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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4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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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梅剎住車,跳下,扶住他,用手絹捂住他的口,替他拍背,水銀燈清冷的燈光下,白手絹上出現了血跡。
韓德寶說:「心裏倒沒忘你們這事兒,剛要動身來,我們那片兒有人報警;三個中學生,拎一書包炸藥,在一個小儲蓄所里詐詐唬唬要搶錢!」

「瞎說!」老潘有意把話岔開,「哦,對了,下午出版社的一位編輯來了,說由於經濟效益方面的考慮,那部散文集的稿件,只好先給咱們。兒子,取來讓媽媽查看一下,看少沒少。」
他說著,大模大樣往椅上一坐。
韓德寶慢條斯理地說:「他的話么,不全對,可也不能說一點兒道理也沒有。當年我們上學的時候,男生和男生怎麼都行,可跟女生稍微近乎點兒就是思想意識問題了。在兵團最初幾年更不用說了,一個飯盒吃飯,一塊兒得肝炎,沒事兒。多看了哪個女知青幾眼,別人還沒當件事,自己心裏就先覺得罪過了。如今夫妻雙方都是中意人的不多。要是提起當年的同性|伙|伴,真跟提起老情人似的。戀愛季節沒正常地戀過愛,如今用四十多歲的男人和四read.99csw.com十多歲的女人之間那種說不清道不白的友情去補償。」
小俊一邊用香波之類給韓德寶洗頭,一邊問:「大哥,白天開張的時候,怎麼不來給我們撐撐面子?」
上面寫的是:聽話,咱們現在就到醫院去看病!我再也不能依著你了,再也不能輕視你的病了!
徐克問:「你那是幹什麼?還要帶回家去做菜呀?」
小俊一邊操剪刀,一邊白了他一眼說:「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我也離開過你十年,就沒把你給忘了!」
下班了。小俊正在髮廊內掃地上的落髮;徐克在點錢。
兒子去將裝在大文件袋兒里的書稿取來了,郝梅接過,看也不看,掏出筆匆匆在文袋上寫什麼話。
老潘說:「哭什麼,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誰一輩子還沒咳過點血。」
小俊指了指徐克,說:「大哥,他要是年輕二十多歲,他也什麼都幹得出來!」
老潘說:「你不必擔心,我沒事兒,真的。四肢強壯,丹田氣足,不信我唱歌給你聽。」
「哎,德寶,小嵩走了幾個月了?」徐克忽然問。
郝梅蹬著三輪腳踏車,九-九-藏-書坐在後座的是老潘。
老潘說:「其實,給退回來,恰恰證明人家對咱們的稿子很重視,很負責任。要是繼續壓在出版社,萬一丟了怎麼辦?還是保存在家裡放心。今年出不了,咱們寄希望于明年;明年出不了,咱們寄希望於後年;後年還出不了,咱們寄希望於二零零零年,甚至二零二零年,那時候說不定稿費已翻了幾十倍,變成了留給兒子的一筆存款。」
「沒給你來過信吧?」
老潘勉強一笑:「沒事兒。不過胃病又犯了,疼勁兒已經過去了。我不讓兒子給你打電話的,他偏打。」
「還多呀?」
她邁入家門,直奔卧室,老潘仰躺在床上,兒子不安地守在一旁。對郝梅說:「爸爸剛才疼得滿頭是汗。」
徐克說:「有言在先,別嫌貴啊!」
郝梅正在張萌家給小玥輔導功課,小玥接到了電話老潘病了。郝梅趕緊騎車回家。
小俊一邊說,一邊將掃在一起的落髮收入一塑料袋。
小俊問:「多少?」
店門一開,韓德寶來了。
韓德寶說:「所以張萌才把小玥重點托給郝梅呀,小玥想說話就得動筆,一動筆就等於read.99csw.com練字兒學字兒。十七八的大姑娘,自己的名字寫得歪歪扭扭的,連張留言條都寫不明白,那將來怎麼成!有次我碰見郝梅,說她進步還挺快。」
他真的大聲唱起來,唱著唱著,咳嗽了……
徐克問:「小玥每天一個人在家?」
徐克說:「別誣衊,『造反有理』那年月,咱們也是比較老實的。要說我對現在的中學生們多少有點嫉妒,那倒也是真的,不過我只嫉妒他們早戀。如今我明白了,咱們哥幾個的關係當年那麼好,那是因為社會不允許咱們放心大胆地跟女同學好,逼得咱們不得不朝同性戀方面發展。」
徐克放下報紙,頗感興趣地問:「搶成沒有?」
徐克說:「也沒給我來過信。這小子,一走,就把咱們全忘了!」
徐克問:「可他們哪兒來的炸藥哇?」
韓德寶說:「那還能讓他們得逞嗎!我帶著人趕去的時候,都已經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了。三個半大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都說不想搶太多,千兒八百的就滿足了。問他們要錢幹啥,卻又都說不上來。審來審去,背後真沒什麼人教唆或者指使。一個需要錢玩read•99csw.com電子遊戲,一個需要錢去賭老虎機,最後一個想買一雙三百多元的耐克鞋。」
徐克說:「你別總往裡邊摻和,兩碼事兒!張萌到海南去也快一個月了吧?」
郝梅驚惶地哭了。
韓德寶答道:「放心!掏得起腰包!」
郝梅的表情十分堅決。
徐克說:「才一百多……」
韓德寶說:「大家都忙,誰也不能整天像看護一個孩子似的看護她,只郝梅抽空兒去看看她。」
小俊說:「就是要刺|激你掙錢!當息爺,只花不掙,而且大手大腳,銀行里存著一百萬也不夠你消費!再說,也把人變得遊手好閒的!」
徐克對小俊說:「聽到沒有?還算是個大好人!你說那不好的,如今該變得有多壞呢?」
韓德寶笑著說:「什麼話!光理理行嘛!得系列服務!」
韓德寶說:「什麼炸藥,一書包沙子!」
小俊說:「瞧他,一聽這些事兒,就精神抖擻的!」
徐克晃晃腦袋,說:「後生可畏呀!」
兒子說:「爸爸還吐血了呢。」
小俊一邊給韓德寶洗頭,一邊說:「大哥你還不反駁他呀?你們當年是那麼回事嗎?」
「沒有。」
徐克笑了:「行!九_九_藏_書討你這麼個老婆能不刺|激我掙錢么!」
徐克說:「郝梅說不了話呀!」
小俊說:「這也是錢!有人專收,二十幾元一斤哪!」
韓德寶說:「快了。」
郝梅已寫完字,她將手按在丈夫的嘴上,制止他再說下去,並舉著文件袋給他看。
小俊笑了,給韓德寶罩上白布,問:「光理理?」
韓德寶說:「你以為我管不著你這一段兒的可是能管著你這一段兒人,我都認識!暗示一句,天天都有找你麻煩的!」
「不少……」

小俊說:「今天剛開張,就我一人兒嘛!」她環視著,又說,「兩個椅子將來肯定是不夠的!再安裝兩個椅子也挺寬敞的,那就得招兩位徒弟。」
徐克說:「畢竟是張萌的女兒,遺傳基因是一等的嘛!」
徐克學上海人腔調:「打烊了,打烊了,儂這腦袋,容阿拉留一晚,明朝再打好勿好?」
在一條談不上繁華可也不算冷清的街道上,有一家「俊客美髮廊」在這條街上佔據了不大不小的門面,裝修新潮,看得出主人是花了一大筆錢的,一串串彩燈閃閃爍爍,營造出一派生意紅火的氣氛。
韓德寶說:「兩個多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