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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珍珠兒舌劍殺人 胭粉計主僕獻媚

第十七回 珍珠兒舌劍殺人 胭粉計主僕獻媚

正是:
計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里捉金烏。
梳洗已畢,官人教玳安備上馬帶了王經,往各鋪子里算帳去了。在鋪中吃了飯,至晚回家。仍到金寶樓上,叫與芙蓉兒要了奶,服了一粒三元丹。是晚更覺精神,又狂了一夜。直到天明,三人打的如漆似膠,寸步不離。
珍珠兒說:「娘看氣著了,我也是聽不上才告訴娘。大人不見小人過。知道他就是了。」金寶說:「好孩子,我疼著了你了。你若不告訴我,還當他們是好人呢!以後更要留神。若有什麼事,你先告訴我,我不難為你。自今日起,你跟著我睡。明日他來了,我讓你。咱們總要把他們抻下去,才出這口氣。」說著大罵碧蓮、芙蓉兒不了。
罵夠多時,忽生一計。說:「我的兒,我明日把你打扮好,叫他自投羅網。」珍珠兒說:「有什麼妙法?」金寶道:「若要買住他,先要把他的心拴住了,要將他的魂勾吊了。要把他治住,得用我們行院的本錢,必須柔情軟款,叫他貪戀了風情,才能把他抻的過來。」珍珠兒說:「怎麼個抻法?若能替娘出了氣,無不從命。」金寶說:「第一要學傳情賣俏招他;再要學輕狂虐浪拿他。總要多喝酒,把臉蓋住了,他要怎麼樂就由著他。要演成了千般嬌浪,萬般輕狂。一日要他三遍的量兒,一夜要有通宵的藝兒。再加上枕邊言語,百般的迎奉,睡情的本事。出不了那二十四樣,只要九九藏書撥拉他,叫他眠思夢想。學會了,憑他銅鑄的金剛、鐵打的羅漢,也跑不出咱們的手。咱們娘倆還弄不住他一個么?要把他打住了,愁什麼抻不下他們去?給他個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那時,叫他見了他們就黑了眼,氣也就氣死了。你說好不好?」
三個人赴了個連床大會,並肩疊股,顛鸞倒鳳,美不可言。婦人百般依奉,把官人喜的心癢難撓。
自此,西門慶每日只在金寶樓上。調唆的見了碧蓮就黑了眼。這一日也是合當有事。碧蓮的貓偷了嘴,打了幾下,罵了兩句,金寶聽見,得了題目。至晚三人狂至半夜。金寶在枕上捏了一片虛言,說:「袁碧蓮日間指著貓罵了我,我無言語。明日我要打他使得使不得?」官人被婦人迷住,也不問青紅皂白,說:「別說你要打他,就是打我,我也不疼。」
珍珠兒聽了說:「這倒是個好方法。娘既然如此疼我就教給我,學會了不是我的本事么?但只無有見過,從那裡學起?」金寶道:「要見不難,你把文珮叫了來,我先學個樣兒,你看我怎麼著你就記著。天下無難事,只要有心人。不知道的問我,我細細的告訴你。自今日學起,不過十日,管保都會了。」把個丫頭喜了個眉歡眼笑。跑著叫文珮去了。
這一來畢竟又當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金寶說:「會了么?」珍珠兒答應:「都記住了。」九*九*藏*書金寶說:「這個不過是大概,細膩處還得自己揣磨,我們略歇歇,還有幾招要緊的再教給你。」說罷,他二人摟抱著睡了。珍珠兒看著好難過。無奈只得咬得牙根等著。
婦人起來,談笑自若。穿衣梳洗已畢,把珍珠兒打扮的千嬌百媚,渾身噴香。自此,日間口傳,夜晚心授。不上幾日的功夫,把丫頭教了一身武藝。
西門慶一笑,往金寶說道:「我問你一句話,這丫頭大改格式,怎麼脫骨換了胎了?」金寶說:「怎麼?」官人說:「行動舉止比先大岔了,好的了不得,長了嘴了。」金寶說:「女大十八變,我倒看不出來。」說著上了一個攢合,還有西瓜、甜瓜。珍珠兒攙起袖子,露出藕棒子一般雪白的胳膊。十指尖尖,玉釧叮咚。斟上酒,先遞與金寶,后又斟了一盅,他先喝了一口,摟住脖子往官人口內灌。又斟了一盅,說:「爹喝個成雙的盅兒。」又拔下耳挖子來,穿了兩塊糖蘸核桃,說:「吃了這個補身子。」把個西門慶喜了個事不有餘。說:「這孩子可是天然的聰明,真長了見識了。」金寶說:「我們是彎刀對著瓢切菜,總長了見識也跟不上人家。無什麼奉敬,我唱幾個竊曲兒與你老下酒。」珍珠兒遞過琵琶來,婦人說:「休見笑。」慢吐嬌音唱了一個艷情曲兒,官人甚喜,又飲了幾盅。
且說珍珠兒攙著金寶回到樓上喝了茶,金寶說:「爹往那裡read.99csw.com去了?」珍珠兒道:「還題爹呢!今日無影兒惹了一肚子氣。」金寶說:「什麼暗氣?」珍珠兒說:「將才我們唱乏了,到院子里散散,無心中走到如意兒嫂子門口,見關著門,聽見裏面有人說話。我從窗縫裡一看,原來是爹與碧蓮嫂子有事呢!我才要走,聽見爹問他那個娘疼你?他說都待他好,就是六娘難纏。爹問他怎見得?他說娘從無給過他好臉,常吃魚帶刺的。說奶|子芙蓉兒就是樣子。她們丫頭灑了茶,燙了小姑娘,奶|子說了一句好話,說叫娘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不知那一天才找著他呢!爹說也聽見芙蓉兒說了。爹又說可怎麼樣,叫他們看著爹罷。說娘若容不下他們,到明日爹就不理咱們了,碧蓮答應說:『咱們爹要給他們作主兒,他們就好了。』」
金寶道:「你這浪淫|婦、養漢精兒,怕我不怕?」碧蓮大哭說:「奴才敢不怕主子?」連連叩首,滿地求饒。金寶又打了幾下。碧蓮復又磕頭,。混身亂戰。金寶見他苦苦的哀憐,才出了氣。說:「往後須要小心。再有風吹草動,仔細你這賊蹄子王八大蛋的皮。滾出去罷!」碧蓮得了話,金命水命跑下樓去。無故挨了一頓打,抱頭鼠躥,跑到家中,氣了場大病。
事有湊巧,可煞作怪。這日西門慶從衙門中來,將進儀門就遇見了珍珠兒。冷眼一看,見他形容打扮改了格式。香氣撲鼻,另生出一番嬌媚。心中一動,九_九_藏_書暗想道:「這丫頭脫骨換了胎了。」忙問道:「你往那裡去?」只見他滿臉笑,眉目含情,說:「一向未見爹,才聽見喝道之聲音,出來瞧瞧。」說罷,「噗嗤」一笑。官人見他軟語柔情,愛的了不得,說:「跟我來,瞧你娘去。」於是到金寶樓上。婦人見他來了,急忙迎接進去,說:「貴人呀!那陣風兒刮你到此?」官人道:「一向有事,未得看你。今日無事,在你這裏吃一杯酒。」金寶說:「酒倒有,怕不可你的口。」官人說:「那裡的閑話,快放桌子。」珍珠兒說:「不是我碰見又不知叫誰捉了去了。」
不一時,文珮進房,金寶叫把院門關了。叫珍珠兒拿酒來。二人並肩疊股,一遞一口兒喝了幾盅。文珮道:「這是什麼事?」金寶說:「你不要知道。」於是拿出平生的本事做出百般妖媚。叫珍珠瞧著。
婦人得了話,次日早起來打發官人出了門,把碧蓮叫了來說:「昨日你為什麼指著貓罵?」碧蓮跪下說:「奴才不敢。因家裡養的貓偷了嘴打了幾下,並無說什麼。」金寶大怒說:「你還要說什麼?我招你這沒臉的娼婦,驢跳馬蓋的雜種,浪的你受不得,拿著我當誰?太歲頭上動土。把你這瞧人行事,浮上水的,狗攮的賊,養漢老婆,叫你試試我——」說著下了地,拿起門閂來,滿身亂打,打的頭破血,出腿也瘸了,「哎喲」聲不止。
一轉眼,只見珍珠兒扶著門框點手說:「爹九_九_藏_書快瞧,屋裡一個白耗子洗臉呢!」哄的官人進內,金寶也跟進來,珍珠兒將門就關了。撒嬌撒痴說:「爹想殺我們了。那裡的耗子,我要吃你。」
金寶說:「還說什麼來?」珍珠兒說:「再無話了。」這婦人不聽便罷,聽了這一片舌頭,只氣的目瞪痴獃,說:「好養漢的淫|婦,你偷漢子我不管,絕不該枕頭上葬送人。我把你怎麼了?不叫那怪強盜與你睡了?無臉的忘八蛋雜種,驢跳馬蓋的娼婦,我罵奶|子與你那根筋疼?你護他也罷了,他是有錢的奶|子,會抱鳳凰蛋,給他溜溝子還叫我函容著。若不然,就不理我,很好!放著這娼婦養的,他不是怕我找她么?我可倒要試試。她也不知我是誰,不叫她冒了魂也不怕我。等著那行貨子來了,咱們再說。要由著那浪蹄子,就滅了我這個沙子。我可揉不下去!別說你一個奴才老婆,就是奶|子她主子,也不敢錯敬了我。你們有錢又怎麼樣?難道漢子就該你們把攬著么?錯打了琺碼了!大家驢兒大家騎,別疑惑著有了個毛丫頭,漢子給了臉,就擱不下了!」越說越有氣,氣了個渾身亂戰。
天亮了。文珮那裡起的來?金寶灌了他幾口酒,才下了床。穿好衣服,趁無人,一路歪斜溜之乎也。
正在難解難分,鄭媽媽說:「吃飯罷。」三人出外間屋裡來上了座,擺了許多的嗄飯,多是滋補的肉菜,又飲了幾杯藥酒,吃了不多的飯。點上燈,三個人打牙訕嘴,歐鬥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