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之洋的手暗暗顫抖，「令尊呢？」
志聰知道不但上了當，卻露出馬腳，訕訕地避到書房去，知道之洋用來懲罰他試探她有無舊情人。
之洋歪著頭，「對於一個尋找歸宿的女子來說，可以了。」
「小姐，地盤又沙又石又有釘子，你要萬分小心。」
之洋悄悄把照片收到抽屜底部。
之洋固執，「永不。」
少女不悅，「我已經十九歲，在我們的年代，返璞歸真，不作興像你們那樣，拖到老大才組織家庭，然後在做外婆年齡產下幼嬰。」
志聰與之洋告辭。
「家母去世后家父像是一下子蒼老茫然，均是因為深深相愛，我們出生有遲早，棄世也有早晚之分，感情深厚，則痛傷難忘。」
回到新居，蘇志聰做一杯茶給新婚妻子。
回到家，取出扁盒，抹乾凈，打開，發覺盒內放著幾隻普通電腦記錄磁碟。
「我明白。」
「請問令堂叫什麼名字？」
少女瞪著之洋，「家母也這麼說。」
可是之洋不那樣想，她與好友訴苦。
之洋感激，「無以為報。」
少女無言，過一會兒說：「奇怪，同樣的話，出自家母的口，就覺得不能接受，由你講來，則合情合理。」
工人走過來趕人，「小姐，這全是為你好，鏟泥機很快要開過來，請速速離開。」
蘇志聰自廚房出來，「賢妻，你我之間，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你看你，」時珍也笑，「信心十足，何須擔心。」
過了一兩天，她獨自來到李家舊居。
「不，她健在，只是，我與她之間有點誤會，時常起衝突，溝通十分困難，於是想，如果能夠進入她的回憶，了解她年輕時的心理狀況，也許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會有幫助。」
之洋抬起頭，「從沒有，我童年時沒有愉快記憶。」
少女笑了，握住之洋的手，「我叫蘇林。」
不是這樣，怎麼會有親戚。
之洋十分難過，她低下了頭。
傍晚，她坐在露台看日落。
之洋一件件禮物查看，終於發覺曾國峰榜上無名，這個人就是這點小家子氣。
之洋嚇得雙手亂搖，「不不不，別搞我。」
這時之洋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去，看到一對年輕情侶向她走來，二人彷彿有點拗撬，女方嘟嘟噥噥，不住抱怨。再回過頭來，蘇林已經失去影蹤。
之洋給她接上去：「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不能要求父母順便負擔你的家庭，如果要結婚，必須收拾包袱。」
之洋嘆口氣，原來只是廢物。
之洋把禮物一件件拆開細看。
建築工人正在進行裝修工作，實驗室部分已被拆掉一半，像個舞台，一邊毫無遮掩，觀眾一目了然。
之洋心想，奇怪，她這五官何等熟悉，像是在何處見過。
「一大堆，都不知是誰送來的。」
據她所知，教授深愛的，另有其人，不過他已不復記憶，提來作甚。
少女無奈，「我想我按錯了鈕鍵，走錯了地方。」
之洋走到長桌前去參觀結婚禮物。
「是嗎，」蘇志聰很高興，「體重多少？」
之洋沒有回答他。
還有一隻信封，是誰送來的？
之洋「噓」了一聲。
前邊一個女生說：「你與小譚進行得怎麼樣了？」
「胡說，我這個人實事求是，經濟實惠，腳踏實地，且又肯說肯做，不要亂把罪名加諸我身。」
「舊屋主早已搬走，新屋主尚未搬來，小姐，你找的是誰？」
時珍答：「一定。」
之洋不語，那真是老人典範，召一班年輕人圍在身邊吃吃喝喝，送禮物，談天，關心的話還有下一次，百年歸老再派一次彩。
「是，」之洋承認，「如果不是與志聰在一起，我不會再提此人。」
時珍看著她，「說得那麼複雜幹什麼？你的意思是：你失過戀，你自卑，你缺乏信心。」
時珍意外，「怎麼又是你？」
少女告訴之洋：「這具先進儀器的創造人姓李，此刻還在實踐階段。」
之洋再查看別的磁碟，全屬空白，之洋醒悟到適才片斷是唯一的殘九九藏書餘部分。
映像中斷。
那兩個無心向學的女孩子索性離開了演講廳到外頭去暢所欲言。
之洋把照片輕輕放回信封里。
志聰見她一張嘴講了那麼多，知道之洋沒有心事，或是，他所知道的那宗心事，已經減至最低。
之洋笑道：「這偏僻角落還是少來為佳。」
她俯身輕輕拾起一條白色的羽毛，走到一棵樹榦旁坐下來。
「已經通知了。」
少女啞然失笑，「口氣像煞家母。」
大家都活了那麼久，大家都有過去，不願提起，也屬人之常情。
志聰一怔，「你倒想，甫見女兒已是成年人，少卻多少眠干睡濕學步學語瑣碎煩惱。」
「他們一向喜歡看慣大場面狀，只呵地一聲。」
廚子手藝極佳，做的菜清淡可口，志聰與之洋胃口很好。
「不因一件事一個人一句話，而是他籠統認為我配不上他：身份、職業、收入、品貌、年紀、家庭背景，社會地位……他應得到更好的。」
蘇志聰問：「你怎麼累得靠椅子上就可熟睡？」
呵有人問她年月日，正像她在夢境中問人是何年何月一樣。
飯後還有禮物，各得紅包一個。
時珍注意之洋的脖子，「看得出你喜歡我的禮物。」
「福氣。」
「你代我簽。」
「時珍，我覺得我無法控制與志聰之間的感情，他遲早會發覺我的缺點，棄我而去。」
「那是你，換了是我，三五個月就丟腦後。」
蘇志聰人緣好，送禮人都對他慷慨。
她坐在沙發上沉思，累極入睡。
她目光落在一隻架子上，這不就是教授擱放那具儀器的地方嗎？機器已經搬走，可是還留著若干雜物。
志聰點點頭，「那就別想找到鑽石別針了。」
少女似頗為煩惱，又嘆口氣。
「你現在得到更好的，當然可以把從前不幸遭遇拿出來細細感慨。」
接待員查一查時間表：「他在第七號演講廳。」
「可是——」
「蘇林，聽我忠告，我不會害你。」
少女說：「我們的意思是，頭幾年住在父母家中，直到有能力為止。」
教授接著說：「真實世界里得不到滿足，在夢中尋找慰藉，又有什麼不對呢？受歡迎的小說與電影，都使讀者觀眾有代人感，將來，我研究的機器，也會有這種效果……」
推開門，她進內找一個偏僻座位坐下。
志聰問：「你呢，你有否做過嬰兒夢？」
「呵是，我天天戴著這條珠子。」
那少女也說：「這位姐姐，你好面熟。」
時珍有點無奈，「你不知道？我以為你聽說了，所以也來看他，他不獲續約，我勸他乘機退休。」
之洋理直氣壯，「當然像我。」
之洋當然明白，她從頭到尾，便是在真的夢境里見過李梅竺。
之洋聳然動容，「你緣何來到二十五年前的一個春日？」
剛想關掉電腦，忽見雜亂畫面。
「你有心事？」
「我想結婚，而家母反對，男伴給了期限，我進退兩難。」
「在夢中，不知有否看見自己躺在媽媽懷抱之中，做個好寶寶。」
「唉，還是老樣子。」
之洋說：「我不同，將來我一定孤苦。」
時珍說得對。
之洋把所有水晶都拆開，放在一張茶几上，又把各種銀器放架上。
蘇林也急急問：「你是誰？」
之洋抬頭，看到好友時珍，她迎上去，「你是來接教授吧。」
他看到一個妙齡女子前來幫他拎重物，無論如何不肯放手。
之洋正摟著女兒肩膀，夢醒了。
「是是是，我表達能力差，對不起。」
「穿什麼呢？」
「那你怎麼會見到我？」
儲物室內那張椅子已經搬走，之洋無限欷歔，低頭沉吟。
「他該退休了。」
時珍說：「我結婚時紗上一定要釘珠子亮片，我自幼喜歡誇張的戲服。」
之洋頷首，「你這個主意很好。」
少女頹然。
「據說病過一次，就變成現在這樣。」
「志聰，她不是嬰兒，她已是個少女。」
「他叫蘇志聰。」
「之洋，別想太多，九*九*藏*書該工作時工作，該休息時休息，現在，該大吃大喝。」
咦，誰在叫媽媽？
再簡單的婚禮，也是一項婚禮，需要照顧的細節不下三數百項，十分勞神。
「於是你就生氣了，太不公平！」
之洋招呼少女坐下，「你原本想見什麼人？」
「我的意思是——」
「媽媽，媽媽。」
之洋在萬分緊張中略鬆一口氣，還好，仍與志聰在一起，換伴侶是太勞神傷財的一件事。
「可幸蘇志聰不是那樣的人。」
「我進入了你的回憶之中。」
室內氣氛更加寂寥。
之洋笑，「我是你好朋友。」
志聰擔心，「身體沒怎麼樣吧？」
「你叫我媽媽？」
在接待處她說：「我找李梅竺教授。」
「是，媽媽。」
校園外永遠鳥語花香，才踏上小路，就聽見有人叫她：「之洋，你怎麼來了？」
之洋在樹下站一會兒，靜靜隨原路出去，找到了車子，駛回家。
之洋按熄了熒幕，轉過頭去，「志聰，我有話說。」
「林之洋。」
教授看著之洋，「你是——」一時想不起來。
志聰緊張得不得了，「讓我看讓我看。」
「我們到姑婆家吃飯。」
「是什麼？」時珍愕然。
之洋茫然。
李時珍悻悻然，「勢利鬼。」
之洋不忍，「你愛他？」
少女答：「我是獨生兒，生活非常寂寞。」
「時珍，你我那奇異旅程經過，可需寫成報告？」
「時珍，友誼永固。」
之洋不動聲色，既然結了婚，米已成炊，爾虞我詐的局面已經開始，她說：「我上一任舊男友還是在幼稚園低班時認識的，早忘了我，還送禮呢。」
樹后的人也吃了一驚，「你又是誰？」
少女見之洋接受她的存在，便大胆解釋說：「我通過一具儀器，來到你的年代。」
「誰，誰在這裏？」
之洋低下頭，「我仍然心虛。」
之洋很感動，若果老得這樣磊落，她倒是不怕老，又有那樣關懷她的侄孫。
「我的母親。」
時珍點點頭，隨即把車開走。
教授並沒有忘記，但是，這是林之洋忘記的時候了。
熒幕上的李梅竺比真實的他年輕，記錄片斷一定是在數年之前拍攝。
婚後日子彷彿過得比以前快許多，轉瞬間一個星期，周末之洋也不愛去什麼地方，忙著打瞌睡，興緻好的時候也收拾家居，通常做一半就擱下，繼續躲懶。
時珍說：「我一直認為不相愛有不相愛的好處，大家無關痛癢，將來應付生離死別，容易得多。」
之洋在地圖上找到演講廳所在，步行前往。
之洋問：「我可以到處看看嗎？」
之洋問：「你叫什麼名字？」
之洋答：「我看到了將來。」
之洋訝異說：「你認錯人了。」
之洋匆忙間拾起一隻扁盒放進袋裡才轉頭過來賠笑，「我馬上就走。」
「呵，」之洋怪同情，「她已經不在了嗎？」
之洋只得補一句：「教授，我是林之洋。」
之洋答：「謝謝，我自己有車。」又走到時珍身邊叮囑：「好好照顧教授。」
一張便條上寫著：「母親送我十六歲生日禮物，轉贈好友之洋，祝婚姻美滿。」
蘇志聰的承諾蘇志聰實踐。
「你明白他說些什麼？」
之洋抬起頭問：「拖鞋呢，報紙呢？」
「她是我母親的朋友。」
「做研究總勝過做表演。」
禮成后她輕輕把花球放到上司譚小康手中。
之洋笑，何等奇妙，她在人家的回憶中進進出出，現在人家又在她回憶里進出。
志聰溫和地說：「這種偏激，希望將來都會淡卻。」
「嗯，據說有遺傳因素，她同外婆也一直不和。」
「既然如此，當初為何同你在一起？」
「將來你也幫我。」
不知名小鳥都飛來喝水，之洋沒想到大學內還有此風景，不禁微笑欣賞。
「是，太太。」
時珍只得笑。
之洋淚盈于睫。
「可是記憶會悄悄爬入窗戶，爬進腦海。」
志聰回來，詫異地說：「為何一臉哀傷？」
時珍看
九九藏書看她，「表面上看，也不覺得少了什麼。」之洋的心又一動，可是表面上一點兒聲色不露，「是兩個人的性格都同樣倔強吧？」
工人抬起頭來，詫異問：「找人？小姐。」
「正是，」女孩笑，「你不是我媽媽又是誰？」
一個下午，之洋提早完成工作，忽然之間，心血來潮，駕車到大學去。
也難怪。
之洋看著少女，「你來自什麼年份？」
之洋的心一動，打量少女打扮，發覺可疑，「你來自何處？」
志聰說：「多數只是杯杯碟碟水晶用品，你有無舊情人？通常他們喜歡送名貴禮物，好叫人忘不了他們。」
之洋張大嘴，「李時珍是你阿姨？」
之洋笑，「一定包你自頭到尾亮晶晶全場注目。」
少女垂頭，「家母也是那樣說。」
他在實驗室中踱步徘徊，他低著頭這樣說：「這項實驗雖然簡單，卻可以使人的思維進入夢想境界。」
之洋低下頭。
「是時光隧道嗎？」
「怎麼一天到晚覺得疲倦。」之洋抱怨。
工人揚揚手，「我可沒看見你。」
「唏，但凡潮流這件事，總是一浪隔一浪，巡迴演出。」
「啊，必須去嗎？」
之洋不語。
她看著女孩子說：「時間過得真快，囡囡。」
教授有點兒疲倦，坐下來，喝杯水。
「什麼！」之洋吃一驚。
之洋問：「準備何事？」
志聰依依不捨，「活到這個年紀，一覺不醒，也就是壽終正寢了。」
「我們之所以覺得過去的事像夢，因為記憶平面沒有真實立體感，假使能糾正這一點，夢境可以變得像真的一樣。」
「我夢見我們的女兒。」
之洋看著她稚嫩的臉，訝異道：「你可有十七歲，這麼早就考慮結婚？」
時珍從頭幫到尾，十分奔波。
離得雖遠，也發覺他年紀是大了一點，好似力不從心，人們說，講課也是一種舞台生涯，賣相好、有噱頭的講師往往賣個滿紅，續約毫無問題，李梅竺的號召力馬馬虎虎，只得十來個學生。
「退休后打算怎麼樣生活？」
之洋聽到這裏，嘆口氣，教授說得太正確。
志聰必恭必敬地垂手答：「都準備好了，太太。」
「過來讓媽媽看清楚你。」
之洋知道時間有限，夢境至長不過十多秒鐘。
「由你寫回條多謝這些人吧。」
她不願離開那個廢墟，不久將來，這裡會改建為一個網球場，再也找不到昔日實驗室的蹤跡，誰會想到，這曾經一度，是林之洋尋夢的地方。
少女卻道：「但是似曾相識。」
少女看著之洋，「不知怎地，我願意相信你。」
呵，對，蘇與林的女兒就叫蘇林。
時珍氣結。
時珍忽然說：「之洋，至今你未曾透露，曾國峰緣何與你分手。」
她換上一襲僅有的酒紅色衣服去見姑婆。
之洋走了。
「一直以來，人類對於夢境有著不可思議的憧憬，又說，人生如夢，或是，調悵舊歡如夢，許多真實的事，一旦過去，毫無蹤跡，真像一場夢似。」
之洋輕輕拆閱，裡邊有一張照片，相中人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別人不會認得他，可是之洋一看，就認出他是少年李梅竺。
那女孩答：「你們老喜歡那樣說。」
之洋忽然醒悟，「教授那張少年照片也是你給我的？」
蘇志聰說：「需要雙方簽名。」
「你是他女兒。」
「有何表示？」
先要找房子搬，接著添傢具，換裝修，安排結婚禮服，招待親友觀禮，刊登啟事，決定蜜月地點……
「你說得對。」
之洋笑，「我可以肯定我們從沒見過面。」
「呵對對對，時珍的朋友，一起上車吧，讓時珍送你一程。」
她原本想與他說幾句話，不知怎地，竟沒有開口。
終於拆到好友時珍那一份，是一串塔形珍珠，直徑不大，顏色粉紅晶瑩，欖核型珠扣鑲碎鑽，十分考究精緻，之洋很喜歡，立刻戴上。
「像是在路上走著無故被人打一巴掌推倒在地，別說是途人，連自己都覺得會不會read.99csw.com是品行不端，自取其辱。」
之洋接著摸自己的臉，發覺麵皮鬆弛，與雙手十分配對，這才醒悟到她已經老了。
「嘩，」之洋差點昏厥，「那麼久？」
之洋忍不住笑起來，「可是結婚是一個開始，往後日子不好過，得背著整個家的包袱，你肯定有能力？」
譚女士笑得合不攏嘴。
「是。」
「可是我不認識少年時的他。」
那女孩賠笑，「媽媽生我氣。」
之洋點點頭。
不到五分鐘，她已發覺走錯了路，不知怎地，她兜到另外一個地方來，只聞流水淙淙，小溪上有一條橋，橋邊是一個荷花池。
之洋鄭重地道：「這件事，我一直沒提過，現在打算詳詳細細從頭到尾與你說一遍，希望你可以接受。」
之洋接著鄭重地問她：「你究竟來自何時？」
之洋也笑了，低頭不語。
而且，大概都不值得提起了。
之洋笑說：「蘇志聰是有福之人。」
「是會有這種感覺的？會不會是我不對勁呢？否則，他怎麼光挑我來侮辱傷害呢？」
臨上車前再回頭，正好看到推土機「轟隆」一聲把整堵牆推倒，塵土飛揚。
「是，今日是他最後一課。」
時珍笑，「鏡花水月，何足作傳？」
少女笑了，拍手說：「時珍阿姨也是那麼說。」
「女兒像誰？」蘇志聰又問。
之洋嘆口氣，「告訴我，在你們那個時代，如何又會走回頭路，流行早婚？」
她伸出手去，本來想握住那女孩的手，可是之洋呆住了，她看到自己的手又干又皺，這簡直是老婦人的手！
少女「嗤」一聲笑出來，「姐姐你語氣好似家母。」
「不可無禮，一定要真筆簽謝卡。」
「你聽我說，」之洋迫切地說，「給母親一個機會，給自己一個機會，把婚姻挪后，且去環遊世界，增廣見聞，回來再作打算。」
之洋輕輕走進屋子完整的另一邊，那間小小儲物室還在，門虛掩著，之洋去拉開門，裡邊飛出一隻烏鴉，啞啞連聲，拍著翅膀衝上天空。
「曾國峰為何傷害我？」
「既然女兒也見過了，也該結婚了。」
之洋的婚姻生活十分愉快。
之洋駭笑，「不不不，那怎麼行，你們有結婚的本事，就得照顧自己，脫離父母獨立！」
之洋探頭過去那一邊，看到一個眉目清麗的少女，那少女見到她，也是一愕。
「你的男伴行事不夠成熟，你會吃虧，小心小心。」
「我知道，給我三分鐘，我立刻走。」
禮服已經掛在卧室里。
之洋訝異，「剛才你不是說了嗎？」
「多久？」
「姐姐，真是明眼人，」少女欠欠身，「先請問姐姐，現在是何年何月。」
「百忙中都由時珍簽收，她做事十分仔細，有一本小簿子，編了號碼姓名。」
「有我在，不會的。」
「一直在講夢境，我們像是在上文學課：《紅樓夢》、《黃粱夢》，還有《遊園驚夢》。」已忍不住咕咕笑。
之洋把它們試放進私人電腦中，發覺適用，於是按鈕，想看看記錄著教授何種實驗。
「防人之心不可無。」
「二一一○年。」
「不，是將來看到了我。」
「這一對碧茜玉紙鎮十分漂亮，讓我看是誰送的，什麼，卡片上寫著『恨不相逢未嫁時』，嘩，這是誰，這裏邊有什麼故事，為什麼沒有還君明珠，珍珠可以給我配戴。」
「太遲了。」
之洋益發好奇，「你怎麼會進入我的回憶？」
「我卻想一一記錄下來。」
之洋看到前座有學生離座，一邊走一邊搖頭，分明是覺得教授的內容深不可測，自動棄權。
之洋反而教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我素昧平生，切勿用到信字。」
「所以，即使你忘了那個人那件事，那種受辱的陰影還是會影響將來生活。」
「令尊令堂知道婚期了嗎？」
「時間治愈一切傷痕，當你有了家庭，信心自然會從頭凝聚。」
之洋接下去：「可是李梅竺教授？」
之洋惘然，她已回到她的世界里去了。
志聰知道何
https://read.99csw.com故，只是沒說出來，醫生告訴過他，上次住院之後，之洋的體力需要慢慢調養才能恢復，一兩年吧，屆時可望回到正常。
之洋低下頭笑了。
嘩，好厲害，好會諷刺人。
「有能力拾起過去，嗟嘆一番，也是享受了，只有離了水深火熱上了岸的人才能那樣做。」
之洋正欲查看，忽然聽得有人吆喝：「喂你，地盤重地不得入內，快走，危險。」
「這種笨人做事有什麼理由可言。」時珍異常討厭他，「他想找更好的，可是現在事實勝於雄辯，他根本好歹不分。」
之洋十分震驚，只見照片後面用鋼筆寫著：「給嘉敏祝生活愉快，梅竺」，現在他又把照片轉贈之洋。
開頭興緻勃勃，後來就覺得累。
之洋悄悄離去。
之洋神氣活現地說：「以後好好地做，我家薪水福利都上佳，不會虧待你。」
少女一怔，「治安不佳？」
「是，一生不知要避過多少陷阱才能活到這樣長壽。」
志聰看著她，「也似你這般喜歡胡思亂想嗎？」
「既然知道只是潮流，又何必盲目跟從。」
教授出來了，手中提著雜物，之洋上前幫忙。
之洋嘆口氣，往停車場走去。
之洋有點氣餒，「我應該把合同上的細字看清楚才簽字。」
之洋笑，「你得心應手，毋須外來力量幫忙。」
時珍惋惜道：「彷彿有欠隆重。」
「姑婆已九十歲，你若穿紅色她最喜歡。」
少女一愕，「不不不，是李時珍女士。」
「不，」少女搖搖頭，「不，尚未到那個程度，如果可以控制流光，那等於掌握了宇宙的秘密。」
熒屏上只有一片抖動的芝麻黑白點。
之洋「嗤」一聲笑出來。
「你那麼疙瘩，誰吃得消，你看我，一點兒主見也無，辦婚事都像做苦工一樣。」
李梅竺在黑板前授課。
「寂寞，也許。」
之洋忍不住說：「我哪來這麼大的女兒，真有這種福氣，求之不得。」
「你要學姑婆那種豁達。」
坐在之洋前面的是兩個女生，兩人正絮絮細語。
「再過一段日子，自然平復。」
「是嗎，」志聰不在意，「可是良辰美景？」
「你？十年、二十年。」時珍十分了解。
「是我，教授，不要緊。」
忽然聽得樹後有嘆息聲。
「當然，那是家母部分遺物，除了她，也只有你配收藏。」
之洋不去理他，撥電話給時珍。
李梅竺忽然笑了，「偶然做個把好夢，有益身心。」
身後傳來蘇志聰的聲音，「你準備好了沒有？」
之洋睜開雙眼，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走到她面前，短髮、圓臉，有一雙晶瑩大眼睛，蹲在她腳下，「媽媽。」
「糟！莫非你在地球的另一邊另外有個身分家庭……」
之洋說：「你講得對，我知道有位太太，結婚二十年，從來寄卡片到夫家親戚處均由丈夫代簽，十分粗魯。」
時珍！原來時珍繼承了父業。
之洋低下頭，志聰是正經人，他若是誰的舊情人，送禮必定情意綿綿，他可想不到世人有些薄情寡義之人，會把舊時人丟在腦後。
「不妨說來聽聽。」
婚禮如期舉行，林之洋是一個漂亮、鎮定、大方的新娘。
「你喜歡做就做好了。」
之洋走近。
姑婆說了些當年事，又慨嘆歲月如流，鼓勵他們養兒育女。
蘇志聰獰笑，「都訂在婚姻合約里，你不能犯七出之條。」
他根本沒有忘記。
姑婆已耄耋，一臉都是皺紋，笑起來幾乎看不見眼睛，可是精神好得驚人，視覺、聽覺，都十分靈敏，誰說一句悄悄話她都聽見。
然後姑婆疲倦了，精神不大集中，看護連忙扶她回卧室更衣休息。
之洋把卡片給他，上面寫著的卻是「蘇氏伉儷笑納，陳大文敬贈。」
之洋全神貫注凝視映象，呵，是教授本人。
「受過一次傷，老覺得自己是殘缺之身。」
兩個戴頭盔穿長靴的工人眼若銅鈴似盯地著她，之洋知難而退。
「照片收到嗎？」
「你們的關係那樣差嗎？」
「你的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