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武警也走了過來，兩人犄角狀看著我們。

日領館的門口等候簽證的人排成長龍。雖然心急火燎的，但我還是生了個心，拉著何夕從排在最後的人看起，仔細地看了一遍。

中間是他，何夕和我一左一右擠在警車後座。

「什麼！」我對著話筒大叫一聲，「你是說這次登出來的填字遊戲是被你修改過的嗎？」怪不得我怎麼看都找不出規律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何夕點頭。

前面是一輛大客車，何夕從內側超上去。同一時間，一輛寶馬車從外側趕超，大客車往內一讓，我看見那高大的車身像一堵牆壓了過來。何夕忙把車往裡借，旁邊就是隧道牆壁，摩托的右反光鏡在壁上擦出一溜火星，然後突然折斷，向後拋飛出去。下一秒鐘，摩托從客車內側超出去，卡在了寶馬的車前。這時，我才感到心臟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後開始瘋狂跳動。

「好的，我盡量試試，哦他媽的，我是說我們會盡全力。我這就趕過來，你在那裡小心點別輕舉……他媽的你看著辦吧。」郭棟大爆粗口后掛斷了電話。

武警沒搞清楚我們的路數，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反應，可門口負責放簽證人員入館的一個領館人員伸手攔住了我們。

帶何夕去醫院的計劃只能延後了。因為既然病毒騎士已經宣戰，就說明他即刻就要開始襲擊，甚至就是今天！

持槍的武警在門口站崗，我暈了，怎麼忘了領館是有守衛的，這能沖得進去嗎？但眼下沒有瞻前顧後的餘地，一咬牙，在旁邊排著隊男男女女詫異的目光里，抬腳就往門裡走。

「二樓。放鬆點，別跑，不能引起趙自強的注意。」郭棟快速活動著手指和手腕，他也被凍得夠嗆，不活動開連槍柄都握不緊。

我用最簡短的語言，把這兩天的經歷和我們的分析告訴了他。

六十八度的白酒「轟」的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12月7日。」何夕隨即又多讀出了兩個字。

前面大廳里，吊頂大燈的輝煌光焰在玻璃流蘇的折射下一片燦爛，下面十幾個圓桌落錯擺開。所有人都著深色系西裝，大多數已經坐下，還有些則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聊天。滿耳聽到的，都是日語。

當然是「九一八」，「九一八事變」是日本侵略中國的開始。

「12月7日下午5時亡者開始復讎」！

如果總領事能充分認識到重要性，全面配合的話，應該怎麼做？急著趕過來，對這方面其實並沒有非常完善的想法。全面疏散人群並不是個好辦法，把日領館隔離也不行，就算趙自強最終無從下手，但上海所面臨的危險並不會減少半分。

「這我吃不準，要找一下，是前天收到的。」

「我打電話問一下編輯。」說著我拿起電話就打晨星報社的總機。

「你槍法好嗎？」我問。這是唯一可能有效的辦法。

何夕搖搖頭，繼續急促地和這個人交涉著。

「這……好的，稍等。」他招呼了另一個人來暫時接替他的工作，然後領我們往後門走去。

「怎麼可能，我們這裏多少專家都沒方向呢。」

「在幾樓？」何夕問。

「站住！」他喝道。

郭棟動作飛快，「咔咔」兩聲，冰冷的手銬已經鎖在我們兩個手腕上。然後推著我們上了警車。

達人重重點頭。

叫車花了一點時間，再遇上該死的堵車，比預計的時間晚了。

最後一個字連起來也同樣沒意義。

「和他們解釋，不行就衝進去。你們出面證實可以讓他們相信。」

我一把從他嘴邊接住煙，用盡全身氣力，往那瓶酒的落點扔去。

「我想，這三句真的是以七三一排，那麼在『開』後面可能會接『始』，你看，后一句正好有個同音字『十』。」

她動作比我利索得多，看看我，問：「不會吐吧。」

千萬……

「這一次填字遊戲是你發的嗎，是讀者來稿嗎？」

「進去吧。」郭棟說。

電光火石間，一切已然結束。

警笛聲已經隱約從遠處傳來，很快就變得震耳欲聾，然後戛然而止。

豎向：

「報上登的經過了編輯的修改，我們看到了原件，你聽著，暗語是『12月7日下午5時亡者開始復讎』。」

我突然的大叫可能讓董卿不太高興，她停了一會兒才對我說：「當然是要改的，就這次登的，原稿很亂，詞條又不夠多……」

沒錯，先是九一八事變，再是七七事變！

「趁這段時間，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郭棟坐直身體說。

而何夕卻在朝前看。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左前方一個服務員的背影。

可是，天哪，12月7日！

「這……能趕得及嗎？」

郭棟沒有提任何問題，抽出配槍，子彈上膛。

一輛接一輛的小車被我們扔在後面，隧道出口已經在望。

那人頭一偏，看見何夕，微微一愣。

我很快查到了日領館的地址，萬山路八號，在虹橋地區。不堵車的話，40分鐘內肯定能趕到。

郭棟沒回答我，直接對前面說：「達人？」

何夕接過頭盔套上，我跨坐在她身後。

「幫我們看著車。」經過門童的時候，郭棟拍拍他的肩膀。

「警察！都後退！不能讓這瓶酒濺到！」郭棟聲嘶力竭地大喊，聲線已經因緊張而變形。

「好，不過現在外賓都已經就座，幾位領導也立刻就到了，最好不要驚動他們。」他說著走到大宴會廳門口，和那裡的一位工作人員小聲說了幾句，並指了指我們，應該是說如果我們要進去不用阻攔之類的。

「你看這兩句的最後一個字。」何夕指著第十和第十一對我說。

「見鬼，日領館，那必須走外交途徑。」

「我們根本沒接到過警方的電話，不過會不會有警察馬上趕過來我倒是能夠肯定，110接報后很快就會到的。捏造恐怖襲擊傳聞，哼哼，請看好他們。」

「好，我帶走了。」郭棟扔了個眼神過來，儘管我已經急到火燒眉毛，只得強忍著閉嘴，何夕當然更不會多話。

「原稿還在嗎？」我急著問她。

何夕用眼神問我現在該怎麼辦。

兩個人會意，把警服脫了下來，往摩托車上一扔，只穿裏面的毛衣。腰上的槍套解下，把槍拿出來，塞進褲袋裡。郭棟的褲袋偏小槍塞不進，我立刻把外衣脫下讓他穿上。

離趙自強宣稱的時間還有一小時，他會不會已經到了？那樣的話，他注意到我們這場衝突后，會怎麼做？

3點52分，我和何夕從才停穩的計程車上竄出來。我把50塊錢甩在司機身上，不用找了。

我們兩個是以競走的速度衝進新聞中心的，這股子勢頭讓所有擋在我們前路的人都紛紛讓道，然後對何夕行注目禮。

「抱緊。」何夕回頭說了一聲，一擰油門，摩托車突入前面兩條車龍的夾縫裡。

郭棟對這名市府人員一擺手：「時間非常緊急，沒時間耽擱，我們先在外面轉一圈，然後可能要進去，你關照一下。」

「沒有，但我們判斷是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

郭棟右手斜插|進外衣里，和我一起把宴會廳正門左外側兜了一遍，再回到正門時，達人與何夕也同時返回，彼此對視一眼，都微微搖頭。

仿如能焚盡世間一切罪惡的業火紅蓮。

這是什麼呀？

還有最後10分鐘——如果病毒騎士也這麼準時的話。

「我們反過來想，每句里肯定有一個字是有意義的。這15個字是病毒騎士的宣言，所以裏面非常可能含有『亡者』這兩個字的諧音字，這是他對自己的固定稱呼。雖然第五句『王師北定中原日』里也有『王』，但和第六句『廈門』的任何一個字連，都不通。但第十和第十一句正好包含『王』和『者』，假設這是正確的排列，這種排列順序又不是死板的每句最後一個字，那麼還有另一種演算法，第十句『聖僧恨逐美猴王』里『王』是第七個字，第十一句里『者』是第三個字。」

「還剩這麼點時間，走你個屁外交途徑，難道你想讓上海所有人都一起去見鬼嗎？」我大罵。

我心裏一急，繞開他就往裡闖。

我甩開他，不過武警已經站到我面前，槍口微微前傾。

「病毒騎士的復讎是針對日本人的，所以我想日領館是最可能的復讎場所。至於他和日本人的仇恨現在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已經在路上，很快就可以到達日領館。我需你們配合，必須立刻控制住那裡。何夕和我在一起，她是最熟悉趙自強的人，看見了就能認出來。」

我沒吱聲，根據順序，把答案寫成兩組。

「在警察到這裏把你們帶走之前，不要有任何動作。」他嚴肅地警告我。

我心裏一緊，看來病毒騎士在這個填字遊戲里要宣布的，是他開始襲擊的確切時間！

拉開他的衣服，一個奶黃色，表面溝壑縱橫的醜惡東西像個肉瘤一樣，長在他的肚子上。

透過玻璃，我正好看到一輛避讓我們急踩剎車的轎車，打橫著停在hｔｔｐｓ://ｒeａｄ.9９csｗ.ｃｏm了馬路中央，輪胎和地面磨出尖厲的聲響。後面的小貨車反應神速，車頭貼著轎車車身停了下來，自己卻沒逃過被後面大眾計程車追尾的噩運。指揮的交警愣愣地看著警笛喇叭震天響的我們絕塵而去，直到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也沒作出動作。

達人從車窗探出頭，招呼前面的車讓路，我一看表，已經4點41分。

「沒有不相關的人進去過嗎？」

而他投稿給《晨星報》，更是對我的一種挑釁，我不信這是巧合。

「砰。」再一聲。

對面本來半關著的宴會廳正門忽然全都打開了，兩個人進來看了看，然後又走了出去。我知道，市長的車隊已經到達，即刻就要正式進場了。

「五二公一王廈查五聖聖孫開孫拂朱」，把頭一個字連起來這都是些什麼呀！

「好的。」武警說。

……還行？

進隧道了，兩旁車子的前進速度快起來，留給摩托車的空間也比剛才大得多。何夕的身子向前傾，馬達囂叫著，時速表上的指針直線上升，很快過了一百。我的眼睛已經完全眯了起來，風把臉上的皮膚向後推擠，像針一樣從衣服的各個角落刺進來，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凍僵，耳朵里聽到的只有呼嘯聲。

剩下四句沒破譯，是更確切的時間，還是地點？

分針剛剛指向4點50分。

何夕摘下頭盔掛在車上，我慢慢跨下車。

「這可是警車，放心吧看我的大哥！」達人大聲嚎叫著，不管前面在紅燈前等候的車龍，從外側直超上去，迎面來車忙不迭地閃開。

「那麼除了這個門，還有哪裡能進宴會廳？」

「剛才這位小姐和我說了，你們聲稱這裡會被襲擊。那麼我請問，你們的身份是什麼，中國警方嗎，請出示證件。」

等候簽證的人們輕微騷動起來，排在前面的一些人聽到了些我們的對話，正伸長脖子關注著他們眼前的這場衝突。

一眨眼的工夫達人就加到了四檔，猛踩著油門。路口轉瞬即到，我完全感覺不到他踩了剎車，右轉的時候我和郭棟全都向左壓去。這條是婁山關路，延安路就在前面。

「什麼？請你立刻帶我去。」

「你幫個忙，千萬幫我把原稿找出來。我這就趕來報社。這對我非常重要，謝謝了，真的非常重要。」我對她強調了幾次，放下電話時，何夕已經把外套穿上了。

「認出你們就告訴我，第一時間射殺，出了問題我頂。」郭棟把槍插回槍套，斬釘截鐵地說。

從一扇小門進去，在走廊里拐過幾個彎，我們轉到了宴會廳的後面。廚房就在不遠處，許多服務員端著冷盤或酒水在我們面前穿梭。

「什麼？日領館？你怎麼判斷的？」

「嗯，亡者開始……」后兩句加起來只有九個字，模擬排列要簡單得多，再加上一點聯想，我很容易就把「拂」和「臭」兩個字找了出來。

「難道你說這是巧合嗎，筆名恰好重合了？」

何夕搖頭：「我只是覺得奇怪，前後兩次差異太大了。」

那個領館工作人員從門房間走出來，卻是一臉的嘲諷冷笑。

「怎麼和上次區別這麼大？」她問我。

寫完我對著紙發愣。

我和何夕對看了一眼。

絕對的心跳加速，這比把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開到兩百公里要刺|激得多，我起初緊抱她纖腰而生出的綺念早就被風颳走了。

「怎麼了，他說什麼，讓不讓我們進去？」我急著問何夕。

停了兩秒鐘，郭棟肯定在看表，然後他大吼：「操，還剩不到一個半小時！地點呢。地點有沒有說？」

「12月。」何夕把對應的三個字讀了出來。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見一條光明大道，正奔向它的時候卻一頭撞到了牆上。

趙自強向前斜斜撲倒，後腦和後背都冒出血花。驚叫聲此時才在大廳里炸開。

「你們兩個誰會開摩托？」郭棟問。

從進門到上樓，我們的眼睛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在觀九九藏書察酒店裡來來去去的每一個人。何夕不用說，郭棟和甄達人肯定也看過趙自強的照片，干他們這行的眼力更是好，不過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發現。

「都是市府的人和外賓。」

看來，必須讓大量見過趙自強照片的便衣在日領館內外巡邏，引誘他出現，然後立刻將其制伏才行。可這還來得及布置嗎？

那就是今天！

「快給郭棟打電話。」何夕突然說。

幾乎同時，未滅的煙頭射進了濺開的酒液里。

「兩輛摩托，我需要兩輛摩托，我現在在延安高架西向東方向，剛過茂名路上匣道。重複一遍，延安高架西向東，過茂名路上口約一百米處。從最近的交警那裡給我調。3分鐘，3分鐘之內車必須到！」郭棟對著通話機叫道。

我再一次看表，3點59分。

一輛警車扯著警笛和我們擦車而過。

董卿見我們兩個直衝過來，拿出一張紙遞過來。

這怎麼可能來得及？

離5點還差3分鐘。

能見到總領事又怎樣，全領館積極配合又怎樣，郭棟及時趕到又能怎樣？是期望趙自強出現，還是期望他不要出現？

呃，自行車會騎，汽車也會開，摩托車卻從沒有開過。

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抬腳就要進去，看見郭甄二人的警服，忙指指他們身上。

摩托在金茂君悅大門前熄火的時候，兩個門童已經看直了眼。

現在有了日軍侵華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當中還夾了病毒騎士深惡痛絕的代號「七三一」，剩下的會是什麼？

「你是誰？」旁邊一個領班模樣的人這才發現他並不認識這個叫趙自強的服務員。

此時此境，我和何夕已經成為路人注目的焦點，引誘趙自強又從何談起呢？

就這樣開開停停，過了延安路高架茂名路上口不遠，離隧道入口還有約兩三公里的地方，就算達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沒了主意。前路被車流完全堵死了，望出去一條車龍，就算讓別人的車挪路，這一輛輛挪過去，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即使能破解填字遊戲站到這裏，也對這座城市將要面臨的災難無能為力，我彷彿能夠聽見病毒騎士瘋狂的大笑聲。

郭棟眼角餘光瞄到，立刻收聲。我們一起向她看去。

曲臂，玻璃酒瓶劃過一小道弧線。

趙自強手裡的托盤已經落下，但五糧液的瓶頸卻被他牢牢握在手裡。

達人的嘴張開，只剩一小截的煙屁股從口中慢慢滑落。

「沒有。」他很肯定地說。

「砰。」郭棟的槍口冒起青煙。

「沒問題，我愛合法飆車。」聽聲音語調正是達人，馬達的轟鳴聲驟然響起，我的身體一下子貼到了座椅靠背上，警笛也又拉響了。

車已經上了高架，迎面是高架路況信息的電子顯示牌，通往我們目的地的高架幹線道路，基本都閃著黃色——這表示全線擁堵。

郭棟卻沒急著往裡走，問道：「先前進去的都是些什麼人？」

「是的，你們來得真快。」

「就是這兩個嗎？」他問。

我實在想不到何夕開起摩托車竟然這麼玩命，絲毫不遜於剛才開警車的達人，可通行的空間極小，並且常常需要蛇行，她卻硬是把時速保持在50碼左右。

趙自強在完全發力之前就被擊斃，他的手腕沒使上勁，酒瓶在空中飛了一小段，就失速摔向地面。

反應最快的人這時才站起身來，向後踉蹌退去。

我和何夕不約而同地抬腕看表。

吐不至於，可是我的腳還軟著。

他轉回頭，前方是一桌日賓。

達人和郭棟也到了。

剎那間，我的腦中閃過天上地下所能想起的萬千神佛。我向他們祈禱。

「原稿就是這個，怎麼你認識這個萬瑞斯騎士嗎，他沒留真實姓名和地址，正愁沒處給他寄稿費呢。」

還剩一小時五十五分鐘！

「啊，你好，有什麼事嗎？」她有些意外，因為我和她並不熟。

而把答案照這個順序重排，則是：

「今天為了控制進門的人，幾個邊門都封了。」那人想了想，又說，「但後面有一個專供上菜服務員出入的門。ｒeaｄ•９９ｃｓｗ.com」

士為知己者死，北島，孫不二，弘一，流川楓這幾個詞條都是董卿自己加上去的，原版的詞條總數只有15條。

何夕朝我搖了搖頭，趙自強不在裏面。

我伸手去摸手機，此時我只能向郭棟求援。剛才他信誓旦旦說要盡全力，為何居然連電話都沒有往日領館打？

這15句的排列組合總數是個天文數字，到底這次病毒騎士是照著什麼排的？

這裏到金茂大廈的路比到晨星報社還要多三五公里，雖然延安高架直通過江隧道，金茂大廈就在浦東隧道出口處，但現在是下班高峰，上海道路最擁堵的時候。

這個男人長得並不瘦弱，走路的樣子也不算佝僂，但當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的時候，卻總覺得他有股縮頭縮腦的小家子氣。這個男人彷彿天生就具備著猥瑣的氣質，打從骨髓里冒出來，再如何昂首挺胸也遮蓋不了。

那人聽我這樣說，神情嚴肅了起來：「好，如果警察真的打電話來過的話……我這就去核實，不過在此之前，請你們待在這裏。」他向武警示意，然後快步走向門房間。

酒瓶撞在地上，碎開。

這次把頭一個字連在一起的方法是不對的，末尾或者頭尾也都不對。我腦子裡轉著無數個排列組合，很快就暈了。

「郭棟，我們破譯出來了。」

「我只是想打手機而已。」

「是啊，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這個版的填字遊戲每回都是用讀者的來稿啊，最多有時候我覺得不夠好，再稍作修改，或增補些內容。」

「他要是留地址就好辦了。」我一把接過原稿，「謝謝了，欠你個大人情。」

「我們不是警察，但上海警方已經成立專案組，他們正在趕來的途中，或許他們已經給你們使館打過電話了，你可詢問一下。」

「七三？『七三一』部隊？」我立刻往第十二句看，第一個字是「開」。

「王，者？亡者？但其他句的最後一個字連起來卻讀不通啊。」

扭頭就走嗎？不，我想這個原先自卑，現在已經變得極其狂妄，公然進行挑釁的人，即便發現了我們等著他，也不會改變時間和地點。而投放病毒，只需要舉手之勞。我無從判斷他會用什麼方式，因為可以用的方式實在太多了。

達人大聲咒罵著，車子經常大幅度地左拐右繞，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我們刻意放慢了腳步，分成兩隊，一前一後進入了金茂君悅大酒店。達人還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裏，以示他的悠閑。

不行，不能光是我們兩個。我忙撥了個電話給郭棟，告訴他病毒騎士又出現了，讓他去買份今天的《晨星報》，招呼解密高手一起破解。

打完電話，我問何夕：「你看出什麼沒，我是一團亂。」

他一邊拿出鑰匙幫我們解開手銬，一邊說：「如果趙自強是要向日本人復讎，那麼今天他就不會來日領館，而且日本總領事現在也不在領事館。一邊趕過來一邊要給你打電話，卻從內部網聽見日領館報警。」

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給何夕拉來把椅子，兩個人埋頭研究起原稿。依稀感覺到附近部門裡幾個色男的目光來回交錯，不過現在可沒空和他們打屁。

「把手慢慢拿出來。」

我只能停住，轉頭對那人說：「這是非常緊急的情況，我必須立刻見到你們的領事。這兒要立刻控制起來。立刻！你明不明白，時間不多了！」

「我會。」何夕說。

要是他提早行動，那麼我們所有人都得把命搭進去。就算能把他擊斃，為了保全整座城市，政府肯定會封鎖這裏，哪怕整座金茂大廈成為死域。

她一拍我肩膀：「那快進去吧。」

有的時候，他甚至通過車裡的高音話筒，命令前面的車往兩邊挪，給他整出一條空路來。

我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全身放鬆下來，汗這才從所有的毛孔里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那麼他會去哪裡？」

「我們進去轉一圈，沒發現就退回這裏。」郭棟正在進行布置的時候，何夕卻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別動！」離我最近的武警大喝一聲，並且立刻把槍口對準了我。我知道這隻是威嚇性的，卻也只好乖乖停手。

沒有任何已知的生命能在超過攝氏一百二十度的環境里生存，病毒也不能。

3點5分！

「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往日領館打電話，我們現在又是要去哪裡？」我問郭棟。

一二一三，南京大屠殺！

陡然開闊，綿延5里長蛇般的越江隧道已在身後。

「趙自強！」何夕狠狠盯著他。原先略有些喧鬧的大廳也安靜了下來。

何夕看著我把答案一條條填進去，眉頭越皺越緊，我也是一樣。

「快！」車門一關上他就對前面的駕駛員說。

車到路口還沒變綠燈，達人可不管這些，警車奔馬一般衝出去，猛烈地拐了個S，連讓幾輛車，左轉上了延安路。郭棟和何夕一下子把重量壓到了我的身上，撞得我臉貼在車窗玻璃上，差點撞斷鼻骨，血通上頭，眼前甚至黑九九藏書了黑，我悶哼了一聲。

一身警服的郭棟從車上跳下來，大踏步走過半張著嘴的我，向迎上來的那個日領館人員重重點了點頭。

計程車在高架上飛馳，我已經和司機說了三次，讓他快點，再快點。

他的手裡托著個盤子，頭微低著。盤裡是一瓶五糧液，看樣子正要給某一桌上酒。

4點4分。

郭棟走到趙自強的屍體前，把他翻過來，他的小腹有一個不正常的凸起。

車速表上達到了140公里。我勉力轉回頭一看，達人那輛緊跟在後。

「亡者開……是重複的七三一排列嗎？也不對，那麼其他句的規律是什麼呢？」我輕敲桌子，然後看看何夕。

郭棟的叫喊已經滿是絕望。

一個著西裝的年輕人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看見郭棟時點頭說：「郭處長，你來啦，我們剛接到市局的緊急通知……」

「金茂君悅？在金茂大廈？」我連忙看表，還有53分鐘。

3分鐘后，4點44分，兩輛警用摩托到了。

雖然不難，我可沒耐心去做，趕緊翻出答案，一一填進去。

這次是貨真價實的病毒騎士填字遊戲，可是我們還是和剛才那次一樣，看傻了眼。

看樣子是一頓中國式的晚餐。

門口的工作人員見我們走過來，往旁邊一讓。

「請轉副刊部的編輯董卿。」

他一把拉住我：「站住，你幹什麼，警衛！」他喊道。一口純正的普通話。

「你會選擇哪裡開始復讎？」何夕問我。

「亡者開始復讎！對，應該就是這幾個字。后三句的排列順序是八一五。八一五？」我腦海里立刻蹦出了那個日子，「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正式宣布投降。是的，他以這三個數字來作結束最合適不過，那最先三句的順序就應該是九一八！」

「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我稍一思索，回答道。

「還行。」

「董卿嗎，我是那多。」

今天這一前一後兩輛在市區里閃電飛馳的極速摩托，必將成為許多司機口口相傳的經典。

他的側臉猶帶著絲詭異的微笑，那瓶酒已經向前脫手扔出。

掌心越來越濕，我突然發現，竟沒有任何一種方法，能夠完美地應對。

原本的格式和上一次如出一轍。

他開口就是一串日語，何夕飛快地和他對答了幾句，他看著我們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

有的人腿上用力，卻沒能站起來，坐椅向後翻倒。

「沒有，」何夕搖搖頭，「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上一個病毒騎士的填字遊戲和這個有很大的區別，首先上次總共只有13條，而且沒有分橫向豎向，次序排列混亂。這是正常的，因為他要在填字遊戲中隱藏含義，嚴格按照填字遊戲的排序就會使他製作的難度大大增加。可是這一次他做得非常規範，這也意味著如果其中有隱喻，那麼做這樣一個填字遊戲要比上一次難百倍。沒經過專業密碼訓練的人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就算這回他有兩個大腦，但這兩個大腦可都沒經過這種訓練啊。」

「趙自強！」何夕大聲喊。

「把車開到市局去。」另一輛還是達人開，坐在後面的郭棟對兩個開摩托來的警察說。

「那多，我和你往這邊。達人，你和何小姐那邊，記住，發現目標之後立刻射殺。」郭棟壓低聲音說。

這個人不耐煩起來，連連搖頭。

我一拍腦袋，竟把這給忘了，她也是剛想起來，緊張讓我們的大腦都有些獃滯了。

我搖了搖頭：「不會。」

我們把一個個抗戰史上的重要時間填進去核對，試到了第五個，終於對了。

「日本副外相訪華，目的是修復中日關係，今天下午到上海，晚上市府在金茂君悅大宴會廳設宴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