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蒙蒙的草原上，一隊輕裝的騎兵艱難地挺進著。

天地盡頭，呼啦啦忽然湧現出近千柄白色的大旗，彷彿天雲降下，在草原上翻滾涌動。

山神嘯雲間，

雷雲孟虎不明白對著這片迷茫的雨幕，將軍何以有這樣的信心。

拓拔山月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出神地望著彤雲山：「其實這歌，你們終究也不會懂的。」

天河水如乳，

神山做天柱，

守故鄉。」

向遠方。

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陽光籠罩了這片尚且泥濘的草原時，一座籠著雲霧、彷彿接天而起的大山就出現在他們背後。陽光照在山頂輝然泛著金色，雲在靠近山頂的地方遊盪。他們冒雨跋涉這麼久，竟然從未想過竟是從這座巍峨莊嚴的大山邊擦過，此時忽然看見，有如神九_九_藏_書跡一樣令人讚歎。

雷雲孟虎露出一分譏誚的笑。身為蠻族的拓拔山月將軍最初在下唐飽受東陸士族的白眼，連士兵也不服他，而如今他身居高位，連蠻族的詩歌也被人贊到了天上去。

「是啊。銀羊寨的歌，要是翻譯成東陸文字，是說……」拓拔山月沉思了片刻。

「千里彤雲山，

將軍並沒有回答，卻從馬鞍的側袋裡摸出了一個絳紅色的錦囊，抖開來，是一面旗幟。他將旗幟遞給了副將：「雷雲孟虎，把它掛起來，我們已經到了。」

踏上北陸的土地，他們這樣疾行已經足有一個月之久。這場驚人的大雨實在不是上路的好時候，沿途除了偶爾有小隊牧人，他們連個村落也沒有看見。縱然不下雨，也只能看見鐵hｔtpｓ://rｅａd.99cｓｗ.cｏm雲壓頂的天空和泥濘的草地。跋涉在這裏，甚至都會懷疑傳說的蠻族王城是不是真的存在。

雷雲孟虎看過去的時候，真是一道半弧形的虹，從那一隅碧藍色直貫到遠方的地平線。那樣純凈的顏色，彷彿一個夢幻般懸在半空，東陸的虹從不曾美得那麼令人驚嘆。

「來了！來了！」守望的騎兵疾馳過來，揮舞著手臂大喊。

領頭的武士並不披蓑衣，只是舉著自己黑色的大氅擋在頭頂，雨從他濃重有力的眉毛上匯成一道滑落，滲進他臉上刀刻般的皺紋里去。

「已經到了？」雷雲孟虎瞪著眼睛。

拓拔山月猛地轉身：「來了？列隊！」

雷雲孟虎默然地高舉起那面刺繡著金菊花的旗幟，旗幟在風中招展，一時間九-九-藏-書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歌聲把每個人的心神帶往這片大地遼遠的古代。

雪河飲神馬。

他頓了頓，放聲高唱起一首歌謠。他的聲音絕說不上清澈悅耳，甚至有著撕裂的感覺，但是他的聲音卻像是上接著天空，穿雲裂石，在天與地間回蕩。

他還沒將旗幟捆好在自己長槍的桿上，後面的戰士們中已經爆發了歡呼聲。他回頭看去，那邊鐵灰色的雲層中有一片近乎透明，亮得令人心頭一喜。很快地，燦爛的陽光從那個雲縫中透了下來，那個缺口迅速地擴大，高空上似乎有股疾風正在驅走烏雲。騎兵們驚訝地看著這片變幻莫測的天空，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被水洗過一般的澄澈碧藍色在天空的一隅出現。

跨我駿馬兮，

寸寸碧草生。

女兒生來唇抹朱read.99csw.com，

牧我銀羊兮，

接連下了那麼久的大雨，放眼看去，無處不是灰茫茫的一片，辨不清東西，甚至早晚都分不清楚。罩著麻布的鐵鯪甲被洗去了油，透出一股濃重的鐵鏽味，腰間的佩劍一歪，就倒出一潑酸澀的帶著鐵鏽的雨水。雖然今天雨終於小了起來，可是土地依然是泥濘的，馬蹄踩上去打滑。已經丟掉了多餘的輜重，人馬還是疲憊不堪。

年輕的副將策馬逼近他身邊：「將軍，還是紮營歇歇再走吧！頂著雨走了這麼些天，兄弟們都累得不行，不紮營歇息，只怕再過兩天就頂不住了。」

「北陸就是這樣，」將軍笑笑，「一切簡簡單單。一片綠草，滿眼都是綠的，天晴的時候，仰頭都是藍的，一道彩虹，半天都是它的顏色。不像東陸樓宇相連，哪裡看去九_九_藏_書，都滿是人。」

「拓拔將軍，是蠻族的歌么？」一個百夫長感慨地問。

「有山！有山啊！」那邊又有騎兵高喊起來。

「這……這是蠻族的歌么？」一名騎兵露出諂媚的笑容，「蠻族的歌，真是遼闊豪放，小人們第一次聽見，覺得東陸的詩歌，真是差得遠了！」

天女傾銀瓶，

常聞虎豹聲。

直到將軍唱完，餘音還久久不絕。戰士們都擁了上來。

「這裏看見彩虹，很美吧？」不知何時，將軍已經策馬到了他身邊。

駿蹄飛踏處，

「彩虹！彩虹啊！」一名騎兵大喊。

流出雪嵩河。

「是彤雲大山，」將軍說，「我們蠻族心中的神山，神山下的草原是朔方原，我們已經到了。」

男兒生來鐵筋骨，

並跨日與月。

育我萬千人。

「是！以前都沒見過這麼長的虹。」