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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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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我一直把它稱為人工生命。」朗頓答。
兩年以前,在1984年6月,朗頓曾參加了麻省理工學院的分子自動機會議。有一天午餐時,他湊巧坐在一個又高又瘦、梳著馬尾巴髮型的傢伙旁邊。
他對朗頓再次表示感謝。他說,在羅沙拉莫斯參加會議,討論生命的技術,使他度過了最興奮的一周。
「人工生命!嗬,我們得好好談談!」法默驚叫道。
結果,1986年8月,朗頓接受了羅沙拉莫斯非線性研究中心博士后的工作,偕同妻子和兩個小兒子一起南下新墨西哥。這次搬家讓愛爾維拉大鬆了一口氣。在密西根過了四年雪雪雨雨的日子,她簡直等不及再次回到陽光下。而對朗頓來說這也是件極好的事情。非線性研究中心正好是他想去的地方。在完成博士論文之前他確實還有一些計算機上的工作要做,但博士生在尚未畢業之前就接受第一份博士后工作也是很尋常的事。他應該能夠在幾個月之內結束博士論文的全部工作,獲得博士學位。
當邀請函修改到令他滿意以後,如何把這些邀請函寄發出去的問題又接踵而來了。通過電子信件的辦法來寄發也許比較好?在UNIX操作系統上有一個寄發信件的公用程序,這個公用程序有一個人人皆知的毛病,可以用來在寄發電子信件時讓這個信件同時進行自我複製。「我想過要利用這個錯誤在計算機網路上發布自我複製的會議通知,然後再令它自行取消。但再一想卻覺得不妥,這不是我想要的聯繫方式。」
朗頓說,最終只有一個辦法:「我只能宣布要召開一個人工生命的學術會議,讓我們看有誰會來參加。」他認為,人工生命仍然是個很好的招牌。「自從到亞利桑那大學開始我一直用它做名稱,人們立即就能明白其含義。」另一方面,他read.99csw•com認為讓人們對這個術語的含義一目了然十分重要,否則全國各地都會有人跑來演示匆忙拼湊的錄像遊戲。「我花費了很長時間,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斟酌邀請函的措詞。我們不希望這個學術會離題太遠,或太具有科學幻想性,但同時我們也不希望僅僅局限在DNA數據基礎上。所以我把擬好的邀請函先在羅沙拉莫斯傳閱了一遍,然後再進行修改,一遍一遍地反覆斟酌。」
他說,所有的學術報告都沒有任何突破性的進展。但在所有發言中都能看到其潛力所在。學術報告的題目廣泛到從模擬螞蟻王國的集體行為、用集合語言的計算機碼編寫的數據化生態平衡系統的演化、到黏稠的蛋白分子自我集合成病毒。「看到這些人自己獨立研究到如此深入的地步真令人心馳神往。」朗頓說。而更令人振奮激動的是看到同樣的主題重複出現:基本上每一篇學術報告都提到,流體本質的、自然的、「類似生命的」行為似乎是從最底層冒出來的規則,是沒有中央控制的湧現現象。你已經能感覺到一門新興的科學正在形成。「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告訴大家到會議結束時再把論文提交上來。因為只有當聽完其他人的想法時,大家才能對他們所思考的東西看得更清楚。」
荷蘭德說:「勃克斯、我和法默一直在督促朗頓儘快完成博士論文。我們總是提醒他:『聽著,你必須獲得學位,否則你以後會後悔的。』」
會議結束以後,朗頓收到了東京大學一位與會者的電子信件。他說:「研討會議程安排得太緊了,我沒有時間告訴你,當第一顆原子彈投扔到廣島時,我正好在那裡。」
朗頓完全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和他的導師們一樣急著想完成博士論文。但就是當系統已經安裝完畢,能夠正常運轉了,他還得把所九*九*藏*書有的計算機編碼從密西根大學的阿波羅工作站上轉寫到羅沙拉莫斯的SUN工作站上。這真是件讓人心煩的事。然後他又開始籌備1987年9月的人工生命研討會。(他來羅沙拉莫斯的合同中就有來后組織這樣一個研討會的內容。)「沒辦法,總是事與願違。在來羅沙拉莫斯的第一年,我在分子自動機研究上什麼也沒做。」
「你在研究些什麼?」法默說。
這類的與會者還有許多。對大多數發言者要說些什麼,朗頓直到他們站起來發言時才知道。「這次會議對我來說是一次很強烈的感情經歷。我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這樣的經歷了。所有的人都在獨立地從事人工生命的研究。他們躲在一邊研究,而且經常是在家裡研究。然而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感覺:『這裏面肯定有什麼奧秘。』但他們不知道向誰求助,參加會議的所有人都懷有同樣的不能確定的疑慮,懷疑是不是自己瘋了。到了這個會議上我們差不多都要相互擁抱了。這是一種真誠的同志的友情。一種『也許我是瘋了,但所有這些人也都瘋了』的感覺。」
朗頓說,不管怎麼樣,最後他只是通過郵寄的方式將會議通知發給了所有他認為也許會對這個會議感興趣的人,並請他們向別的人傳遞會議召開的消息。他說:「我一點兒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會來,也許只有五個人來,也許會來五百個人,我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當時荷蘭德和勃克斯共同主持朗頓的博士論文指導委員會,他在朗頓來后不久也作為訪問學者來到羅沙拉莫斯。他看到這種情況很吃驚。「朗頓真是個好人。任何時候任何人在應用網路或工作站上出現問題,都會來找朗領。朗頓畢竟是朗頓,不管花費多少時間都會幫他們解決問題。我到研究中心后的最初幾個月中,朗頓在這方面花費的時間比花在任何方https://read.99csw.com面的時間都多。他把電線穿牆拉過來,把系統的各方面都調試通,卻把自己的博士論文擱置一邊。」
現在回想起來這樣做是對的。兩年之後,1989年11月,康奈爾大學的一個名叫羅伯特·毛利斯(Robert Morris)的研究生想利用這個同樣的錯誤來編寫計算機病毒,結果由於編程錯誤而使病毒失控蔓延,差點兒毀了美國整個學術界的計算機網路。朗頓說,即使是在1987年,計算機病毒也是他不想在會議上討論的題目之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計算機病毒是自然的,它們能夠生長、繁衍。對環境做出反應,一般以碳為基礎的生命形式能做到的一切它們都能做到。它們是否真是「活」的,一直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哲學問題。但計算機病毒也是很危險的。「我可不願意鼓勵人們跟計算機病毒尋開心。坦率地說,我不知道如果我們在研討會上談論計算機病毒,實驗室的人是否會走進來說:『不,你們不能談論這個話題。』我們不能招惹一批遊手好閒的計算機玩家到羅沙拉莫斯來破壞這兒的計算機系統的安全。」
朗頓真正做成的就是這個研討會。確實,他盡自己所能投入了進去。「我急於想回到人工生命研究中去。在密西根大學時我在計算機方面做了大量的閱讀,做得非常艱苦。如果你用『自我繁衍』做關鍵字來查閱,會發現有關資料多得有如洪水爆發。但當你用『計算機和自我繁衍』做為關鍵字來查閱時,你就會什麼也找不到。但我不斷在那些稀奇古怪的、非常規的文章中尋找。」
他說:「這五天簡直生氣活躍得不可思議。」
「很難準確地說明研討會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百分之九十的內容是在鼓勵大家不斷取得進展。到離開時,我們大家彷彿都感到已經擺脫了所有的束縛。在這之https://read.99csw.com前,我們聽到的所有的話都是『停止』、『等等』、『不』,正像我不能在密西根大學做一篇關於人工生命的博士論文那樣。但現在,所有的話都在說:「行、行、行,對、沒錯」!
他能夠感覺到,這些寫稀奇古怪的、非常規的文章的作者就在某些地方,他們是一些和他一樣的人,全憑自己的努力來儘力追蹤這種怪異的感覺,但卻不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誰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朗頓希望能找到這些人,把他們召集到一起,這樣他們就能夠開始形成一個真正的科學學科。但問題是怎麼達到這一個目的。
「我太興奮了。這好像是一個完全改變了的意識狀態。我覺得這好像是一片灰色物質的大海,各種思想和概念蕩漾漂游其中,自我組合,相互傳遞。」
所以他們就談開了。會議結束以後,他們通過電子郵件繼續交談。法默安排朗頓到羅沙拉莫斯來參加了好幾次學術討論,(確實,正是在1985年5月的「進化、遊戲和學習」學術會議上,朗頓就他的λ參數和相變研究做了第一次公開演講,給法默、伍爾弗雷姆、諾意曼·派卡德和其他與會代表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段時間也正好是法默與派卡德、考夫曼一起為生命起源問題忙於自動催化組模擬的時候——更別說法默那時正幫著創建桑塔費研究所——那時他本人正好也深深捲入到對複雜性問題的研究中。他覺得朗頓正是他需要與之協作的人。而且,法默曾經也是反戰活動參与者,所以能夠讓朗頓相信,在核武器實驗室從事科學研究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不可思議。法默和他的小組的研究人員所從事的研究完全是非機密、非軍事的,你可以把這種研究想成是把一些「骯髒」的錢用於正當的用途。
結果來了一百五十人,包括一些表情顯得有些困惑的記者,他們來自九_九_藏_書《紐約時報》和《自然》雜誌等報刊雜誌。「結果我們吸引了最應該被吸引來的一群人。這群人中有一些是狂客,有些是尖酸刻薄的嘲諷者,但大多數都是穩當紮實的學者。」當然也有羅沙拉莫斯和桑塔費的常客,像荷蘭德、考夫曼、派卡德和法默。英國生物學家裡查德·達金斯,《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一書的作者,從牛津趕來談他的模擬生物形態進化的計劃,阿利斯蒂德·林登美爾(Aristid Lindenmeyer)從荷蘭趕來談論他的計算機模擬胚胎髮育和植物生長,已經在他的《科學美國人》雜誌(Scientific American)的「計算機娛樂」欄目中大力宣傳了此次會議的蒂德內(A.K.Dewdney)也趕來組織計算機演示。蒂德內還舉辦了「人工4-H」競賽,從中選出最優秀的計算機創造物。來自格拉斯哥的格雷漢姆·坎斯-史密斯(Graham Cairns-Smith)前來討論他的關於微觀黏土晶體表層的生命起源理論。來自卡內基麥倫大學的漢斯·莫拉維克(Hans Moravec)要談談關於機器人的問題。他相信機器人總有一天要主宰人類。
然而事情卻並不那麼順利。朗頓要在羅沙拉莫斯完成他的計算機實驗需要用工作站。從原則上來說,這並不成其為問題。他到羅沙拉莫斯的時候,非線性研究中心的 SUN微機系統早已運到了,安裝所需的所有電纜線和硬體也都早已到位。但真要在SUN上繼續計算機實驗卻變成了一場惡夢。計算機的各部件還分散在各樓和拖車裡,研究中心的物理學家們完全不知道怎樣才能使系統運行起來。「既然我是學計算機的,他們就認為我肯定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就變成了我們這個領域的系統維護員和計算機管理員了。」朗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