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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和豫言

詩和豫言

虞明
〔2〕《推背圖》參看本卷第93頁注〔6〕。「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是《燒餅歌》中的兩句。辛亥革命時,革命黨人中常流傳著這兩句話,表示對滿族統治者的仇恨。《燒餅歌》相傳是明代劉基(伯溫)所撰,舊時常附刊于《推背圖》書後。
〔8〕囂俄(V.Hugo,1802—1885)通譯雨果,法國作家。著有長篇小說《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等。他在一八五三年寫作長詩《斥盲從》(收入政治諷刺詩集《懲罰集》),歌頌一七九三年(即共和二年)法國大革命時期共和國read.99csw.com士兵奮起抗擊歐洲封建聯盟國家武裝干涉的英雄業績,譴責一八五一年拿破崙第三發動反革命政變時的追隨者。汪精衛譯的《共和二年之戰士》,系該詩第一節。
豫言總是詩,而詩人大半是豫言家。然而豫言不過詩而已,詩卻往往比豫言還靈。
至於詩裏面,卻的確有著極深刻的豫言。我們要找豫言,與其讀《推背圖》,不如讀詩人的詩集。也許這個年頭又是應當發現什麼的時候了罷,居然找著了這麼幾句:「此輩封狼從狗,生平獵人如獵獸,萬人一怒不可回,會看太白懸其首。」read.99csw.com汪精衛〔7〕著《雙照樓詩詞稿》:譯囂俄〔8〕之《共和二年之戰士》這怎麼叫人不「拍案叫絕」呢?這裏「封狼從狗」,自己明明是畜生,卻偏偏把人當做畜生看待:畜生打獵,而人反而被獵!「萬人」的憤怒的確是不可挽回的了。囂俄這詩,是說的一七九三年(法國第一共和二年)的帝制黨,他沒有料到一百四十年之後還會有這樣的應驗。
〔4〕溥儀出風頭參看本卷第30頁注〔6〕。〔5〕打了九十九把鋼刀一九三三年四月十二日《申報》載,當時上海有個叫王述的人,與親友捐資特製大read.99csw.com刀九十九柄,贈給防守喜峰口等處的宋哲元部隊。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七月二十三日《申報·自由談》。
〔3〕指清皇室受優待,參看本卷第97頁注〔7〕。
這幾句《推背圖》〔2〕里的豫言,就不過是「詩」罷了。那時候,何嘗只有九十九把鋼刀?還是洋槍大炮來得厲害:該著洋槍大炮的後來畢竟佔了上風,而只有鋼刀的卻吃了大虧。況且當時的「胡兒」,不但並未「殺盡」,而且還受了優待〔3〕,以至於現在還有「偽」溥儀出風頭〔4〕的日子。所以當做豫言看,這幾句歌訣其實並沒read•99csw.com有應驗。——死板的照著這類豫言去干,往往要碰壁,好比前些時候,有人特別打了九十九把鋼刀〔5〕,去送給前線的戰士,結果,只不過在古北口等處流流血,給人證明國難的不可抗性。——倒不如把這種豫言歌訣當做「詩」看,還可以「以意逆志,自謂得之」〔6〕。
例如辛亥革命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手執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6〕「以意逆志,自謂得之」語出《孟子·萬章》:「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7〕汪精衛(1883—1944)名兆銘,原籍浙江紹九-九-藏-書興,生於廣東番禺。早年曾參加同盟會,歷任國民黨政府要職及該黨副總裁。自九一八事變后,他一直主張對日本侵略者妥協,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公開投敵,一九四○年三月在南京組織偽國民政府,任主席。一九四四年十一月死於日本。他的《雙照樓詩詞稿》,一九三○年十二月民信公司出版。
汪先生譯這幾首詩的時候,不見得會想到二三十年之後中國已經是白話的世界。現在,懂得這種文言詩的人越發少了,這很可惜。然而豫言的妙處,正在似懂非懂之間,叫人在事情完全應驗之後,方才「恍然大悟」。這所謂「天機不可泄漏也」。
七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