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追
「思螢，告訴妳兩件消息。」小才脫下帽子彬彬有禮鞠躬。
「真搞不懂我們這麼適合，妳也喜歡我這麼久，最後竟然留下我一個人在五星級飯店裡吃晚餐？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糗。」
「再見了，飛機不會把你載去太遠的地方。」我摸著口袋裡的襪子。
倉仔抱著剛出生的小阿拓，硬是喂她吃父乳。
我神氣地說，摸摸胡蘿蔔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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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今天運氣很好。」我呆住，喃喃自語。
牆上掛著老闆娘跟音樂家從埃及寄回來的大照片，金字塔前，蘇門答臘趴在音樂家的腦袋上瞇著眼睛，老闆娘的手裡則捧著一個熟睡的小娃頭。我常常跟亂點王獃獃看著照片出神，猛一回神時臉都笑僵了。說到結婚，抽到金馬獎的哥回來了，現在在工地跟鐵頭學監工，我猜他跟文羚之間也快有個譜了吧。
「沒有啊。」小才豎起耳朵，不懂我在說些什麼。
如果阿拓是阿拓，就應該懂我。
我想應該沒有人敢逾期不還吧。
這點跟高三時困擾我不已的圓桌排列組合題目一樣，誰跟誰會坐在一起的答案，其實早已從問題產生前就已經註定。我經歷了兩年才逐漸相信自己當初無意的牢騷，是一種隱隱約約的諭示。
「思螢，我只是暫時跟阿拿答張在一起，等阿拓一回來，我可是要跟妳搶個你死我活！到時候我希望不管誰輸誰贏，我們都還是好朋友。」阿珠認真的表情讓我忍俊不禁。
這就是善良又不服輸的百佳，我違背了當初的約定，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澤於終于也等到了他的那一個人。
我假裝生氣，遞給他可愛的女友一杯巧克力脆片。
他現在是駐店高級人體師，每個禮拜收票公演的時候都吸引滿屋子的掌聲，偶而還會去東門城下免費表演。
「他本想去接妳的，不過他看妳不在就問了店員，店員說妳今天終於能跟喜歡的男生在一起，還一起去吃晚飯，所以他就一個人過來了，也沒打電話打擾妳。」金刀嬸接著解釋。
直到有一天，我騎野狼載阿不思在市區亂晃時，竟發現有一間剛開幕、還沒取名的咖啡店正在徵人，而且櫥窗上的徵文很有意思，上面寫著：「征阿不思、征思螢」。
「可現在才九點半，還沒......還沒十點？」我低頭，蹲下，將頭埋在膝蓋里。
我急著找到阿拓，然後呢？然後我要跟他說什麼？
派對后一個星期，這對新婚夫妻就帶著痴肥的蘇門答臘啟程去歐洲，此後連續好幾個月我都接到不同地方的風景明信片，明信片后沒多寫什麼，有時短短兩句話，有時甚至只畫了笑臉或意義不明的草草塗鴉。
根本就空無一人。
「哇???來過了???」阿珠歇斯底里的大哭。
「阿拓沒在樓上？什麼時候走的？」我忙問，將啤酒接住。
當然，我也照舊幫澤于打新女友的分數。而眼前這個，我給了九十九分。
於是倉仔冷笑了一聲，一言不發丟進十元銅板，丟了空前可怕的一百八十分，再丟一次結果灌破了兩百，讓站在後面的投籃機美少女看了極為震驚。
大家，都很想他。
單場一分鐘，可怕的一百四十二分。
而小才，在我大三下的某一天穿著西裝筆挺來到店裡，戴著那頂紅色的魔術帽。
<69>
時候到了。
「阿拓的秘密，最適合由專業的人體師來保管。」
「不知道，大概是被我穿在腳上吧，哈哈，啊可惡！都是你讓我分心啦！」
「罰你一口氣喝完這杯李思螢特調！然後還有九十九杯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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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多了很愛聽故事也很愛講故事的計程車司機兼爛吉他手大頭龍，喜歡拖著一隻大行李箱來店裡買新鮮咖啡豆的長發美女（她常常幻想行李箱里裝了屍體），在酒店上班、同時交了十七個男朋友且樂此不疲的珍姐，以為自己是顆野生蘑菇的小學生大雄。他們豐富了我的人生，是我新竹地圖的真正靈魂。
我迫不及待，想要聽他說說那些有趣的非洲行。
澤于開玩笑地說，舉起了他手中的肯亞。
時間，八點四十分。
阿不思嘆了口氣，嘴巴才正要打開。
「看到澤于常常抱怨寫論文跟跑實驗的事，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我的天，妳竟然因為這傢伙沒跟阿拓說再見？」鐵頭嫂也跑了下來，愣住。
九月底開學后，我已是大二，不再是事事好奇的新鮮人。
不過百佳還是住在阿拓的舊居，胡蘿蔔也還是跟著她，我想就算阿拓回來了，百佳也不會將胡蘿蔔還給阿拓，她們倆一人一狗可黏的很。
但我又聽見了剛剛那好像不存在的聲音。
阿拓跟我，可會是他們的伴郎伴娘呢。
「阿拓剛剛贏了我第二次，才花了不到半小時，還有說有笑的，他說......」小才爸看著棋局深思，一副很難理解的模樣。
阿拓這一去兩年，足夠我好好想上好幾百遍了。
我的人生是一隻脖子爆開的長頸鹿，阿拓的人生，則是這雙莫名其妙的襪子。
技安張玩著手中的安全帽，身上還穿著飯店的黑色西裝。
竹東，小才家的樓下。
「可惡，阿拓他幹嘛不打電話給我！我臨時有點事啊。」我氣得跳腳。
而澤于，那曾經我以為佔據我全部靈魂的完美對象，雖然我們並沒有在一起，但我們仍是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妳會騎打檔車嗎？還是我載妳好了，頂多我騎快點。」技安張忐忑不安。
記得倉仔說過，一個人這輩子第一次夾到的東西，就是那一個人人生的寫照。
「鐵頭功？我還火鳥功咧都二九-九-藏-書十一世紀了，鐵頭功沒搞頭啦又不是拍周星星的電影。說到消遣啊，不開計程車的時候我都在練吉他手走唱，不過哈哈哈哈馬的我遜斃了，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間破餐廳肯收留我，挪，叫光影美人，有空來聽我的野獸搖滾吶！」大頭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濕濕皺皺的名片給我，我收好。
我就這樣從澤于的眼前離開，幾乎沒有眷戀。我到底在想什麼？
「阿不思，妳一直都沒跟我說過，當初彎彎為什麼會被妳從阿拓那邊搶走啊？阿拓跟我說的版本模稜兩可，什麼努力就會成功啊我根本不信。」
「技安張，你沒看見有位純情少女正需要你嗎？你當壞蛋當久了，偶而也該演演好人平衡一下。還有，你不想遇見那個阿拓吧？」我轉頭，要技安張下車。
我笑笑，吃著自己做的鬆餅，不自覺看看牆上的日曆。
「小妹，妳打算準備研究所考試嗎？」
能不能幽默地看待自己、以及這個世界。
「思螢，妳別得意，至少胡蘿蔔會投我一票。」
此時，技安張的鼻孔突然流出兩杠洶湧的鼻血，大家全嚇壞了，一時手忙腳亂。
「大家都叫偶大頭龍，因為偶的頭很大一粒。」司機歪著頭，想了一下才回答。
「十分鐘前，阿拓騎機車去機場了。」小才一臉的沮喪，他還戴著那頂我跟阿拓合送的高帽子。
「挪，這不就是了。」倉仔笑笑，拍拍投籃機上面的分數表。
「載我去另一個地方！」我喊道，跨上技安張的野狼後座。
「我也搞不懂我在想什麼，不過未來的事誰知道？阿拓還沒回來呢，說不定他一回來我就芳心大亂喔！」百佳玩著我床頭的長頸鹿，一邊說又一邊睡著了。
「那可不一定，胡蘿蔔每個暑假都住在我家，還到處大便做記號！」
等一個人咖啡店關了，我跟阿不思跟念成一下子通通失業。
一路上，我不禁認真思考我對阿拓的感覺究竟是不是愛情，還是共同的倚賴。你救了我，我救還給你的那種依賴。
我獃獃地看著這雙丑到不行的綠色襪子。
洗衣店，鐵門半掩。
餐桌上的四個人面面相覷。
我憤怒地將怪東西倒在大咖啡杯里，推到阿拓面前。
我不怪老闆娘，我知道情人都有太多比寫明信片還要快樂的事要做。
「妳騎好快！真看不出來！」技安張在後面大叫。
我開心尖叫了一聲，沖了進去。
小才也蹲下。
「那阿拓襪子代表的意義呢？想出來了沒？」
沒有哪一個比較好的問題，只有我是哪一種女孩子的問題。
「好久不見呢，剛剛回來吧。」我笑笑。
我想，沖煮一輩子的咖啡，或許就是我跟阿不思的浪漫吧。
另外，在發覺鐵頭的後腦勺像顆磁鐵的慶祝大餐上，我也聽到一件令我感動不已的秘密。
<70>
但我沒看見阿拓的機車。他說過機車不會賣掉，會寄放在住在機場附近的同學家。也或許，阿拓只是將機車停在遠一點的地方？還是計劃改變，有人載他？
後來我慢慢騎著技安張的野狼，尋著名片上的住址回到市區，找到技安張白天學修車的車行，店正好剛剛打烊。我跟禿頭老闆說，請他幫我將車子還給技安張，今天晚上實在是謝謝他了，我對他從此只有感激。
我不哭了，最後還笑了出來。
阿拓走後，我學著開始自己畫地圖。
「是啊，本想先去找妳再去跟百佳要胡蘿蔔，不過找妳找不到正在苦惱的時候，竟然在這裏看到<等一個人>的老招牌，真是巧了！我還打算騎去問暴哥哩。」
老闆娘以前的男友說得沒錯，有些事，一萬年也不會改變。
從前的暴哥大概很難想象現在的他會完全失去身為一個黑道份子的尊嚴吧。
他們都在網路上看過我寫的故事，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是個謎。
「阿拓說他今天運氣超好，所以手感很順，連我都未必擋得住哩！」倉仔嘖嘖稱奇，撿起一個球丟給我：「試試看？」
從以前他惡形惡狀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他的膽子這麼小。
暴哥的眼神寫著<宰了這頭死肥豬，阿拓就能跟小妹在一起>。
我也笑了。
我跑上樓，蹬蹬蹬蹬的聲音通知他們我跑上來了。
我似乎只要控制車身，然後不斷催緊油門就可以了。
突然店門叮咚打開，一個熟悉的、愣愣的面孔踏進店裡，還背著一個大包包。
「被妳說中了，不只鋼盔，馬的安全帽我也戴不下，有次窮到沒錢吃飯只好計劃去搶銀行，干，結果絲|襪一套上去就被我撐破了，最後只好算了。」大嘴明自顧自笑了起來，我也大笑。
這就是我之所以能猜到「鰻身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道菜名的原因。
竹東或竹北？先竹東的小才還是先竹北的倉仔？還是住在青草湖附近的阿珠？
「你怎麼搞的？怎麼說流鼻血就流鼻血？」
我沒有跟小才多解釋什麼，因為要說服他我遠在竹東，卻聽見來自南寮漁港的衝天炮聲，是多麼不可思議、胡說八道。
不過暴哥還是幼稚到暴，這段期間我去警局保了暴哥三次，幫他包紮被砍的傷口五次，跟暴嫂一齊怒罵他為什麼像個伐木工整天砍個不停，無數次。
「你不要亂髮神經，我們走。」我跨上車，叫技安張拿著啤酒坐後面。
沒有火柴，沒有汽油，沒有任何我看得見的輔助工具，小才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噴出火來！
阿拓傻笑坐在櫃檯前，承認忘記我的電話號碼。
時速，一百公里。
「阿拓知道妳總有一天會來找我的，所以要我把這個留給妳。」小才說，我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小才脫下高九_九_藏_書帽子，讓我看看裡頭，空無一物，然後伸手往裡一探，居然抓出一件物事。是一雙綠色襪子。
「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以後我一定會帶他來認識你，因為你實在太有趣了！」我都是這麼跟每一個新地圖的成員說，高興地期待著阿拓真正認識他們的一天，阿拓一定會很驚訝我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67>
果汁機吃力地運轉，顏色極其古怪。
當然，阿拓跟我之間共同擁有的新竹地圖，我加倍珍惜著。
胖女孩看到我，又是一陣凄厲的嚎啕大哭。
整個派對除了哭個不停的亂點王外，可以說充滿了祝福跟懷念，連以前常常來的幾個高中生都到齊了，所以我跟阿不思還是不能閑著，調了好幾杯不知所云的咖啡，鬆餅烘了一個又一個，還開了好幾瓶紅酒跟香檳。
「我今天運氣、差、透、了！」我遠遠站在門口，將球筆直地丟向投籃機。
「別替阿拓擔心，他今天晚上發神經猛笑，從來沒看過他那麼高興。」金刀嬸笑笑。
重點是一個人生活的態度：
但我的心跳似乎跳的比車輪還要快，強烈的不安並沒有被時速一百公里給擺脫。
卻沒有看見阿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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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笨蛋大蠢蛋！你不知道我家地址，難道不會寫交大女二舍李思螢收嗎？那麼簡單！」我氣呼呼地看著他。右手將果汁機里的怪東西倒出來，左手拿濾網過濾。
我簡直想伸手幫他催緊油門。
「爸，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怪聲？」小才問，他爸沒有理會，仍舊盯著那盤棋。
「多久前？去哪裡？」 我急問。
我不知道，也許我只是想跟他說聲謝謝，然後緊緊抱著他，跟他說聲再見。
我沒有刻意加速，因為我知道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我發覺自己的心情已經相當平靜，我猜想那雙襪子可能有安定神經的醫療效果，也可以開始回想今晚的一切。
突然，我聽見一聲什麼。
「硬要講的話，大概是說我一直在引頸期盼喜歡的人吧？」
他打算念博士班，看看能不能讓近視破表不用當兵。
「阿珠！阿珠！」我對著胖女孩大叫。
派對上，我終於忍不住偷偷問微醺的老闆娘，那一個她沒說完的故事里的前未婚夫最後到底怎麼了。
阿珠匆匆拿著桌上的衛生紙塞住技安張的鼻孔，阿不思則打開冰箱拿出冰塊包在厚布里，壓在技安張的鼻樑上。
「馬的超愛，我滿屋子的漫畫。」大頭龍顯得興緻勃勃。
「啊？不是要說故事嗎？還有十分鐘才會到清大夜市啦！慢慢講，講的好我可以不收妳的錢喔！講的差點，也還可以打打折！」大頭龍從後照鏡的反射里看我，笑嘻嘻的。
「我還沒來得及練出靠自己噴火，他就走了。」小才悵然：「我才差一點點就成功了。」我沒應話，因為我後悔得說不出話來。
這秘密在阿拓跑去非洲一年後我才知道，當時我已穿了那雙綠色的怪襪子一整年。
「我就覺得奇怪怎麼夜市的店收了，在市區晃了一下，原來是搬到這裏。」
命中！沒有別的地方了，阿拓現在一定在小才那裡。
阿珠說半小時前阿拓來說聲再見，至於他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
立了業，當然也該成家。有了自己的家，男人多少會穩重些，不過暴哥對阿拓還是很有義氣的。
常常我有種錯覺，我以為阿拓也認識他們，我也說不上為什麼。
「你這個死胖子敢唬我！」我用力踢著夾娃娃機。
小才微笑，然後突然從嘴裏噴出火來。
我正在打勇猛拳擊電玩，倒數第二關拿鐵鏈的黑人我始終破不了。
「如果你乖，又聽話，哪天我心情好了再帶你去吃什麼叫真正一流的大餐！」
「嗯，那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給我點意見，我有個朋友，他......」我這話才剛剛出口，就自己笑了出來。
「等我一下下，別走喔！千萬別走喔！」我快步溜進鐵門后，撂下一句：「不然別想我會原諒你！」
很色吧？再加上那罐暴哥丟來的啤酒，想必那天晚上一定是乾柴烈火。
「阿拓還有半年就回來，你再亂砍人，小心我不帶他來了！」我淡淡地說，將酒瓶從暴哥顫抖的牙齒邊搶回來。
「直直騎嗎？什麼時候要轉？」技安張緊張地說，他騎的速度夠慢的了。
<71>
我以為他要從帽子里拿出他那隻會吃檳榔的鸚鵡，不料什麼都沒有。
亂點王的店裝潢平淡無奇但氣氛輕鬆，許多路人都不自覺進來喝杯咖啡、看看書報消磨午後時光，從此就變成了常客。越來越忙，我跟阿不思打算再找一個幫手加入我們，我問過百佳，但她正專心準備研究所甄試沒有空閑。
「啊！你會噴火了！你會噴火了！」我驚喜交集，但當然沒問他是怎麼辦到的，因為那是每個魔術師，不，是每個人體師珍藏的秘密。
「阿拓在搞什麼我也不懂，大概是怕妳腳冷吧，不過他忘記現在是夏天，笨死了他這胡塗鬼。」小才笑笑，將襪子放在我的手裡。
她不但救了我，還教我騎野狼，還常常請我喝咖啡、
我想，沖煮一輩子的咖啡，或許就是我跟阿不思的浪漫吧。
而家裡影碟多得快堆不下的暴哥，在我的牽線跟建議之下在清大夜市覓了一間店面，準備正正經經開個租片店，每租五片送炒蛋一份。
當我騎到南寮、辛苦地爬上海堤，伸直雙手平衡、小心翼翼走到老地方時，果然見到滿地的空煙火盒。
那為什麼，我剛剛感覺到這麼惶急、這麼後悔莫及？
澤于幽幽地說，他總是喜歡拿這件事來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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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不懂阿拓將襪子留給我做什麼，多半是出國前的清倉大放送中太丑了沒人要，所以只好寄在我這裏。怪怪的，不過總算將我的心情逗開來。
百佳哈哈一笑，抱著啃著大白菜的胡蘿蔔。
我沒有哭，因為阿拓一個人在這裏放煙火的樣子一定很快樂。
桌上的菜清潔溜溜，一點菜渣都沒剩。
於是我們又開始幹活了，許多舊雨新知都慢慢聚攏回來。但我們可沒因為亂點王是老闆就停止對他的唇槍舌劍，而亂點王顯然也樂在其中，動不動就狂點些怪名字。
「高興？」我不解。
十月七號，這天好像有什麼意義？想了半天卻想不起來。
＜完＞
那聲再見，意義非凡。我不能想象阿拓離開時，竟沒帶著我的祝福。
「小妹，妳遲到兩個小時啦！阿拓一個小時前就走了。」鐵頭的笑容有點不自然，摸摸後腦勺。他的額頭還有一點灰屑。
「思螢，妳到底聽到了什麼啊？」小才問，因為他看見了我臉上的笑容。
一個胖胖的女孩站在二樓陽台上，抽抽咽咽。
澤於他要跟我學的事可多了，改天還要教他用手接蝴蝶炮。
「技安張，你說的對，我要去找蝴蝶刀阿拓，你怕不怕！」我衝上竹師旁的明湖路，往青草湖猛力前進。但技安張實在太重了，至少拖垮了時速二十公里。
但我的心跳了一下，因為我又聽見了。
不過，我的淚水告訴我，那是一段非常非常重要的記憶，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如果我現在沒有趕緊坐上技安張的野狼機車催促他爆開油門，我跟那個甘什麼的地方，相隔的就不只是幾片海洋跟大陸，而是兩年空曠的寂寞時光。
「那他現在跑去哪裡了？去機場了嗎？」我一下子全慌了。
「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吶！」技安張發抖著，鼻血居然一時止不住。
坐在小圓桌旁的阿珠跟技安張也感到興緻盎然。
技安張猛點頭，立刻下車，手裡還拿著那罐啤酒。
我沒時間解釋這麼多，拍拍技安張的肩膀，衝出。
倉仔抖抖身子，接著在一旁的夾娃娃機神乎其技地連續勾出五個玩偶，那美少女於是走上前，問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暴哥搖搖頭。
阿拓那傢伙，怎麼這麼無厘頭。
阿不思熟練地揀選豆子，在爐里放進些許乾果打算一起烘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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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出長頸鹿代表的人生意義嗎？」
但金刀嬸、金刀桑、鐵頭、鐵頭嫂都坐在橢圓桌旁發獃，我叫了一聲他們才回過神，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驚訝。
「阿拓去過咖啡店了。」金刀桑摳摳頭皮。
我都說，我認識一個很有正義感，很有勇氣的女生，
當然，我還得幫阿拓照顧那些身心幼稚的笨蛋，所以我每兩星期至少去暴哥家看一次電影，避免他因為太無聊亂搞得太過分。
「你知道嗎？當初阿拓剛剛當我家教的時候就說了，他要帶他喜歡的女生當我第一個女粉絲，他說這樣會為我帶來好運，他果然料事如神。」小才也很高興，根本不知道我的心又重重跌了一下。
倉仔家門口多了一台壞掉的拳擊機，電路板跟工具箱散落一地。
「煙火。我聽見了煙火。」我說，然後離開。
「我？我就是人稱夾娃娃機教父、兼投籃機魔人、又兼勇猛拳擊痴漢的竹北倉仔。」倉仔漫不在乎地說，他一定練習這句台詞很久了。
「如果有一天妳改變主意了，隨時告訴我。」
竹北，金寶戲院旁的小巷。
我也幽幽地回話，舉起雙手的衝天炮：「不要怕不要急，等尾巴冒火了再放！一、二、三！」
技安張的野狼有夠沒力，也因為技安張實在太重也太沒種，我們花了十幾分鐘才飛車來到暴哥家樓下，我簡直氣到沒話說。
至於小才，他可了不起了。
黝黑的皮膚，細長的雙眼，還有那呆到不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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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你以前欺負我的狠勁跑去哪啦！快一點快一點！」我用力捏著他的肚子。
「你真是越來越有大師風範了！」我興奮地抱著小才，這真是太棒了！
「等等，妳可以走，但死胖子要留下來。」暴哥站了起來，技安張嚇得後退了一步。
「阿拓？在裏面啊。」倉仔吃著蝦味先，指著屋子裡面。
而等一個人咖啡店如預期打烊了。永遠打烊。
我正要上樓，卻看見暴哥坐在公寓外側的金屬樓梯上，一個人默默抽著煙，腳邊還有幾罐空啤酒。
她說那就來場公平競爭吧，兩年的非洲之旅會改變許多事的，所以她選擇了一起等待生命中的那個人，也選擇了被那個人等待。當然，百佳這天使般的女孩也釋放了我心中隱隱的內疚。
「阿拓那傢伙高興就是高興，那是裝不出來的。」鐵頭拍拍腦袋。
「我到了非洲才發現我竟然沒記下任何人的地址，超後悔！超笨的！當然也找不到網路可以連回來問啊，不過非洲真的很好玩喔！酋長還硬要把女兒嫁給我，我差點逃不回來！還好我跟大祭司玩二十一點贏了！」阿拓說完卻哈哈大笑。
但百佳萬萬沒料到的一件事，就是她自己。
「別在你的女朋友面前亂開玩笑，把她弄跑了可別怪我，我賠不起。」
「走之前他可是狂掃桌上所有能吃的東西，所以妳要吃的話......」金刀嬸歉然。
「我是說，阿拓說他在來這裏之前，已經去過咖啡店了，他現在當然不在那裡。」金刀桑急忙澄清。
每個禮拜天我都會到洗衣店吃飯，有時還會下廚幫金刀嬸洗菜切肉，順便偷學一些。
「他有沒有說要九九藏書去找魔術師還是夾娃娃機魔人？」我大聲問，立刻又要上車。
「他沒說，不過還早吧？大概是去找朋友了吧？」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總之我飛奔下樓，鑽出鐵門。
世事難料，美好的事往往更讓人難以想象。
如果說我有一點點喜歡阿拓，那也是從幾個小時前開始的。
「這答案有這麼重要嗎？」
我的愛情故事，現在才要開始。
「嗯，是真的蠻大的，你當兵的時候一定塞不下鋼盔呴？」我端詳了他一眼，。
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亂點王老闆也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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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酷酷地說，但她已經無路可逃，被我們團團圍住。
久違的爽朗聲音，是阿拓。
「你要讓我載，還是留在這裏跟新竹砍人王一起喝酒？抓緊！」我轉動油門，只留下一堆煙霧給正在咆哮的暴哥。
有一天晚上他在竹北家樂福擺的投籃機前亂晃，看見一個穿著高職制服的大美女正在玩，還連續丟出一分鐘破百的成績，投得香汗淋瀝好不得意。
「第二個消息，我上禮拜贏得了在美國洛杉磯舉辦的世界盃怪人怪事表演大賽，而且還是獨一無二的冠軍！除了三分鐘內表演一百個人體才藝，靠的就是剛剛的噴火。現在就等阿拓回來時秀給他看了。」小才得意地將紅帽子戴回頭上，剛剛那杯咖啡竟無影無蹤。
等一個人咖啡的故事，兩年後再重寫罷。
金刀桑的頭也歪了，在後面探出頭的鐵頭也傻眼了。
「啊！對！我怎麼沒想到這點！」阿拓大驚失色，震驚自己的白痴，一旁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阿拓回來我們再結婚吧，趁他不在怪不好意思。結婚看災難片再適合不過。」暴哥對暴嫂這麼承諾，當時我立刻拿筆寫了份合約要他簽名。
但不見阿拓。
我不確定，我現在匆匆尋找的目的地，是不是愛情。
「妳知道嗎?我又在流鼻血了?」技安張的臉半仰，哭笑道：「他們剛剛說的阿拓就是蝴蝶刀阿拓對不對？難道妳還要找他扁我出氣？」停下車，拿出手帕塞住鼻孔。
原來阿拓一直都在我身邊，用他獨一無二的方式跟我分享這世界。
「我有你的名片！明天就把車騎去還你！一定！」
跟我看電影、還猜對了金刀嬸的菜名，
雖然她始終學不會游泳，不管我教她什麼式，蛙式、自由式、仰式、蝶式，她都可以將它們游成千篇一律的水母漂。不過啊，她跟改過向善的有為青年技安張變成了男女朋友，等於賺到一個超級大浮桶，以後再也不必怕溺水。
不過我當然還是說沒問題啊放馬過來吧嘻嘻。
「什麼，他現在還在咖啡店嗎？」我急問，轉身就要下樓。
還了機車，我招了輛計程車回咖啡店牽自己的野狼。
不過在提小才之前，要先說說亂點王後來的發展。
我只能說，他真的很有風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的初吻能夠送給這樣的白馬王子，我至今仍然竊喜不已。但我們再也沒有合吃過泡麵。
夜晚明湖路幽幽暗暗，是熱愛飈車砍人的有為青年的最愛。
老闆娘沒有發喜帖，只是在店裡小小地辦了個派對，邀請所有願意來的人。
「居然還有這麼一回事，我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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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拓卻是另一個典型。如他所言，他從來不曾試圖證明什麼，他只是一直在身邊，很自然而然地與我分享他平凡卻動人的世界。
「我們本來還以為妳跟阿拓會是一對呢，真是想太多。這不怪妳。」鐵頭嫂試著安慰我。
「喔，是什麼事啊？」我問，請了小才一杯美景三河咖啡。
今年夏天剛學會游泳就救了溺水的阿珠好幾次......
<68>
「大頭龍你好像很聒噪，那你喜不喜歡聽故事？」我問，搖下車窗。
然後，我大四了。
「妳也聽他說過啊，他還騙我他今天沒碰上妳。」小才爸繼續深思方才的棋局，呢喃：「原來下棋運氣也很重要。」小才拍拍我，我回過神。
慢慢的，我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也逐漸轉換，不知不覺。
「別忘了我可是黑社會！黑社會！妳們竟敢這樣機機渣渣說個沒完！」暴哥有一次被我跟暴嫂罵得走投無路，竟氣得用牙齒咬酒瓶。
「四十分鐘前走的。」暴哥瞪著我身後的技安張：「他只是來跟我打聲招呼，說再見。」
「還好，不過你到底跑哪裡去？你爸神秘兮兮的，還硬要我陪他下兩盤棋，贏了才肯告訴我。不用說，我當然什麼都不知道。」我沒好氣地說，沖煮著咖啡。
至於比技安張還肥一圈的倉仔啊，他真是個了不起的預言家。
我下意識衝到野狼上，發動引擎。
只是，我手裡開始忙著不停，先削了一個蘋果，然後再將阿不思剛買的咸酥雞一起丟進果汁機里。
倉仔打了個呵欠，小阿拓一直哭，因為父乳很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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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妳干他馬的甩了阿拓？有種。」暴哥將煙徒手抓熄，笑笑拋了一罐啤酒過來。但他看到技安張笨重地走下車，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最近忙嗎？我爸說妳來找過我三次。」小才還是一樣削瘦如柴，但容光煥發的，完全沒有落榜了八次大學應該有的樣子。
「司機先生，你叫李忠龍，有沒有外號？還是應該怎麼叫你？阿龍？龍哥？」我不知不覺開口。
仍是后話，澤于成了辯論社的傳奇前輩，在他的指導下交大辯論社還是無往不利，常常出現在大賽四強之林，但我一直很遜，與最佳辯士距離仍舊遙遠。不過沒關係我反正也沒想過這件事，反倒是楊巔峰那小子不僅當了社長，還read.99csw.com拿下兩次大比賽的最佳辯士。
「嗯，跟我想的一樣。下車！」我煞車，停在一戶矮房子人家前，群狗狂吠。
我就說嘛，世界這麼大，倉仔都有辦法了，何況是你。
「他好像說要去看電影？」金刀嬸一邊說，一邊歪著頭打量技安張，眼睛越睜越大。
澤於好奇地抬頭，放下雜誌看向櫃檯。
「真的是那個阿拓？我看......我看不要吧！」技安張很緊張。
此時金刀嬸跟金刀桑也跑了下來，拉開鐵門，叫住了我。
「小才，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我問，皺起眉頭。
說起來我可是他們的媒人，因為那天我要技安張在阿珠家前下車，導致他被一條躍出竹籬的拉不拉多犬咬中了屁股，於是阿珠要他進屋子治療受創的小屁屁。
他說對了。不久后這對肥鵰與小龍女就在一起了，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小鬼頭，叫小阿拓。雖然是個女娃娃。
這一刻我已經期待、準備已久，所以沒有特別激動。
大三下的寒假，百佳閑閑沒事跟思婷的山服社出團到觀霧兩個禮拜，在海拔兩千多公尺的高山上跟一個大二的小學弟雙雙墜入情網，下山時就成了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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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一盤剛剛分出勝負的棋局。
心跳，無法估計。
「百分之百，是亂點王開的店。」阿不思點了根煙，推開門。
亂點王仍舊在追阿不思，即使他後來知道他鍾情的對象是個拉子。
「那條巷子進去后右邊第二條巷子，然後就快到了！你騎快一起啦！」
如果你認為我也在乎我們之間的記憶，就別走的那麼快，應該相信我會去找你。
我聚精會神，手指飛快連續敲擊。搭搭搭，搭搭搭，搭搭搭。
這些年來我跟許多怪人當了好朋友，我發覺學歷跟人生快不快樂沒什麼關係，重點是一個人生活的態度：能不能幽默地看待自己、以及這個世界。
大家全靜了下來，自動讓開一條路，技安張則縮在角落發抖。
「阿拓來過了嗎？」我大聲問，幾隻狗撲上竹籬又咬又叫的。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每每使人瘋狂。但誰知道接下來會又會怎樣呢？
念成的問題比較簡單，她原先就在找家教，才兩個星期就找到了兩個該死的國中生。但我跟阿不思還是比較喜歡在咖啡店工作，然而沒有特色的連鎖咖啡店並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而其它咖啡店的老闆都不幽默，缺的是服務生而不是咖啡師，真是致命。
也許就是他心中那份真誠的快樂，讓我聽見了遙遠的煙火聲，還有他的祝福。
「原來思螢喜歡的人的前女友是被妳搶走的？怎麼搶的？」
如果你在乎我們之間的友情，就應該打電話給我，而不是擅自替我做決定。
我掉頭衝下山，時間越來越緊迫。
我深深挺起胸膛，吸入氧氣，跟勇氣。
在我升大三的暑假，金刀嬸在高雄實習的廚師兒子出師了，台大兒子也考上了研究所，而鐵頭則發現他的後腦勺可以吸住湯匙等金屬製品，目前他正在挑戰吸住整個電飯鍋。阿拓錯過的豪華慶祝大餐可不少。
「出國前一天居然一個人跑去放煙火，你真沒義氣，然後去了非洲也沒寄半張明信片回來，怎麼？非洲有那麼忙嗎？忙著打獵還是剝人頭皮啊？」我哼哼哼瞪著他，將一瓢生咖啡豆倒進果汁機，按下開關。
小才一邊說話一邊從鼻孔噴出七彩泡泡，肩上的鸚鵡嚼著檳榔。
我大叫一聲，憤怒地踢著機台。我又輸了。
她叫做思螢，思念的思，螢火蟲的螢，
算算日子，如果沒被獅子吃掉，阿拓也應該快回來了。
「他啊，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身旁看顧著我，不忍我孤單寂寞。」老闆娘伸出左手無名指，微笑：「他在亂石崩雲里，為我在這裏緊緊繫上了一條紅線。」
在短短的時間里，又能說清楚什麼？
「大頭龍平常作什麼消遣？有沒有想過練鐵頭功？我有個朋友頭沒你一半大，不過他有練正宗少林鐵頭功，鏗的一聲磚頭就在他額頭上碎掉，挺可怕，他看到你一定覺得你很有潛質。」我說，想起了鐵頭。
我永遠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包括面對我自己。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沒有跟澤于在一起，我只能說，澤於是個很棒的人，是那種願意費心栽培一個美好的果實、專註準備一個大禮物送給心愛的女孩分享的那種人，當女孩發覺眼前的禮物一定會覺得自己多麼幸福、多麼受到照顧而感動不已。
阿珠那邊就好玩了。
這個寓言告訴我，一個男人不管肚子有多大、頭髮有多亂、衣服如何沒品味，只要他有一個無人能敵的特質，他一定能等到他嚮往的那個人。
「如果等一下騎錯了我還會騎更快！」我壓低身子，看著時速表已經衝到九十。
跟小才道謝后，我站了起來，將襪子塞在口袋裡，準備離開。
少了一百公斤的大累贅，野狼終於像頭野狼，而不是大笨豬。
「阿拓第一次被我們邀請來這兒吃飯時，他一直說很好吃很棒，然後發誓他將來一定要帶喜歡的女孩子來這裏大快朵頤一番。」金刀嬸回憶道：「當時我就說啦，如果你這小子真的帶意中人來，我就當場發明一道新的菜色，然後把命名的享受讓給她。」
我都說，我認識一個很有正義感，很有勇氣的女生，她叫做思螢，思念的思，螢火蟲的螢，她不但救了我，還教我騎野狼，還常常請我喝咖啡、跟我看電影、還猜對了金刀嬸的菜名，今年夏天剛學會游泳就救了溺水的阿珠好幾次......
「嗯？」我回頭。
終章大家，都很想他
我發覺學歷跟人生快不快樂沒什麼關係，
阿拓愣了一下，獃獃地看著那杯李思螢特調，然後又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