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總也很平靜，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洪鈞，韓湘看一眼洪鈞，又看一眼金總，剛想對洪鈞說句什麼，金總忽然開口說話了：「小韓，你去把我桌上的本子拿上，我先去聽聽。」

洪鈞也笑著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金總不來呀？」又開著玩笑：「我一直想拜見你們的董事長呢，這次是又沒機會了，看來只能等簽合同的時候再見了。」

那個人邊和洪鈞握手邊回答：「我姓韓，韓湘，是金總的助理。」

洪鈞在旁邊笑著說：「是，我就是專門過來，想請金總也能去聽聽，就聽一部分也好。」說完，又向韓湘遞上自己的名片，韓湘也從兜里掏出名片，和洪鈞交換了。

普發集團總部的那間最大的會議室里，維西爾公司的軟體方案介紹會就快開始了。這是參与競標的軟體廠商在投標截止之前的最後一輪介紹會，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連著三家軟體公司維西爾、ICE和科曼每家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像走馬燈似的做介紹，安排得既緊湊又公平。洪鈞本來希望維西爾能被安排在頭一個講，為此還分別給孫主任和姚工都打了招呼，結果還是被安排在了最後，頭一個講的是ICE。洪鈞心想，看來這又是俞威在和自己較勁。

洪鈞迅速地對孫主任和姚工說了一句：「我去打個招呼。」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把他們倆和菲比都甩在一旁，大步朝走廊的另九*九*藏*書一端走去。

韓湘立刻笑著答應了一聲，又注視了洪鈞一眼，轉身走進了金總的大辦公室。金總沖洪鈞抬了下手，示意和他一起去會議室。

洪鈞聽了以後心裏是五味俱全，卻又說不出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為什麼偏偏又是那個俞威？又一想，誰讓自己敗在俞威手上，只好眼看著俞威登上原本留給自己的位置，來了個全盤接收的呢？洪鈞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讓他一下子出了一身汗，琳達會不會對俞威談起她和洪鈞在一起的那些事呢？她會不會把洪鈞的那些短處說出來討好俞威呢？洪鈞不敢想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剝得赤身露體地暴露在他的死對頭面前，連一絲一毫的私密都沒有了。

洪鈞早已喜出望外，這下更是差一點興奮得跳了起來。他剛才看見金總的身影就過來請金總去聽維西爾的介紹會，完全是抓住時機搏一把，沒想到金總這麼痛快地答應了，而且主動和洪鈞一起並肩走到會議室，這種舉動向大家傳遞的信息太豐富了。

洪鈞又轉向金總，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韓湘在金總接過洪鈞的名片正翻看著的時候說：「他們幾家都是軟體廠商，都想參与咱們的軟體項目，今天應該是維西爾公司來講他們的方案。」

前一天晚上，洪鈞把小譚約到后海找了家酒吧喝酒，自從離開ICE洪鈞還一直沒見過這位以前的read.99csw.com老部下。洪鈞知道小譚根本得不到俞威的信任和重用，他已經不再負責普發項目，而是被俞威安排到一個閑差上去了，洪鈞便想從小譚嘴裏了解俞威在普發項目上的動向。小譚雖然人還在ICE，但心裏已經一點兒都不盼著ICE好了，他巴不得俞威輸掉普發的單子。小譚向洪鈞提供了兩條寶貴的信息，第一，俞威已經搞定了普發的柳副總，第二，俞威在報價上不會給普發大的折扣，因為皮特自從丟了合智集團的單子以後，正逼著ICE中國公司要簽一個大合同。

洪鈞極力控制住自己興奮的心情，微微欠著身子，跟在金總的旁邊。金總邁的步子不大也不快，很穩健地走著，洪鈞再也不用像剛才衝過來那樣大步流星了，也穩穩地壓住步子跟著。

洪鈞看到他們發現了自己，心裏輕鬆了許多，他放心了，因為他們不會甩下他走進辦公室。洪鈞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一邊繼續大步走著，一邊迅速打量著這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一少，他猜測那個老而胖而矮的應該是金總，又回憶了一下在一樓前廳牆上張貼著的金總的相片，他確定了目標。

洪鈞面帶微笑，但並沒有挪動腳步，他不急於進會議室。洪鈞故意向走廊的另一頭張望著，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也不知道金總今天在不在家。」洪鈞所說的「家」指的就是九*九*藏*書普發公司和金總的辦公室，公僕們都是以公司、以辦公室為家的，說著聽著都顯得親切，洪鈞也就入鄉隨俗了。

洪鈞迎著金總的目光，平靜地說：「我希望普發能選對軟體，更要用好軟體，我相信普發上軟體項目是下決心要獲得回報、取得成功的，因此您的參与就非常關鍵，所以我來請您。如果只是為了解決面子問題，那項目就太容易做了，您也沒有必要在這個項目上花太多時間了。」

孫主任似笑非笑地應付著：「有機會，有機會。金總太忙了，這個會就沒去請他參加，前兩家來講的時候，金總也都沒聽，很公平的。」

洪鈞正高興收穫不小，沒想到小譚又向他報告了另一條消息：琳達已經和俞威好上了！

洪鈞在還離兩個人三、四米的地方就向金總伸出了右手，走到金總面前站定，對金總說：「金總您好，我是維西爾軟體公司的，我姓洪，我們今天來給普發介紹一下為普發做的軟體方案，見到您很榮幸。」

金總轉頭笑著對洪鈞說：「剛才看你的名片，你可是狀元啊。」

話音剛落，洪鈞就看見遠處一間辦公室的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來兩個人，他們正往與會議室遙遙相對的金總的辦公室走。姚工也看見了，立刻說：「那不就是金總嗎？是剛從柳副總的房間出來吧？哎，柳副總應該來聽這個會的呀。」

金總愣了，韓湘也愣了，洪鈞不慌九*九*藏*書不忙的笑著解釋：「我這是打了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面子問題，就是花錢買套軟體，裝裝門面，也無所謂真正用得怎麼樣；肚子問題，就是真要用軟體提高普發的管理水平，創造效益，讓普發在以後更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能夠一直吃飽吃好，能夠生存和發展。」

金總面帶微笑，看著洪鈞說：「好，歡迎啊，歡迎你們把國際先進的管理思想帶給我們，也謝謝你們支持我們的工作。」然後，稍微沉吟了一下，面露難色地說：「嗯，我下面正好還有個會，就不過去聽你們介紹了。」

想到這兒，洪鈞明白了，俞威，一定是俞威更主動，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洪鈞和琳達的事，俞威自然也知道，所以沒有什麼比佔有琳達更能羞辱洪鈞的了。

洪鈞盡量不再去想這些，眼前的事正需要他集中全力呢。他和菲比站在會議室門口外面，和每位進來的人都打著招呼，李龍偉在講台上調試投影儀，肖彬在台下的座位中間分發資料。快到九點了，會議室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到一半，還不時有人不慌不忙地踱著步子向會議室走來。孫主任從會議室里走出來，笑著對洪鈞說：「洪總，時間差不多了，怎麼樣？要不你們也進去吧？然後咱們就開始。」

金總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出於禮貌還是把手也伸出來和洪鈞的手握了一下。洪鈞看了一眼金總旁邊的人，年紀似乎比自己稍微年輕一read.99csw.com些，就也伸出手，對他說：「您好，我是洪鈞，維西爾公司的，請問您是？」

那兩個人說著話，肯定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兩人眼角的餘光也都能看到一個身影正大步朝這邊走來。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看見一個中等身材、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過來，便下意識地不再說話，而是注視著洪鈞。

金總耐心地聽洪鈞說完，微微一笑，韓湘也隨著笑了一下，金總看著洪鈞的眼睛說：「那你是怎麼看的？」

正好，姚工也從會議室里走了出來，一聽洪鈞的這句話，就立刻說：「在呢，在呢，我看見金總的車停在樓下呢，他又沒出差，肯定在家。」

遠處那兩個人在走到金總的辦公室大門前面時，停了下來，面對面站著說著什麼。洪鈞一邊走一邊想，天助我也，他就怕自己還沒走到的時候他們就進了辦公室又關上了門，洪鈞就只得硬著頭皮敲門，那可就遠不如這種路上「偶遇」來得自然了。洪鈞拚命邁開大步，並把頻率加到最大，但他絕不能跑起來，哪怕是小跑也不行，不然就成了送快遞的了。洪鈞忽然有種感覺，這幾十米的走廊怎麼這麼長啊，怎麼走都到不了盡頭。

洪鈞不等韓湘和金總挪動腳步就緊接著說：「金總，我直接過來和您打招呼就已經夠冒昧的了，那我就乾脆斗膽再冒昧一下，我想請問，普發集團這次的軟體項目，是要解決面子問題呢還是解決肚子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