,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四十塊錢,就該得到四十塊錢的尊重。
父親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因為我們又再次來到了弟弟租的那間平房前。
但是後來他終於急眼了,臉一板,在馬路斑馬線的中央站了下來。
我雙眼通紅,碰見一個女人就立刻動手把她往床上搬,如果一時搬不成,我調頭就走,絕不拖泥帶水,因為我時間有限,我必須充份利用做一些實在的事情。
「幹嘛?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接你出去玩啊。」
我說過,我不幸染上了「性」這種病,據說還是遺傳性的,但是接觸也能傳染,發作時我口乾舌燥,胡言亂語。
用你的話來說……」「你從小就喜歡濫用我的話。
「是的,但是你不要打這樣的比方。」
「為什麼?她確實和曉晴差不多大,不是嗎?」
情調?情調是什麼東西?我因此認為,這個女孩還沒有成長為一個地道的婊子,她還知道情調,可以去做一個女作家女詩人。
那個一臉橫肉的中年婦女,起初是不近人情。
父親朝我轉過臉來,我的天啦,他的眼角還有淚水,他是老砂眼,我是小砂眼。
她也不謙讓,拿起杯子碰了一下父親的杯子。
「了不起,了不起。」
這就是一個偉大的婊子成就一個藝術家的愛情故事,編劇是朱文。
我在旁邊一聲不吭,你是不是覺得我丟了你的臉?」
最後,正如我朋友預言的那樣,晚年的我必將在貧窮和孤獨中死去。
是我不誠實嗎?我看,是性把你的腦袋燒糊塗了。
當電影的情節稍微有一點歡樂色彩的時候,我問她,你的同伴多大歲數?她說,和她同歲。
他便在他的畫攤那貼了一張給小艾的公開信,上面說他愛她,請她不要躲避他,並且留下了聯繫地址。
當然出門前我沒忘了把壓在席子下的錢統統揣上。
看起來不太理想,她們兩個在大廳里結伴而行,穿著短短的黑裙子。
父親一頭沖了進來,像一隻警犬迅速地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東聞西嗅,目光最後自然落在了王晴的身上。
我很想知道父親那邊的進展情況。
對此,做兒子的有不該推卸的責任。
他好像有點出汗,頭髮粘在一起,自然就不像剛才那麼飄逸了,我擔心他的顏頭會流下一小道黑水來,答應我,千萬別這樣。
我服的泄葯就是寫作,沒完沒了地寫作。
現在父親轉過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走!好像他又要帶著他的籃球隊南征北戰了。
「那幹什麼呢?」
這是一種病,每天服上一副泄葯,才能使病情好轉那麼一些。
其中一個扎辮子的女生馬上發現了我們,不時地回頭看上我們一眼。
「也沒有?」
我對他說,這種話誰都會說,像一句空洞的名言。
但是你來得太倉促,而你的兒子目前還不是個拉皮條的,手裡沒有一串芳香的BP機號碼。
看得出來,弟弟的人緣很不好,他的同學對我們的再次來訪並不歡迎,連那種偽裝的歡迎的姿態都沒有。
我覺得她的造型是最出色的,但是她的教練卻認為,她動作的幅度大了一點,展開得過於充份了一點,音樂還不開始,這短暫的寧靜簡直要讓人窒息過去。
「那是好事,怎麼能叫壞事呢?」
他也瞧不上我的寫作,他認為我的小說格調低下,我的詩歌沒什麼名堂,這有什麼關係呢?每次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父親就站了出來,這就足夠了。
在體育館門口,我們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這會兒在那進出的都是煥發著青春朝氣的女生,有的已經換上了一身健美服,有的正準備換上。
你說吧,去哪?」
他在原地站了下來,等我趕上。
「去,我就知道,你們想叫我幹壞事。」
我是想要你解釋,你為什麼要把那條銀項鏈送給她,她是曉晴嗎?她是我妹妹嗎?」
另外,也有可能是因為我的緣故,父親每次和我在一起總是有那麼一點失態。
我重新坐了下來,側過身體,剛想把手伸過去,卻意外地發現那個女孩出神地盯著銀幕,眼角掛著一顆晶亮的淚珠。
不過也沒關係,父親繼續說道,時間會有耐心慢慢地教育你,用不著我來為你操心。
這時女主人公出現了,她叫小艾。
父親的解釋相應的也變得有了一點意思,他說,那隻紙杯是他準備帶回去繼續用的,多漂亮的紙杯啊,怎麼會捨得扔掉?但是它不幸掉了,就像錢包掉了一樣,掉錢包已經夠倒霉的了.還要罰款嗎?沒聽說過。
其實他是同意我的觀點的,只是我們需要爭論,有些問題我們需要自己和自己爭論一番。
父親坐在我的對面的火車座上,我仔細看了看他,頭髮又掉了不少,前額像一塊光禿禿的礁石從時間的河流里浮現出來。
不過,也不令人十分失望。」
晚飯時間好像已經過了,就是說這伙獃子已經填飽了肚子要去自修室啃他們那些沒用的書本。
是啊,我這個哥是怎麼做的,自己不但有床,而且床上時不時地還有一個熱乎乎的女人。
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再在路邊呆下去了,我們這就起步去找弟弟。
當然這次。
父親不等把褲子系好就往外跑,他總是這樣。
裙子的領口開得夠低的,但是再低也沒用,因為她沒有長乳|房,發育的時候,忘掉長了,現在才想起已經錯過了機會。
聽到那重重的敲門聲,我就知道是誰來了,所以叫王晴趕快穿衣服。
再下去,情節就有點讓人難受了。
就像吃肉那樣,你張開嘴把牲也吃下去吧,只要別噎著。
但是到了我這,說什麼我也不該讓你吃麵條。
我意外地發現,她們都很出色,帶著驕傲的神情,從父親和我的荒涼的島嶼旁流了過去。
他連聲說對不起,然後很快地跑過去,撿起紙杯把它扔到了草綠色的果殼箱里。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
看那架勢,他應該是已經把我失去的三點七五美元多少撈回了一點才是。
我們是出於當時一陣莫名的慌亂而作出這個決定的。
那麼說,你和我一樣,是完全自由的啦?那當然,是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我們應該幹些什麼呢?那還用說,我們應該去干一件男人乾的事情。
小艾大罵著,要他趕快付錢,小林沒有辦法,在眾人的注視下痛不欲生地扔下了一沓鈔票。
年輕時的父親是個英俊的小夥子,很為自己陶醉,尤其擅長打籃球,當然是打中場,後來,不管在家裡,或者在單位,他都擅長打中場,如果沒有中場的位置給他,他會很難過的。
我是長子,尤其能體諒到這一點。
錢花完的時候,小艾就又來了,就是說小林每星期要畫上一張小艾的肖像,每星期都要用那樣的眼神端詳一番小艾,於是愛便油然而生。
實際上我是受了父親的指使才去教訓他的,我本人在此之前一直很贊成他那種一意孤行的做法。
如果他說他和她們都搞過,我會興奮地跳起來的。
但是小艾過九-九-藏-書來了。
這就有點意思了。
父親這會兒有了一點拘謹。
男主人公小林是個不走運的畫家。
我感覺到了父親的堅決,於是也就算了。
被反覆糾正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走在我們前面的扎辮子的姑娘。
不得已,我又回到我的包廂,很後悔沒記好父親的包廂號,因為此刻我真想看看父親的德行。
我把藤椅上的連衣裙扔給王晴,示意她快一點。
所以,我們不應該白白地把整整一下午的美好時光浪費掉。
我的妹妹,也是高二的學生。
從小到大,我無怨無悔地盡我所能為你擦屁股,並且為之無限自豪。
「唉,你不要打這樣的比方,幹嘛要打這樣的比方呢?」
小林沒有嫌棄她,把她帶回旅館,兩個人終於睡了一回。
關於妓|女是不是女人天生的職業這個問題。
因為總是找不到,所以弟弟變得更加重要起來。
誰也不想做賠本的生意。
「是嗎?」
但是,現在你已長大成人,你不應該再這樣下去,隨你怎麼做,但是你要向我保證,從今以後,你必須自己為自己擦一回屁股了。
弟弟最終接受了我的意見,答應把大學讀完以後再說,但是他對我出爾反爾的做法表示了他的失望。
「沒什麼,剛才要是把兩塊錢給了……」「兩塊錢買個耳根清靜,不值嗎?」
這種事總是讓我頭疼,我從來沒有周旋的耐心,即使我口袋裡只有兩塊錢,這會兒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給她,給她,以免口舌之累。
當然──可以這麼說嗎?──這也正是為什麼這種病到了我身上卻變得如此嚴重的根本原因。
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作出一些讓步,我的性|欲需要滿足,而這方面,我的境況從來沒有富裕到不用為之費腦筋的地步。
父親和我都笑了。
「好啊,去曼哈頓,或者去……」「不,不,我們老闆今天不想跳舞,可以干點別的嘛。」
我這時也懶得先說話,我還沉浸在性生活剛進行了一半的心情中。
但是父親還是說,我們是不是就在房間里獃著,不要讓他久等。
那個老女人王晴現在不知道在誰的懷抱里。
那樣他就會低估他的兒子。
就這樣,我們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四五個蹦蹦跳跳的小松鼠的後面,在學校里兜了一個大圈子,實際上我們已經忘記我們來這的目的了。
我再沒見過一個人,能像他那樣把萎瑣卑劣的作弊提升到陽春白雪的藝術高度。
我對父親說,她叫什麼名字關你什麼屁事?一邊示意王晴先走開。
我不知道父親想幹嘛,他的話題我覺得是無謂的、盲目的。
我也不知道去哪好。
我沒有權利繼續苛求我的朋友。
「你覺得我丟了你的臉,是嗎?」
父親站在髮廊的鏡子前,仔細地端詳著自己。
再加上你的趣味,又是那麼不合時宜,所以作為一個厚道的朋友,我不向你保證,我們一定會過上一個充實的夜晚,這種事只能走著瞧,你說呢?我們都有點舉棋不定,在我們面前匆匆而過的是下班的車流,在這條車流中浮沉的是長統襪連褲|襪以及那個被巧妙隱藏著的金光閃閃的性。
父親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很嚴肅地對我說,我跟你說,你這個人現在有問題。
「她看起來歲數很小,」父親說,「跟你妹妹差不多大。」
當爬上弟弟他們那層樓時,宿舍及走廊里的燈正好亮了起來,我們聽到一陣歡呼。
我說,喝那麼多水幹嘛,上廁所不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嗎?她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小氣巴拉的。
「值不值,我們不管。
我的父親是個務實的人,從不做無謂的事情,也從來不搞情調,他總是讓我對自己充滿信心。
他肯定是比我重要的一個或幾個男人,所以黃金時間要為他們留著。
我注意到,她比剛才活躍許多,一舉一動有了一點表演的色彩,她已經意識到此刻她擁有一老一少兩個虔誠的觀眾。
看到女人就上去搞,那就叫誠實,不想上去,就叫不誠實,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
那四條腿瘦得連一點肉星兒都沒有,就像兩個過冬的樹杈杈。
她反駁說,帶回去用的東西?那你剛才為什麼把它扔進垃圾箱里?父親笑著說,它掉到了地上,粘上了髒東西,就是說,那已經不是我要帶回去的那隻紙杯啦,它已不是原來的那隻紙杯啦,所以我把它扔了。
票很好買,但是風騷的陪看小姐不太好找。
我不幫父親說話,一句也不說,現在想起來我對自己很失望。
那晚上我們幹什麼?父親問我。
「為什麼?」
但是弟弟,拒絕平庸不等於說,把全家人都動員起來,跟在你的後面為你擦屁股。
你應該陪我們老闆喝一杯。」
我們只是不時地抬頭看看對方,但是潛在的對話一直沒有中斷過。
後者有些不安地站在床邊,頭髮蓬亂,面色紅潤,看起來有幾分姿色,不算丟我的臉。
那個幸福的教練員並不急於打開她的腳邊的錄音機,而是走到那個令人目眩的方陣中去,繞來繞去的,糾正著其中幾位的造型。
一幅畫也賣不出去,最後連買油畫顏料的錢都沒有,更不用說請模特兒了。
我遞給父親一支煙,我們就在一棵大樹下繼續站著,臉色嚴峻,我們似乎是想覓個機會將她們一網打盡。
父親和我都行走在各自的回憶之中。
在這祥的光線下,臉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找到了那個地方,在市體育館後面,是一間看起來很骯髒的平房。
但是我什麼也看不見,電影院里光線只夠你跌跌撞撞地找到上廁所的路。
在十字路口的公廁里,父親忽然轉過臉來,非常嚴肅地問道。
你要努力吃得體面一些,你要努力吃得心安理得,你要努力吃出經驗來,你要努力保持住你良好的胃口。
小林畫得糟透了,不斷修改,致使那張美麗的臉變得有些黑。
「你們肯定在說我的壞話,我聽到了!」
父親執意要在晚飯以前到弟弟學校里再去找一找。
面對這樣的女人,我的心情總是很低落,我想為這個同胞姐妹的不幸大哭一場。
但是我們不應該忘記就在那兩個不起眼的樹杈杈里,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兩個構造合理的小鳥窩,鳥窩裡每個月都會有一隻溫暖的小鳥蛋。
那位小姐一副委屈得要命的樣子。
小艾原來是個流鶯,靠和男人睡覺來生活。
「你不會和剛才那個女人結婚吧?」
我本人的境況你也看到了,不富裕,我只能儘力而為。
這下你就聽吧,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論戰開了,直到我們的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他們在歡呼什麼,我真搞不懂,希望他們自己能清楚。
「真的嗎?她們不會像你這樣不上路子吧?」
晚上她沒時間,她也許已經答應讓另一個男人來干她。
後者對這種方式,好像有那麼一點陌生,但是我相信他那經過時間充份考驗的適應能力。
我的兒子將在我的身後,看著我的背影,我孫子將在我兒子的身後,看著我兒子的背影,當然我孫子的背影還要留給他的後來者。
父親邊走邊和我很投入地談著海灣局勢。
我自己琢磨著,這四十塊,我大概只撈回來四分之一,也就是說,其中三十塊,合三點七五美元泡了湯。
我四處看了看,希望看到父親和他那個婊子,希望他別像我這樣倒霉。
我也有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剛來到外面時,我確實不太適應九月明媚的陽光。
反正我今天算是看到了,你的勇氣就像你的性|欲那樣都有著很顯然的界限,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厲害。
父親沒有理睬我的招呼,上前一步,對她說,小姐貴姓?父親的口音,南腔北調,只有母親可以一字不納地聽懂,因為她並不依據父親說的話來聽,而是看他臉上的表情。
「她在沖你笑呢。」
我和弟弟談過多次,我說父親畢竟是我們的老哥們,他對你的干涉完全是出於一個長輩善意的考慮,你不應該計較。
吃肉的前前後後,你犯不著來一段抒倩,或者來一段反思,那麼性也一樣,吃吧。
「噢,不跟你幹壞事就叫不上路子啦?你這個人真是。」
請注意,這裡是慢鏡頭,一張張美麗的美元身體輕盈地旋轉著,緩緩地飄啊,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