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總序

總序

關於《陳香梅傳》創作的前前後後,我已在該書的後記中作了冗長的描述,在此無須贅言。從認識她到塑造出她的文學形象,頭尾不過兩年,雖是有意識地走近她,但不能說是走進了她的心扉。1997年7月我隨中國作家代表團赴美訪問時,未能見著她;2004年9月底至10月初,我應紐約大學之邀,再次赴美作學術交流時,非常遺憾,又未能聯繫上她。我不知道,我是否寫出了一個真實的她?我只求在廣袤深邃的歷史背景中,勾勒出這一個女人尋尋覓覓的人生軌跡和起伏不已的情感波瀾而已。
我自信我留著一份懵懂的真誠,對人對己。
我喜愛薔薇雨。
1996年的暮春,我致謝作家出版社和責編李玉英女士,因為能早早地在京都出這麼一套齊楚可觀的自選集,他們對我的確是鼎力扶植。2005年的薔薇雨中,在二十一世紀出版社和老朋友張秋林先生的鼎力相助下,六卷本的胡辛自選集又自信面世。2012年薔薇雨中,六卷本胡辛自選集三度登場,彷彿總也沒過氣,總也不見老似的,怎麼說都是件高興的事。感謝江西出版集團副總傅偉中先生,感謝責編熊侃先生,他們始終尊稱我為老師,其實,我與他們亦屬忘年交。感謝南昌大學的扶植。我信:清泉汩汩,真誠如一,定會滋潤一方青翠田園的。
我跟薔薇雨有緣。
再補充於2012年2月2日
補充於2004年10月8日自紐約大學歸來
本事一經敘述就成了文學。張愛玲說過:「歷史如果過於注重藝術上read.99csw.com的完整性,便成為小說了。」我的傳記文學,是傳記小說。傳記可以說是一種懷舊,一種追憶逝水年華,一種人類對人無長久的無可奈何的哀悼!傳記就像一張沉人歲月的河裡的網,到得一定的時機,便迅猛地將它扯上岸,作一檢點,作一總結,以為網住的都是精華,都是最實質的,其實天曉得。網眼有大有小,再說適中的也並不一定是最本質的。
《懷念瓷香》原名《陶瓷物語》,2000年秋曾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也得到不少讀者的摯愛,與其說寫的是陶瓷的故事,不如說還是女人的故事。因為陶瓷的燒煉,太像人生,尤其是女人的人生!土與水,在火的煉膛里,揉合撕擄、愛恨交加、難解難分,當天地歸於平寂時,結晶出的,可能是合格的陶瓷品,也可能是鬼斧神工不再有二的藝術峰巔,還可能是次品,乃至廢品,但不論結晶成什麼,你再也回不到原初的土與水了,永遠不再!這就是人生。而愈是精美的瓷,愈經不起碰撞,你千萬別以為烈火的考驗能鑄就鋼筋鐵骨,非也,只要不小心輕輕一碰,它就摔得粉粉碎!這太像人的感情,尤其是女人的感情。《懷念瓷香》將我從22歲到30歲在瓷都景德鎮的人生閱歷傷懷其問,是走過歲月仍難以忘懷的追夢。1991年我作為4集撰稿的9集電視系列片《瓷都景德鎮》是中國第一部關於瓷都的大型專題片,獲得了中國電視二等獎;2004年秋我率江西高校第一個廣播電視藝術學碩士點首屆研究生拍攝的9集電視系列片《瓷都名流》,於2005年元旦始在江西衛視播放,被瓷都陶藝家稱為:「格調最高、藝術九*九*藏*書性最強。」「出乎意料的美、自然、真實,且感人。觀人多日:好看!太短了!還沒看夠!」的確,瓷都景德鎮,溶入了我太多的摯愛。當然,在《懷念瓷香》中,陶瓷是真實的,故事是虛構的。但不管怎麼說,陶瓷給人的總是永恆的驚艷。
在數量和重量上,1996年的自選集,傳記壓倒了小說;2005年、2012年的自選集,都力圖打個平手,《我論女性》的前半部為論說,後半部附錄我的中短篇小說和散文;《贛地·贛味·贛風——在流變與永恆中的地域文學藝術創作》前面為論說,後面是我創作的影視文本;彷彿想作個見證,贛地老女子我就是這樣看女性寫女性的。也像是猶在鏡中,雖然紅顏早已老去,但自己仍自在地久久地又細細地端詳自己。當然,心並不滿足,仍有失落,走了很久很久,回頭看看,幸而仍是「女人寫,寫女人」,我心依舊。
而滋潤薔薇又凋零薔薇的雨,則交疊著繁華與荒涼,濃縮著生命與消亡,叫你咂摸出那原本無法透徹的人生的滋味。
原序寫於1995年12月27日
如果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部長篇小說,我的人生近不惑時才與編小說糾葛在一起。只是我述說我的人生時人們說我在編小說,我編出小說時人們卻說那是我的人生!我的真實人生不乏傳奇,我的虛構小說卻編不出傳奇。
我的傳記,其實也應該稱為傳記小說。《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創作于上世紀80年代末,因種種原因捱至90年代初才分別在海峽兩岸出版。該長篇傳記源於童年聽來的故事。我的父系母系家族似皆有傳九_九_藏_書奇色彩。我的大姑爹李郁是1927年參加南昌八一起義的主席團成員——工商界的代表,他並沒有隨軍南下,吃了些苦頭后便一心一意立足商界。我的父母的證婚人劉己達正是大姑爹請來的,這個劉己達便是1939年早春在信豐挨過打的贛南專員,蔣經國後來正是取代了他的位置。我的外祖父在南昌時則於一偶然的機緣,搭救過兵變中的軍閥朱培德,後來外公開了錢莊,但席捲全球的墨西哥白銀暴跌風浪中,他也一頭栽到底。1938年我父、母兩家族皆逃難到贛州,外公不久病逝,三寸金蓮的外婆強撐門戶。外婆家在南昌時的女傭蓉媽,到贛州后曾在章亞若母親家幫傭,她沒有割斷與外婆的走往。這兩位都愛抽水煙的主僕,綿長而隱秘的談評話題之一便是章亞若神秘的死,這話題一直延伸到勝利后兩家族回歸南昌,延伸到外婆去世。一旦發現托著腮幫偷聽得人神的我們姊妹時,外婆會駭然告誡:別瞎傳啊,要命的事。既然是要命的事,為何主僕年年月月愛聽愛說?在贛南時,我的父親胡江非從事音樂事業,我的二舅吳石希就是話劇《沉淵》的主角,《沉淵》公演之際正值章亞若猝死,蔣經國狂暴無理地禁演該劇,那時正是我表舅吳識滄領著他們不知深淺地與蔣經國抗爭了一番。固然我開筆寫這部書時,又尋訪了一些有關的人物並參閱了有關史料,但這故事已在我心中積淀了許久許久。我想,這仍是女人的故事,悲愴的江西女人的故事。2011年10月20日,蔣孝嚴先生在台北親口對我言:「你的這本書是最早的、第一部全面深刻寫我母親的書,我從頭至尾、從頭至尾讀了,很感動。」該書https://read•99csw.com原名《章江長恨歌》,后海峽兩岸出版人都改為現名,大概是從「名人效應」考慮吧。
如果女性註定與花有緣,那麼開在暮春的最後的薔薇恐怕該屬於我。過了盛期,不見繽紛,卻有兀傲;不見嬌柔,卻有單瓣野薔薇的清芬與野氣;自然,還少不了也能刺痛人的不算少的刺兒。
胡辛于南昌大學
《最後的貴族·張愛玲》(1996年收入我的自選集時更名為《張愛玲傳》,現恢複原貌)殺青於1992年,因種種原因捱至1995年暮春和仲秋才分別在海峽兩岸出版。彷彿是張愛玲在成全此書,據說解放日報刊出書評《「看張」的新文本/讀(最後的貴族·張愛玲)》的當天傍晚,新民晚報即登出張愛玲去世的悲訊。我想此書被評為華東地區優秀暢銷書,十幾家報刊發消息發評論連載等跟這不無關聯。生命是緣,從某種視角看這算小奇緣吧。但我的心並不狂喜。想張愛玲人生,肉身處於繁華熱鬧中,靈魂卻寂寞荒涼;張愛玲辭世之時肉身極至荒涼,靈魂卻無法拒絕熱鬧。也許,荒涼與熱鬧的種種碰撞才生出形形色|色的傳奇?
愛讀惠特曼的詩:「我願意走到林邊的河岸上/去掉一切人為的虛飾/赤|裸了全身/我瘋狂地渴望能這樣接觸到我自己。」
薔薇雨中的女人的形形色|色的故事,會像「流言」般撒播么?
1996年暮春作家出版社推出了我的自選集四卷本,含長篇小說《薔薇雨》和三部傳記——《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張愛玲傳》、《陳香梅傳》。2005年晚春,我的自選集六卷本又由21世紀出版社再次推出,像是生命的二度https://read.99csw•com春,前四本之外,加了長篇小說《懷念瓷香》與論著《我論女性》。有意思的是,2012年薔薇花開時,我的自選集六卷本將第三次由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發行,這回,將論著《我論女性》換成《贛地·贛味·贛風——在流變與永恆中的地域文學藝術創作》,這部近80萬字贅著曾讓責編先生莫展一籌,可最終還是沒有割捨某部分而讓她整體誕生,算是勉為其難了。
其實,還是16年前的那句話:我鍾情的是小說,而不是傳記。宗璞先生推崇一位英國評論家的話:小說是蒸餾過的人生。不管我的蒸餾技術如何,《薔薇雨》、《懷念瓷香》畢竟將我半生對古城南昌、瓷都景德鎮的種種積淀,苦痛又歡暢地蒸餾出來。因了歲月的滄桑,更因了現代化都市模型的誘惑,古城古貌古巷古宅正在一天天消逝,面對準摩天大樓立交橋的暈眩,我願我的《薔薇雨》和《懷念瓷香》,以我這個女人的眼睛,為這方水土這方女人留下一點文字的攝影、筆墨的錄相。有人嘆說《薔薇雨》「儼然一部現代《紅樓夢》」,有人則俯瞰日「不過一市井小說耳」,或假或真,在我來說,很是珍惜這兩句,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昧」!1991年6月我曾應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之約將其改編成30集電視連續劇,並於1992年10月由「中心」出了65萬字的劇本列印本數十套,歷經花謝花開幾春秋,終於1997年冬由上海永樂影視集團求索製作社和江西電視台聯合攝製成28集電視連續劇,1998年暮春季節,熱播於大江南北,頗獲好評。都說當代題材的電視劇如女人般經不起老,《薔薇雨》與我的處|女作《四個四十歲的女人》一樣,可是扛住了歲月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