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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木香亭姊妹吟詩 販藥材二舅識貨

第十五回 木香亭姊妹吟詩 販藥材二舅識貨

月娘道:「誰的生日也沒有五姐趕的好。天時正是春光明媚,桃柳爭妍的時候。別錯了春光,咱們好生過過才好。」大戶娘子道:「那一位娘子會作詩,指這桃柳作了倒有趣。」月娘道親:「家既出了題,就作一首。我們三娘會作,陪一首,好不好?」眾姊妹說:「好極了。」大戶娘子道:「既是三娘會作就先賜一首。」藍姐道:「我不過會個打油歌,怎敢就作?還是親家太太先作,小妹陪一首就是了。」於是大戶娘子道:「既叫我獻醜,有薦了。」於是對著楊柳沉吟,須臾作畢。
但見上寫著:
且說上回西門慶叫李鐵嘴看相,得了他的方術,與春娘大鬧銷金帳后,紫燕打頭,天香第二,素蘭第三,縷續著將染絹送來,如法飲用。三個月取過九次,每次又兼服三元丹,果然效驗,把身子補的健壯起來,神清氣真。但不能三日無事,所有六房娘子每日更換,連月娘也脫不了三兩次,其餘丫環小玉、楚雲、秋桂、珍珠兒連玉香,不是連床就是官鋪。若有三日無事,覺渾身拘緊,飲食無味。
拂水煙斜一萬條,幾隨春色醉河橋。
次日早起,梳洗一畢,天香遞了茶。玳安說:「吳二舅來了。」讓入裏面,敘禮坐下。小玉遞了茶,吳二舅道:「昨日藥商把葯拿了來,都看了。除了人蔘價錢太大,牛黃不是好的,要不的,余者十八味都留了些,共合銀一百五十兩。等著兌了銀子還往別處去呢。」官人說:「人蔘要多少價錢?」吳二舅道:「少了二百還不賣。好參以清河土木為上,此參出在遼東、朝鮮國,細小無油性,以假亂真。」官人又問:「牛黃怎麼不好?」吳二舅道:「read.99csw.com牛黃一論顏色,二者透甲者方真。他這牛黃是剖黃,不是吐黃,故不要他。」西門慶說:「既如此,咱們先吃了飯,兌給他一百五十兩銀子就是了。」於是天香放了桌子,擺了許多的下飯。官人、月娘、二舅按次坐下,斟上金華酒。三人對飲。
籠起頭髮來,文珮拿了高凳、睡凳來說:「凈修養,還是放睡。」官人道:「身子拘緊,放放睡才好呢!」文珮答應,把官人扶在高凳上,先捶了一回。復攔腰抱起來放在睡凳上,一腿墊著腰,從胸膛揉起,揉至肚皮。揉了一回,把官人扶起,爬在高凳上,又捶了一回。使了個丹鳳朝陽的架式,將西門慶抱起,一手托著脊背,一手托著腿,只一轉,官人覺惚惚悠悠似睡著了一般,周身通泰。少時,扶住坐下,又捶了一回。用斜肩背跨之功舒其兩膊,只聽骨節亂響,又捶了一回,覺滿身發熱。又叫官人爬扶在凳上,拽起衣襟,露出了繡花汗巾。從脊背捶至腰間,捶了幾回,只見文珮在腰眼上掐了兩把。官人時下邪火上升,按捺不住,站起來說:「小油嘴使起壞招來,饒不了你,是賣盆的自尋的。」於是把文珮拉到屋中叫春鴻按著,不容分說,滯雨尤雲,狂了個不亦樂乎。文珮求饒,說:「再不敢了。」官人道:「誰叫你招我來,早著呢!若叫我饒你,叫我一聲親親的爹。」文珮無法,拿著聲兒叫了一聲「親爹」,官人才鬆了手,放起他來,春鴻捧了水來,官人洗了手。
官客在聚景堂擺席。叫了四個唱的,是董嬌兒、韓金釧、李桂姐、吳銀兒。琵琶絲弦,十分幽雅。大官人巡了酒,上了南北碗菜https://read.99csw•com。猜拳行令,開懷暢飲。
說道:
自是淡妝人不識,任他紅紫斗芬芳。
但從姑射皆仙種,莫道梁家是侍兕。
琢盡扶桑水作箋,冷光真與雪相宜。
這一來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正說著,玳安報道:「川廣販葯的商人來了,請爹看貨去。」官人道:「在那裡?」玳安說:「現在鋪中。」於是西門慶辭別了先生,往鋪中來,吳二舅與眾商人迎接進櫃,敘禮坐下。藥商道:「老爹買賣利市。」官人道:「倒可以做得,但貨物、草藥、土產倒不缺,川廣藥材不夠賣的。你們去歲無來,故缺了。」藥商道:「倒湊巧,我們今年販的都是貴葯。看了單子,短什麼留什麼。」叫夥計拿出藥單來。雙手遞與官人、西門慶接來展開一看。
天產奇葩在空谷,佳人作佩有餘香。
念道:
自是因花貪結子,卻教人恨五更風。
大戶娘子道:「三娘子好學問,作的即景貼題。」藍姐道:「是太太過講,實當不起。」大戶娘子見亭上擺著兩盆蘭花、兩盆水仙,說:「你我再指這盆花作兩首以足詩興,好不好?」藍姐道:「太太就先作。」大戶娘子道:「我就指這蘭花作一首妹妹看。」
後邊堂客在亭子上一樣筵席,黃姐斟了酒。四個家樂打扮的妖里妖調。小玉穿著紫綾襖、綠綢裙,楚雲穿著天藍襖、白綢裙,秋桂穿著綠綢襖、桃紅裙,珍珠兒穿著藕色襖、青綢裙,都油頭粉面,配著小小金蓮,唱崑腔小曲。眾僕婦丫環與黃姐拜了壽,上了小吃點心。酒過三巡,菜上五味。
月娘同眾姊妹都回來了。西門慶到上房坐下,月娘說大戶家怎的款待,吃的是什麼,親九九藏書家公母倆給你道謝。說:「這樣至親又送什麼禮!」我們在他家行了一日酒令兒。也有四個唱的,整唱了一日。不是天晚了還得一回來呢。官人說:「晚著些何妨,忙什麼?」又說了一回散話,眾姊妹各自回房。官人就在上房歇了,一宿無話。
這日,是喬大戶娘子的生日。眾姊妹備了禮物,帶丫環過對門都作生日去了。西門慶在家看家,只留下春鴻、文珮、周老、劉包、胡秀在學房伏侍先生。官人在書房悶坐,叫文珮篦頭,覺身上拘緊,說:「你給我捶一捶。」文珮答應,取了梳子篦子抿子刷子把頭髮打開將袖子挽起來露出了雪白藕棒子一般的小胳膊,戴著個銀鐲子,搭起了頭髮先梳通了,慢慢的蓖著,問官人:「痒痒不痒痒,舒服不舒服?」西門慶笑了,說:「還改不了待招的脾氣。你還唱著梳。」文珮果然唱著篦了半日。官人甚喜。
話表三月十九日是羞花的生日。西門慶叫在木香亭擺酒。
不知別後誰攀折,尤自風流勝舞腰。
說道:
進了月亮門,聶雨湖接入館中,敘禮坐下。胡秀遞上茶來。茶罷擱盞。官人道:「一向短禮,望乞容量。」先生道:「豈敢。」西門慶問:「孝哥的書念到那裡了?」先生道:「《四書》念完了。《詩經》也念完了。現今念《書經》呢。學生正要見老爹,小官人也該開講了。講講書好作文章。」往著孝哥說:「把你寫的仿、臨的帖都拿了來給老爹看看。好聰明,筆姿又好,好的如今都寫長了。」說著孝哥拿了來遞與官人。接來一看,果然寫的可觀。西門慶問道說:「他學的是那一家?」先生道:「帖有八大家:王羲之、鍾子繇、蘇東坡、https://read•99csw•com黃山谷、趙子昂、董其昌、歐陽修、朱元璋,他臨的是趙字法帖。」官人道:「幾時開講?」先生說:「這就該開講了。講的明白了,再看看典故,學學破承破題,文章詩賦都可作了。」官人甚喜,說:「一概求老師教授。何必拘泥問我?趕秋天若能入場,吾之幸也。」先生道:「老爹萬安,到那時不但考得,還想要中呢!」
官人叫小玉到二娘樓上要三封銀子來,小玉答應去了。不多時,抱了三封銀子來說:「二娘說這就是那刨的銀子,每包一個整的,叫找回十兩余銀。」官人說:「放在桌上。」須臾吃了飯,丫環遞了茶。吳二舅拿了銀子說:「不坐了,他們還等著呢。」說罷站起,辭了官人往鋪中去了。
作畢,月娘道:「親家才是博學弘詞,出口成章。」大戶娘子道:「這是在家念書,先生教授。不過是尋章摘句,算不了詩。」藍姐說:「又該我了。已是出了丑,爽利泄到底兒。我就指這水仙花作一首給太太看。」
西門慶回到後面,看著家人收拾了什物,眾姊妹各自歸房。官人同黃姐回到房中,素蘭遞了茶,重斟美酒,復又設佳肴。
作畢,大戶娘子連聲喝采說:「這一首更清奇。」眾姊妹亦樂了。藍姐道:「信口胡謅,何足掛齒。」月娘叫了丫環斟酒,又飲了一回,敘了些文事。拿上飯來,上了羹湯、點心。春娘又巡了酒。藍姐、屏姐、黃姐、金姐一齊布菜。大妗子先醉了,只喝了半碗湯。眾人吃了飯,撤去殘席,天晚了,一齊告辭。前邊官客也散了。
初春天氣,桃柳急妍,滿園中遍地青青,開放了碧桃紅杏。有喬大戶、吳二舅、謝希大、常時節、大戶娘、子應二娘子九*九*藏*書、大妗、二妗子、文嫂、薛嫂,都有禮物與黃姐上壽。眾姊妹都穿了新衣,滿頭花翠,接待女眷。
遼人蔘交跬桂京牛黃嫩鹿茸虎脛骨犀牛角真冰片雅黃蓮白茯苓漢三七箭頭砂脫龍骨羚羊角香硵砂石燕子真血竭落水沉米珍珠麝香臍水安息后贅「以上二十味價銀不等,面講。」
黃姐與官人行了禮,二人並坐,開懷痛飲。酒過三巡,上了小吃。黃姐說:「這個酒不好,叫素蘭把我得的藥酒拿來。」丫環忙溫了史國公酒與官人斟了,二人對飲。官人說:「這個酒倒好,倒要多吃幾杯。」一連飲了三盅,誰知此酒的力大,純是熱葯,發作起來,勾起紅鉛底子,如何受得。官人說:「我不喝了,跟我來,我往你打個體惜。」把黃姐誆到屋中就把門關了。黃姐說:「要說什麼?」官人說:「我給你過生日。」不容分說,郎才女貌,巫山歡會。黃姐說:「你怎麼了?好難受!」西門慶並不答言,任意綢繆,把黃姐鬧的神昏氣喘。睡了片時,重整旗槍,複合雲雨。黃姐連連求饒,官人那裡肯依,整纏至天明方罷。把黃姐熬的口乾舌燥,兩腿像掛了醋瓶。官人下床,無事人一般,梳洗已畢,喝了茶,穿了衣服,往學堂里瞧先生去了。
樹頭樹底覓殘紅,一片西風一片東。
說道:
西門慶看了甚喜,說:「這二十味,樣樣留些。我不行,二舅你看了,共留多少,合銀若干,開一清單,家內兌銀子就是了。」喝了茶,又說了些散話,說:「我還略有小事,失陪了。」言罷告辭出門,不在話下。
藍姐道:「真正好詩!隨時應景。」大戶娘子道:「叫妹妹見笑。」藍姐說:「該我獻醜了,好不好湊個趣兒,我指這桃花謅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