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痛苦地把頭埋在兩手中，嘆了氣。也許她不應該把門鎖住，也許期望值太高……不，不！不應該心軟。無論如何，應該要有堅定的信心。安妮做此決定后便裝腔作勢，重新拿起叉子繼續吃她索然無味的早餐。

安妮拿起抽水筒把手，用力上下重複壓縮。水從龍頭嘩啦嘩啦衝出，水花四濺。

安妮耐心地試了其他的字和東西。海倫還是無法突破，海倫苦苦思索，絞盡腦汁還是沒有辦法解開啞謎。

安妮冷笑道：「那——就請你迴避吧！」

安妮看出她的神色不對，似乎又要發脾氣了，便說：「好吧！好吧！我還沒準備好跟你斗哩！」

有一天，安妮大笑著進入房間，她拉起海倫的手，讓海倫觸摸她笑吟吟的嘴形、顫抖的喉嚨和搖動的身體。海倫面露驚訝，十分奇怪。安妮在她手上寫了「笑」字，安妮不容海倫發問，馬上把海倫按在床上呵癢。

「你說什麼？」海倫媽媽嚇呆了。

凱蒂明理的話，使得安妮不便再發作。凱蒂接著說：「其實這都是為海倫好，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殘忍些，事實上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們到門口去，讓我來向你解釋。親愛的，我們出去一會兒吧！詹姆斯也一起來。」她溫和地帶著家人走出餐廳。

這時凱勒上尉迷惑地問：「安妮小姐，她在幹什麼？」

安妮搜索枯腸，尋找溫和一點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最後，逼得她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

「我也搞不清楚啊！」廚娘回答，「她拿著平常玩的那些小圓石，堆滿那片玻璃，我怕她弄破玻璃傷到她，就去拿玻璃，她拉住我，不讓我拿開，我用力拿，然後她就……」薇妮對在地上滾叫的海倫搖著頭。

安妮想著，當時我做錯事，如果有人關心我，告訴我這樣做不行，事情應該會有所轉變。如果有人真心關愛，堅持原則，疏導憤怒，諄諄誘導，人生該又是另一條康庄大道。

海倫不是受傷——她發怒了，正怒火中燒，向廚娘薇妮大發雷霆。多麼可怕！

安妮計劃可以在此打住，讓海倫有一段休息和調整的時間。夏天，天氣變得炎熱非常，海倫緊張活躍的腦子也該休息一下了，然而安妮發現海倫已經無法停下學習的腳步了。

「詹姆斯，你有話要說嗎？」凱勒上尉兇橫地問他。

她提醒丈夫別無他法。何況花園小屋環境幽靜，又近在眼前，讓海倫去住一陣子又有什麼關係呢？凱勒上尉雖然百般不願，但拗不過太太的勸說終於答應了。

海倫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又躲回衣櫃里。她太興奮了，以至無法控制自己。她的手指又檢查了一遍紙卡，把它們秩序井然地擱放在地上。她奔到房門口，儘力地控制自己不發出聲響。大廳外還是一片寂靜。

安妮看到癱在地上的海倫，不忍心地說：「哎！海倫，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凱蒂內心充滿了矛盾，十分絕望。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不知被縫針戳了幾百次。

該教她閱讀了。安妮拿出她的教學設備——一疊硬紙卡，每張卡上印了簡單的字，每個字都從卡上凸出，海倫可以用指頭觸摸閱讀。

海倫在房中摸索，終於雙手抱住毛茸茸的一團——她的老朋友貝利。

哦，不，不！老師說留在房間等她。海倫又長嘆一聲。

「凱勒太太，我到處找你。我們可不可以談一下？」

凱蒂語重心長地加上一句：「她終於戰勝自己的暴戾習氣了。」兩人會心一笑，靜靜地退出房間。

「凱勒太太，在來這裏之前，我曾研究過蘿拉的病歷和學習過程。那時我太單純，以為一來就可以教誨海倫與人溝通的種種方法。來了以後才知道她像一匹脫了韁繩的野馬。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要好好收服她這5 年來習以為常的刁蠻、任性。

「我不餓。」

「只准去住兩個星期，聽到沒有？以兩個星期為限。除此之外，要讓我們每天能夠見到海倫。」凱勒上尉堅持兩個星期之內要有成果。

外面百花競艷、草木青翠，濃濃春意從窗戶悄悄滲人。海倫輕輕牽動安妮衣袖，她求安妮帶她出去。

海倫動一動鼻子里繞了一圈，仔細聞一聞。嗅覺告訴她其他人的盤子，香腸已空，她又走到陌生人旁邊。香腸令人垂涎，令人無法抗拒，值得招惹陌生人嗎？她再嗅一嗅，戒心已經動搖，海倫飛快地伸出手。

海倫問：「昆蟲知道誰是頑皮的女孩嗎？」她雙手抱住安妮的脖子抽抽噎噎，她保證：「明天我要做個好女孩，以後海倫要做個好女孩。」

「凱勒上尉，我知道海倫殘障、受挫折、自暴自棄、可憐……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她被寵得無法無天了。讓她這樣子下去，會毀了她。」

老師蹲在泥巴里挖空這裏，堆高那裡，造出幾個奇形怪狀的大深坑、一條平坦地、一些高丘。安妮彎腰舀了河水灌滿低洼的地方。

那當然！

「真是倒盡了胃口，那裡吃得下午飯？」安妮無精打采地坐在板凳上感嘆不已。

「但是海倫打了薇妮，又踢她，海倫傷害了她。」然後她幽幽地接著寫，「抱歉，我不要親頑皮的女孩。」

「水」，她在安妮手中拼寫著。她混沌初開，過去模糊不清的一切意境，在手指的揮動中逐漸清晰，現出輪廓，豁然領悟。「水」，此時此刻，在手上涓涓滴滴的流體，所謂萬物本具，只是被無知蒙蔽罷了。

海倫反駁：「海倫是好女孩，薇妮壞。」

「凱勒太太，請你答應我，讓我帶她離開家，單獨相處一陣，讓我和她能夠冷靜地互相溝通。讓她了解我、信賴我，事情就會有轉機。請你答應吧！」

海倫的手指因疲乏而抖動，她的眼皮深垂ｒｅaｄ.9９ｃsｗ.cｏｍ，手指卻還在拼畫。安妮輕輕噓著：「夠了，夠了。」她抱起海倫放到兩人共睡的床上。

凱蒂說：「好啊，我也正想和你聊一聊呢！」

凱勒上尉繼續打官腔。「莎莉文小姐，請你搞清楚，只要我在飯廳，不準任何人去干涉海倫。」

忽然，海倫眯著眼，急忙撿起散落滿地的紙卡。她手指在卡上摸觸。呀！這個字正是她要的，這一個字也是，其餘的呢？哦，原來都在這兒。

安妮不禁笑得前仰後合。「你終於想到了。小搗蛋，來吧！把手伸出來！」

「多麼安靜啊！」凱勒上尉感觸良多，「難道他太小看了這個北方女孩？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很有把握嗎？願上天保佑她！」

海倫一手拍拍安妮的手臂，另一隻手偷偷伸到盤子里。安妮把她的手推開。海倫飢餓難忍，又快速伸出手來，安妮又用力推開。

每天早餐以後，她們倆就從家中走出來，目的地是凱勒碼頭。碼頭在田納西河畔，已經完全廢棄不用了。碼頭雖然離家只有兩里遠，卻經常耗去她們很久的時間才能往返。沒有人能算準她們是否能趕上中飯時間。錦繡河山，步步生機，海倫充滿了好奇，無所不問，安妮也有問必答。

安妮冷冷回答：「我拿回我的香腸。」

凱勒太太獨自坐在大門口的藤棚陰影下。她身旁擺著一籃舊襪子，可是心亂如麻，根本無心縫補。

另一個小女孩的一幅情景突然湧上安妮的心頭。那個小孩搗毀周圍的一切，把麵包摔在地上，故意打破父親刮鬍子用的鏡子，甚至在一個聖誕節，將世上最美麗的洋娃娃撕毀……

「不，不行。」安妮又嘆道，「頑強的東西，我以為一切就序，你又來這一招。

安妮講解爆發的火山，噴出火焰的山頂，奔流而出的熔岩埋下的城鎮；冰河曾經慢慢移動，蓋滿地球表層，冰凍所有的生物；古地質時代巨大的怪獸，它們有尖小的頭，龐大的身體，在沼澤地互相撲斗……海倫聽得又怕又愛。

到了4 月底，海倫認識了100 個以上的字。到了5 月中旬，她學了將近400 個字。值得一提的是，她也在掌中輸人了很多的成語。

安妮改變戰略，她用盲人用字母板。每當海倫右手指撫摸一個字母時，她馬上把這個字母寫在海倫的左手掌心。海倫皺起眉頭，她了解左手掌心的字母，卻不知道右手指上觸摸的是什麼？

她的手托著下巴，嘆了一口氣，心想：老師什麼時候回來？跟著老師下樓去嗎？

海倫滿臉通紅，一絲不動地站著，安妮看穿了她內心的矛盾和掙扎。海倫很生氣地抓起安妮的手寫道：「海倫不喜歡老師，海倫喜歡媽媽，媽媽會打薇妮。」

為了疊好餐巾，她們又經歷了一場耗去一個小時的奮戰。她們互不相讓，最後海倫一陣抽搐，軟癱不支了。

「十……七。」海倫心不在焉，胡亂作答。

此時海倫面對安妮，靜靜站著，雙眸漸漸明亮閃爍，她知道了「海倫」這個名字就是她自己。

當她拿起又子，看到香腸，心中想：「簡直難以下咽。」為了讓海倫體會到，不管她發多大的脾氣都與別人無關，日子照樣得過，安妮只好慢條斯理地嚼著自己冰涼的早餐了。

海倫雙手環抱胸前，歡欣、興奮，她想像著老師看到空蕩蕩的房間，一定會到處尋找她。老師一定會想：海倫在哪裡？這小孩到底跑哪兒去了？老師會找海倫嗎？

「凱勒太太，這是惟一的出路。

安妮站在床邊舒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累。她趕快套上睡衣，臉也沒洗，牙也沒刷，爬上床躺在海倫身旁，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不待凱蒂開口申辯，安妮繼續說下去：「凱勒太太，我知道你們都覺得她很可憐，每次都讓著她。縱容她，不分青紅皂白，一切都聽她的。我很抱歉，這種方法是完全錯誤的。你們慣壞了她，這是她不聽長輩、撒潑不馴的原因。請您明白一點，你們這是害她。現在我要她服從，否則讓我從何教起？」

突然海倫觸電似地停住掙脫，停住呼吸，她全神貫注于手掌中的拼字。「水」

「錯。」老師馬上拼寫：「不要瞎猜，不要這麼懶。來吧！用心想一想，一加上兩個三，就是這麼簡單。」

「再說吧！『凱勒上尉不置可否。

她拼寫「杯子」，然後把一個杯子遞到海倫手裡讓海倫觸摸。海倫順從地在安妮手中拼回「杯子」。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對這種單調的遊戲已經心生厭煩毫無興趣了。

凱勒上尉把一切看在眼裡。一天早上，他從窗外看進去，看到女兒在串一粒粒珠子。第一粒大而粗糙，接著兩粒小而光滑，第三粒有三個稜角。海倫依著順序串成串，小心翼翼絲毫不含糊。她興緻勃勃地串著，絲毫沒有一點錯誤。

只要安妮靠近一步，海倫就退縮一步。她的自衛本能使她也盡量與陌生人保持距離。

安妮非常生氣。她不甘示弱地頂回他：「我也不準在我管教下的小孩，亂動盤子里的食物。」

安妮起來鎖了餐廳的門，把鑰匙放進口袋。她跨過在地上發脾氣打滾的海倫，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妮不斷地在海倫手中寫滿了字，海倫神速地吸收這些知識。她認識自己所接觸到的一切東西，就像一個飢餓的人面對佳肴而狼吞虎咽一樣，她急切地想彌補5年來的空白。有志者事竟成，她做到了。

一個陌生人，一隻小野獸留在餐廳，面對著面。

海倫的生命似從夢中驚醒。她坐在地上笑著、叫著，用拳頭捶地。安妮蹲下把她擁在懷裡。時光寶貴，海read.99csw.com倫匆促地掙脫，用手再度拼著，她要求「快拼」，要求安妮快快教她。

海倫最大的發現不在於蝴蝶撲翅，也不在於浩瀚的地球，她的最大發現是找到「自我」。

安妮不停地笑說：「她正在教貝利拼字呀！」

安妮看著她幾乎吃完，心生盤算著：「快結束了，快結束了。」哪裡知道海倫桀騖不馴，舀完盤中的最後一口，用力拽下餐巾，把它丟在地上。

她跑進衣櫃躲了起來。外頭沒有一點聲響，她又跑出來，站到房間門邊，抬起頭，一心一意注意大廳的動靜。她沒有感覺到震動的，老師一定還在樓下。

「不。」安妮阻止她，「我傷心，我太難過，喝不下。」

海倫點頭答應，她們手牽手走到薇妮面前。當安妮拼寫道歉的字在海倫手裡時，海倫一直點頭表示她的歉意，雖然海倫沒有親薇妮，但她接受薇妮親了她的面頰，一切又重歸於好了。

花園小屋的最後一個下午很快來臨了，凱勒上尉走進屋裡。「安妮小姐，我們回家吧！動作快的話，我們還可以趕上晚餐的時間哩！」

亞瑟說，他受不了餐廳傳出來的聲音，他坐立不安，不願呆在家裡，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料定他回來后一定會說：「讓她走！」

海倫掙扎要抽出手，安妮緊握不放，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把「水」字寫了又寫。

安妮轉向凱勒上尉，懇求他：「請你再給我幾天吧！你看得出來她多麼愜意，你一定不能相信她學得有多麼快。讓她集中精神再學幾天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凱勒上尉不禁開懷暢笑。「多麼可愛！狗怎麼學英文？」然後，他如夢初醒喟然嘆息：「『你是說我們的海倫？」

海倫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跑到樓上卧房爬上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時候不早了。」安妮非常懊喪。

安妮帶著海倫出去，曬著暖暖的春天陽光，海倫在草地上輕巧地跳躍。她快樂無比，早把功課拋到九霄雲外了。

海倫只感覺到安妮在她掌心拼出一連串東西，但她不明了這些字的含義，更不懂它們連接后所構成的連帶意義。這些日子以來，在她心底深處體會到這個陌生人要她掌握一些東西，而她始終疑惑不解，無法勾勒真相。不知如何回應陌生人的心聲，令她沮喪萬分。哦！除了這些原因外，窗外花兒吐蕊芬芳，草兒散發清香，春天正在呼喚呢！她用力猛拉安妮的手。

「莎莉文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個可憐的殘疾孩子。我們總該有雅量容忍她一點吧！」凱勒上尉好像把安妮當作不通情理的白痴。

回家后的一天早上，海倫和安妮並肩坐在卧房地板上。安妮抓牢海倫的手，在她手中拼字，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描畫著。

「沒有。」這個年輕人縮著脖子回答。

看到這個手語后，海倫流淚啜泣，悲傷心碎，安妮深受感動。

海倫受了重傷？她急急忙忙地衝下樓。在廚房的通道，她遇見迎面而來的凱勒太太。

然後來了一場大會戰，誰也不能再含糊裝傻，不計較成敗了。

海倫停下一會兒，記憶著新知。她手舞足蹈，碰著水龍頭。安妮在她手中拼了幾次「水龍頭」。海倫集中精神學習，第三個字花去她好幾分鐘，她點頭示意，第三個已輸進腦中，加入她的詞彙里，她在古井小屋內來回行走要求教她所摸到的一切東西的名稱。幾個字以後停下來，她突然抬起頭，眉頭緊鎖。安妮知道她碰上了難題。海倫愁眉苦臉，看來好像又要撒野了。其實不然，她正在苦苦思索，以至於不斷用拳頭敲打自己的頭。

身為海倫的媽媽——凱蒂自己的想法呢？

海倫的手指循著安妮的指揮，把餐巾對角招一遍，又再褶一遍，終於把餐巾疊好。海倫長嘆一口氣跌回座位，她上完了最重要的一課。

凱勒上尉憤憤地站起來。「在我家裡，不準剝奪我孩子的食物。」

整個早上，從飯廳傳出來的碰撞聲令她膽戰心驚。難道僱用安妮來教育海倫錯了嗎？難道她只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可憐的海倫受盡折磨？

「謝謝你，凱勒太太，我保證一切順利。我們去哪兒住呢？」安妮興高采烈。

往日被鎖在空茫黑暗中的小女孩不再孤單寂寞了。她雖然不能看到多彩多姿的世界，不能聽到人世間的紛擾聲音，但她學會了溝通和參与。

她慢慢地在手裡拼出「海倫」。

海倫生起氣來，伸手狠狠擰了安妮的胳臂。安妮馬上用力一巴掌打回去，一點也不客氣，閃電般反擊，使海倫倒抽一口氣，痛徹肺腑。她知道傳遍感官的痛楚，她再擰，安妮以牙還牙，又毫不猶豫地還擊海倫，火辣辣的一巴掌就從黑暗中飛了過來。

安妮留下了海倫，獨自走向屋裡，她拖著疲乏的腳步爬上樓梯走進房中，深深舒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脫下裙子，一頭倒栽床上，淚流滿面。四周一片空寂，悄無聲息。

海倫露出微笑，先是笑容滿面，咯咯笑出聲音，最後哈哈暢笑。看到一幕快樂的鬧劇——聽到大笑聲，凱蒂幾乎不能相信眼前情景。她聽到了海倫在歡笑！她高興得熱淚盈眶，幸福地倚在丈夫寬厚的肩膀上。「亞瑟，亞瑟，我真不敢相信，我們又可以聽到海倫的笑聲了！」

「多麼美妙的一天！」在涼爽的被單里，她把腳伸直，放鬆全身。

當她把籃子推開一邊，安妮正好出現在門口。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氣，鎮住將要爆發的怒氣。為什麼凱勒家裡的人老愛插手管事？

海倫在房裡，撫摸著紙卡。過了一會兒，她把紙卡扔到一邊。她已認識了卡片上所有的字，留下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呢？

海倫面露笑容：「薇妮不會拼寫。」的確是！九_九_藏_書薇妮沒有學過手語，她們無法直接溝通，安妮可不讓她找借口，輕易脫身。

她在海倫手上寫：「來吧，海倫！讓我們忘記早上不愉快的事情，老師答應你，沒事了，我們到樓上去，去看一種很奇怪的昆蟲，叫『枝節蟲』，我把它裝在瓶子里，我們來研究它。」

安妮曲膝蹲在海倫旁邊，拉著她的小手，寫下：「海倫使老師很快樂。」

最後，凱蒂勉強點頭答應。「好吧！」她繃著臉說，「海倫的父親一定不會同意的，一定會憤怒不平，由我來說服他吧！」

「也許可以住到花園裡的小屋子。就在附近，也很方便，雖然只有一間房子，但很整潔。

海倫悄悄走進房裡，她爬近老師身旁貼著臉要親老師。安妮輕輕捺住她，在她手上寫下：「不，老師不要親頑皮的女孩。」

「原來如此！」安妮在海倫身旁彎下腰，在她手裡寫了「老師」。好！現在兩個人都有名字了。

她又拉起安妮的手，輕柔地拍著。安妮以為她表示「謝謝」，但是海倫繼續輕拍。

「我叫廚師泡茶給老師。」海倫用心拼寫后跳下了椅子。

安妮知道周圍自然環境的重要性——教育應該包括活生生地實際體驗。海倫和老師不像老學究，整日彎腰駝背埋在書里。

「老天，你可真刁蠻。丟吧！你倔強，我比你更倔強；你有力，我比你更有力，更有耐心。謝天謝地，我比你強一點。你恨吧，你怨吧！我們的成敗在此一舉，我還不能讓你這樣就過關，你還得撿起餐巾把它疊好。」

安妮想：「好吧，就此結束這一堂課吧！」

「莎莉文小姐，我很抱歉……」凱蒂聽到丈夫威脅的口氣，趕忙丟下餐巾，站到他旁邊向他耳語：「親愛的，你答應過莎莉文小姐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方式教育海倫的，是不是？我知道她很盡心地教、儘力地做，我可以保證。」

為了解釋海倫心中的疑問，安妮常常彎腰伸手抓出甘藍菜下躍動的青蛙，交給海倫撫摸。抓出藏在草堆中的蟋蟀，讓海倫感觸蟋蟀後腿震動時的聲音。

安妮用力拉開海倫。安妮想擁抱她安撫她的情緒。然而海倫太激動了，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安妮拿起她的手。

凱蒂一再重複安妮所說的：「這是最後的一線希望，這是惟一的一條出路……」

海倫只好用手觀察安妮的每一個動作，耐心地等待著解釋。安妮終於做完了，她用泥沙做了一個縮小的世界地圖。

海倫從椅子蹦下來，摸索到衣櫃打開櫃門。她很快用手指檢查一下手裡的紙卡，彎下腰，放幾張紙卡在地上，緊緊握著剩下的紙卡。

海倫一直發問：「老師，這是什麼？」

他讓她們整理行李一起回家。

海倫眉頭緊皺，集中精神思考答案。

安妮沒有耐心聽她的話，搶著說：「凱勒太太，我在房裡左思有想，要教海倫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海倫得離開家人，否則我幫不了忙，最後怕會兩敗俱傷。」

她的手慢慢移向第二個凸出的字母。安妮很快地在左掌心寫出這個字母。海倫增加速度撫摸下面的一連串字母。安妮不敢稍有怠慢，緊跟海倫的速度在掌心寫下去。

凱勒上尉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安妮想：「兩個星期怎麼夠？」但她怕上尉變卦，不願拂逆他。

美好的一天還未落幕，海倫還沒有睡著。她溜下床偷偷繞到安妮身邊，親吻安妮的面頰，又回到床上，依偎在安妮的手臂里呼呼酣睡。

老師笑著，逗著被扭按在床上的小孩子，老師不停地寫：「笑『。

她很快就學會用凸出來的盲文閱讀了，她用手指拼字代替談論，用手掌感觸代替傾聽。不久安妮就要教她如何使用鉛筆寫字了，她將學習盲啞者救星的布萊爾盲文，通過令人興奮的讀書和寫字，她便可以以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思想了。

凱蒂傷心地哭起來：「叫我怎麼辦？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初嘗知識果實，海倫繼續央求「老師」教她認識新字。臨睡前，海倫已拼會了30個字。她在這一天所學的，比過去5 個星期所學的總數還要多，最難得的是她理解了這些文字所代表的含義。

安妮隨便抽出一張。「盒子」，好吧！就用這一張。她把紙卡放在盒子上，讓海倫的手指撫摸紙卡上凸出的字，然後牽著她的手，仔細研究，「盒子」。左右、上下、四面打量。她帶著海倫的手，一次又一次，先摸字，然後摸盒子，但海倫依然無法把凸出的字和盒子互相連貫起來。

安妮慈愛的微笑瞬間凝住了，她痴痴地站著。「我的小寶貝！」淚水涌滿安妮的雙眸，成串滴下。

兩人手拉手來到樓上，安妮立刻發現海倫滿懷心事，根本無心顧及昆蟲。

一天早上，海倫走到安妮椅子旁邊，她聞到香腸誘人的香味從陌生人的盤子里騰騰四溢。腸是海倫最愛吃的，但那是陌生人的盤子，她不敢貿然靠近。

海倫拿了湯匙后，把它丟在地上。安妮把她從座位上揪起，押著她撿起地上的湯匙，讓她坐正。安妮的手剛強有力，不讓海倫掙脫，強迫她一口一口喝人口中。

一天早晨海倫在田納西河的岸邊，第一次學習「地理」。

安妮和海倫展開了鬥智斗勇。她們有時針鋒相對，有時各自保留，做些試探性的偷窺。安妮還是滿懷希望：「再給我一些時間，我相信她會有一點良性反應。」

海倫從來沒有刻意去學習很多困難的問題。後來，當她聽到一些人說地球本身的歷史平淡乏味時，她疑惑了：「怎麼可能？」在她看來，地球是個奇異、瑰麗而壯觀，有著許多險惡不可思議的星球。老師用田納西河的泥九*九*藏*書塑啟發了她智慧的奇妙世界。

安妮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她撫慰海倫回到房裡，思考著這件事。

不講理的惡習，要馴服她的野性。「

海倫已經7 歲，在過去的5 年裡，她生活在暗無天日，渾渾噩噩的世界里，對自己一無所知。自從生病以後，她從來沒有開懷歡笑過。

海倫猜對了。當安妮踏進房裡，海倫不見了，她看到衣櫃的門輕輕搖動。這個小鬼又在搗蛋，安妮笑著走向衣櫃，她輕拉拉開櫃門，海倫藏在衣櫃里。

在海倫的許多回憶錄中，她對初獲數學概念的一刻銘刻在心。那一種理念，不是實質上的長短尺度或形態的大小，它無法用手指頭探尋。

「凱勒太太，請不要灰心，她還有一線希望。」安妮柔聲說道，「如果我們離開這裏，就會有轉機，會有點希望。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她有所依靠，會繼續和我爭鬥下去，然後她會懷恨我。這樣子會毀掉她，我也只好捲起鋪蓋回老家了。

幾分鐘后，兩個全新的人從古井小屋並肩走出。「老師」取代了「陌生人」，『「海倫」驅除了不言不語在黑暗中遊盪的精靈。

這時老師往前斜倚，輕輕地敲了敲她前額，適時地在她手掌寫出「想」字。海倫恍然大悟，原來此刻在腦子裡來回的無名念頭就是「想」。她把這個新學來的字和意義珍藏貯備起來。海倫的思想領域逐日擴大。

安妮點頭同意，「這個小戰士，今天斗得多麼辛苦啊！也該歇一會兒了。」

安妮大聲自責：「可憐的海倫，原諒我吧！我一直逼你、督促你，原是求好心切啊！我早就該想到，你那壞脾氣不可能說改就改，大家都應該體會得到。」她把淚眼汪汪的小女孩攬到身邊。

「我沒有胃口。」

海倫舒服地躺著，手指還在不安分地揮動。安妮不禁莞爾一笑，輕聲說：「寶貝，還有明天呢！明天可以學得更多哩！」她輕輕按下被窩裡蠕動的小手。

一天早上，她給了海倫一張紙卡。上面寫著：「早上老師要到樓下幫媽媽做事，海倫要留在房間做功課。」海倫眉頭微皺，但還是點頭答應：「好。」於是安妮獨自離去。

飯廳是她們的戰場。在飯桌上，海倫向來沒有規矩。她明知如何使用刀叉和湯匙，卻不肯如法使用。她寧願用手去抓取食物，更糟的是，她也不肯安分守己，只抓自己盤子里的東西。她先吃自己盤子里的食物，然後站起來，繞著桌子巡迴各席。

海倫曲膝坐在地板上，把貝利的一隻前腳托在手上，她的另一隻手在狗掌上來回蠕動，原來她在貝利腳掌上一個接一個的拼著字。

安妮和凱勒上尉同樣固執，各不相讓。最後，安妮通融凱勒家人可以每天偷偷觀看海倫，但不能讓孩子知道家人就在身邊。他們只能從小屋的窗戶窺望，不準走進屋裡。

不是所有的課程都順利愉快。事實上，學習的過程遍地荊棘，令人痛苦萬分。

啪的一聲，安妮按住海倫的手，嚇得她趕快抽回手。但為時已晚，安妮緊緊地把它按在桌上，無法動彈，安妮將海倫的手指慢慢地從香腸上剝開。

問題起自老師問海倫一個簡單的加減數目。「海倫，如果你有一塊錢，我再給你兩個三塊錢，你總共有多少錢？」

她打開鎖，帶海倫來到花園，太陽已高高陞到頭上。「大好晨光就這樣耗費在餐廳里。」安妮聽到廚房裡傳來準備午餐的忙碌聲音。

安妮坐到海倫旁邊，不斷地在海倫手裡拼字，時時日日，從不間斷。過後，海倫把這些字形重拼在等待著的安妮手掌中。海倫聚精會神一心一意地學習，終於能拼出ZI個字＊個名詞，加上3 個動詞了。她會拼洋娃娃、杯子、釘子、水、帽子等等。她越學越快，只是不明白這些字眼有什麼特殊意義。

凱蒂和安妮看著熟睡的海倫，凱蒂說：「她看起來多麼憩靜快樂啊！午飯時不用吵醒她，晚一點再給她一份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就夠了。」

「像今天早晨這種事情，一定還會發生。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不管她、隨她去，她不明白我的用心，而我又要違背她的意願，她不再讓我接近。這樣子下去，她比一隻家畜好不了多少。她的存在，充其量像凱勒家的一匹不馴的馬罷了！另一條路是……」

兩人分開度過了懊惱的晨光。午飯時，安妮吃不下任何東西。海倫用手摸，發現安妮沒有吃，也心煩意亂地一直追問：「為什麼不吃？」

她的鼻子十分靈敏，能辨別他人盤子里的不同菜肴的香味。對此安妮不得不佩服感嘆。但她看到海倫污穢的小手伸到別人盤中，恣意抓起自己所喜歡的菜時，覺得很不是滋味。如果海倫沒有侵犯她的盤子，事不關已，她也許不願惹是非。

其實你心裡有數，又故意來招惹我。我可不能放縱你，不！絕不輕易放棄。「安妮起身，拿了湯匙給她。

安妮坐在椅子上，身體不自覺地往前挪，只差沒有跪下來懇求凱蒂。

安妮寫道：「跟我一起去找薇妮，我會告訴薇妮，你向她道歉。」

寫到一半時，海倫面露喜色，忽然開竅了。笑咪|咪的，好像表白著「黑暗的牢籠已開，廣大的世界，我終於有幸參与」。

「海倫為什麼生氣？快告訴老師。」海倫開始哭泣，她顫抖的手指斷斷續續寫出：「薇妮……壞……薇妮……壞。」

海倫面對老師洋洋得意，手上拿著一張寫了「女孩」的紙卡，地上放的紙卡寫了「在」「衣櫃」「裏面」。那是海倫第一次自己組成的句子！

一隻小雞啄破蛋殼，hｔtｐs://ｒeａｄ•９9ｃsw.ｃｏｍ打開微妙的生命之門；一隻花蝴蝶在海倫手掌中瘋狂地撲翅振翼；5 只小狗在馬廊地板上沖闖，翻滾嬉戲；貓兒叫春時，發出惱人的奇特頻率；垂釣時魚兒輕咬魚餌的間歇抽搐，提收釣竿時拉緊的釣線……在戶外，安妮將生命躍動的旋律讓海倫撫摸觸覺。

安妮急忙閃開，湯匙落地，鏗鏘做聲，整個程序又得重來。海倫怒叫、踢打，安妮又得使用武力抓緊她，逼她規規矩矩地吃完早餐，最後安妮放手時，海倫才乖乖就範。她實在精疲力竭，餓得發昏，只好順從地儘快吃她的早餐。

「不行，」安妮繼續拼著，「等一下，等上完課，我們才能出去。」

她們漫無目的地在花園裡遊盪。海倫偶爾停下來嗅一嗅小花兒，或在草地上打滾。春暖花香，美好的大自然引發了她們的閒情逸緻，但頑固的安妮還執著于早上未做完的功課。

她急忙抓了海倫的手，浸在冰涼的流水中，同時用手在她濕淋淋的掌中拼寫：「水」。

詹姆斯忍住笑，向安妮投以讚賞的眼光。

「快快學會吧！海倫，求求你。」安妮誠心祈求。花園小屋的兩周期限馬上就滿了，她多麼希望海倫能脫穎而出，學有所成啊。她渴望海倫能體會字中所含的意義。

這個「小野蠻人」學會了服從。在學習過程中，海倫向前邁進一大步。安妮稍感寬慰，但沒有沾沾自喜。她們的目標移到第二個階段：引導海倫和外面的世界接觸，建立關係。

時間過得很慢，海倫在房裡來回踱著。難道老師不回房間啦？終於她感覺到樓梯口傳來震動，是老師嗎？震動頻率變了，腳步從大廳傳來。沒錯！那是老師。

一口……兩口，很好！安妮鬆了手。但是她太天真了。鬆手的一瞬間，海倫把湯匙擲向安妮。

好在詹姆斯並不跟他爸爸站在同一陣線上。安妮初來時，詹姆斯對她頗有偏見，他懷疑這個初出茅廬的女孩做得了什麼？如今他已另眼相看，重新評估這件事情了——她是管教海倫的最佳人選。只有安妮能挽救海倫，全家應該儘力留住她。

安妮平靜地帶著海倫坐在椅子旁邊，給她一個洋娃娃，並告訴她：「海倫，坐一會兒，自己想一想，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好好想一想，現在什麼都不必說。」

過去的幾個月來，她已經變得馴服善良，此時又故態復然，瘋狂地抓著、踢著薇妮，好像要把她撕成碎片吃掉她。

她們信步走到花園角落的古井小屋。海倫開心地連跑帶跳，進入小屋，她喜歡天熱時這裏潮濕的涼意。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跟著進去。

爸爸將女兒緊緊摟著。海倫偏著頭來聞一聞，另一種她很熟悉的氣味。爸爸帶了他的獵狗來！

「只要有一間就夠了，海倫和我可以同住一間。

從她掌心輸人腦海，烙印心眼。水！剎那間，她臉上閃耀出頓悟的光輝。

安妮擁著熟睡的孩子靜靜躺著。她側彎身輕輕地回親了海倫。

有一天，安妮聽到一樓廚房裡發出可怕的尖叫聲，安妮知道準是海倫惹了禍。她想：「老天，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

一如凱蒂所料，凱勒上尉聽到這個提議后非常不高興。他急急忙忙趕回家來，要開除這個頑固的北方女孩。

片刻已過，海倫覺得很餓，陌生人依然坐在餐桌旁，她不敢靠近。又過了一會兒，海倫餓得無法忍受，站了起來，不敢靠近陌生人，繞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用手抓麥片。

海倫提起勁，走過去看看陌生人到底在幹什麼。「哇」，原來她在吃東西呢！

海倫正在屋子另外一個角落的火爐旁邊玩耍。她突然感覺到空氣中不同的振動頻率，她抬頭嗅一嗅，那是爸爸的氣味！她驚喜地叫了一聲，縱身投到爸爸懷抱里。

安妮心中肯定，他會答應的！安妮愉悅地去分享父女重聚的歡樂。

安妮只回答她：「海倫，等一等。」

海倫摸著纖細輕柔的棉花球，安妮教她那是「棉」。棉花曾經是美國南方賴以為生的主要農作物，並且成為美國內北戰爭的主因之一。海倫撫摸、記憶著野花兒的形態，至於花草的繽紛色彩，只得聽安妮的仔細傳述了。她們採擷太陽底下熟透的野草萄，聞著它的芳香，品嘗舌上甜甜酸酸的滋潤感。她們共享陽光烘曬草堆的香味；共享撫摸螢火蟲柔軟無骨的觸感。

安妮向著嘈雜的廚房喊道：「薇妮，到底怎麼回事？」

第二天，新的實驗開始，乍看好像沒有什麼成果。每一回合，海倫都斗到精疲力竭才停下來養精蓄銳，準備下一場戰鬥。過了三四天後，模式稍有改變。海倫倔強的脾氣依舊，但發作的次數漸漸減少。她開始注意周圍的事物，同時每天模仿學一些字。有一天，竟然整天沒有發脾氣。安妮伸手撫摸她也沒有抗拒，這是多麼令人激動的事情啊！安妮的實驗總算有一點眉目。

海倫改變戰略，繞桌子一圈，發現座位都是空的。她衝到門邊，用力拉了拉門，門一動也不動，她的手指摸索著尋找鑰匙，門被鎖上，鑰匙也被拿走了。她第一次體驗無依無靠，與陌生人獨立相處，筋疲力盡與敵人同困一室的感覺。

凱蒂信疑參半，怔怔地看著她。

海倫很快就學會了這些字母，第二天，她學會了更多的字。在這短短的期間，她心花怒放，心滿意足，已不甘心學習紙板字卡，而且開始研究安妮給她的一些初級盲人用盲文。

半個小時過得真慢。安妮只顧自己吃，海倫繼續在地上打滾。海倫終於自覺無趣，突然想到其他人呢？為什麼大家都沒有理睬她，也沒有人像以前那樣哄她？好奇心起，怒氣稍歇，忘記了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