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恨死這個唐紀和。可是，一個人坐巴士回家的晚上，她又會懷念他在身邊的日子。她回味著他的甜言蜜語，還有他在公寓外面痴痴地向她揮手的那一幕。她懷念他所送的每一個檸檬。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嗚……嗚……嗚……」在Starbucks里，李傳芳低著頭飲泣。
「會不會有這種男人？他故意調戲你，然後等你追求他。」
「是聽我妹妹說的。」
「那是為你好，自首可以減刑。」楊志鵬說。
「不！」她說。
「會燒菜的，而且廚藝一流。」余寶正說。
「因為他看見我說得那樣高興，不忍心打斷我。這種男人是不是傻得很深情？」
李傳芳回過頭去，發現唐紀和依然站在那裡，微笑跟她揮手，好像根本不打算離開。
「我沒有女朋友。」
「這又不是拿坡里的檸檬。」
「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勸你自首？」
今天晚上，她徹夜思念著唐紀和。床邊的電話響起，是唐紀和打來的。沒等他說話，她首先說：「可以陪我出去逛逛嗎？」
「我沒有想過。」楊志鵬說。然後，他搭著她的肩膀說：「大概是一個跟你一起的人生吧。」
「他天天也在家裡，怎會有女朋友？」他大妹妹說。
「他那件毛衣上面織了一隻大大的蝎子，誰都知道他是天蝎座吧？他跟一個女人一起呢。」
余寶正笑了：「誰都看得出來吧。」
李傳芳笑了：「那麼，拿坡里的西柚，會不會比西瓜還要大？」
「你怎會殺人？」
「我是說如果。」
「誰說是穿給你看的？」她不肯承認。
「要傻得這樣深情，也要有一個容量特大的膀胱才可以啊。」余寶正說。
「拿坡里的特產血橙，聽說比西柚還要大。」唐紀和又說。
李傳芳絕望地看著他，說：
「給你的。」他說。
唐紀和怔住了片刻。
「我下車了。」她說。
第二天，在學校里，唐紀和走過來問她：
「那些檸檬好看嗎？」
後來有一天，唐紀和跟她一起坐巴士回家。他們肩並肩坐著。他收起了從前的輕佻，誠懇的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她問。
她把檸檬放在一個玻璃碗里。檸檬的香味，清新了她那狹小的房子。唐紀和說得對，檸檬比花美好，它不會凋謝。她有點想念她從沒見過的、那些拿坡里九-九-藏-書的檸檬。
「沒有了。」她笑了笑。
「那個將來再送給你吧。」
「就是傷風也可以問得到、這是什麼香水？」
下車之後，唐紀和忽然問李傳芳：
「他為什麼要忍？」
余寶正笑笑說：「我也是這樣想。那個給我拋棄的男人，要用五到十年時間才可以愛另一個人。然而，他要用一輩子，才可以把我忘記。」
「你是不是喜歡我？」她直截了當的問。
「你可不要到頭來喜歡了他啊。」
「如果我殺了人，你會怎樣？」她問楊志鵬。
「你這個人的心腸真壞。」
「本來想回去上課的，趕不及了，只好在這裏等你一起回家。」
「這種男人最討厭了。」
「明天見。」
「如果可以去義大利，我要先去羅馬和佛羅倫斯。」李傳芳嚮往地說。
「你喜歡他嗎？」
「你不想見我嗎？」
「哩，是嗎？」她沒好氣地答著。
李傳芳笑笑沒有回答。巴士停了下來，她站起來，說：
「那就勸你自首。」
「這樣的機率未免太低了吧？不會有這種男人的。」余寶正說。
「我喜歡死心塌地的，」
「我們要在這裏下車了。」楊志鵬說。
「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歡了我。」
「他對我好像特別的好。他會故意走來跟我說：『其他人都說我們在戀愛，你說呢？』。可是，他又從來不約會我。」
「喔，明天見。」唐紀和冷淡地說。
「你這麼漂亮，不用敷面了。把這些檸檬用一個玻璃碗裝著，放在家裡，比鮮花還要漂亮。而且，檸檬比花便宜，還可以吃，又不會凋謝。」
她不想要這樣一個男人。她要的男人，是在她殺了人之後，會替她埋屍，而不是勸她自首。即使不埋屍的話，也會替她頂罪。
「為什麼送檸檬給我？」
「天蝎座那個？」
「沒有呀。唐紀和又沒有追求我。」
李傳芳笑了，那個人就是楊志鵬。最初的愛情，總是教人回味的。可惜，後來，她又嫌他太傻了，他連自己想要一個怎樣的人生也不知道。
「我到了，明天見。」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可能他在試探你吧。你喜歡他嗎？」
Richard Marks的《Right Here Waiting》在空氣里流蕩。一個女孩子在節目里說，有一個男人好像
九-九-藏-書對她有意思。這個故事怎麼好像她自己的故事？「好看？你應該問好不好吃。我媽媽用來做了檸檬雞。」她故意騙他。
「難道是用來敷面的嗎？」
「你想要一個怎樣的人生？」她問。
「你見過拿坡里的檸檬嗎？」李傳芳問。
他不是氣得生病吧？但他為什麼要跟余寶正說，而不跟她說呢？
「要多久才不算快呢？」
「可是，他已經引起你注意了。」
一年前，李傳芳才跟楊志鵬分了手。那天，也是在巴士上。
「走走路，可以減肥。」
李傳芳連忙把余寶正拉進試身室里關起門來。
Richand Marks的《Right Here Waiting》從音機里流曳出來，唐紀和著迷地笑了。房間外面，他兩個妹妹在聊天。他聽到她們在討論他。
「什麼來的？」李傳芳打開袋子看看，原來是一堆新鮮的檸檬。
「你近來常常買衣服，是在戀愛吧？」余寶正問。
唐紀和的臉漲紅了。半晌，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想，你誤會了。」
「我下車了。」李傳芳站起來。
唐紀和在街上等她。李傳芳穿了今天才買的一條青綠色裙子，像個鮮嫩的青蘋果，從公寓里走出來。
「他們都說我們在戀愛。」
與其說是穿給唐紀和看，不如說，她這一身衣服，是為愛情而穿的。
「我要去買點東西。明天見。」
這個也許不是全部的理由。當你對一個人已經沒有感覺了，你會找到許多理由不去愛他。
從試身室走出來，李傳芳瞥見一個人，那不就是楊志鵬嗎？楊志鵬身上穿著一件粉藍色的、手織的毛衣，胸前編了一隻蝎子，跟一個女孩子手牽著手逛街。那件毛衣的袖子上有他的英文姓名簡寫。
「你不是再過兩個站才下車的嗎？」
「你是不會考慮我的吧？」唐紀和半帶認真地問。
上課的時候，李傳芳常常望著那個空子的座位。她覺得很內疚。是內疚嗎？她分不清是內疚還是思念。
「是你不要他的，現在為什麼又哭？」
「那就奇怪了，你挺會說甜言蜜語。」
「我剛好就是這種人。」
「就這麼簡單？」
這天上課之前，唐紀和把一袋重甸甸的東西放在她面前。
「你已經很瘦了。」
一瞬間，她想到以後幾十年的人生，就是陪著楊rｅad.９９cｓw•ｃom志鵬看她自己從來不喜歡的足球比賽，每一次逛街，也是陪他去看音響，並且忍受他是一個沒有什麼夢想的人。
在巴士上，沉默像一片烏雲，橫在他們之間。
「你想得真遠。」
「他人這麼孤獨，又不愛說話，有女孩子喜歡他才怪！」他二妹妹說。
「這麼晚找我，是不是想念我？」唐紀和調侃她。
放學之後，李傳芳一個人去坐巴士。就在那個時候，她遠遠的看到唐紀和就在車站。她走近點看，他穿上大衣，鼻子紅通通的，樣子有點憔悴，看來真的是生病了。
「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男人？」
唐紀和是李傳芳在美專的同學。開課幾個月了，他們兩個，還有另外兩個同學余寶正和王日宇，是比較談得來的。唐紀和對她，好像有點與別不同。他從來沒有約會她，可是，他跟她說話的語氣，總是特別親昵。
「我誤會？」李傳芳難堪得無地自容，她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爛蘋果。
「不是用來吃的。」
唐紀和連忙站起身，說：「我也要下車。」
在家裡，他是個沉默的人，沒有人了解真正的他。這樣更好，他有更多的自我。
唐紀和是在生她的氣嗎？他要生氣即管生氣吧，她才不在乎。
她聳聳肩膀，說：「沒什麼好抱歉的。」
「他打電話給我，說他生病了。」余寶正說。
「我怕你不想見我呢。」他調皮地說。
「你說唐紀和是不是喜歡了我？」在Starbucks喝咖啡的時候，李傳芳問余寶正。
「我才不會呢？」
李傳芳的臉紅了，這個唐紀和分明是在試探她。
「你怎知道他是天蝎座的？」
「嗯。」
「我到了。」
「你看不出來的嗎？」夏心桔說。
「真的？」
一個女孩子打電話到節目里說：
「明天見。」
「你呢？你喜歡怎樣的男人？」
「為什麼你天天也灑同一種香水，不換一下別的味道？」
「或者，他會拒絕其他女人，一直等我。」李傳芳說。
「我是遇到喜歡的人才會說的。」唐紀和認真地說。
「但是，他並沒有追求我。在言語上討便宜，算是什麼意思？」
「我們是很談得來，但我沒那個意思。」
「是有原因的嗎？」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根本不是事實。」她說。
為什麼當她喜歡了他，他又九*九*藏*書要否認呢？
「你女朋友真是幸福。」
「為什麼只送給李傳芳，不送給我？」唐紀和微笑不語，走開了。
「我遇過一個很可愛的男人。那天，是我們初次約會，我們去吃西班牙菜，我滔滔不絕的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說了不知多久，大概也有一、兩個小時吧。忽然之間，他站起來，臉、部的表情扭曲成一團，雙手按在肚子下面，說：『不行了！我要上廁所。』原來，他一直也想去尿尿，他忍了很久。」
「你也看星座書的嗎？」
唐紀和是喜歡了她嗎？如果不是有意思，怎麼會每天也故意等她一起下課，然後一起坐車回家？可惜，唐紀和不是她那一類型，看來他是白費心機了。
夜裡，唐紀和一個人坐在狹小的房聞里，一邊用電腦做功課，一邊聽著夏心桔的Channel A。
這一次，唐紀和沒有跟她一起下車。那段回家的路，是她走慣了的。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她覺得那段路比平常孤單。
余寶正走了過來。說：
李傳芳看了看鏡子，沮喪地說：「我現在不能出去，我今天的樣子不好看。」
「會燒菜的男人才不簡單呢。將來，等他有了自己的餐廳，我還可以在牆壁上畫畫。」
「那你為什麼跟我說那種話？為什麼每天和我一起坐車，又提早下車？為什麼說雙魚座跟巨蟹座足最好的情人。你到底想怎樣？」她質問他。
「好吧。有機會我們一起去。」唐紀和微笑說。
「沒有呀！有機會去義大利的話，我會去看看。」
「對了，你在學校里有沒有聽到一個傳聞？」唐紀和問。
李傳芳躺在床上，臉上鋪著四片新鮮的檸檬。唐紀和說她長得這麼漂亮，不需要用檸檬敷面。他是恭維，還是真心的？那些，大概都是調情吧？
「真的很抱歉。」
「你穿得愈來愈漂亮了，是穿給我看的嗎？」上課時，唐紀和悄悄在她耳邊說。
到了公寓外面，李傳芳說：
「沒有感覺。」她高傲地說。
周末的時候，她和余寶正去逛Esprit，她挑了好幾套衣服。
「嗯。」
她實在不敢想象以後的人生。
「他怎麼可以那麼快愛上別人！」
離開楊志鵬之後，李傳芳到美專去報名，她想過另一種人生。
「不告訴你。」
「什麼事？」余寶正問。
「什麼傳聞？」
「有些東read.99csw.com西是不需要換的，」李傳芳說。
個子高高的唐紀和，身上沒有半分多餘的肉。減肥，真是個太差勁的借口了。
「你倒是精打細算。」李傳芳揶揄他。
「他就是為你忍著不上廁所的那個人？」余寶正問。
「你喜歡心腸壞的男人嗎？」
「是的，要下車了。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勸你自首的男人，才是愛你的。」楊志鵬說。
「你不是傷風嗎？」
「對不起，我只是跟你說笑。」唐紀和怯怯的說。
「說笑？我今天實在過得太好了！謝謝你！」她羞憤地跑回家去。
「你的香水很香。」他說。
「本來想送花的，但是，花沒有什麼特別。」
這個時候，唐紀和卻指著剛剛來到的巴士，說：「到了。」
「你還沒到呢。」
回到家裡，李傳芳把那袋檸檬扔進冰箱里。
「為什麼要自首？」
「就是想傳染你。」他嬉皮笑臉的說。
「我見到以前的男朋友。」李傳芳小聲的說。
今天晚上，她有點想念唐紀和。被調戲的女人，原來是幸福的。愛情也總是在患得患失的時候最美好。如果永遠沒有開始，也永遠不會消逝。可是，誰又會按撩得住不去開始呢？
「你是雙魚座的吧？」
很長的一段日子，在學校里，她和唐紀和沒有再像從前那樣聊天，他也沒有陪她一起坐車。
「這個我倒沒聽過。」
替她埋屍、頂罪、帶著她逃亡的男人，才是愛她的。
「你不是生病嗎？」
分手的時候，他不是很傷心的嗎？他這麼快已經又再戀愛了，還穿著那個女人編的毛衣。
李傳芳在超級市場買了一大包新鮮的檸檬。她忽然明白了唐紀和這種男人。他在家裡也許是個沉默的人。他裝得那樣輕佻，只是掩飾自己的膽小。他喜歡調情、卻沒有膽量去愛。萬一她殺了人，唐紀和絕對不會叫她去自首，他會去舉報她。
隔天回到學校，唐紀和的座位是空著的。
「本來不喜歡的，現在卻有一點點。」
「聽說義大利拿坡里的檸檬比橙還要大。」巴士上，唐紀和跟李傳芳說。
「起碼也要五到十年吧。」
「這麼多檸檬，我一個人怎麼吃？」
她拿走臉上的檸檬，走到衣櫃前面，挑選明天的衣服。
李傳芳低了低頭，又抬起來，始終沒有回答。
「我是巨蟹座。星座書說，巨蟹座跟雙魚座最好的關係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