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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身世

「並不,只是奇怪,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她體內一撮細胞,繁衍到今日模樣,應該有個連鎖,緊緊把我們扣在一起,他人母女心連心,我卻全然沒有這種感覺。」
「你是誰,她老闆?」那人站起來不客氣地質問。
沉默成為習慣,反而產生許多默契,許多時候,小郭只要一抬眼,琦琦便知道他要的是什麼,這使小郭領會,他再也不可能找到比琦琦更合拍的夥伴。
「琦琦沒有生父,也沒有生母,這是她的身世。」
小郭發獃。
小郭完全知道她想些什麼。
「托賴,還不錯。」
「琦琦,你何用理會不像我的世人。」
「沒有,不知她在何方,離家之後,她沒有回來過。」
「是嗎。」小郭摸摸面孔。
「你還有什麼話?」小郭藏不住他對此人的厭惡。
小郭勸道:「俗雲人窮志不窮,不過是視個人意旨力罷了,有志者,事竟成,一定會得掙扎出身,你自己就是最佳例子。」
「一直沒有見過她?」
小郭不出聲。
「什麼問題,琦琦的確是我親生。」他伸出手來。
時間過得快,夏天又來臨了。
婦人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怕他不來自動獻身上,這種人,為了一點點利益,什麼人都能賣,包括他自己在內,毫無廉恥。
直到周末,那丐婦又蹲到原位來,琦琦又感震蕩。
「你沒有向她討錢?」小郭問得好有技巧。
「她叫人趕我走──」一句話涉露機密。
小郭輕輕對琦琦說:「我們走吧,這是社會問題。」
「我替你收拾客房,雨那麼大,別回去了。」
「我是她的舊朋友,我姓郭,麻煩你通報一聲,說我同琦琦很熟。」
「你什麼場面沒有見過,怎麼會這樣害怕?」
琦琦伏在窗前說:「傳說天雷專門追打不孝之子。」
小郭只知道琦琦身世的一個大概。
那婦人沉聲說:「止步。」
「多休息,少憂慮,精神自然好。」
這次對了,小郭想,這是一個變相紅燈區,小型色情場所林立。
小郭與行家談過,都認為尋找一個潦倒的無名中年婦女並非易事,唯一途徑許是登報尋人。
琦琦一連七八天不與小郭說話,小郭隨她去。
第二天雨停了。
小郭立刻出門。
「坐下。」婦人再次下命令。
琦琦搖搖頭,干正經事去了。
這個時候,閃電如探射燈般搜索天空,照亮門口,雷聲激辣辣一響,那乞丐顯然也受了驚,猛地抬起頭來。
「那麼,請問她此身何來?」
劉,琦琦姓劉。
「這裏一千,勞駕你帶帶路。」
一個大雷雨的晚上,下午五時多,天色直如深夜,深黑的烏雲遮滿天空,電光霍霍,雷聲隆隆。
小郭還是第一次細細地打量他,只見他長得極高極瘦,黃姜臉皮,野草似頭髮,鑲著如今難得一見的金牙,顴骨突起,精神委靡。
「老闆娘早已不做了。」
琦琦點點頭,「只得那麼一張,一日,隔壁房間鄰居買了架新照相機,拍完照來不及要去沖洗,順手把拍剩的底片替我們照相。」
「三萬。」
「什麼,你已經甩掉她,」無限遺憾,像是失去一read.99csw.com條財路,「你不要她了?」
但他有琦琦這樣一個好女兒。
「假如你不介意,琦琦,你們是否有同一父親?」
想像中做那樣無恥的事需要極大的勇氣,可是他偏偏不費吹灰之力,真正令人艷羡。
小郭只知道她有一個不成材的父親,年紀非常輕,只比琦琦大十多歲,卻潦倒得不堪,一眼看去,就知道這種人,一生之中,未曾試過正經工作,或是做成過任何一件事。
琦琦抬起頭來,「我的母親失蹤已經很久。」
小郭站起來,「沒有事。」
小郭無限唏噓。
那丐婦見了錢,伸出雞爪似雙手,緊緊攫住鈔票,動作忽然靈敏起來,如一隻動物似站起竄進大雨中,在黑暗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琦琦帶來一幀舊照,已經褪了色,令小郭吃驚的是,琦琦母親並不是一個臉肉橫生的賊婆,相反地她臉容秀麗,琦琦可謂像足了她。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聽半晌,小郭才知道琦琦說的是她生母,不禁惻然。
琦琦自從脫離夜總會伴舞生涯之後,生活正常。
他們下車,劉氏抬頭,指指一個紫色鑲紅邊的塑膠燈盒,上面寫著:鳳凰按摩。
琦琦一早經已報答了這對男女,無拖無欠,她是一個自由身。
琦琦雖然踏入新紀元,過著新生活,卻也不與舊時友好劃清界線。
琦琦說:「好?不見得,他上門來,總得給他千兒八百敷衍一下,討錢討得麻木了,豈能盡如他意。」
琦琦仍然沒有軟化,她靜靜看他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
小郭已經把電話掛斷。
婦人冷笑一聲,「她可是在你面前裝蒜,冒充大家閨秀,抑或千金小姐?她不知誰知,她在這裏做按摩女出身,沒對你說嗎?」
小郭大大意外,「她知道你的下落?」
只不過廿四小時罷了,電話又到。
據說,他即時很藐蔑地說:「才賺那麼一點點呀。」拿了錢走了。
「你見到老闆娘沒有,值不值三千塊,」他笑,「她們母女斷絕來往已有數年,琦琦最愛同人說,生母已經失蹤,但是,她瞞不過你哩,你果然有辦法,把她的底牌掀了出來。」
那夜,在小郭家中,琦琦做了簡單的食物,開了一瓶好酒,與小郭細說往事。
「以窮自怨自艾,及以財富自我炫耀,統統不是正確的做法。」
小郭說:「等你的怒意平息之後,我們再談。」
劉氏隨即不耐煩起來,「你管我姓甚名誰,先拿錢來。」
「聽著,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也不準再來找琦琦,否則當心你身體某一部分的骨頭折斷。」
小郭看進他昏黃的雙目里去,半晌,把鈔票放在他面前,他滿意地把錢放進口袋。
「是這樣的,小郭,我無意中翻東西,發覺琦琦在按摩院做的時候,拍下來的舊照片,算便宜一點,一共五千塊,全賣給你,有兩張蠻精採的。」
「小郭,世人若都像你,天下太平。」
人的天性?太同自己過不去了。
琦琦的父親在咖啡座上瑟縮,他這種人有一個固定的姿態模式,坐無坐相,混身抖動,不是甩腿,就是搖九*九*藏*書手,要不就亂笑,露出一嘴金牙及唾沫星子。
一日下午,琦琦去了做頭髮,秘書說外邊有人找琦琦。
「不行,全部先付,」劉氏這次十分強硬,「已經便宜你了,老子等錢用,不然才不讓你揀這個便宜。」
單憑一張舊照,郭大偵探也難施其法。
他走到接待處,一看,果然是琦琦的生父。
「你別想騙我。」
琦琦說:「窮人窮到一個地步,便會淪為乞丐。」
「共有四名,兩名送給人家領養,兩名由我帶大。」
「你又來安慰我了。」
天氣漸漸熱起來。
果然,丐婦痴痴獃呆,一聲不響蹭著等待施捨。
車子走到一半,劉氏又吩咐司機駛往別處,小郭任由他擺布,你越是不快,他越是高興,何必滿足他。
「小郭,我在街角咖啡店,你帶三千塊現鈔馬上來,遲者自誤。」
小郭惆悵,難道琦琦的生母至今還在這種地方混飯吃?年紀不小了哇。
「慢著,」小郭按著鈔票,「琦琦的母親呢。」
車子駛到一條橫街停下。
這婦人學慈禧太后垂簾聽政。
「多少?」
小郭並沒有多加註意,他一逕踏出門去。
琦琦多大便開始按摩女生涯,十二、十三?
琦琦與他一照臉,發覺是個女丐,瑟縮一團,混身顫抖,身上淋得濕漉漉。
身邊的錢並不太多,一層不大不小的公寓,若干現款安全地存在銀行收取固定利息,她不浪費,也不吝嗇,不卑不亢地維持舒適的生活。
「你放心,他會定期出現,他決不會放過我,」琦琦補一句,「那麼多子女,只有我肯見他。」
「老人?比我大十六歲,四十歲算老嗎?」
他揚聲,「琦琦,下午放假,我們去喝下午茶。」
「你認識琦琦?」
唯一的遺憾,也許是寂寞了一點。
「沒想到行行都望天打卦。」
琦琦拒賭,黃金股票她都沒有興趣,從來不做炒賣生意,至多搓搓小麻將,章法奇劣,姐妹們老笑她不長進。
「欠多少?」
小郭太懂得應付這種人,他自幼便與三教九流人士辦交涉,經驗老到,小郭在電話這一頭忍著不出聲,倘若露出一絲急躁,他就要吊起來賣。
「來,下大雨沒生意,我們回去吧。」
琦琦卻凝神,駐足。
小郭覺得自己有點像叭兒狗,算了,為著琦琦,權且忍耐,他在凳子上坐下。
「你已深得其中精粹,何用問我。」
有人斟出一杯拔蘭地,放在小郭面前,不用抬頭,也知道是琦琦。
小郭才不同他糾纏,啪一聲放下電話。
「母親怎麼樣偉大,見人見智罷了,」琦琦笑,「我從來沒有領受過母愛。」
小郭並沒有要求她與他言和,心裏有什麼事,能夠形諸於色,誠屬坦誠,肯生你氣,是給你面子。
有一兩次他找到偵探社門口來,琦琦只敢告訴他,她在社內當接線生。
「這樣推想下去,人生沒有意義。」
小郭與琦琦之間,情比手足,並無浪漫史。
果然,她相信小郭,「琦琦好嗎。」她問小郭。
他緩緩走上按摩院,立刻有女招待出來招呼。
琦琦似渾忘上一夜事。
他有不良嗜好。
九-九-藏-書是嗎,」小郭笑問:「誰孝,誰不孝,由誰定奪?」
小郭溫和地說:「走吧,到我家去喝杯愛爾蘭咖啡。」
他打破她的疑團,「小姐,她再度出現,不是因為記得你,而是因為在這裏乞到過巨款。」
那邊乾笑數聲,「我是琦琦的父親。」
「對生活出過死力的人,才有資格這樣說。」
「我看你窮得十分得意,暫時亦無意改變現狀,天天嚷窮慣了,喪失特權,你會惆悵。」
「琦琦不在。」小郭淡淡說:「有什麼事。」
琦琦說:「我輟舞以後,他看不起我呢。」
小郭放下空酒瓶,「世上也有許多母子不和的例子。」
「她立刻會去買麻醉劑。」
琦琦不出聲。
「那麼,年輕導師,什麼才是處世良方?」
過去的事最好埋進土裡,一經翻掘,必定帶出蛇蟲鼠蟻,必定引起不愉快。
他不理琦琦,推開她,奪門而出。
「你自己上去好了。」劉氏縮縮脖子。
琦琦凄然笑。
一天傍晚,秘書把電話接進來,「郭先生,二線。」
小郭認為不可行,琦琦必然不想招搖。
小郭一聽便知道他是誰,默不作聲。
他們叫了一部街車,往一個中等住宅區駛去。
「那麼,她為甚不來看我。」
小郭長長吁出一口氣,走到附近的花檔去,買了一大束鬱金香上來,插在一隻水晶瓶子里,捧到琦琦面前。
越是癟三,越看不起人。
詳細的情況,她沒有說,他沒有問。
「慢著,你想走?」小郭用柔道手法擒住他。
「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
這樣的母親,還是把她當作失蹤的好。
小郭不打算把鳳凰按摩院的事說出來,永不。他將把這件事埋在心底,永遠。
這是個陽光普照的好日子,但小郭卻覺得陽光有點失水準。
但琦琦還是摸出鈔票,扔在丐婦面前。
「那麼,琦琦又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毒罵生母,說寧願母是丐婦也不願母是人肉販子?」
琦琦質問小郭:「關你什麼事,你幹嗎給他錢?」
苦惱的琦琦。
小郭答不上來。
以後的一段日子里,小郭有意無意地等待琦琦生父出現。
真不明白,這等污泥里,如何長出一朵雪白的蓮花來。
大都會中充滿趾高氣揚,腰纏萬貫的人,也少不了淪落得如一隻畜牲似的人。
小郭離開那塊可怕的地方,腳步有點踉蹌。
「也好吧,」琦琦央求,「又可以捱到明天。」
「小郭,閑話休說,讓我們來談談生意。」
果然,他疲倦了,從新說出一個地址。
「數目太大了。」
劉氏呼痛,「老兄,她見了我就喊打喊殺,我跟你上去也無用。」
回到偵探社,小郭頹然坐下。
琦琦從來沒有提過她的母親。
「我想見你們老闆娘。」
看仔細了,才知道是一個人。
小郭無可厚非點點頭。
「對不起,我打擾了。」小郭退出去。
琦琦溫柔的說:「你看上似殭屍鬼。」
鎖上寫字樓大門,落到樓下,大廈門外檐蓬下蹲著一團漆黑的東西。
「咄,我怎麼知道。」
小郭點點頭,隔著帘子,小郭都發覺婦人有雙精光閃閃的眸子,read.99csw.com她應當看得小郭不是胡扯。
小郭一取起話筒,便聽見一把鬼祟的聲音:「你是小郭?」
有些人希望知道朋友每一段過去,戀愛中的男女佔有慾特強,對方一舉一動,若不作詳細報告,立刻引起嫉妒、不安,非得用各種敲詐的手法追查真相不可。
「那位先生一定要見她,不然不走。」
「你等一等,我去把車子駛過來。」
年紀卻不大,找分粗工,其實不難,但人各有志,實在難說。
她們仍然是好朋友。
「我該找誰?」
小郭記得他。
琦琦忽爾感動,輕輕上前,摟住小郭,把頭埋在他胸前。
這是小郭與她相識兩年以來,她第一次提到生母的事。
他並不介意,「郭先生,你怎麼會知道窮人的苦處。」
那人見小郭肯與他討價還價,膽子壯起來,想一想,獅子大開口:「三萬。」
沒到半日,管理處叫警察來把她搬走。
「我不知道。」
琦琦過人的理智在這方面成為缺點,她不輕易交出感情,她說:「與其痛苦,不如空白。」
「跟我來。」
途人掩鼻厭憎而過。
「老天爺。」
小郭忍不住諷刺他:「有什麼是你不會出賣的?」
「多謝所有忠告,再給我一點酒,斟滿。」
「那倒未必,但肯定是人家的女兒。」
過一會兒她出來,態度完全不同,對小郭說:「請到這邊來。」
「琦琦,如果真的要找,不會太難,失蹤兒童多數危險!老人才無人拐帶。」
婦人桀桀笑起來,小郭混身汗毛直豎。
女招待猶疑地走開。
小郭隨口答:「她不在。」
小郭一怔,「不用怕,倘若她這樣窘了,她會來找你。」
小郭跟她走進一間小小房間,房內又有房,房門掛看老式珠簾,裡邊隱隱約約坐著一個婦人。
「小郭,你真是我的良朋知己。」
這件事,尚有餘波。
「錢呢?」他一副食髓知味的樣子。
小郭的心一動。
「想來看看我,」婦人調侃,「想知道丈母娘長相如何?」
琦琦此身何來?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集天地之靈氣,孕育了她。
話是這麼說,小郭猶自暗裡查訪。
「傳說而已。」
「你父親呢,你同他可有聯絡?」
他只知道,琦琦又與他恢復邦交,一切平安無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小郭十分感慨,感情滋生於不知不覺間,失去琦琦,將會造成他生活中極大創傷。
小郭忍耐著坐在他對面。
「小郭,你欺人大甚。」
街道經過整夜沖洗,污垢盡去,清潔一如青石板,空氣中一股涼意,令人精神一振。
小郭還想追問,琦琦已經返來,小郭手一松,被他搶走鈔票。
來了。
「什麼,」那人叫起來,委屈無比,「我是琦琦的生父,為什麼不能見她。」
小郭有第六感,這個二流子這次彷佛說了實話。
關懷,並不是事事干涉,揭人私隱。
「小郭,你如要知道琦琦身世,我可以提供消息,不過,你要付錢。」
他趁這段緘默期把兩個人的關係好好想了一想。
「來,來,」小郭笑,「別患自憐,今時今日,你的身世是你的成就,其餘不計分,亦不扣九-九-藏-書分,家世與你何尤哉。」
琦琦說:「可憐,想必也是人家的母親。」
「找老闆娘。」
「呵,」琦琦說:「真是難得的恩典,什麼事這樣高興。」
果然,聽不見聲音,那邊急了。
才四十!
「我倆活得健康喜樂就值得慶祝。」小郭笑著拉起琦琦的手。
琦琦拉住小郭,猶疑地看著那個似團爛布似的人。
琦琦攤攤手,「你看我的身世何等飄零。」
他一怔,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奇怪的問題,要想很久,他才回答:「我姓劉。」
憑直覺,小郭知道事有蹺蹊,連忙掩上房門。
小郭當然認得出這個人。
小郭給她添酒。「她在我十五歲那年失蹤,之後我往舞廳工作,獨立支撐家庭數年,直到弟妹們找到工作。」
偵探社有股份,她是半個老闆,天天有個地方來坐一會兒,聽聽電話,看看報紙,聊聊天,勝過悶在家中發獃。
琦琦仍然站著不動,雙眼無神,思潮去到老遠老遠。
「明天對她來說,有什麼分別。」
小郭停下來等她。
「小郭,我姓劉。」
琦琦冷笑,「你這樣做,又是為我好嗎?」
這會是誰?「閣下尊姓大名?」
小郭又接到電話。
水撥不住划動,雨水傾盆淋下,這樣大雨,十分罕見。
「我交好運而已。」琦琦今夜的感觸特多。
「狗一樣哩,不斷的生下來,養不活的送人,轉瞬即忘,看到親生孩子也全然無動於衷,木然一張面孔,眼珠亂轉,就想要錢,天天理直氣壯喊窮……」
「喂喂喂。」
「我不要。」
「但在那種地方出生,大家都巴不得忘記過去一切,姐姐也是他們過去的一部分,所以連我也一併遺忘。」
「你想念她?」小郭問。
小郭取出一千元,放桌子上,「你若能夠回答我的問題,鈔票儘管拿走。」
「你可有母親的照片?」
小郭耐心地看他弄些什麼玄虛。
永遠失蹤,再也找不回來。
「小郭,包你認為值得,事情絕對令你意想不到。」
呵,送上門來了。
「你的弟妹呢?」小郭問。
幸虧上天也補足琦琦,她現在什麼都有。
小郭只得在帘子外站住。
「你們應該非常接近才是。」他們卻從來沒有來找過琦琦。
「是嗎,你想清楚后再打來好了。」
無論琦琦的身世如何,都不會影響他們的感情,舊照片中的母親,早不是她真實生活中的母親,可憐的琦琦。
琦琦過來怒問生父:「你幹什麼?」
他語氣之猥瑣,令小郭不想再同他說下去,「三千,多一子兒都沒有。」
一盤冷水淋下來。
「標準可靠嗎?」
「替我問候我的寶貝女兒,她好本事,跳得出火坑,最好一輩子站乾地上。」
小郭一鬆手,劉氏一溜煙似逸去。
他仍然斟茶給她,她仍然為他聽電話,但就是不交談,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冷戰,以前從來未試過。
「她欠我錢。」
琦琦懂得生活,她是少數做得到急流勇退的歡場女子之一。
像只老鼠,黑夜裡竄來竄去,舞場外守候琦琦,向女兒要貨腰賺來的血汗錢。
越是小丑,越愛作弄人。
「不,」琦琦打開手袋,「給她一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